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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苍狼·绝地勘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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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为什么要堆砌这些尸体在这里——他们竟然是在填路。这些尸体把巨石和巨石之间的间隙都填平了,这样后面的人走得会快一点。
  我不禁一阵恶心,简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觉得脚底像有芒刺在扎,只想快点通过这个区域。
  不过事与愿违,这里的路简直难走得无法通过,每移动到下一块石头,需要花费的精力和做一次特技差不多,而要是踩那些麻袋,肯定是整只脚陷下去,卡在铁丝里,要剪断铁丝才能抽出来。
  我们咬紧牙关走了只有一公里多,花了近三小时,副班长也累得到了极限。在一次停下来之后,所有的人都站不起来了,王四川喘着气对我道:“老吴,依这个进度,咱们可能要在万人坑里过夜了。”
  王四川说得没错,这前面一片黑暗,不知道有多长的距离,我们也不可能再花三小时爬回去。我和副班长对视一眼,心说这也没有办法了,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在这里休息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九、地下石滩(2)
于是我道:“过就过呗,这些都是咱们的同胞,他们死了这么久也没个安静,咱们就当给他们守个夜,有什么不可以?”
  没想还没说完,陈落户立即不同意:“饿反对。”
  我有点意外,问他道:“那你说怎么办?”
  “饿认为饿们应该继续往前,出了这地方再休息,因为咧,在这种地方肯定休息不好。”他道。
  我哭笑不得,王四川挖苦道:“谁休息不好?这儿恐怕就你一个人休息不好,哎,落户,你该不是怕这儿有鬼?”
  陈落户脸一下涨得通红,立即道:“饿就是害怕,怎么遭咧,饿娘怀我六个月就生了,先天不足,天生胆子小,这能怨饿吗?而且胆子小不妨碍饿给祖国作贡献啊,你们谁要笑话饿谁就是埋汰同志咧。”
  王四川和我对视一眼,也拿他没办法,我道:“鬼神都是迷信之说,岩石是一种物质,尸体也是一种物质,你把这些都当成石头就行了,没什么好怕的。况且,我估计再走一天也走不出这儿,咱们耗不起那体力。”
  陈落户道:“前面黑咕隆咚的,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再走十五分钟就出去了。”
  我想了想,倒也有些道理,如果能不睡在这里,我也不想硬着头皮充大胆。这时候裴青道:“不用争了,你们听声音,前面的水声很平稳,说明水势没有大的变化,我估计即使我们已经到达边缘,也仍旧需要两到三小时才能出去,因为随着我们体力的衰竭,我们不可能有刚才那个强度的行进,这之后的路会越来越力不从心,再走下去是对效率的浪费。”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很有说服力,“在这里休息最明智,我赞成在这里过夜,但是我们可以缩短休息的时间。”
  王四川是真无所谓,他已经累得不行了,立即道:“三票对一票,少数服从多数。”
  我心说裴青还真有一套,我倒也没想到这一点,立即顺着他道:“小裴是高才生,看问题和我们这些土包子不一样,我也同意他的分析。”
  陈落户还想抗议,王四川做了几个手势,几个当兵的已经把东西全放下了,陈落户气得要命,也没了办法,面色很难看。但是所有人都不理他了,我们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宿营地,很快,找到了一块干燥的板状石头。
  爬上去,工程兵整理出一块地方,我们在上面整顿,甩掉了那些装备之后人轻松了很多。裴青带着一个小兵拿着简易装备往前去探路,说看看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如果一路下去全是如此,我们不得不丢弃装备,不然有生之年都到不了目的地。
  我当时也不以为意,都让他小心着点,副班长就像电影里放的,对那小兵说——照顾好裴工!那小兵立正说是!我们约好如果有突发状况,就让他们鸣枪报警,两个人就出发了。
  我们自己也有事情做,清理了地盘之后,点上火煮行军饭吃。我们身上虽然都穿着雨披,但是全湿了,于是脱下来烤。我的睡袋从队里带上来,据说是抗美援朝时缴获的美军物质,上面有的字母,我不是很爱干净,一烤出来一股霉味,王四川赶紧让我拿开。
  陈落户生着闷气,不理我们,我们也没理他,我自顾自和王四川说说笑笑。当时的人都这脾气,反正队伍的流动性很大,大家处得好就处,处不好也不强求,反正项目结束后大家还要回各自的地方上,下次碰到指不定什么时候。
  行军饭是压缩的无水细粮,里面有盐和糖,手指那么大一块一煮就是一锅子,就是很难吃,有药水的味道,不过也将就了。王四川去打水,往石头下一看,看到黑色麻袋和铁丝了,他说得,还是用自己带的清水吧。最后两个人凑了一壶来煮,然后打在洋盆里吃面糊。
  吃的时候,我心里琢磨这也不行啊,自己的水喝完了怎么办,不过想想也烦,心说真到渴得没命的时候,尿不也得喝,也不会挑剔了,最后索性懒得想了。
  吃完了饭裴青他们还没回来,我们都点上了烟,我当时抽的是恒大和哈尔滨的混装,是自己拼的,王四川待遇或者说关系没我好,抽阿尔巴尼亚,一角八的。我看部队里抽不到好烟,都是白杆,就合计着递给副班长一包恒大,不是骗人,当时把他开心得脸都红了。
  抽了几口,我们都感觉到很不自在,几个人话也没说,就在那里闷抽。
