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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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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排身穿黛蓝色宫服的宫人,轻声疾步的正赶至园外,个个神色恭顺,肃然的行至中庭外俯首恭迎,动作整齐划一。
“恭请承奚王”。
不稍片刻,承奚王着玄青蟒袍的巍然身躯,昂然踏入,箭步越过俯首的宫人,目不斜视,在一素装宫娥引领下往宴厅而去。
行至一小厅外,挺拔身躯微顿住。
纨扇被撇在小桌上,少女光润玉颜尽显,明眸隐含焦色,顾盼间流露风情,红纱披帛璀璨趁着红艳艳的唇,柔情蒙蒙。婀娜踱步间隐有不安,裙摆逶迤滑过地砖,广袖曳曳摇摆生姿。
虽无碧瑶金翠,明珠翡翠,却在深红、浅晕间应和了凝脂玉肤的透,流光溢彩照亮了一室风华。未着妆时,蕴含清丽的艳,着宫妆时,透着媚色的绝,却是各有千秋。
素装宫娥低眉不语,只守候一旁,待承奚王回神再度划开步子才一路小跑跟上,却迎面望见沐浴着冷淡月色而来的南云王。
宫娥行礼后,退至角落。
奚云启漾出雅致的笑,对上谈辛之清冷威严的面庞:“承奚王,好久不见。”
谈辛之微扯嘴角:“真巧。”说罢他转身欲先行一步,却听身后奚云启扬声问:“承奚王可曾见过丞相?”
谈辛之冷笑不语,回身一瞥却见奚云启身后,方从小厅中出来的景凤兮,眸色流彩,纨扇半遮面,不疾不徐的行来。
“见过二位王爷。”凤兮语出清淡,抬眸却只望向回首的奚云启,两人相视一笑,脉脉柔情溢出一片。
奚云启轻揽凤兮回身,与谈辛之一路前往。
行路间,凤兮心绪不宁,眸光一闪归于沉寂。谈辛之卓然难以忽视的威严充斥着她的左边,颤意阵阵在奚云启安抚的手掌下,也只得融化小半。心尖被捏住般喘不上气,压抑的窒息不容片刻停息,蜂拥而至的憋闷紧随跟上,均在谈辛之咄咄之气下苟延残喘。
凤兮蹙眉,再难维持含笑的弧度,深眸融进了挣扎,脚下亦越行越缓。
待错开一步之遥,她抬眸望去,那宽厚背影毅然遮挡眼前光亮,再一瞥头便撞见奚云启关怀的眸子,勉强展露一笑。
转过一角,华灯光芒流入越浓,笑语声蒸蒸灌入耳中,三人已来到宴厅门外。
奚献帝与尹皇后尚未到场,众官员、女眷只顾寒暄应酬。丞相方入内不久,引得半数以上的官员起身相迎。稍有羞涩胆小的闺秀便只将团扇举得更高,透着缝隙轻瞄上一眼,红了颊,慌了心。
面如玉,眉入发,眸如潭,唇边莞尔,却有风流倜傥之貌,只见丞相清浅一笑,手一摆向众官员回个上臣礼便率先入座,第一眼却瞟向太子与南云王的席位。
齐泰眼尖,上前低语:“据闻太子殿下身子不爽,怕是不会来了。”
东宫承面色不改,笑着闭了闭眼。
众人或调笑,或逢迎,或寒暄,或浅谈,却因此时跃入眼帘的殿门外三人纷纷顿住。
东宫承噙着笑率先起身迎上:“二位王爷,有礼。”谈辛之、奚云启各自回礼,凤兮将纨扇稍稍举高微屈膝,不做声躲于二人身后。
凤兮虽垂眸,却也感到迎面众人灼灼探视,仿若砧板上的肉等着待价而沽般,心下虽不至于无所适从却也厌烦这种打量,总有几分不自在。
众人探视不遮不掩,不怀好意、窥伺试探兼而有之。
或许在旁人眼中,景凤兮容貌惊人,艳色夺目,确实称得上“惊鸿一瞥”之说,可此等容貌却匹配个落没的家族,不知是福是祸?觊觎者大有人在,诚如齐侍郎登门逼婚,贪婪者亦不乏,诚如在场频频投以不怀好意眼光的达官显贵们。若非有南云王与之相携,只怕会招来不少麻烦。
