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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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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真见鬼!您拉了三下,您知不知道,我亲爱的典狱长,您使我觉得您好象要跟我讲客套?”
  “哦,瞧您说的!再说,尽我可能好好地接待您是我能为您做的最起码的事。”
  “根据什么理由?”
  “因为没有一个亲王能象您这样对待我,只有您!”
    “哪里,又是这一套!”
    “不,不……”
    “我们谈别的事吧,是不是请您和我讲讲您在巴士底狱混得怎么样。”
    “还可以。”
    “犯人给您钱吗?”
    “不太多。”
    “见鬼!”
    “德·马萨林先生还不够凶。”
    “哦!对,您必须要有一个多疑的政府。比如说,我们的前红衣主教。”
  “是的,在他手下一切进行得很好,灰衣主教①阁下的兄弟就是在这儿发财的。”
  
    
①灰衣主教:指的是红衣主教黎塞留的亲信约瑟夫神父。
    

  “请相信我吧,我亲爱的典狱长,”阿拉密斯走近贝兹莫说,“一个年轻的国王相当于一个年老的红衣主教。如果说老年人有他们的仇恨、他们的谨慎、他们的顾虑,青年人就有他们的猜疑、他们的怒气、他们的情欲。您已经把您三年的利润付给卢维埃尔和特朗勃雷了吧?”
    “唉!我的天,是的。”
    “因而除了剩下的我带来要给他们的这五万利弗尔外,不要再给他们了吧?”
    “是的。”
    “这样没有积蓄了?”
    “唉!大人,从我这方面给这些先生们五万利弗尔后,我向您发誓,我已经把我全部收入都给他们了。这就和我昨天晚上向达尔大尼央先生说的一样。”
    阿拉密斯“噢”了一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但瞬息间又熄灭了。“噢!昨天,您见到达尔大尼央先生了!……这位亲爱的朋友身体好吗?”
    “很好。”
    “您向他讲了些什么呢,德·贝兹莫先生?”
    “我向他讲,”典狱长没有发觉自己的粗心大意,继续说道,“我向他谈到我给我的犯人们吃得太好了。”
    “您有多少犯人?”阿拉密斯漫不经心问道。
    “六十个。”
    “嗨!嗨!这是个相当完整的数字。”
    “哦!大人,以前有几个年头有过二百人。”
    “但是,瞧,毕竞至少有六十个,用不着更多的抱怨了。”
    “用不着抱怨了,当然罗,因为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的人都会拿到每个犯人带来的一百五十个皮斯托尔。”
    “一百五十个皮斯托尔!”
    “当然罗!您算算看:从一个王族身上,举例说,我每天可以得到五十个利弗尔。”
    “不过,您并没有王族,至少我猜想是这样,”阿拉密斯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战栗。
    “没有,谢天谢地,是没有,不幸得很。”
    “怎么,不幸?”
    “自然是不幸罗,如果有了王族,对我的职位是有好处的。”
    “这倒也是。”
    “因为从王族身上,我可以得到五十个利弗尔。”
    “对。”
    “从法兰西元帅身上,我可以得到三十六个利弗尔。”
    “不过现在既没有法兰西元帅也没有王族,对不对?”
    “唉!就是嘛!如果有司法长官和将军,他们每天可出二十四个利弗尔,这样的人我现在有两个。”
    “噢!噢!”
    “再后面就是法院推事,他们可给我带来十五个利弗尔。”
    “您有几个这样的人?”
    “有四个。”
    “我不知道推事值这么多钱。”
    “是的,值十五个利弗尔,不过我马上要跌到十个了。”
    “跌到十个?”
    “是的,对于一个普通法官,对于一个辩护人,对于一个教士,都是十个利弗尔。”
    “这样的人您说一共有七个?好生意!”
    “不,并不好!”
    “什么道理?”