  说实话,我其实挺能理解陈落户,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比我们勇敢,他敢把自己的胆怯表现出来,其他人虽然没他那么害怕,但是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特别是在那种地方吃饭,真的太难受了,我看得出这些人全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真的是如芒刺在背,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我们,总想要转头去看,很快肩膀都硬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王四川让我说几个笑话调剂一下,以前老在勘探队里待着,也有部队的人协助,那些小兵经常让我说笑话,我现编了不少,王四川和我住的时候听过,知道我有说故事的天赋。
  不过突然提出要讲笑话,感觉有点傻,一般情况下是先说工作,说啊说的,扯到一件事情上,把人先勾引住了,再说个笑话出来。这里的气氛不适合说恐怖的故事。我当时有一个保留节目,讲一个地质勘探队员在云南和少数民族姑娘闹笑话的故事,非常的逗乐,要言情有言情,要包袱有包袱,我打算要么就这个得了。这些兵哥哥也不知道几年没见过女人,听听这个绝对能转移注意力。
  我正琢磨着怎么提起话头来,在这个时候,“啪啪啪!”一连串炸雷一样的枪响突然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极响,一下子我们全部都蹦了起来,那副班长到底是正规军,把烟头一扔一下抓起枪就往枪响的地方去了,其他几个工程兵紧跟在后头。
  我们身手没他们这么好,我一下子就落下了十几米,王四川太笨重,没多久就滑到石头下面,脚卡到麻袋里了,扯了几下扯不出来,大叫我帮忙。
  我没工夫理他,让后面几乎是在趴着爬的陈落户照顾他,自己急跟了上去。
  

十、牺牲
这一路跑得天昏地暗,只看到前面那几个人手电直晃,一跑到我们燃起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速度就根本上不去了,只能先用手电筒照路,然后在石头间跳跃着前进。
  这并不是那么好跳的,人不是袋鼠,每一跳都是惊险万分。有时候脚慢一点,就会滑到石头下面去。我只能尽力跟上。
  远处还在开枪,我很快就看到了子弹的曳光,大概也就是在六百米外,裴青他们走了也不算有很长时间了,这样的距离算走得快的了。
  追到一半我没力气了,这样奔跑太消耗体力,我停下来,感觉肺都要喘出来了。但是停了几秒又发现不对,四周一片漆黑,前面当兵的还在飞奔,眼看着离我越来越远,零散的麻袋和从里面暴露出的骸骨让我有点头皮发麻,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跟上去。
  等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枪声已经停止了,我看到拿枪的是裴青,不见了和他一起的那个战士,那副班长面色惨白地又和一个战士往回跑,我问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理我,径直越过我跑了回去。
  我只好爬到裴青边上,问他怎么回事,裴青面色铁青不说话,边上一个战士向我解释,连话也说不清楚,指着一边结结巴巴。我听了好久才听清楚,有人掉下去了,副班长他们回去拿绳子。
  我此时已经听到了隆隆水声,走近一看,原来到了这里,地势突然一断,河道出现了一个断层,暗河水从这里直接就扑了下去,形成了个瀑布。不过不算高,最多二十多米,手电照下去下面全是石头,我猛地就看见和裴青一起出发的那战士卡在两块石头中间,满脸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显然是失足掉下去的。
  我脑袋嗡了一声,这已经属于重大事故了,忙问裴青具体是怎么回事。裴青说本来他们走到这里就打算回去的,不过他看这瀑布也不高,想既然走到这里了,也不容易,想再下去深入一下。那小兵就说班长让他保护他,这么危险的事情得他来,就把枪给了他自己爬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兵才爬了没两步,突然就摔了下去,他立即求援,叫了半天我们都没反应,只能放枪通知我们。
  我经历过这种事情,失足是地质勘探队员最常面临的危险情况,我赶紧让没有回去的两个战士朝瀑布下喊那失足战士的名字,如果他还清醒,就不能让他睡过去。可是,那两个战士叫了半天——好像叫着钟胡子,应该是个外号——失足的小战士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的心直往下沉,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王四川他们比我后赶到,也是累得不行了,不过他一听有人掉下去了,马上就要下去救人,被我和那个战士死活拽住了。
  最后在边上焦急地等了二十分钟,绳索才拿来,副班长自己挂着下去,把小战士背了上来。当时他上来后满手都是血,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战士身上的,后来才发现,全是副班长自己的。那瀑布里,竟然缠满了铁丝网,隐在水里看不到,估计那小战士就是因为这个失足的。
  我一检查,就闭上了眼睛,已经牺牲了,而我最终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个战士的名字。当时我们一下子都失语了,几个人蹲下来,开始抹眼泪。