一阵寒暄过后,南云王与凤兮相携入座,宫人立时上前汇报太子殿下因身子不适,未能前来一事,引起了南云王的含笑颔首,与凤兮的低首不语。
宫人退下,奚云启才附耳低语:“一会儿,我便向父王引荐。”两人的手在桌下轻握着,同样修长的玉指缠绕旖旎。
那日丞相离了小院,南云王才与凤兮提过封王一事,虽说两人曾互诉衷肠,相约此生比翼双飞,然而此后不论违背誓言有心无意,仍是种下猜忌的种子,直至小院巧月穿针引线——此婢心眼颇多,心思掩藏却不深,凤兮原本未察觉其意,整日只暗不动声色吟诗抚琴,却在无意间窥伺巧月心系于丞相一事。
巧月先效忠于尹皇后,后因利益结合被赐予丞相府,丞相为表与南云王结盟诚意又差了巧月到小院服侍。一来一去,丞相既防巧月又无名目将其遣走,现安置在南云王身边可谓一举两得。南云王定是得到巧月回报,才知晓凤兮对封王一事已然心中有数,这才坦白告知。
巧月以奴婢之身,将心思用在丞相、南云王二人之身,左右逢源,却未必讨得半分好处。反观丞相、南云王以凤兮做饵互相猜忌试探,却无人关心凤兮需要何人、在乎何物,令她懂得权力之妙,即腐蚀人心、愚弄人心,人自以为可将它操纵,却早为俘虏。
盛宴将开,观望众人虚假逢迎,阿谀之色,皆付笑意,凤兮心下却是兴奋地鼓噪着,快意非常。迎着投来的垂涎目光,她却以扇半遮面,付诸一笑。
对面承奚王与丞相以眼神相交片刻,后者举杯示意,承奚王便扯着冷笑饮尽,丞相试探,承奚王亦试探,究其谁被试探出心意无人可知。这细微的动作凤兮未及注意,而南云王只是浅笑看在眼中,眸中多几分笃定。凤兮或许料不到,这其中的隐情将会颠覆了她的一生,也引发了原本不该发生的诸多后续。
一间殿,多份心思,众家野心埋伏。虽无刀光剑影,血溅三尺,却杀气遍地,戾气横生。
直到殿外宣道“皇上驾到”,暗涌赫然归于平息。
众人纷纷跪拜,除却两位王爷与丞相在跪礼上的特权只需单膝着地外,其余均是双膝俯跪。也因此,当凤兮与众人均被允了平身后,她才稍稍瞥了眼皇帝的威颜与他左右的两位女子,直视龙颜本就不敬,所以她也只敢以扇遮挡,余光轻瞄,却不知在旁人眼中,欲迎还拒,媚眼如丝。
面如冠玉,美鬓剑眉,其仁如天,在龙袍的衬托下,龙威尽显,却不似传闻中好女色、体虚力乏,萎靡颓废,这便是凤兮眼中的奚献帝。而他右手边身着凤袍,端庄雍容,艳色迫人的女子,不用说便是十二皇子生母,本朝尹皇后。
奚献帝一开口便是又一次赞许承奚王此次大功,再行厚赐,丞相借此也与承奚王连连敬了几杯,口中所说不外乎是“英雄盖世”、“奚朝股肱”之类,声色温润,笑意融融。
待赏赐承上,文武官员皆是艳羡。当真是玉美,润泽透明;宫中珍藏佳酿,蕴含奇香;珍瓷佳品,胎骨薄,釉匀净;就连二位娇羞美人,也是红妆粉饰,细腰雪肤,不等吩咐已然乖巧的立于承奚王身后。
承奚王微一扯唇,眸中寒光掠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朗朗声音震在大殿中每一处,威严不容忽视。
第十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承奚王威严的声音震颤回响在大殿中每一处。
凤兮恍然,呼吸□。
他眸中划过道光,周身戾气迫人心魂。她不信在场的诸位看不出承奚王的野心,如此昭然若揭,如此不加掩饰,仿若一切均理所应当。比起表象翩翩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却暗里狼心狗行之徒,他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却也是卓然于世、颠覆众生的枭雄。
