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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拼图-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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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姬在哪儿?”维姬是科拉的女儿。
“她今晚在我前夫和他那长着马脸的老婆的豪宅里过夜,或者我更愿意说,她今晚与阿道夫和爱娃一起在碉堡里。”
格蕾丝勉强笑了一声。
“我的车在店里,”科拉说,“你能顺路来接我吗?”
“我接了麦克斯后马上到你那儿去。”
格蕾丝到强化培训班里接儿子时,麦克斯正委屈地含着眼泪,因为他和同学做游戏时输了几张“游戏王”的卡片。格蕾丝试着逗他开心,可是他一直情绪不佳,她只得放弃了。格蕾丝帮儿子穿上夹克,他的帽子丢了,一只手套也不见了。另一个母亲微笑着,吹着口哨,把她的孩子用色彩搭配和谐的毛线织物(毫无疑问是手工编织的)装扮起来,帽子、围巾,还有同款的手套。她看了看格蕾丝,摆出一副同情的微笑。格蕾丝不认识这个女人,但非常讨厌她。
格蕾丝想,作母亲和作画家有很多相似之处——你总会缺乏安全感,觉得自己像是在滥竽充数,相信别人都比自己做得好。那些过度溺爱孩子的母亲,那些带着“早就准备好了”的笑容的母亲,用超人的耐心展示她们的手艺——要知道,这些母亲总能拿出一些完美的手工制品……格蕾丝怀疑这些女人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死亡拼图(三)(10)
科拉等在车道上,身后是她的像泡泡糖一般粉红色的房子。这一街区的所有人都憎恨这种颜色,有一段时间,一个谨小慎微的邻居——米希开始散发请愿书,要求科拉将房子重新粉刷一种颜色。格蕾丝在一年级足球比赛上见到了这个正在发传单的米希,她向他要了一份,将它撕碎,转身走开了。
这种颜色并不符合格蕾丝的口味,可她想提醒世界上的米希们:不要干涉别人的事情。
科拉穿着细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她穿得稍微庄重了些——运动衫配紧身裤——但是这没什么区别。有些女人会自然地流露出性感气质,就算穿着粗布衣服也一样,科拉就是这种女人。当她移动时,身体的曲线在宽松的衣服下时隐时现,从她沙哑的声线里传出的声音,不管多么平淡,都充满了磁性,她的每一次摆头都是一个诱惑。
科拉钻进车子,回头看着麦克斯:“嗨,帅哥。”
麦克斯咕哝了一句,没有抬起头来。
“跟我前夫一个样。”科拉转过身来,“你带着那张照片?”
“是的。”
“我给格斯打了电话,他愿意做。”
“你有没有许诺如何报答他?”
“记得我告诉你的第五次约会综合征吗?这样,你星期六晚上有没有空?”
格蕾丝看着她。
“开玩笑的。”
“我知道。”
“很好。不管怎样,格斯让我们把照片扫描下来,用e…mail发给他,他会申请一个匿名信箱来接收回复,没人知道你是谁。我们把信的内容尽量减缩,就说一个记者在做采访,想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听上去怎么样?”
“好,谢谢。”
他们到家了。麦克斯踩着重重的脚步上了楼,然后朝楼下喊道:“我能看《顽皮小海绵》吗?”
格蕾丝默许了。像每个家长一样,格蕾丝严格规定白天不许看电视,可是也和所有的家长一样,她知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科拉径自来到橱柜前冲咖啡。格蕾丝考虑着发送哪一张照片,最后决定放大右半部分,包括脸上画“×”的年轻女孩和她左边的红发姑娘,把杰克的肖像——再次假定那是杰克——去除在外,她不想把他包括进去。她想,选择两个人能够增加被认出的机会,而且也让这一请求看起来不太像出自一个疯狂的纠缠者。
科拉看了看最初的那张照片:“我能仔细看一下吗?”
“可以。”
“这真奇怪。”
“那个家伙,”——格蕾丝用手指着——“长胡子的那个,你看像谁?”
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我猜可能是杰克。”
“可能还是肯定?”
“你说呢?”
“杰克失踪了。”
“你说什么?”
她告诉科拉事情的经过。科拉认真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她的指甲很长,上面涂着夏奈尔指甲油,颜色血红。格蕾丝讲完后,科拉说:“你当然知道,我对男人的评价不高。”
“我知道。”
“我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比狗屎都不如。”
“这个我也知道。”
“所以答案很明显,是的,这是杰克。那一个,就是那个金发小妞,好像盯着救世主一样盯着杰克看的女孩,是他的老情人。也就是说,杰克和这个抹大拉的玛丽亚(圣经中的人物,是一个*。——译者注)有私情,如今有人,也许是她现在的丈夫,想让你了解这些,所以给你送来这张照片,关键时刻,杰克发现你掌握了一切情况。”
“那他为什么要跑开呢?”
“改正。”
“这样不合情理,科拉。”
死亡拼图(三)(11)
“你有更好的推测吗?”