    “您怎能叫我不象对待法院推事一样对待这些可怜的人?他们也不是微不足道的。”
    “是啊,您讲得有道理,我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五个利弗尔的差别。”
    “您要晓得,假如我要一条大鱼我至少得付出四到五个利弗尔,假如我要只肥鸡,我得花费一个半利弗尔。我要喂养饲养场里很多的禽畜,但我得买粮食,而您简直想象不到我这儿有多少耗子。”
    “怎么!为什么不弄它半打猫来对付它们呢?”
    “啊!很对,养一些猫让它们吃老鼠。我养过,但后来不得不放弃这个做法。您知道它们怎样对待我的谷物。我不得已又从英国弄来几只猎犬来捕杀这些老鼠。可是这些狗的胃口大得怕人,它们吃得和第五等的犯人一样多,还不把它们有几次咬死我的兔子和母鸡计算在内。”
    阿拉密斯是在听还是没有听,没有人能说得清。他低垂的眼睛表明他在专心听,他不安静的手又表明他在专心想什么。
  阿拉密斯在思考。    
  “我跟您讲吧,”贝兹莫继续说道,“一只比较象样的家禽要破费我一个半利弗尔,而一条大一点的鱼要花费我四个到五个利弗尔。在巴士底狱一天供三顿饭。这些囚犯成天无事可做,就是吃饭,一个十个利弗尔的人要花掉我七个利弗尔十个苏。”
    “但您跟我讲过,这些十个利弗尔的人,您按照十五个利弗尔的人对待他们。”
    “是的,一点不错。”
    “很好!那么,您从这些十五个利弗尔人的身上可以赚七个利弗尔十个苏了?”
    “总得有进有出,”贝兹莫说,他看到自己让人抓到漏洞了。
    “您是有道理的,亲爱的典狱长。不过您没有十个利弗尔以下的犯人吗?”
    “哦,有的。我们有普通市民和律师。”
    “太好了。规定价格是多少呢?”
    “五个利弗尔。”
    “这些人吃不吃饭?”
    “当然吃!不过,您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每天都给他们吃一条箬鳎鱼或者一只瘦小鸡的,也不是每餐给他们喝西班牙酒的。总之,他们在一星期中还是能有三次看到在他们的晚餐中有一道好莱。”
    “这简直是大发慈悲,我亲爱的典狱长,您肯定会破产的。”
    “不,您必须了解,当那个十五个利弗尔的人没有吃完他的鸡鸭时,或者十个利弗尔的人还有好些剩下时,我就把这些剩余的东西送给五个利弗尔的人吃。对于一个穷鬼来说,这就是一顿珍馐美味了。有什么办法呢?总得有点儿善心。”
    “而您在这些五个利弗尔人的身上大概能赚到多少呢?”
    “三十个苏。”
    “好了,您是一个诚实的人,贝兹莫。”
    “谢谢您。”
    “不要谢,说真的,我要为您宣传。”
    “谢谢,谢谢,大人。不过我现在相信您是有道理的,您知道我为什么痛苦吗?”
    “不知道。”
    “好吧!我是替规定出三个利弗尔的小市民和执达吏难过,这些人既不能常常看到莱茵河的鲤鱼,也不能常常看到拉芒什海峡的鲟鱼。”
    “噢!这些五个利弗尔的人有时候就不能剩下一点来吗?”
    “哦!大人,不要以为我吝啬到这般地步,我尽量使这些小市民或执达吏感到满意。我有时给他们一只红山鹑的翅膀,一块麅子的里脊肉,一片夹块菰的馅饼,一些他们见所未见和闻所未闻的食品。总之,都是那些二十四个利弗尔的人剩下来的东西。他们又吃又喝,吃到餐后点心的时候,他们就叫道:‘国王万岁!’并为巴士底狱祝福。每个礼拜天,我给他们两瓶上好的香槟酒—它花掉我五个苏,让他们喝得半醉。哎呀!这些人祝福我,这些人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留恋监狱。您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
    “实在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指的是……您明白这对于我这个监狱是一种荣誉吗?是这样的!我指的是某些释放后的犯人,几乎立刻又使自己犯罪,重新入狱。这样做要不是为了品尝我这儿的美味又是为了什么呢?啊!这可是一点不假的!”
