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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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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bi”
  
  我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这几个字母的花写体,满好看满好记的。人忽然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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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肉芽肿的手指(一)
我回到宿舍,宿舍里的人正一边玩“四国”一边讨论女生套回来的尸体范围是否可靠。
  
  “你们说,咱班女生的魅力够用吗?”
  
  “当然。咱班女生虽然没有绝色,但是有长得眉如细柳的,有长得面如桃花的,有长得乳大如斗的,合在一起,绝对是股不能小视、能够兴风作浪的恶势力。而且,女孩如果远看,你总习惯用评影星的标准评,自然不行了;其实多数影星卸了装,穿了大裤衩,从洗手间出来,也跟土鳖似的;那种蓬鬓荆钗不掩国色、有自信素面朝天的,太少了。但是如果女孩自己凑上来,你评价的标准就不一样了。母猴子冲你一笑,你没准都觉得媚态入骨呢。厚朴你别笑,说你呢。就象咱师兄,王大,总唠叨他们班上叫什么玲的,多衰多衰,脱光了他都不见得上。但是,玲管王大借了几次笔记,你看王大现在看玲的表情,跟看杨玉环似的。所以,问题不是咱班女生的魅力够不够用,而是白老师是不是一条汉子。”
  
  “白先生肯定是条好汉。他其实挺倒霉的,咱们八年的学制,他念到七年,闹文革了,就下放到山西了,什么文凭也没有。到了山西,大事不让他做,只能做阑尾手术。几年下来,他阑尾手术如火纯青,最快三分半,从上台到下台。然后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象个邪派高手似的。但是倒霉的事情还没完。他的阑尾手术做的太熟了,别人总认为他在唬弄。有回县长的小姨子在他手上三分半做完阑尾切除,几天后感染了,四十度高烧,三天不退,差点死了。其实,不一定是白先生的责任,术前准备不好,助手消毒不彻底,术后处理不当,可能性多着呢。但是谁让白先生是下放的呢,谁让他得意呢,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象个邪派高手似的。医院决定推他顶罪,县长就把他从进了监狱。关于之后的事情有不同的说法,有的说县长的小姨子心怀内疚;有的说县长的小姨子被白先生在手术台上,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象个邪派高手似的风采迷住;有的说县长的小姨子是第一次被一个不是她父亲的男人摸了肚皮,觉得兴奋异常。反正结局是一样的,县长的小姨子爱上了白先生,并且和他有过一腿。白先生回城以后,小姨子年年给他寄大红枣吃。”
  
  “大红枣补血,红的东西都能滋阴。”
  
  “所以红军一定能战胜白匪。”辛夷用自己的红司令吃掉了对方的一个白连长。
  
  “听说前年那个县长的小姨子终于忍不住了,鸡蛋清梳头,水葱绿小袄裹身子,带了一大包大红枣来到北京,想冒充保姆混入白公馆。”
  
  这些故事多数是听胡大爷说的。胡大爷是我们宿舍的管理员,男生女生全管。胡大爷管宿舍的风格是,只要不把楼拆了,他什么都不管,有卫生检查,他都会提前一个星期通知我们。一个寒假里,我在宿舍开了两桌麻将,十几个人一晚上抽了十几包烟,喝了两箱啤酒,胡大爷只说了一句,“小声点。”
  