“我还在想。”
“很好,”科拉说,“因为我也不相信刚才的说法,我只是说说而已。实际规律是这样的:男人是渣滓,然而杰克是例外。”
“我爱你,你知道。”
科拉点点头:“人人都爱我。”
格蕾丝听到一声响动,抬头朝窗外看去。一辆锃亮的黑色加长型豪华轿车轻轻滑上车道,播放着轻缓的底特律黑人音乐。司机是一个长相阴冷的人,身材像惠比特犬(又名猎兔犬,主要特征为头部狭长尖细,两眼间距窄,眼大而圆,躯干瘦长,产于英国。——译者注)一般瘦长精干,他匆匆下车打开后座的门。
卡尔·维斯帕出现了。
与传闻中他的职业不同,卡尔·维斯帕并没有穿着黑道人物惯常穿的丝绒或闪亮的涂胶套装,他更喜欢咔叽布,约瑟夫·亚柏运动装搭配软底鞋。他大约六十五六岁,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整整十岁。他的头发长度恰到肩膀,颜色很特别,介于金色和灰色之间,面孔晒成褐色,十分光滑,好像做过注射除皱,做过牙套的牙齿健硕得仿佛吃了生长激素。
他向惠比特犬似的司机点点头,示意他留下,然后独自一人朝房子这边走来。格蕾丝打开门迎接他,卡尔·维斯帕向她露齿一笑,满口熠熠生辉,格蕾丝也回复给他一个欢迎的微笑,他吻了吻她的面颊。没有交谈,言语在他们之间似乎是多余的,他握着她的双手看着她,她能看出那双眼睛渐渐湿润起来。
麦克斯跑到母亲的右边,维斯帕放开手,退后一步。
“麦克斯,”格蕾丝开口了,“这是维斯帕先生。”
“你好,麦克斯。”
“那是你的车?”麦克斯好奇地问。
“是的。”
麦克斯看看车,又看看维斯帕:“里面有一台电视?”
“没错。”
“哇。”
科拉清了清喉咙。
“噢,这是我的朋友,科拉。”
“很迷人。”维斯帕说。
科拉看看车,又看看维斯帕:“你是单身?”
“是的。”
“哇。”
格蕾丝第六次重复照看孩子的要求,科拉装出认真听的样子。格蕾丝给了她二十美元,用来订批萨,以及麦克斯晚上最喜欢吃的干酪面包,一小时之内同学的母亲会把埃玛送回家来。
格蕾丝和维斯帕走向豪华轿车,面相阴冷的司机打开车门等待着。维斯帕指着司机告诉格蕾丝:“这是狼牙。”狼牙上来和她握手,力道之大让格蕾丝差点叫出声来。
“很荣幸。”狼牙说,他的笑容看上去像探索频道节目中介绍的海洋肉食动物。格蕾丝先上了车,卡尔·维斯帕紧随其后。
车里安放着整套的蓝色燧石玻璃杯和酒瓶,瓶子里有半瓶焦糖色的液体,显得非常华贵。正如麦克斯所说,还有一台电视机。在她座位的上方有DVD、多功能CD播放机、温湿控制器等,按钮之多,即便是飞行员也会搞得头昏脑胀。所有这一切——晶莹的玻璃、繁复的电子设备——都是那么夸张,不过或许这才符合加长豪华房车的气度。
“我们去哪儿?”
“有点不好解释。”两人肩并肩坐着,面朝前方,“我宁愿直接带你去看,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
在那次事故中失去孩子的家长们中,卡尔·维斯帕第一个出现在她的病床旁。当格蕾丝初次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面孔。她不知道他是谁,她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当时是哪一天,记忆中整整一周的时间流失了。卡尔·维斯帕在她的病房里一坐就是几天,夜晚就睡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他让她的四周围满了鲜花,让她看到怡人的景致,听到温柔的音乐,让她享受到足够的止痛药物和私人护理,而当她可以进食时,立即送来了精美的食物。
死亡拼图(三)(12)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那晚的事,实际上她也提供不出任何细节。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们交谈了无数小时。他给她讲了很多故事,多数都是描述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败之处。他利用自己的关系在第一个夜晚就进入了她的病房,他贿赂了保安——实在有趣,医院的保安公司居然被犯罪集团控制——就这样坐在了她的身边。
别的家长渐渐开始尾随他的脚步。很奇怪,他们想围绕在她身旁,仅此而已,这样就会感到安慰。他们的孩子死了,而格蕾丝仍然活着,对他们来说,仿佛他们永远失去的儿子和女儿的一部分灵魂留驻在她的生命里。这种想法当然没有道理,但格蕾丝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
这些心碎的家长们谈论着自己死去的孩子,格蕾丝安静地听着,觉得这是自己起码应该做到的。她知道,这种关系可能不大健康,但是她没有办法拒绝,而且,格蕾丝没有家人,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她因受到这样的关心而振作起来。他们需要孩子,她需要家长,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互相在对方身上寻找替代品并不让人觉得舒服——可是格蕾丝不知道怎样解释才更加确切。
豪华轿车向南驶上了花园之州高速公路。狼牙打开收音机,一首古典音乐飘然而出,是一首小提琴协奏曲。
维斯帕终于开了口:“你当然知道,周年纪念日就要到了。”