    阿拉密斯带着怀疑的神色微笑了一下。
    “您笑了?”
    “是的。”
    “我跟您讲,我们有一些在两年内到这儿来登记了三次的名字。”
    “我一定要看到才能相信。”
    “哦!我能够把这些名字指给您看,尽管犯人登记名册是禁止给外人看的。”
    “我相信这点。”
    “但是您,大人,假如您坚持要亲眼看到这件事……”
    “我承认我将会非常高兴。”
    “那么,好吧!”
    贝兹莫走到一个大柜子前面,从里面抽出一本很大的登记簿。
    阿拉密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
    贝兹莫回过来,把登记簿放到桌上,翻了一会儿,在字母“M”处停了下来。
    “瞧,”他说,“这是一个例子,您好好地看一下吧。”
    “怎么回事?”
    “‘马蒂尼埃,一六五九年一月。马蒂尼埃,一六六O年六月。马蒂尼埃,一六六一年三月,抨击文章,攻击马萨林的言论,等等。’您知道这仅仅是个借口,人们不会因为一些攻击马萨林的文章被关进巴士底狱的。这个家伙是自首的,为了想让人再把他关进巴士底狱。而这是为了什么目的,先生?就是为了重新来吃我的三个利弗尔的伙食。”
    “三个利弗尔!这个不幸的人!”
    “是的,大人,诗人属于最末一个等级,跟小市民和执达吏吃一样的伙食。不过,我跟您讲,我恰恰给这些人一些他们意想不到的礼物。”
    阿拉密斯无意识地翻着登记簿的张页,继续念着,看上去对他念的名字漠不关心。
    “一六六一年,您看,”贝兹莫说,“八十个人入狱,一六五九年八十个。”
    “哦!塞尔东,”阿拉密斯说,“我觉得我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不是您曾经对我谈到过的一个年轻人?”
    “对,对,一个可怜的大学生,他做了……您管这叫什么—相连接的两句拉丁文的诗?”
    “二行诗。”
    “对,就是这个。”
    “真不幸!为了一首二行诗。”
    “哟,看您说的!您明白他做这个是反对耶稣会士的吗,这首二行诗?”
    “不管怎样,我看惩罚过于严厉了。”
    “不耍怜悯他,去年您曾经显得对他感到兴趣。”
    “也许是吧。”
    “那好!由于您的关心在我这里具有无限大的力量,大人,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待他象十五个利弗尔的人了。”
    “那么,就象这个人,”阿拉密斯说,他继续翻着,在玛蒂尼埃后面的一些名字中的一字停了下来。
    “正是这样,就象这个人。”
    “这个马尔契亚里是不是意大利人?”阿拉密斯指着引起他注意的一个名字问道。
    贝兹莫“嘘”了一声。
    “嘘什么?”阿拉密斯苍白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我相信您已经谈到过这个马尔契亚里了。”
    “没有,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是可能的,我也许跟您讲到过他,但没有向您提起过他的名字。”
    “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年老的犯人?”阿拉密斯做出微笑的样子问道。
    “不,相反,他很年轻。”
    “啊!啊!那么他的罪行有这么大?”
    “简直不可饶恕!”
    “他杀了人?”
    “没有的事!”
    “放火了?”
    “没有的事。”
    “诽谤别人?”
    “嗳,都不是。就是这个人他……”
    贝兹莫凑近阿拉密斯的耳朵,两手合成一个喇叭形说道:
    “就是这个人胆敢长得象……”
    “噢!对,对,”阿拉密斯说,“这件事我确实是知道的,去年您曾经向我说起过他,不过我却认为他犯的罪太轻……”
    “轻?”
