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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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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达尔大尼央回答,“我知道在那儿可以找到波尔朵斯和您。”
“找到我!”阿拉密斯高声嚷道,“我!我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可我一次也没有过海。”
“噢!”达尔大尼央说,“我不知道您这样喜欢深居简出。”
“啊!亲爱的朋友,应该告诉您,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骑在马背上我感到不舒服,飘洋过海我感到疲劳,我现在是个有病的可怜教士,怨这怨那,牢骚满腹,加上素性倾向于苦修;对我来说,已经象是个在跟衰老交好、在与死神谈判的人了。我住定了,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我住定在这儿了。”
“啊!那就更好了,我的朋友,因为说不定我们会成为邻居。”
“啊!”阿拉密斯不无惊讶地说,他甚至不想掩饰他这种感情,“您,您说您要成为我的邻居?”
“咦!我的天主,正是这样!”
“怎么回事?”
“我打算把皮里阿克和勒克鲁瓦西克之间的一片非常合算的盐田买下来,我亲爱的朋友,请您设想一下,经营这样一项明摆着有一分二净利的企业,决不会毫无价值,决不会白花钱;大西洋忠贞不渝,有规有律,每六小时就把它的定额往我的金库里送一次。我是第一个想到做这种投机生意的巴黎人。我请求您别泄漏这件事,过些时候我们再就这个问题交换意见,我用三万利弗尔可以买下三里地的地产。”
阿拉密斯向波尔朵斯扫了一眼,好象在问这一切是否全都属实,在那满不在乎的外表下面是否隐藏着某些陷阱。可是随即,仿佛觉察到去向这样一个可怜的助手求教未免丢脸,于是他集中所有的力量作一次新的进攻,或者说一次新的防卫。
“有人说,”他说,“说什么您跟朝廷有某些纠纷,可是,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您终于摆脱了这种困境,正如您对任何困境都能利用打仗给您带来的荣誉去摆脱一样。”
“我?”火枪手纵声哈哈大笑,然而笑声难以掩盖他的窘态;因为,听阿拉密斯的这番话,可能已经知道最近一个时期国王与他的关系,“您说我吗?喔!请把一切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亲爱的阿拉密斯。”
“是的,有人告诉我,告诉我这个在茫茫荒原中迷失方向的可怜的主教,说是国王挑中您,把您当作他风流艳史的知情人。”
“他跟谁谈情说爱?”
“跟德·芒西尼小姐。”
达尔大尼央叹了口气。
“噢!我也不否认,”他回答。
“好象是有一天早晨,国王把您领到布卢瓦桥,他在那里限他的美人儿谈心,是不是?”
“不错,”达尔大尼央说,“啊!这件事您知道了?好,那么,您也应该知道就是在那天,我辞职了。”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
“啊!亲爱的朋友,再可靠也没有了。”
“于是您去找德·拉费尔伯爵?”
“是的。”
“后来又去找我?”
“是的。”
“接着又去找波尔朵斯?”
“是的。”
“纯粹是为了探望我们吗?”
“不,我不知道你们正忙着,我本想要你们和我一道去英国。”
“是的,我知道,于是,您这个神奇的人就单枪匹马独自一个人完成了您原来想建议我们四个人一起干的事情。我怀疑您在那次漂亮的复辟中起了一定的作用,因为我听说有人看见您出席查理国王的接见,国王和您象朋友般交谈,或者说更象在和一个恩人交谈。”
“可是,真见鬼!您怎么会知道所有这一切的?”达尔大尼央问道。他担心阿拉密斯的寻根究底会远远超越他愿意让他知道的事情。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高级神职人员说,“我的友情跟码头尽头防波堤上小塔楼里的守夜人的关怀有点相似。这个善良的人每天晚上都点亮一盏灯,指引从海上来的船只。他躲在塔楼里,渔民们看不见他,可是,他却时刻关注着渔民,他在那里探测他们的到来,招呼他们,把他们引向入港的航道。我就象这个守夜人,时不时有一些消息传给我,使我回忆起我爱恋过的所有东西。于是,我在这个人间的惊涛骇浪的海面上跟踪那些旧日的朋友,我,一个可怜的守夜人,天主一定很愿意赐给我一座赖以栖身的守望塔。”
“那么,”达尔大尼央说,“从英国回来以后,您可知道我又干了些什么?”