  胡大爷有一百岁了,他记得千年的事情。胡大爷刚建校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大爷,是个名誉称号。中国名医录里,百分之九十的人是他看着念完书的;给中央领导看病的医生,见了胡大爷,没有不下车鞠躬,没有不叫大爷的。胡大爷总说人生最大的烦恼是老而不死,时间难以打发。他说人老了,不管读没读过书,要活得有意思些,只有靠低级趣味了。在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学校里,胡大爷是一本活的《子不语》。他没学过遗传学,但是清楚这个学校、甚至中国医学界里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胡大爷历尽沧海桑田,还是对男女关系情又独钟,念叨起来眉飞色舞。他常常带着一大穿钥匙,在楼道理叮叮铛铛走,象是个脖子上挂个铃铛的老猫。老猫已经不抓耗子了,但是还喜欢和耗子玩耍。胡大爷觉得那个房间可疑,常常象征性地敲一下门,然后拿钥匙开了门就进去,矫健异常,要是真有人干事,他就连说对不起,慢慢退出来。我老觉得,中国名医们如果有阳痿、早泄、射精困难等等性功能障碍,八成是胡大爷害的。“秋水,昨天我撞见黄芪和他的女朋友了,真的,你还不信。我进去的时候,他女朋友头发乱蓬蓬的,黄芪连大爷都不会叫了。对了,你的《七种武器》后两本呢,借我看看,我肯定还你。”胡大爷另一个爱好是看武侠小说,总向我们借,借了就不还,你问,他就咬定没那回事情。年岁大了就是有这点好处,他想记住什么事就记住什么事,想记不住什么事就记不住什么事,谁也没办法。我们明白了这点之后,借胡大爷书,就不指望他还了,索性自己再买一本。现在,胡大爷有整套的金庸和古龙,他没有整套的梁宇生,是因为他不喜欢看,他对一些作家充满抱怨,“我都读不下去,他们怎么写下去的?”胡大爷金庸、古龙看遍了之后,开始劝我退学,“你行,你写凶杀色情都行。不写,浪费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改行还来得及。比当医生还造福,能让那么多人高兴呢。要不毕业就先干几年皮科,治治性病,或者男科,看看阳痿,长长见识再改行。要不一边当医生,一边写,你肯定行,凶杀色情都行。你知道怎样叫有本事,写的东西能到街上报摊上卖,有本事。写凶杀,让我想磨菜刀,就练成了。写色情,要是让我还能,哈哈,小子,你就练成了。江湖上你就能随便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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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肉芽肿的手指(二)
我常想,我从小要是有这样一个爷爷,我会出落成什么样子。
  
  “后来呢?”厚朴挺好奇。
  
  “后来被机智的白夫人及时发现,一脚踢了出去。之后逢人就夸自己智用双全:‘我第一眼看见那个小妖精,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几天后随口问她一个问题,就漏了馅。她连我们家老白有几条内裤都知道,这还了得!要不是我心细,呵。”
  
  “白先生真挺!”
  
  “还有呢,还有呢,文革之后,校领导还收到过检举白先生的信呢,说他骚扰女学生。”
  
  “信上怎么说?”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老师借口替我补课,趁我不备,将我一把扑倒在解剖床上。’”
  
  “肯定是假的。白老师从不补课。下班就被白夫人接回家。也怪了,白先生血管神经再乱也能解释得清清楚楚,家住新开胡同,过了东单就是,自己就是找不着。”
  
  “领导也不信,领导说,解剖床是不锈钢的,多硬呀,绝不可能,老白在宿舍有床吗。”
  
  “但是白先生很挺是肯定的,要不,不会有这种谣言。”
  
  “这回可以放心下棋了。除了重点,不背别的了。”
  
  “不过也有反例。去年王大他们的考病理,教课的常老师明说生殖系统不要求,结果就考了一例###癌的实体标本。可能是又长了癌,又在福尔马林液里泡得时间太长了,全班十二个女生全认不出是什么。”
  
  “咱们师姐真纯洁。”
  
  “咱们班的女生肯定答的出,解剖生殖系统的时候,自己分到的尸体是女尸的,都跑到别人的男尸体上看个仔细,拨弄来拨弄去,生怕漏掉什么。”我们班上的女生倒是对尸体一点不反感。别人讲,第一次见尸体,可能吃不下饭,我们班女生,第一次摆弄完尸体后,中饭一边啃排骨一边讨论,香着呢。我们班上,没准将来能出半打儿名医。
  
  “考试的时候,一个师姐不会,小声问王大,那是什么呀?王大说,就是那个东西。师姐急了,你怎么这么小器呀,我以前怎么什么都告诉你呢?王大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就是那个东西。师姐都快哭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王大说,那个那个那个东西呀!”
  