纵使凤兮置于桌下的手早已攥紧,却也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撼。
“我奚朝若是有人可以改朝换代,唯他,必无第二人选。”景如山生前所说声声回荡在耳边,令她笃定,令她信服。若奚云启终将登殿阁,宣庙堂,那么谈辛之必是最大的阻碍。
宣赏后,承奚王回了位,那二位被赐侍女殷勤奉酒,香腮酡红,眼角频频生媚。纵使隔着舞池,凤兮亦能感到一丝暧昧,心头顿生燥意。反观承奚王,一脸淡漠,唇角划开残忍的弧度。
还未等奚献帝宣布开席,却在此时先传来一道娇嫩清脆的声音:“皇上,皇后,荥儿不敢逾越,还是回座了罢。”此声略带撒娇之意,却未让人感到半丝不敬。
待望去,就见奚献帝身边另一妙龄女子,霞裙月帔,锦衣笼纱,翡石穿链坠于额前,蛾眉曼睩,朱唇红点,却是位极出色的俏佳人,年岁不大已初具绝色之姿。论装束,论谈吐,论此女此时撒娇的姿态,又以“荥”字自居,除了东宫承那年方二八的独女,还能有谁。
需知此女外公正是奉素善——曾任丞相后因叛国被诛于承奚王剑下,自此奉氏一族获罪的获罪,自缢的自缢,侥幸逃出京城的二三家眷也被铁骑追货当场处决,徒留奉氏母女二人因东宫承立功而免遭其难,奉氏因此久居佛堂,算是与东宫一门断了往日情分,而东宫荥却摒除奉素善逆贼骂名,无视闲言碎语,以巧舌软语逐渐讨得奚献帝、尹皇后欢心。众人皆猜测某非相府有意攀附皇室,丞相竟要做了奚献帝岳父不成,却不料几年过去,只见东宫荥出入行走于宫内,却无任何喜讯传出。
此时东宫荥摆出小女儿家姿态,引得尹皇后掩口浅笑。
“哦?荥儿呆在本宫身边不习惯么?”尹皇后出言淡然,并无不满。
“怎么会呢?能侍候娘娘是荥儿的福气呢。可”东宫荥眸子一瞟,似带着一丝埋怨,却又得体的以扇掩笑抱怨:“家父在瞪荥儿没规矩了。”说话间语调神态拿捏的恰到好处,到底是出入宫闱知情识趣。
此语一出,丞相微微干咳,众人隐隐偷笑,奚献帝微一摆手:“今儿个就破例一次。”而后,东宫荥便落落大方的陪坐在尹皇后身侧,丞相浅笑行礼谢过,众人神色或有了然,或有不服,却不得不承认奚献帝此番举动,又是对东宫承再上一阶的暗示。
宴间,舞姬绿纱裹,娇艳弄舞,好不醉人。凤兮却心下难宁,全无心思赏舞,方才入宫门时的忐忑再度袭来,更为强烈,某种不祥的预感没由来的充斥着嗓子眼。
那东宫荥时不时投来一眼,似羞含笑,不失烂漫,扎扎实实的落于南云王身上,众人看在眼里便明白几分。当着众臣的面,南云王出于礼貌,也三次举杯向东宫荥回酒,两人相顾展笑,虽光明正大,全无猥琐之意,可看在奚献帝、尹皇后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淡淡看着,凤兮仿若外人一般事不关己,红唇冷笑不止,状似遮掩讥诮举高纨扇,将注意投放在曼妙窈窕的舞姬身上,却在毫无防备下落入舞池对面的眸中。
又是那双眸子,一双深邃透着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暗涌,用坚定与坦然直直烙入凤兮心里。
几日前,那眸曾在晨曦下含着淡漠与冷意与她对视,引得一身冷汗。几日后,隔着姹紫嫣红的轻纱曼舞又再度的扫来,虽是打量却隐含着不明意味的热度。冷,依旧呛人,热,却灼灼的烫着了她。
凤兮一慌,连忙回避,心中凉意泛起。
恰在此时手中传来一阵温暖,待她低头望去,只见身边人正轻轻写着“我有些醉了”。不解的抬首,遂迎向他饱含笑意的眸中,两人不语对视片刻,笑意间透着默契。可凤兮心中则不禁嘲讽他居然在百忙饮酒谈笑间,抽出片刻与她。
奚献帝淡淡看来,低笑问道:“皇儿,此女何人?”
南云王将凤兮的手紧紧一握,朗声回道:“护国公四女景凤兮,也是皇儿心系之人!”
