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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在手,天下我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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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的曲徽,强大而温润,虽只是掉了一枚棋子,于我却是从未见过的稀罕事,竟禁不住弯了嘴角。他瞧着我,亦弯起了嘴角,垂目拾起了那枚棋子,轻叹道:“张姑娘说会出现幻觉了,倒不知幻觉竟也是很好的。”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与他说,然此时站在这里,却又只觉得一片柔软,便望着他淡淡唤了一声:“曲徽。”
  他不曾看我,但我瞧见了那双漆黑的眼眸陡然收紧,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惊讶的痕迹。
  我在床边坐下,伸手覆上他的五指,只觉一片刺骨的寒冷。曲徽淡淡一笑,将手缩了缩,轻道:“我身上凉,别冰到百万了。”
  心中微微一酸。
  曲徽的温柔,已融入了骨血中,便算已是如此光景,他竟还是在念着我么?
  “偏不。”我哼了一声,推开那棋盘,伸手揽住曲徽的腰,轻轻偎进他怀中,“我就喜欢凉的。”
  他身子微微一顿,半晌才轻轻抚上我的头发。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是曲徽身上令人安心的淡香,便犹如大婚那也一般,我轻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抚着我头发的右手滑至我腰间,我心中一凛,连忙掀开他左臂的袖襟,只见整只手臂都转为青灰色,已蔓延至肩膀,根本不能动了。
  见我发愣,曲徽伸出右手将我揽到身前,弯起嘴角道:“我一只手臂也可以抱着百万的。”
  我将脸埋在他怀中,双臂圈在他腰间,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他不那么冷,想要给他温暖,想要代他受这虫蚁啃咬之痛,可却抵不住从他周身各处传来的森冷。
  良久,只闻一声轻浅的叹息。
  “还是让你发觉了”曲徽淡笑道,“是老师他到了这里么?”
  “嗯。”我闷声道,“若他不与我说,你便要这般不声不响地死了么?”
  “原本是这样想的,只是俞望川颇有些棘手。”曲徽放低了声音,“然此时见了百万你,又有些后悔。”
  “啊?”我一时不解,从他怀里昂起头,“后悔什么?”
  “时日将尽,只对着画像时方才觉得”曲徽垂下眼睫毛,掩住幽深的眸光,“我应让你知晓这一切,纵然你会伤心挂怀,亦要多些私心,至少最后这几个时辰让你待在我身边”
  我心中一甜,目光流转,画中女子眉清目秀,唇畔笑容如花一般,实是比我本人好看多了,便轻笑道:“画像明显比我美些。”
  “画像再美,如何能与你相较。”曲徽收紧了右臂,淡淡一笑,“这世间最美之物莫过于百万的笑。”
  
  这货嘴上是抹了蜜吧!
  我掩不住面上的开怀之色,只是嘴角还未弯起,便扁了下去。
  进门见他之前,明明已经告诫自己,不要难过,更不要哭,若只剩了那么一点时间,宁愿多笑一些,多甜蜜一些,可又如何忍得住。
  为什么不早一点知道,至少让我给他多做几顿饭,如平常的夫妻一般,再多些朝夕,再多些温存,让我化去他心中漫天的冰雪。
  至少要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曲徽,我好欢喜。”我昂起头,望着他隽美的美容轻道,“活了二十年,过了两生两世,尝遍人间酸甜苦辣,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快活过。”
  他弯起嘴角,将我抱紧了些,“井渊已被我娘牵制,待飞弓拥有武湖玉印,除掉俞望川,这世间便再没什么能束缚你,我要我的百万,永远都这般快活。”
  我鼻间一酸,再忍不住心中翻滚的疼痛,双手向他脖颈环去。曲徽身子微微一倾,顿时被我压在身下,一双幽深的眼眸静静将我望着,似有几分欲语还休之意。我不待他说什么,闭了眼便向他亲去,只觉他的唇冰凉而柔软,眼泪终是从我眼中滴下来,落在他脸上,缓缓地滑了下去。
  曲徽霎时睁开眼。
  这样一个笨拙而轻柔的吻,连哭泣都悄然无声。
  我微微喘息了一瞬,与他四目相对。
  曲徽忽然右臂收紧撑起身子,旋身将我压在身下,如瀑的青丝与天人般的容颜霎时覆盖下来。
  身躯紧贴,唇齿交缠,霸道且猛烈,不似他往日那般温文内敛。我闭了眼,心像是要跳出喉咙,只觉得满心满身都是曲徽的气息,心思飘忽如在梦中,只能环着他的脖颈,手中捏着一缕柔顺的乌发,像是捏住自己最后一丝神智。
  仿佛有什么被挑起,却不自知。
  那么幸福,又那么绝望。
  恍惚间,曲徽睫毛一颤,向后撤了数寸,眼中氤氲霎时清明了几分。
  “百万”他沉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我弯起嘴角,“你信我。”
  曲徽唇畔隐去笑意:“此毒无药可解,我比张歆唯更清楚,你莫要胡来。”
  “谁说我是胡来啦?”我复又贴近他,在他唇间轻轻一啄,“你为我颠覆了江湖,安排好了一切,可问过我是否甘愿?”
