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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沙洲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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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维正只觉伤足疼痛异常,低头望去,见一枚小锥从靴底透入,从脚板直插到脚背,想必是少年方才左手所执之物,那小锥只露出尖尖锥头,在阳光下闪着蓝盈盈的光芒,诡异莫名。张维正想起一事,脸色大变,对那少年道:“你是谢家堡的人?”

  少年喘了几口气,低声道:“多说无益,一命换一命,你看如何?”

  张维正脸色甚怒,道:“凭你也敢和我谈条件?”

  少年慢慢撑起身来,在自己身上推拿几下,轻声道:“无情锥下有情人。这句话你可听过?”

  张维正见他说出这句话来,虽然心中已早有猜想,仍是身子微微发抖,这时一个声音接口道:“被无情锥伤到,首先是伤处剧痛无比,接着毒素顺血而行,所到之处皆痛不可忍,同时他人稍一碰触中毒者,都会使中毒之人疼痛万分。最奇怪的是,此毒不会使人立即毙命,而是要痛足三天三夜才能死去。据说中了这无情锥的人,没有几个能熬上三天三夜的,大部分都受不了剧痛而自行了断。小兄弟,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说话的是谭卫疆,他此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在张维正那个随从手中。

  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说得不错。”

  张维正在二人一问一答之际,伤腿已开始一阵阵痛起来,那疼痛正如谭卫疆所说,难以名状且逐渐向大腿上蔓延,他咬了咬牙,忽然伸手去拔那无情锥,不料手刚碰上足背,便是一阵奇痛彻骨,不由“啊”的一声大叫。

  少年微笑道:“滋味如何?”

  张维正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沉思片刻,那伤处越来越痛,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坐倒在地,说道:“你可真有解药?”

  少年先不回答,右手在左臂上摸了几摸,一咬牙,手上用劲,咔的一声,已将肩关节复位,如法炮制,又将肘关节接上,动作熟练已极。他接好骨后沉声道:“谢家堡弟子绝对言而有信,这无情锥解药虽然难得,偏偏我就是有。”张维正微一犹豫,少年又道:“无情锥毒性猛烈,若是拖延时间太久,就是用了解药,身体仍会受损。你可想好了?”他这倒也不算虚言恫吓,张维正此时下半身已经疼痛之极,开始低声呻吟,他咬了咬牙,恨声道:“算我栽在你这小子的手里。”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他剧痛难忍,手上已是微微发抖,少年微微一笑,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正要走到张维正身边,忽听谭卫疆大声道:“偷袭,小心!”

  少年一惊,听到破空之声,似有暗器袭来,本能地一偏头,身子急向后掠出一丈开外,刚刚站稳,一阵凌厉的掌风便拍向他的前胸,出手者居然是那张维正的随从,少年大为讶异,此人先前显得憨笨之极,不料竟是深藏不露,少年内功不高,加上刚受了些内伤,哪敢正面接招,只好仗着高超的轻功连连闪避,不过几个回合,那随从变掌为抓,将少年手中解药夺了过去,张维正惊喜之极,叫道:“好卢九,快把解药给我。”

  卢九哈哈大笑,说道:“张大人,你想得挺美的啊!”

  张维正气怒交加,大声道:“卢九,你想造反么?”

  卢九笑道:“小人哪敢?这小子刚刚和你动手时我就看出来他是谢家堡的人了,要不是顾忌他的无情锥,我还能忍到现在吗?如今这无情锥的滋味算是给你张大人享用啦,解药的事,等我解决了这小子再说吧!”一边说话,一边手上不停。张维正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怪道刚才你不动手,原来是拿我来做幌子!你这是王爷的意思吗?