  因为戴着安全帽,我从来没仔细端详过这些个工程兵,现在看起来,这个战士最多只有十九岁,要在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懂、肆意践踏青春的年纪。在那时候,他却没有任何遗言,可能连爱情都没有品尝过就轻易死去了。
  副班长是上过战场的人,此时只是抽烟,另外几个战士都哭了,王四川也哭,揪住裴青说这还是个娃,你怎么能让他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裴青什么都不说,也不反抗,但是面色很不好看。我想去劝劝那几个战士,副班长却拦住我,说让他们哭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
  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以往以来,我们对于勘探活动的危险非常清楚,虽然看上去我们都很放松,但是在关键问题上,我们几个人都很警惕。可惜,长久以来的习惯让我们习惯于自己管好自己,没想过其他人。这一次我们就没有想到那些工程兵都没有地质勘探经验,这些小兵除了体质之外,其他素质和普通人一样,可以说,是我们的疏忽害死了这个小战士。
  这种感觉是非常难受的,因为这就是事实,没法逃避,我想着如果是我带着他到了这里,我会不会提醒他什么?恐怕也不会。我们在专业上都很厉害,但在其他方面,我们真的很懈怠,也怪不得裴青。想着我就觉得无比的内疚。
  当天晚上,我们把尸体抬回到营地,给他铺上睡袋,尸体是运不回去了,但是任务还得完成,只有等回来的时候再处理。副班长让我们早点休息,但是如何能够平静,所有人一夜无眠。
  第二天,其实也无所谓是早上还是晚上,我们各自起床,收拾停当之后,给那个小战士的遗体敬了个礼,就继续前进了。
  1962年,国家重于一切,当时,我们从来没有产生回去休整后再来的念头。只想着完成任务。而现代的勘探任务,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必然已经取消了。
  我们在瀑布下吃了中饭,这里尸袋的数量已经很少了,后面的石头相对小块一点,间距也密,比较好走。那时候王四川提出来也想去探路,被我们制止了,没别的原因,感觉不妥当。
  吃完午饭,有休息二十分钟的间隙,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感觉到很突兀,就是我掏兜想抽烟,却摸到了我口袋里有张皱巴巴的纸。我很奇怪,我口袋里以前没这个。展开来一看,发现是张从劳保笔记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写了几个字:小心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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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纸条
我不知道这张纸头是谁塞给我的,看了看其他几个人,都没注意我。
  我又看了看裴青,他正在擦枪,小战士牺牲后,那把枪一直由裴青背着,我一开始没在意,现在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刺眼。
  这事情一下就变得有点腻味了,那年头国家很困难,三年自然灾害头年,国民党正在叫嚣*,我估计这一次保密措施做得这么严,很大的程度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叫嚣也是双方面的,那几年国民党的特务在大陆成了敏感词语,现在说这个有点像二流间谍电视剧里的情节,但是在当时,抓美蒋特务并不是件新鲜事,国安抓,民兵团、公社都抓,动不动就有人吆喝抓美蒋特务。王四川后来总结得好:说好听是国家安全概念深入人心,说难听,1962年,国家搞阶级斗争,文化娱乐很单调,舞会也没了,就指着抓俩美蒋特务消遣。
  所以我们那时候是敏感的,这种敏感是两面刃,一边的确国民党在中国的间谍活动开展得相当混乱,一边也造成了很多冤假错案,有一些还完全是因为一些小事而起,理由荒唐得吓人。
  我看到那张纸条之后,第一感觉是这里有人犯了敏感了。那年头这种人多的是,全是阴谋论者,凡事想多了,大概是以为裴青是特务,那小战士不是掉下去的,是被裴青推下去的?
  那这纸条他妈的是谁塞的呢,我就很纳闷,看着王四川不像这种人,那几个战士也不会,倒是缩在那里已经完全蔫掉了的陈落户,他妈的感觉就是那种人。出了事后他一言不发,我想着,估计是因为他之前说过要继续前进,由此裴青可能才想着去探路,才导致了出事,所以他怕我们会牵连到他头上来,所以干脆缩在后面什么也不说了。
  我不以为意,裴青的背景我知道,我们两个还算是校友,我比他长一级,中国地质大学同系的,学校里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可能是敌特。我当时主观感觉陈落户这个人太不济了,已经有点看不起这个人了,于是把纸条扔进火里,自顾自抽烟。
  这是一个小插曲,不久我就忘记了,我们继续出发,到当天晚上,又走出去近一公里。这里已经没有尸袋了,我们因为头一天没睡好,晚饭都没吃就睡着了,那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
  结果醒过来之后才晚上十点,刚才睡得死,这一下子就睡不着了,看见一个战士还在那里给我们守夜站岗,我感觉很不好意思,让他休息,但被他拒绝了。
  我也不勉强,我也有过当正规军的时候,知道他们的心态,那时候又饿得要命,于是就自己煮东西吃。味道香起来,没吃饭的王四川他们都被陆续呛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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