话音方落,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惊叹。为数不少的闺中千金纷纷咬紧银牙,有抖着手露出扇后愤然神情的,亦不乏有揪紧手帕紧握双拳的。
二殿下才刚回京,受封南云王,若是有心培植势力与太子党斗上一斗,便该投奔“东宫盛”而非与没落的景门结盟,更何况东宫家独女摆明对他情有独钟。再不然,朝中亦不乏有名门望族可结盟,总好过景门这烂摊子。
尹皇后直直打量过来,随即一笑:“当真是个可人儿,也难怪了。”说罢,就见她从发髻旁褪下一只金钗,晶莹的光泽中几颗翡石点缀其中,待由宫人交到凤兮手中,尹皇后又道:“这钗便当是见面礼了。”
凤兮巧笑收下:“谢皇后赏赐。”
抬眸一望,但见尹皇后坐的端庄,笑的冷淡,目光幽深的望来,灼光闪过竟是不明意味。
京中大家除却奉氏亦有景门、尹氏等,前者以忠君爱国之心匡扶社稷,居功至伟,后者本趋于没落,而自尹氏出了尹皇后,日渐兴盛。
这皇后原名尹环,生的年轻貌美,却性情偏于冷淡不喜问琐事,不若宫中其他嫔妃互相结交,三人成虎。献元十年,尹环方入宫,却凭着与众不同的冷艳气质博得奚献帝垂青,许又是为了股新鲜劲儿,宠爱有加者往年也数得出几位,众嫔妃全当尹环是昙花一现,并不在意,却不料延续了几个月,待她们有意拉拢时,此女已不声不响的怀了龙裔,光明正大的占据了妃位,瞬息俯瞰众女,傲视群花。
献元十一年,奚献帝喜得尹环所出十二皇子,甚为开怀。也不知她用了些什么法子,奚献帝对她的宠幸并未如以往般失了新鲜,反而日渐盛之。太子固然是有意讨好,朝中官员的巴结逢迎更是大有人在。次年,尹环登上后位,尹氏族人与她一脉相承,就是远亲们沾点余光也够在民间耀武扬威,近亲者封官加爵,荣华尽享,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尹氏冒头,与丞相一派面上和睦,实则暗中较劲,扎扎实实的瓜分了“东宫盛”的小部分势力。
如今,二殿下突然秘密回京,却未得奚献帝责怪,反而被封南云王并赐住云留宫,又于今日相携景门四小姐赴宴,尹皇后再以金钗示好表示认同,却在谈笑间亦默许了东宫荥与南云王的情投意合——这三股势力的结盟,不论真心与否已然不言而喻。
更甚者,东宫荥虽为东宫家人,本该与景门对立划清界限,见到赐金钗却无不悦,反而笑意融融:“景姐姐当真是绝代佳人,妹妹羡慕的紧。”说罢,她羞涩的半垂着头,俏生生的瞥了过来,原来是有示好之意。
第十一章
见东宫荥如此,凤兮并未由衷欣喜,或许因为此女姓东宫,或许因她那句“姐姐”听着刻意,总之本能的抗拒非她能控制。
奚云启若想与太子党争夺帝位,仅靠远在南方的三王之力,尚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无朝权在手本形同虚设,除非朝中“东宫盛”有意偏颇与之合作,而最佳途径为何怕是连三岁孩童都明白。
想到此凤兮脑弦绷紧,心明如若她与东宫荥同时进门,怕正妃位也轮不到景氏。在权力的战场上一向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世态炎凉、尔虞我诈,凤兮自问也见了不少,外人的议论、揣度并不重要,父亲的心血与景门绝不能遭人践踏,反观个人尊严、个人体面倒是其次了。
“妹妹才当真是妙人呢。”凤兮笑着回道,心中纵然不悦却在语气中毫无显露。众人看在眼里,纷纷交换眼色,看来南云王与景门、相府结盟是定局了。
奚献帝目光扫过,淡然宣道:“护国公于国有恩,与朕有意,既然皇儿中意景氏,便一同留住云留宫罢。”此言一出,听在众人耳中自是名分已定,再无争议。也许是心下尚有郁结之处,也许是得偿所愿而心悦,凤兮只淡笑谢恩。
“即使如此,荥儿以后可要多陪陪景氏,莫要慢待。”尹皇后不疾不徐接话。
奚献帝笑而不语,东宫荥听后喜颜漾开:“这是荥儿本分,娘娘您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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