  卢九道:“王爷当初交代过,大人与谭卫疆是多年知交,只怕到时大人念在往日的交情上,下不来手,到时小的便可见机行事。今日看来,大人明明好几次可以致这谭卫疆于死地,却一再拖延时机,反而和这谢家堡的小子纠缠不休,没奈何,只好让小的代劳了。”

  张维正怒道:“你懂什么?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快把解药拿来,此事我不在王爷面前提起就是。”说着欲要起身,不料那无情锥毒性发作,稍微一动便是奇痛钻心,只好哎哟一声,滚倒在地,卢九看在眼里,不由哈哈大笑,说道:“谢家堡纵横江湖,虽然剑法难得,但大家伙儿怕他三分,还是因为这无情锥,听说这解药可是千金难得啊,你张大人未必有这个福气用上。”他此时大占上风,心中畅快,也不再和张维正多说,张维正只好破口大骂。

  谭卫疆忽然冷冷道:“张维正,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王爷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张维正蓦然一省,他毕竟多年混迹官场,虽然当局者迷,被谭卫疆一点,心中明白过来,不由全身冰凉。

  这时那少年左支右绌,已是连连后退,不知不觉到了水潭边上,卢九一掌拍出,少年见他内功深湛,哪敢硬接,足尖一点,往后急纵,却不知身在何处,顿时直坠入水潭之中。谭卫疆大吃一惊,随即冷冷道:“这位小兄弟一死,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两个了。”

  卢九见那少年坠入谭中,先是一惊,接着便呵呵大笑,那水潭虽小,潭水却是极深,少年一时不得浮上,卢九存心要致这少年于死地,想起当初用来砸谭卫疆的那块大石,忙奔过去,谭卫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卢九抱起大石,往潭边走去。

  那潭水深碧,潭底水草丛生,少年又是一身青衣,加上瀑布飞奔,水波四散,水中极不易分辨人影,卢九将大石放在一边,伸长了脖子往水中望去,刚刚看清,胸口突然剧痛,他低头一望,只见一小截剑尖从自己胸前透出,正是少年那柄软剑,水面上微波荡漾,映出他身后张维正的影子,卢九低声道:“居然是你?!”

  张维正已痛得全身冷汗,仍是应道:“不错。你要杀人灭口,那我也不许你活着。”

  卢九咧嘴惨笑道:“没想到你还能动弹,是我失算。”

  张维正冷冷道:“中了无情锥的人虽然全身疼痛,但只要不怕痛。还是能动的。何况还有解药!相比之下,痛一阵子总比死了的好。”

  卢九道:“原来如此。”双眼一闭,身子慢慢软倒,张维正松开剑把,费尽全身力气将卢九拖到一旁,他此时全身好似被千万条恶犬撕烂了一般疼痛,全凭一股求生意志才撑了下来,这时不能再忍,急忙在卢九怀中掏摸解药出来,一仰头服下,忽听卢九狞笑道:“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张维正心中一凛,不容多想,卢九已一掌击上了他的胸口,接着卢九长笑一声,往后栽倒,这次他是真的油尽灯枯,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那少年已湿淋淋地从潭中钻出,眼前变故频生,不由吃惊,怔在桃树之下,谭卫疆却反应了过来,道:“解药,快!”

  少年回过神来,从张维正身上搜出解药,喂谭卫疆服了,谭卫疆道:“你也服些。”少年摇头道:“不用,喝第一口酒时我就知道这酒不对,当时我是装了骗他们的。”谭卫疆吃了一惊,这才恍然为何少年中计之后仍然身手敏捷,刚想赞他几句,忽见张维正身体动了一下,说道:“他还活着。”

  少年扶着谭卫疆走到张维正身边,只见张维正面若金纸,气息微弱,少年道:“他心脉已断,活不了了。你是有什么话想问他吗?”

  谭卫疆点了点头,少年从袖中取出个极小的木盒打开,从中取了一枚金针,在张维正百会、丹田等穴位各扎一针,不过片刻,张维正悠悠醒转,谭卫疆双目凝视着他,问道:“你我多年知交,为何害我?难道就是因为雪薇?”