“喏!您看!”阿拉密斯说,“您这个要求超出了我所能看到的限度了,您回来以后,我对您的情况就一无所知了,达尔大尼央,我的双眼渐渐模糊了。使我遗憾的是,您竟一点也没有想到我。您的遗忘使我流泪。可是,我错了,现在,我又重新和您相会,这是件喜事,一件大喜事,我向您起誓……阿多斯身体怎么样?”阿拉密斯这样接着说。
“他很好,谢谢。”
“还有那年轻的弟子呢?”
“您是说拉乌尔吗?”
“正是他。”
“看来他继承了他父亲阿多斯的机智和监护人波尔朵斯的膂力。”
“您根据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的?”
“嗯!我的天主!就在我动身的前一天。”
“噢!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您可知道沙滩广场执行了一次死刑,而且还引起了一场骚乱。我们偶然碰上了,您想想看,在这次骚乱中,我们不得不耍耍我们的剑,他耍得可够神了。”
“噢!他怎么啦?”波尔朵斯问道。
“首先,他把一个人象扔一包棉花似的从窗口扔出去。”
“噢!好极啦!”波尔朵斯说。
“接着,他拔出剑,又是砍,又是刺,就象我们这些人在过去美好的日子里干的那样。”
“怎么会发生骚乱的呢?”波尔朵斯问。
达尔大尼央注意到波尔朵斯提的问题在阿拉密斯脸上完全没有反应。
“噢!”他望着阿拉密斯说,“为了两名包税人,他们是富凯先生的朋友,国王要他们退赃,并把他们绞死。”
高级神职人员的眉头微微一蹙,这就足以说明他听见了达尔大尼央的回答。
“嗬!嗬!”波尔朵斯说,“富凯先生的这些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德·埃默里先生和利奥多先生,”达尔大尼央说,“阿拉密斯,您听说过这些名字吗?”
“没有,”高级神职人员傲慢地回答,“听起来象是财政家的名字。”
“一点不错。”
“噢!难道富凯先生眼看着他的朋友被绞死而撒手不管吗?”波尔朵斯高声嚷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阿拉密斯说。
“噢,对我来说,好象是……”
“这些可怜虫被绞死,那也是国王陛下的命令。而富凯先生尽管身为财政总监,我想,生杀大权不在他手中。”
“那也有可能,”波尔朵斯咕噜着,“但是,处于富凯先生这样的地位……”
阿拉密斯知道波尔朵斯又要说出什么蠢话来,连忙把话题岔开。
“您看,”他说,“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我们尽谈别人的事;让我们来听听您的情况吧。”
“关于我的情况,您早就全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您的。相反,亲爱的阿拉密斯,还是谈谈您吧。”
“我的朋友,我已经对您说过,在我身上,原来那个阿拉密斯早已不复存在了。”
“连修道院院长德·埃尔布莱也不复存在了吗?”
“不存在了。您看到的是一个被天主牵着手领到一个他不应该也不敢奢望的位置上去的人。”
“您说是天主?”达尔大尼央问。
“是的。”
“唷!那才怪了,有人对我说,亲口对我说,是富凯先生把您送上这个位置的。”
“谁对您说的?”阿拉密斯问,他使出全部的坚强意志也无法制止他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还用问!是巴汕说的。”
“这个笨蛋!”
