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拼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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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海岸”的沙滩首次邂逅，那时格蕾丝经过一年多的手术和康复治疗后仍没有痊愈，头痛和失忆时时纠缠着她，腿有点跛——现在也还是——但是她还是愿意走入公共场合，这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个令人窒息的可怕夜晚，可以放松一下。她在巴黎大学读书，正热衷于研究艺术，当时是假期，她躺在“蔚蓝海岸”的阳光下，就在那时第一次遇到了杰克。
　　她能肯定照片上这个人是杰克吗？
　　毫无疑问，照片上的他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同，头发长得多，胡子和现在一样，不过照片上的他太年轻，还是一张娃娃脸，似乎不足以显示出胡须的威严，而且还戴着眼镜。尽管有这些不同，却可以从他站立的姿势、脑袋倾斜的角度以及表情中依稀找到现在的影子。
　　这确实是她丈夫。
　　她迅速地检查了一遍剩下的照片，内容全部是游玩车、苹果和摘苹果的手臂。有一张是她给杰克拍的，只有那么一次杰克让她碰了相机，他实在有点控制癖。当时，他把手举得高高的，衣服给拉了上去，露出了肚子，埃玛说他真不雅观，杰克听到这话后，下意识地把衬衫又往上拉了一下，格蕾丝大笑，一边喊着“做得好，宝贝儿”，一边拍下了这张照片。杰克被埃玛这样笑话，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死亡拼图（一）（6）
“妈妈？”
　　她转过头：“怎么了，麦克斯？”
　　“我能吃一条能量棒吗？”
　　“我们拿去车上吃吧，”她说着，站起身来，“咱们得出去一趟。”
　　毛球不在照片冲洗店里。
　　麦克斯仔细观察着各种各样的主题相框——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我们爱你，妈妈，”等这一类的话。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戴着聚酯纤维领带，短袖衬衫薄得能看见里面的V领衫。他的胸前挂着一个标识牌，上面写明他叫布鲁斯，是副经理。
　　“请问需要些什么？”
　　“我找几个小时之前在这儿的那个年轻人。”格蕾丝回答。
　　“乔希已经走了，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
　　“我在快三点的时候取走了一卷底片……”
　　“怎么？”
　　格蕾丝不知该如何说出发生的事：“里面有一张不该出现的照片。”
　　“我不太明白您说的话。”
　　“那些照片里有一张不是我拍的。”
　　他指了指麦克斯说：“我注意到您有小孩。”
　　“你指什么？”
　　副经理布鲁斯把滑到鼻子顶端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我只是指出您有小孩，或者说至少有一个小孩。”
　　“这跟照片有什么关系？”
　　“有时孩子会拿到相机，当家长不注意的时候，他们有可能拍一两张，然后再把相机放回原处。”
　　“不，不是这样的，这张照片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那您拿到您拍的所有照片了吗？”
　　“我想是的。”
　　“没有遗漏吗？”
　　“我没有检查得那么仔细，不过我想我拿到全部照片了。”
　　他打开抽屉：“给您，这是一张优惠券，下次我们为您免费洗一卷相片，三乘五寸的，如果您想要四乘六寸的，我们要收取一点费用。”
　　格蕾丝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臂：“你们的门上贴着告示，说你们现场冲洗照片。”
　　“是的。”他轻轻拍了下身后的一台大型机器，“老贝茜帮我们做这项工作。”
　　“那么我的照片是在这儿洗的？”
　　“当然。”
　　格蕾丝递给他装相片的信封：“你能不能告诉我谁洗的这一卷？”