    “或者不如说他并非故意的……”
    “大人,可是突然抓住一个如此相象的人可不是故意的。”
    “总之,这回事我忘记了,就是这样。不过,请听着,我亲爱的主人,”阿拉密斯合上登记簿说,“喂,我相信有人在叫我们。”
    贝兹莫拿起登记薄,赶快把它放到大柜子里锁起来,把钥匙放到口袋里。
    “您乐意我们现在去吃饭吗,大人?”他问。“您没有听错,有人在叫我们吃饭。”
    “随您的便,我亲爱的典狱长先生。”
    他们来到饭厅。
    
第九八章 德·贝兹莫先生的早餐
    
  阿拉密斯平时饮食是很有节制的,但是这一次尽管非常注意控制酒量,他对贝兹莫的这顿早餐还是吃得十分满意,何况主人又极其殷勤。
    在贝兹莫这方面,五千皮斯托尔的出现使他兴奋得喜笑颜开。他的眼睛不时地转过去瞟着这笔钱,快乐得心花怒放。
    他的目光也不时地转向阿拉密斯,带着一种亲切的感动的样子。
    阿拉密斯仰天躺在椅子上,用嘴唇在杯子里抿了几滴酒,象个行家似地品尝着。
    “但愿别人不要再象往常一样来跟我讲巴士底狱的坏话了,”他眯着眼睛说,“单就每天有半瓶勃艮第葡萄酒来说,这些犯人也够幸福的了!”
    “所有十五个法郎的人都喝这种酒,”贝兹莫说,“这是一种沃尔内①的陈酒。”
    “如此说来,我们可怜的大学生,我们可怜的塞尔东能够喝到这种名贵的沃尔内酒了?”
    “喝不到!喝不到!”
    “我相信曾经听您说过他是属于十五个利弗尔一类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做几行诗的人……您是怎么说的?”
    “做二行诗的。”
    “属于十五个利弗尔的!休想!他的一个邻居才是属于十五个利弗尔的。”
    “他的邻居?”
    “是的。”
    “哪一个?”
    “另外一个人,贝尔托迪埃尔第三。”
    “我亲爱的典狱长,请原谅我听不懂您的话,对您讲的语言,我必须重新学习过才行。”
    “这倒是的,对不起。贝尔托迪埃尔第三,您看,意思就是这个人住在贝尔托迪埃尔塔的第三层。”
    “这样说来,贝尔托迪埃尔是巴士底一座塔楼的名称了?不错,我听说过每座塔楼都有它的名称,那么这座塔楼在哪儿?”
    “喏,您到这儿来看,”贝兹莫走向窗口说,“就是左边这一座塔楼,第三层。”
    “很好。哦!就是那儿的犯人属于十五个利弗尔的。”
    “对。”
    “他在里面有多少时间了?”
    “哦,天啊!差不多七、八年了吧。”
    “怎么,差不多?您连准确的日期都不知道?”
    “这不是我任期内的事,亲爱的德·埃尔布莱先生。”
    “不过卢维埃尔和特朗勃雷好象有责任告诉您的。”
    “哦!我亲爱的先生……对不住,对不住,大人。”
    “请不要介意,您说的是……”
    “我说的是巴士底狱的秘密并不是随着典狱长的钥匙移交的。”
   

 ①沃尔内:法国科多尔省一市镇,以产葡萄酒闻名。
    

    “啊,原来是这样吗?那么这是一个神秘的犯人了,是一桩国家机密吗?”
    “哦!一桩国家机密,不,我不相信。这是一桩和所有巴士底狱里面的秘密一样的秘密。”
    “很好,”阿拉密斯说,“那么为什么您谈到塞尔东的时候比谈到……来得自然呢?”
    “比贝尔托迪埃尔第三?”
    “对。”
    “因为按照我的想法,一个作二行诗的罪名总要轻于这个象……”
    “对,对,我懂得您的意思了。但是这些看守……”
    “这些看守怎么了?”
    “他们和您的犯人交谈吧?”
    “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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