“不错,我不说他是个精灵鬼,可这是他告诉我的,现在我重复他的话。”
“我从来没有见过富凯先生,”阿拉密斯回答,他神态沉静、目光纯正,象个从未说过谎话的修女那样。
“噢!”达尔大尼央回答,“如果您见过他,甚至认识他也没有什么坏处,富凯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呵!”
“他是个大政治家。”
阿拉密斯作了个满不在乎的姿势。
“是个权势熏天的大臣。”
“我只颂扬国王和教皇,”阿拉密斯说。
“我的天!您听我说,”达尔大尼央以最自然的口气说,“我,我这样说,是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对富凯先生都崇拜得五体投地,大地是富凯先生的,我购置的盐田是富凯先生的,波尔朵斯在那里研究地形学的那个海岛是富凯先生的,整个驻军是富凯先生的,那些帆桨战船是富凯先生的,我可以这样说,您附属于他,或者说,您的主教管区也是属于富凯先生的!这,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除了国王之外,他是另一个主宰,和国王有着同样的权力,就是这么回事。”
“谢天谢地!我不附属于任何人,我不属于谁,我完全独立自主,”阿拉密斯回答说,在交谈时,他的眼睛紧跟着达尔大尼央的每一个动作,注视着波尔朵斯的每一个眼神。
但达尔大尼央毫无表情,波尔朵斯纹丝不动;巧妙的进攻被机灵的对手避开,一个也没有击中。
尽管如此,这样的对垒使双方都感到疲劳,用晚餐的通知使大家都乐意接受。
晚餐使话题改变了。诚然,他们都心中有数,象他们这样互相提防,任何一方也休想刺探到更多的消息。
波尔朵斯压根儿不知道事情的底细。他仍然岿然不动,那是因为阿拉密斯示意他不要乱动。对他来说,晚餐只是晚餐而己;这对波尔朵斯已经足够了。
这顿晚餐真是妙极了。
达尔大尼央兴高采烈,喜形于色。
阿拉密斯和蔼可亲得出奇。
波尔朵斯象珀罗普斯①似的狼吞虎咽。
大家海阔天空,谈打仗,谈财政,谈艺术,谈爱情。
每当达尔大尼央大胆地提出有关政治的术语时,阿拉密斯就装出惊讶的样子。这接二连三的惊讶更增加了达尔大尼央的怀疑,正如达尔大尼央的始终不信任引起了阿拉多斯的猜疑一样。
临了,达尔大尼央故意让话题落到柯尔培尔这个名字上。直到最后他才露出这一招。
“柯尔培尔是什么人?”主教问道。
“啊!他这下子,”达尔大尼央暗自说,“可太厉害了。要防他一手,见鬼!要防他一手。”
他说出了阿拉密斯想要知道的有关柯尔培尔的全部情况。
晚餐,或者说是达尔大尼央和阿拉密斯之间的长谈一直延续到凌晨一点钟。
①珀罗普斯: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的孙子。曾被他父亲剁成碎块供神食用,后被宙斯复活。
十点正,波尔朵斯已在他的椅子上进入梦乡了,象管风琴那样打着呼噜。
午夜时人们把他叫醒,把他送上床。
“哎唷!”他说,“我好象昏昏沉沉的,可你们谈的全都很有趣。”
一点钟,阿拉密斯把达尔大尼央领到留给他用的房间里,这是主教府最好的一间。
两个仆从供他使唤。
“明天早上八点钟,如果您乐意的话,我们和波尔朵斯一道去骑马,”他和达尔大尼央告辞时这样说。
“八点钟!不太迟了吗?”达尔大尼央说。
“您知道,我需要睡七个钟头,”阿拉密斯说。
“不错。”
“晚安,亲爱的朋友!”