  张维正呻吟一声,双目中放出恶毒光芒,低声说道:“王爷答应我只要除掉你,他可想法求皇上将雪薇赐婚与我。”

  谭卫疆道:“雪薇与我多年夫妻,还有了宇儿,你想她会甘心嫁给一个杀夫仇人吗?”

  张维正冷笑一声道:“谭卫疆,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他呼吸忽然急促,情绪也激动起来,嘶声道:“你不知道我以前有多恨你,从结识你到现在,你什么都比我强,相貌生得比我好,官职比我高,运气又那么好,还娶了雪薇那么美的女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他急急吸了几口气,嘴边又现出一个恶毒的微笑,继续说道:“你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不急着杀你吗?”

  谭卫疆沉声道:“我不知道。”

  张维正低声道:“因为我要在你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时候告诉你——”他情绪极为激动,几乎有点昂奋地说道:“雪薇已经是我的人了,她告诉我,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这次我要来杀你,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说她早就恨不得让你早点死——”谭卫疆怒喝道:“你胡说,给我住口!”

  张维正道:“怎么?你怕什么?你的女人不爱你让你难过吗?”他瞳孔突然异常放大,似乎兴奋之极,又道:“我真想不通,你为何放着雪薇那么美的女人在家里,自己却成年在外游山玩水,你居然放得下心!”谭卫疆怒不可遏,扬手要打他,张维正哑声道:“你想打我么?我还要告诉你,雪薇身上有个红色胎记,你知道她的胎记在什么地方吧,哈哈!”谭卫疆大怒,少年见他全身颤抖,似是怒极,便道:“你别说话啦,真烦!”说着手中金针一动,直刺入张维正喉头,张维正身子一颤,笑声骤止,终于不再出声了,少年翻了翻他眼皮,说道:“他死啦!”言毕又去查看卢九,点头道:“他也死了。”谭卫疆服过了解药之后,现已可以自行站立,但他站在张维正尸体边只是出神。少年也不管他,将软剑从卢九身上拔出擦拭干净,缠回腰间,又去潭边牵驴,谭卫疆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少年道:“他们都死了,我也该走了。”

  谭卫疆奇道:“你要去哪里?”少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谭卫疆道:“大有关系。一、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要想法感谢你。二、刚刚与我饮酒的那三个人和这两人是同谋,此时必然派了人马守住各条道路,只等着拿我的头颅好去领赏,你刚和他们照过面,万一遇上,岂不糟糕?此地我还算熟悉,不如你我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少年皱眉思索片刻,觉得对方说得有理,道:“好罢!我是要去湖南,你去哪呢?”

  谭卫疆想了想道:“我也先去湖南,那里有我的老部下,对我极是忠心,我先去那里打探情况。”他朝山后一指,说道:“后面不远是天子岭,翻过这座岭可以抄小道去湖南境内。近来听说山中频频有猛兽出没,估计官府不会在这里派兵把守,你我稍稍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走。”

  少年道:“好的。”谭卫疆道:“我们把这两具尸体藏起来。”少年皱眉道:“这样太麻烦了,不如化掉还比较干净。”说着从驴背上解开一个包袱,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倒了少许黄色粉末在两具尸体的伤口上,只见那伤口嘶嘶冒烟,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有小半截肢体化成了黄水,少年道:“走吧,这化尸粉难闻得很。”

  谭卫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事,直看得心头一阵阵寒意,见那少年要走,忙道:“你再等我片刻。”少年皱眉道:“你这人好生婆婆妈妈。”

  谭卫疆冲进三间小屋子,匆匆忙忙收拾了一包野味,到了第三间方见到那老李头躺在地上,双睛暴出,满脸青紫,显是被人扼住喉咙窒息而死,谭卫疆心中极是歉疚,找了一张旧皮毯给他盖上,低声道:“可怜你一世孤寡,又因我而死。”他怕那少年等得不耐烦,同时又担心后有追兵,对着老李头尸身拜了三拜匆匆而出。

  少年已骑上驴子等着了,谭卫疆解下自己的马,道:“走吧!”