　　“我敢说这是无心之错。”
　　“我也没说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照片是谁洗的。”
　　他看了一眼信封：“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吗？”
　　“是不是乔希？”
　　“是的，不过——”
　　“他为什么离开？”
　　“您说什么？”
　　“我快三点的时候取的照片，你们六点关门，现在快五点。”
　　“怎么了？”
　　“对一个六点关门的商店来说，在三点到六点之间换班太奇怪了吧？”
　　副经理布鲁斯稍微直了直身子：“乔希家里有点急事。”
　　“是什么急事？”
　　“您看，”他查看了一下信封，“劳森小姐，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错误，给您带来不便，我想肯定是别人的照片错放在您的袋子里了。我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噢，等等。”
　　“什么？”
　　“我能看看那张有问题的照片吗？”
　　格蕾丝害怕他会留下那张照片，于是撒了个谎：“我没带来。”
　　“那是张什么样的照片？”
　　“是一群人的合影。”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些人是不是*？”
　　“什么？不是。你怎么会这么问？”
　　“您看起来很不安，我猜那些照片一定冒犯了您。”
　　“不，不是那样，我只是想跟乔希谈谈。你能告诉我他姓什么，或者给我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这可不行。不过他明天一早就会来，您那时候可以找他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死亡拼图（一）（7）
格蕾丝没有反对，她道了谢，转身离开。还算不错，她想，开车来这儿只是想核实一下，她可能有点反应过度了。
　　杰克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回家了，到时可以问问他。
　　今天轮到格蕾丝负责接埃玛和另外几个上游泳课的孩子回家。一共是四个女孩上了车，都是*岁年纪，精力十分旺盛，两个女孩坐在后座上，另外两个挤在迷你厢型车的最后面。车里顿时充满了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夹杂着她们跟格蕾丝打招呼的声音“你好，劳森太太。”她们的头发湿湿的，身上散发出消毒药水和泡泡糖混合的清香，七手八脚地卸下背包，系上安全带。孩子不能坐在前排——这是新的安全规定。格蕾丝喜欢接送孩子们，她不在乎，甚至非常乐意充当孩子们的司机，因为这个时候她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和朋友们互相交流。孩子们在车上的谈话总是自由自在，驾车的大人也很容易受到感染，可以从他们的谈话里学到很多东西，比如说谁最酷、谁最逊、谁时髦、谁落伍、哪个老师棒极了、哪个老师不怎么样，如果你听得够仔细，还能推断出自己孩子的成绩目前在班上处于什么位置。
　　00这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杰克又要工作到很晚。一回到家，格蕾丝立刻给麦克斯和埃玛准备晚饭——素鸡块（据说比鸡肉更健康，如果蘸上西红柿酱，孩子们根本尝不出区别）、泰特土豆，还有绿巨人速冻玉米，格蕾丝又削了两个橙子做饭后甜点。吃完饭，埃玛开始做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格蕾丝想，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作业的量未免太大了。现在格蕾丝有了一段空闲时间，她沿着走廊走到计算机旁。