说完,他真心诚意地拥抱了火枪手。
达尔大尼央让他离去。
“好!我五点钟就起床,”阿拉多斯走后,门关上时他这样说。
这样决定之后,他就上床睡觉,并且,象人们说的那样头一着枕就睡着了。
第七三章 波尔朵斯悔不该陪达尔大尼央同来
达尔大尼央刚把烛火吹灭,守在那里的阿拉密斯,透过窗帘看见他朋友房间的烛光一灭,就摄手摄脚地穿过走廊,来到波尔朵斯的卧室。
这个巨人已经睡了差不多一个半钟头,这时候正大模大样地卧在鸭绒压脚被上,沉浸在头一觉的甜蜜酣睡中;这头一觉对波尔朵斯来说,顶得住钟声和炮声的干扰,他的头在轻柔的荡漾中漂浮;此情此景使我们想起一叶随波飘流的轻舟,再过一分钟波尔朵斯就要进入梦乡。
卧室的门在阿拉密斯那只手的微弱压力下被推开了。
主教走近贪睡的人身旁。厚厚的地毯闷住了他的脚步声,再说,波尔朵斯的打鼾声也盖住了所有的声响。
阿拉密斯伸出一只手搁到沉睡的人肩上。
“醒醒,”他叫道,“醒醒,我亲爱的波尔朵斯。”
阿拉密斯的音调柔和而亲切,可它包含的不只是一个通知,而是一道命令。他的手,尽管那样轻柔,却暗示着某种危急。
沉睡中的波尔朵斯听见阿拉密斯的声音并感觉到他的手在他身上触动。
他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谁在这儿?”他发出巨人的声音问。
“嘘!别出声,是我,”阿拉密斯说。
“是您,亲爱的朋友!真见鬼,您干吗把我吵醒?”
“来告诉您,得马上动身。”
“动身?”
“是的。”
“上哪儿去?”
“巴黎。”
波尔朵斯猛地蹦起,接着又跌坐在床上,睁着一双疑惑不解的大眼睛盯着阿拉密斯。
“您说去巴黎?”
“是的。”
“一百里路呀?”他说。
“一百零四,”主教回说。
“啊!我的天主!”波尔朵斯叹了口气又躺下了,象那些为了贪睡一两个钟头而在跟保姆搏斗的孩子一样。
“得骑三十个钟头的马,”阿拉密斯坚定地说,“您知道有好的驿马。”
波尔朵斯伸出一条腿,发出一声呻吟。
“起来,起来!亲爱的朋友,”主教有点不耐烦地催促。
波尔朵斯又把另一条腿伸出床外。
“我一定得去吗?”他说。
“很有必要。”
波尔朵斯站起来,象大理石塑像那样沉的脚步把地板和墙壁都震动了。
“嘘!嘘!看在天主面上,别出声!亲爱的波尔朵斯!”阿拉密斯说;“您快把别人吵醒了。”
“噢!您说得对!”波尔朵斯以雷鸣般的声音回答,“我忘了,但您可以放心,我当心点就是了。”
话刚落音,他一失手把腰带落在地上了,腰带上吊着佩剑和几支枪,还有一个钱袋,里面的埃居泻下来,发出一阵久久不息的叮噹声。
这响声惹得阿拉密斯怒火中烧,却引起波尔朵斯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真是怪事!”他用同样的声调说。
“低声点,波尔朵斯,低声点,看您!”
“对,对!”于是他把嗓音降低了半个音阶。
“我说,”波尔朵斯说,“真是怪事,越是想快越是慢,真象俗语说的:欲速则不达,越是想静越是不得安静。”
“不错,是这样;不过,让俗语见鬼去吧,波尔朵斯,快点,别再嚷嚷了。”
“您看,我不是在尽力而为吗?”波尔朵斯边说,边穿上紧身裤。
“这样很好。”
“看样子,有什么急事?”
“非但急,而且严重,波尔朵斯。”
“嗬!嗬!”
“达尔大尼央有没有盘问过您?”
“盘问我?”
“是的,在美丽岛的时候?”
“丝毫也没有。”
“您肯定是这样吗,波尔朵斯?”
“当然罗!”
“这不可能,您好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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