  “最后两个女生答成阑尾,其余十个全部答成肉芽肿的手指。”
  
  “从那以后,病理常老师就多了一个外号,王大他们班女生给他起的,很气派,叫做有十一根###的男人。六脉神剑,夜御十女。”
  
  “你们贫不贫,烦不烦那?怕重点不是重点的,就上七楼上自习去。不怕的就好好下棋。”黄芪喊。
  
  “四国”是一种四人游戏,一个人当裁判。实际上就是两副军棋合在一起下,需要自己画一个棋盘。他们这伙人,一学期能下烂两张棋盘。四个人分坐方桌的四边,坐对家的两个人一拨,合伙攻打另外两个人。“四国的最大好处是不用动太多脑筋,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胡乱骂人。下棋的人可以骂同伴合作不力,可以骂对手蠢笨不堪,裁判可以四个人一起骂:“吵什么吵?你们都是猪。”
  
  “厚朴,你一定要出来一个大子把他这个子敲掉!”杜仲大喊,他和厚朴打对家。
  
  “我得守营。”厚朴边说,边要把他的白司令放入行营。如果一个子放入行营,敌人就不能攻击这个子了。
  
  “龟,不许龟!。你一定要出来个大子替我当一下!你这个龟人!”杜仲喊。
  
  杜仲生得短小精悍,有一副和身材不相称的大嗓门。他上课打一个哈欠,全教室昏睡的人都能被吵醒。我们认为杜仲要是早生千年,可以在军中谋一份好职业。他可以当一个骂阵兵。穿一个小搭链,露出小肚皮,在两军阵前背诵对方主将的八辈祖宗,骂的时候,肚脐眼一凹一凸的。骂得敌人心烦气燥,冒然出击,被我军一网打尽。杜仲如果不被敌人第一排箭射死,就会立头功一件。
  
  “我想我还是守营好。”厚朴说。
  
  “龟人!”
  
  “我要守营。”
  
  “龟人!”
  
  “我真的要守营了。”
  
  “龟人!”
  
  “我可以守营吗?”厚朴不那么肯定了。
  
  杜仲看见我在怪笑,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明白了。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好吧,你就手淫吧。”
  

第十章:我肮脏的右手(一)
我很快又见到了柳青。她在一天早上六点狂敲我宿舍的门,告诉我,有人暗算了她,她着了道,她要打胎。
  
  早上六点是我睡得正美的时候。这座楼,晚上不熄灯,要看的书多,大家通常一、两点才睡觉。早上六点到八点,是觉儿最补人的时候。中间有人搅梦,必然会被骂娘的。八点第一节课,教室就在楼上,十分钟洗漱,下了第一节课再吃早点,正好。大家都这么想,八点前的十分钟,洗漱间人满为患。洗漱间一共三间屋子,锅炉房、水房、厕所。洗脸的水房在厕所对面,洗漱的人揉着没睡够的眼睛,把脸盆扔在水房的水池中间,放了水,先到厕所小便,小便完,脸盆里的水也满了,可以用了。水房找不到放脸盆的人,索性一手端了盆,一手按了“晨僵”的小弟弟先去小便。小便池只能并排站四个人,站多了,就有被挤下去的危险。找到位置的人,四人一排,一起用力,积累了一夜了,声音嘹亮,波澜壮阔;我在池子下面等位置的时候,常常羡慕地觉得池子上的人,仿佛西部电影里的牛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之后,几个人牵了小弟弟出来,合力将烤肉的篝火浇灭,然后抖一抖,斜眼望一望,正西风残照,于是上马绝尘而去。
  