  两驾得得,直驰天子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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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寒如水 相依为伴
第三章 夜寒如水 相依为伴

  第三章 天子岭离那小山不算远,不久二人便到了山脚之下,抬头一望,只见山峰高耸入云,山脉绵延数百里,树木苍郁,地势陡峭,此时暮春,满山遍野都是盛开的红色杜鹃花,绿树红花相映,夹杂着野鸟鸣啾,山泉淙淙,并无一丝人语,在午后阳光照耀之下,越发显出勃勃生机,二人甫脱杀身大难,见此美景,不由俱是心神一爽。

  谭卫疆道:“此山极难攀登,你我将坐骑弃了罢!”他下马后在马背上一拍,打个呼哨,那马似是明白主人心意,长嘶一声,朝远方疾奔而去、那少年见状,也跳下驴子,将包袱背在身上,欲要驱驴,抬起手来却拍不下去,谭卫疆奇道:“你怎么了?”

  少年忽然眼眶微红,说道:“这头驴跟了我一个月,性子可好了。”谭卫疆啼笑皆非,起先他见这少年杀人,化尸,行种种匪夷所思之事皆面色如常,只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料到了此时,居然舍不得一头驴子。”遂笑道:“回头我赔你一头最好的驴子。”

  少年道:“这个自然,我救了你,你总要谢我的。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他在驴背上轻轻抚摩,眼中柔情无限,又道:“我不要它了,万一它被别人抓去杀掉吃肉怎么办?那多可怜!”

  谭卫疆忙道:“你放心,这附近都是农家,可缺牲口了,你这驴子性子好,人家就算捡到了也舍不得杀,一定会留给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骑出去赶集用。”

  少年破涕为笑,说道:“这也没错,它那么好的一头驴,谁见了都舍不得杀的,你说是不是?”

  谭卫疆道:“这个自然。”心中想道:“没想到这辈子难得拍马屁,这回却给一头驴子大拍特拍。”忙道:“它跑了这么久,应该饿了,你就放它去吃草吧!”

  少年点点头,抱着驴脑袋用脸挨了一挨,方解开缰绳,道:“乖,去吃草吧!”

  谭卫疆生怕他恋恋不舍,忙起身朝山上攀去,那少年跟在后面,他身形灵巧,宛若猿猴,不久便赶了上来,谭卫疆不由心中暗赞,忽然想起一事,笑道:“你我今日多次同生共死,可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呢。我的名字想必你已是知道了的。”

  少年道:“我姓谢,这个你是知道了的,双名寒剑,严寒的寒,长剑的剑。”

  谭卫疆把他名字在口中念了几遍,笑道:“那我叫你谢小兄弟可好?”谢寒剑道:“随便你。”谭卫疆见他脸色漠然,似是不愿相谈下去,便也闭口不言,当下二人行了一段路程,这天子岭岩石极多,荆棘丛生,两人走不多时,衣衫便都被刮破了十几道口子,谭卫疆见谢寒剑裤腿处被勾破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都是些小刮伤,鲜血慢慢渗将出来。想道:“这位小兄弟的肌肤怎生如此娇嫩,倒似个女孩儿一般。”心中有些怀疑,留意往谢寒剑颈项瞧去,却见他喉头微微突出,分明有着喉结,不觉释然,暗笑自己疑心太重。待二人行了两个多时辰,方到半山腰间,谢寒剑见前方有处草地,便指着道:“那里甚是平坦,你我过去歇息一下。”谭卫疆见他额头微微见汗,脸色却有些苍白,忙道:“好的。”当下二人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谢寒剑神情似是甚为疲惫,举袖拭去额上汗珠,靠着一株小松树闭目养神。谭卫疆不敢惊扰他,坐在离他两三米开外歇息,过了一柱香时分,谢寒剑才睁开眼来,双眉微微一皱,谭卫疆关切地道:“谢兄弟,你怎么了?”

  谢寒剑摇头不语,右手搭在左腕上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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