“我知道,”她回答,尽管她尽量忽略这一天的来临。十五年了,波士顿那个恐怖的夜晚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报纸上充斥着各种纪念文章,呼唤着“如今的他们在哪里?”父母和幸存者们各自抱持不同的态度,多数加入到了纪念活动之中,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保存这一记忆并使之鲜活的一种途径。阿里森、里兹和维得夫妇都写下了揪人心肺的悼念文章。那个强行打开封锁的紧急出口,从而拯救了很多人的保安——戈登·麦肯兹,现在成为了波士顿郊区勃罗可宁的警察局长。即使是卡尔·维斯帕,也允许报纸刊登了一张他和妻子莎隆的照片,两人坐在院子里,表情平静得仿佛被人掏空了整个内心。
格蕾丝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她的事业如日中天,不愿让人以为她把这场悲剧当做资本。她在那晚被伤害了,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如果一定要挖掘出更多的东西来,会让她想起那些过气的演员在听到自己憎恶的合演明星突然死亡时挤出的鳄鱼的眼泪。她不想参与其中,民众的关注应该留给死者和他们抛下的亲人。
“他又要假释了,”维斯帕说,“我是指韦德·拉鲁。”
她自然明白。
造成那个惊慌夜晚的责任被归咎于韦德·拉鲁头上,他现在被关押在纽约州奥尔巴尼外的瓦尔登监狱,是他开枪引发了恐慌。律师为他做的辩护十分有趣,他们辩护说,韦德·拉鲁没有开枪——忘记了他手里残留的火药残余物,忘记了那支枪属于他,而子弹也与之相匹配,忘记了有证人亲眼看到他开枪——即使他确实开了枪,也因为喝得太多而不记得了。哦,如果以上辩护还不能令你满意得话,那么他们还有话说:韦德·拉鲁并不知道开枪会引起十八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案件的审理存在争议。公诉人认为应判处十八项谋杀罪,但陪审团却不这样看,最终,拉鲁的律师为他争取成十八项一般杀人罪。事实上,没有人真正担心过法庭作出怎样的判决,因为卡尔·维斯帕的独子也死于那个夜晚。还记得高迪的儿子死于交通事故后发生了什么吗?那个肇事者,那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多人认为,相同的命运会降临在韦德·拉鲁的身上,不同的是,这一次民众会为这样的结果拍手称快。
死亡拼图(三)(13)
有一段时间,拉鲁被单独关押在瓦尔登监狱。格蕾丝不太关注后来的情况,可那些家长们——像卡尔·维斯帕那样的家长们——仍然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写信,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来见见她。作为幸存者,她变成了一种管道,连接着生者与亡灵。抛开身体恢复状况不谈,这种情感压力——这种可怕的、无法承担的责任——成为格蕾丝远走他乡的重要原因。
拉鲁终于要回到人群中来了。传说他受到同室牢友的毒打和虐待,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活下来了。卡尔·维斯帕已经决定放弃对他的打击,或许这预示着他的慈悲,或许恰恰相反,格蕾丝不知道。
维斯帕接着说:“他最终不再声称自己是清白的,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他承认自己开了枪,但那是因为灯熄灭后他处于迷幻状态。”
这话有些道理。格蕾丝只见过韦德·拉鲁一次,在她出庭作证的时候,尽管她的证词与他有罪还是清白无关——她几乎记不起当时慌乱的景象,更不可能指出谁开的枪——她能做的只是煽动陪审团的感情。格蕾丝不需要报复,对她来说,韦德·拉鲁醉得丧失了神智,是一个颓废的朋克,更值得怜悯而不是憎恨。
“你认为他会出来吗?”她问。
“他请了一个新律师,该死的,那个人十分出色。”
“如果她让他获释怎么办?”
维斯帕笑了。“并不是你读到的关于我的所有事都可信,”他又加上一句,“而且,韦德·拉鲁并不是唯一该对那晚负责的人。”
“你指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说:“就像我说的,我宁愿带你去看。”
他的声调让她觉得应该转换一下话题,于是她问“你说你单身?”
“什么?”
“你告诉我朋友说你单身。”
他晃了晃手指,没戴戒指。“莎隆和我两年前离婚了。”
“听到这个我很抱歉。”
“很长时间以来我们之间一直存在问题。”他耸耸肩,垂下眼睛,“你的家庭怎么样?”
“还好。”
“你的话语里带着迟疑。”
她耸耸肩。
“在电话里,你说需要我的帮助。”
“我想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丈夫……”她停顿了一下,“我想我丈夫遇到麻烦了。”
她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的双眼直视前方,不与她的目光接触,每隔一会儿就点一点头,但是他的点头似乎游离于故事情节之外。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而卡尔·维斯帕通常都是活泼生动的。格蕾丝讲完之后,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那张照片,”维斯帕终于说道,“你带在身上吗?”
“是的。”她交给他。他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动。维斯帕盯着照片看了很长时间。
“我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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