　　格蕾丝可能不会去学数码摄影，但是她很清楚计算机制图和互联网的必要性和方便性。她有一个自己的网站，在上面可以买卖画作，可以接受委托为别人画画。起初她很反感，觉得这样太商业化了，可是她的经纪人法利提醒她，米开朗基罗也曾为了钱而接受委托作画，还有达·芬奇、拉斐尔，世界上几乎每一个著名画家都是如此，她又比哪一个更高明呢？格蕾丝把她最喜欢的三张摘苹果的照片扫描进计算机保存，又突发奇想地把那张奇怪的照片也扫描了进去。做完这些后，她开始给孩子们洗澡。先给埃玛洗，刚洗完，格蕾丝就听到钥匙在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嗨，”杰克走进来轻声说，“是不是热情的小猴子正等待着她的性感猛男啊？”
　　“孩子们，”她赶紧说，“孩子们还没睡哩。”
　　“哦。”
　　“想加入我们吗？”
　　杰克走上楼来，一步跨越两级楼梯，房子在他的脚步下颤抖起来。他是个大家伙，身高六英尺二英寸，体重二百一十磅。她喜欢看着睡在身旁的他，喜欢他胸脯的一起一伏，喜欢他强烈的雄性气息，喜欢他柔软的毛发，喜欢他整晚用手臂拥着她，让她觉得亲密，也觉得安全。他让她觉得自己小鸟依人，备受保护。
　　埃玛叫道：“嗨，爸爸！”
　　“嗨，我的小猫，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很好。”
　　“还在和那个叫托尼的男孩闹别扭吗？”
　　“哼！”
　　杰克笑起来，他吻了吻格蕾丝的脸颊。麦克斯光着身子跑出了他的房间。
　　“准备好洗澡了，伙计？”杰克问。
　　“准备好了。”麦克斯回答。
　　大家互相欢呼击掌，杰克一把将麦克斯抱起来，两人爆发出一阵大笑，那边格蕾丝在帮埃玛穿睡衣，浴室里霎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杰克和麦克斯一起唱起一首押韵歌，歌词讲的是一个叫詹妮·詹金斯的女孩不知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杰克先说出一种颜色，麦克斯接着填上一句押韵的词。他们已经唱到“詹妮·詹金斯不能穿‘黄’，因为那会让她看起来像只‘羊’”，唱完这句又接着编新的一句。他们每天晚上都会编很多这样的押韵词，每天晚上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死亡拼图（一）（8）
杰克用毛巾把麦克斯擦干，给他穿上睡衣，把他抱上床，然后读了两章《查理和巧克力工厂》的故事，麦克斯听得全神贯注。埃玛已经可以自己读书了，她躺在床上，匆匆翻阅着《雷蒙·斯尼奇》故事书中《波特莱尔家的孤儿》的最后一部分。格蕾丝坐在她旁边，画了半小时的素描。这是她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和她的大女儿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静静地作画。杰克念完了，麦克斯央求他再念几页，他不为所动：“现在太晚了。”麦克斯只好勉强同意。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故事情节，说到查理就要去韦利·旺卡的工厂了，格蕾丝在一旁默默听着。父子俩一致认为，罗德·达尔（《查理和巧克力工厂》的作者。——译者注）真是帅呆了。
　　杰克把灯光调暗——他们的灯有调光开关，因为麦克斯喜欢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有一点微弱的灯光——然后又走进埃玛的房间，弯下腰去给她一个晚安吻。埃玛最依恋父亲，她伸出臂膀，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这既是爱的表达，也是不愿睡觉的暗示。埃玛的甜蜜让杰克不由得软化了。
　　“校刊有什么新鲜内容吗？”杰克问。
　　埃玛点点头。她伸手从床边拿来书包，在里面翻了翻，找出她的校刊。
　　她掀开其中的一页，递给父亲。
　　“我们在写诗，”埃玛说，“我今天就写了一首。”
　　“真棒，想念给我听听吗？”
　　埃玛的脸涨红了，杰克也一样。她清清嗓子，念了起来：
　　“篮球，篮球，
　　你的身材为什么这么圆？
　　披着棕色的衣服，
　　还有花纹作装扮。
　　网球，网球，
　　你的颜色为什么这么绚烂？
　　当你撞上球拍的时候，
　　会不会觉得天旋地转？”
　　格蕾丝从门口望着屋里的景象。杰克总是会耽搁到很晚，多数时候她并不介意。安静的时刻越来越难得，而她需要寂静的抚慰，孤独会造成厌倦，可同时也对创作过程十分有益。艺术构思就是如此——尽可能地让自己沉闷，只要你没有疯掉，灵感早晚会浮现出来。一个作家朋友曾说过，治疗思绪阻塞的最好方法就是读电话号码本，让自己烦闷到一定程度，缪斯女神自会前来开拓出一条光明之途。