  那些在小便池找不找位置的人,一脚踢开大便池的门,把大便池就当小便池用了,手使劲按住了,也溅不到哪去。黄芪有一册名为《我肮脏的右手》的诗集,风格后现代,结构开放。诗作多描写日常生活,微言大义。其中一首《位置》就讲述了宿舍厕所早上的这种情景:
  
  当我站在小便池的时候
  
  有人已经在大便池先尿了
  
  我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小便池上的窗户里有座紫色的禁城
  
  大便池,黄漆木门,每学期末重新漆一次,将积累了一学期的厕所文学遮盖住。黄芪每次期末考试完,都会抢在油漆工人粉刷木门之前,将木门上面的内容抄录了。他说这些是少有的纯粹文字,绝少雕饰和冗笔,充满性灵。黄芪其他的收录还包括明清时调,解放初期北京某肉联厂党委书记十三年的日记,文革中他表叔的数十封情书,九十年代广西某土娼四年的流水账等等。我知道黄芪的酒量,两瓶啤酒下肚,他肚子里的诗人便被激活;那个诗人讲岁月如水流过,没有任何痕迹,他只好收集纯粹的文字,仿佛把一片黄栌叶子夹进书里。黄芪的一大遗憾是不能自由出入女生厕所,不能在学期末将那些木门上的内容也抄录存档。黄芪从油漆工人每次也漆女厕所门的事实推理,女厕所木门上也一定有值得保留的内容。他和我们争论,学医的应该有自由出入厕所的特权,就象男医生也可以进行妇科检查;我们说除了他没有其他学医的需要这种权力,从理论上讲,只有负责烧开水的胡大爷和打扫厕所的清洁工才有自由出入两性厕所的权力。黄芪在和娟好之前,曾经认真考虑过和一个护理系的女生谈朋友。那个女生住我们楼下,当然有出入女厕所的权力。我们曾经认真怀疑过黄芪谈朋友的动机。
  
  大便池的黄漆木门双向开,本来有门栓,用久了,都不管用了。早上八点前十分钟里,如果谁一定要凑热闹大便,他一定要用一只手用力把住门,否则面对面,挺尴尬的。早上刚起来,人的力气都大,门很难把住,所以大家都调节了生物周期,把大便的时间错开这段时间。只有厚朴例外。他反对改变任何自然规律,坚持在厕所最忙的时候,占据一个大便池。为了避免面对面,他动了脑筋,他面冲里,屁股冲门;任凭木门开合,厚朴眼不见心不知,巍然不动。杜仲有一天晚上看武侠小说看到早上四点,八点挣扎着起来,闭着眼睛,端了脸盆,一脚踢开一个大便池,看也不看,掏了小弟弟就射。厚朴当时屁股冲外,就在那个大便池里面。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晚,把那个老外带来的那本Philip Roth的小说一气念完了。书里讲一个病人接受心理治疗,他躺在椅子上,心理医生躲在他身后,他开始唠叨,唠叨了三百多页,还没唠叨完关于他手淫的种种。他唠叨不完。这样重大的题目至少还需要十部类似的小说。我做了个梦,梦里安排一部小说的结构。那是一部关于手淫的小说。一个动作,让男人自己获得应该只有女人才能给予的快感,而这种快感和纯粹由女人给予的快感又不尽相同,如何用情节表现这种异同?厚朴小声嘟囔,没有手淫,这楼里不知道要多疯掉多少人,可是一星期多少次手淫合适?多少算过度?我被科普文章吓着了,真的可怕呀!他们说手淫会让记忆力减退,会影响将来的性能力,会影响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让我变成一个不良少年;他们做过相关实验吗?是随机双盲的吗?我要看实验记录。黄芪安静地走过来,递给我一卷诗集,是那册《我肮脏的右手》,他翻开第一页,是一首叫《我肮脏的右手》的诗,我读了两遍,发现是讲手淫的:
  
  梦里第一次下雨
  
  天空飞舞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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