　　埃玛念完她的诗，杰克不禁仰头倒在床上惊叹道：“哇！”
　　埃玛扮了一个鬼脸，把嘴唇向内卷，咬在舌头下面，这是她为自己感到骄傲而又不愿表现出来时的习惯动作。
　　“这是我听过的最最最有才气的诗。”杰克说。
　　埃玛把肩膀向上耸：“这只是前两节。”
　　“那这就是我听过的最最最有才气的前两节诗。”
　　“明天我还要写曲棍球呢。”
　　“说到这个嘛……”
　　埃玛一下坐起来：“什么？”
　　杰克笑了：“我买了星期六花园骑兵队比赛的门票。”
　　埃玛也是个追星族，不过她追的不是最新的男孩组合乐队，却是那些著名的运动员。她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高叫一声“耶！”扑上来再次拥抱父亲，杰克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接受了这个拥抱。两人讨论起这个球队最近的表现，又猜测他们在和明尼苏达*队的比赛中是否能赢。过了一会儿，杰克决定不再聊下去了，和女儿互道晚安，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想吃东西。”杰克轻声对格蕾丝说。
　　“冰箱里还有些剩下的鸡肉。”
　　“你怎么不弄点更美味的东西呢？”
　　“做美梦吧。”
　　杰克弯起一边的眉毛：“你还担心不能满足我吗？”。　最好的txt下载网

死亡拼图（一）（9）
“哦，这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
　　“科拉昨晚约会的事。”
　　“很热辣？”
　　“你先下楼吧，我过一会儿就下去。”
　　杰克调皮地笑了笑，吹着口哨冲下了楼梯。格蕾丝陪在埃玛身边，直到听见埃玛的呼吸声变得深沉起来，她关掉灯，又继续观察了女儿一会儿。杰克常常这么做，有时夜里睡不着，就穿过走廊，守护在孩子们的床边。有几次格蕾丝半夜醒来发现杰克不在身边，却站在埃玛或麦克斯的门口，眼睛闪闪发亮，她就会走到他身旁，而他会说：“你那么爱他们……”无须再说什么，事实上连这句话也不必说出口。
　　杰克没有听到格蕾丝的脚步声，说不上为什么，格蕾丝也并不想打扰他，只是尽量保持安静。杰克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对这她，低垂着头，这与平日的他不同。平常杰克总是爱说爱动，像麦克斯一样，不能安静地待一会儿，总是一副安不下心来的样子，既便坐着的时候还不停地摇晃双腿，精力过于旺盛。但是现在，他紧紧地盯着厨桌——上面放着那张奇怪的照片——像块石头似的岿然不动。
　　“杰克？”
　　他一惊，抬起头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格蕾丝注意到，他的头发似乎有些长。“应该你告诉我啊。”
　　他没有说话。
　　“那是你，对吧？留着胡子的那个？”
　　“什么？不是。”
　　她看着他，可是他目光闪烁，望向别处。
　　“我今天取回了那卷照片。”她说。
　　他仍然沉默，她靠近一步。
　　“这张照片就是在袋子里发现的。”
　　“等等，”他猛然抬头看着她，“它跟我们那卷照片在一起？”
　　“是的。”
　　“哪一卷？”
　　“在果园拍的那一卷。”
　　“这毫无道理。”
　　她耸耸肩。“照片里另外那些人都是谁？”
　　“我怎么知道？”
　　“站在你旁边的那个金发女郎，”格蕾丝说，“就是被画了个×的那个，她是谁？”
　　这时杰克的手机响了，他像战士拿枪一般猛地抓起手机，含混地说了声“喂”，听到响应后，用手遮住话筒，对格蕾丝说：“是丹的电话。”丹是杰克在潘托克医药公司的研究伙伴。说完杰克埋着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格蕾丝走上楼，准备就寝。她心底里一丝隐约的怀疑似乎在逐渐放大，变得清晰起来，脑海里闪现出那些在法国生活的日子。他从来不谈自己的过去，她知道他出身于一个富有的家庭，拥有一笔信托基金，可他却不想与这两者有任何瓜葛；他有一个姐姐，在洛杉矶或圣地亚哥做律师；他的父亲尚在人世但已经是风烛残年。格蕾丝想了解更多一些，但是杰克不愿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