  他怔了怔,伸手撩起我耳边的碎发,柔声道:“你想要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我正欲反驳,却见曲徽弯起嘴角,复又道:“俞望川觊觎的,不过是那中原神州宝藏,在五座华城之下掩藏了千年的金矿,若让他得到,不说所费开采之力,五城俱损,只说这巨大的财富,必会惹来朝廷动乱,征战不断,百姓生灵涂炭当年你决意偷走这拓印的经书,怕的就是这个吧?”
  我垂下眼睫毛,无奈地苦笑:“你是神仙么?怎么什么都”
  “所以,你最想要的,便是这盛世安稳,天下永安。”曲徽在我耳边轻道,“你所守护的人远远多于你所夺去的性命,因为真正的百万,比谁都要善良。”
  他声音醇彻低沉,娓娓道来犹如天籁。
  我弯起眉眼,却是哭了。
  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与你拥有同样的灵魂,他比自己还要懂你。
  “你错啦。”我忍住哽咽道,“盛世安稳,天下永安,那都是从前的意愿了。如今我心中,再没有天下,亦没有这江湖,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莫说代价是经历过那些地狱的黑暗,我宁愿染遍天下鲜血,背负无尽的罪恶,多苦多痛皆可承受,唯愿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曲徽深深将我望着,黑眸汹涌翻覆,似有冰川消融,这世上任何美好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这双眼的风华。他紧紧掐住我的手腕:“百万,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我抽出手,迅速点了他的穴道。曲徽右臂来挡,终是慢了一分,且以他现在的身子,又如何能胜过我?
  “能换你一命的东西?”我弯下腰,让他身子躺得舒服一些,对着门外道,“张姑娘,成了,进来吧。”
  张歆唯一直猫在门外,这时听我轻唤,便低头进了屋,不知为甚一双眼红红的,似是哭过。
  “百万姐姐?”她哑了声音道,“你当真要这么做?”
  “嗯。”我向她笑了笑,“来吧,我信你。”
  “可是这换血之术极其繁琐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害你丢了性命!”
  “我知道。”我拉住她的手,“因会一命换一命,所以才被视为禁术。而我是自愿的,便也谈不上害了谁,且曲徽有《璞元真经》护体,常人之血如何能与他相续,亦只有我可与他相当——”
  “百万。”
  我立时回身,曲徽站在我身后,唇畔溢出了鲜血——他竟自己冲破了穴道。他身形连动,五指屈伸,直接便向张歆唯攻去,骇得她吓白了脸色。我运起内力,抢在他前面挡住这一招,忍不住道:“曲徽,别逼我出手!”
  “你给我吃的是忘情草。”他沉了脸道,声音中携着一丝怒意,“百万,你当真要与我换血么?”
  我扣住他的脉门,反手推出一掌,将他逼至床畔,迅速点了十余处穴道,弯起嘴角道:“活了两世,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我要做什么。”
  曲徽目色沉郁,正欲说什么,我复又拂过他的哑穴,缓缓凑近他耳边。
  “你不是要我快活么?”我淡淡弯起一个笑,“可是曲徽,这世上若没有你,我这一生都再难快活了。”
  换血之术,便是要内力资质匹配的两人,将全身血液互相对换,任何绝症都可不药而愈,但相对的,换血之人会继承被换血之人的病痛,加上过程中的并发症,换血之后基本不会活过三个月。
  且此术需要双方的极度配合,便是心中有一分的不甘愿,影响行血之速,亦不会成功。是以一颗凝聚百颗忘情草精华的药丸,足以让他忘了我,毁去一切执念。
  张歆唯将换血所用的东西准备好,只是静静瞧着我二人躺在一起。我看她面色,不由得苦笑:“张姑娘,可惜我是穷光蛋”
  “百万姐姐命都不要了。”张歆唯眼圈一红,“我可还能要银子吗?”
  我一怔,便明白了她的心意,微微一笑:“多谢。”
  日近黄昏。
  曲徽侧身躺着,我便这般望着他,二人躺在一起,彼此眼中都有对方的倒影。
  鲜血一点一点抽离躯体,似乎带走了全部的温度,全都流向了曲徽体内。同时一股冰冷随着剧痛灌入手腕,感官都逐渐模糊,只有神思还是清明的。
  我终于能够代他承受这份伤痛,为他挡去所有的冰冷与折磨,献出自己全部的温暖,滑去他一生的孤苦。
  “便算忘了这一切过往,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着。”我眼前渐渐虚幻起来,只是握了他的手,呓语般地道,“你有过一个娘子,所以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你要记着吃饱穿暖,少费些谋划心思,待自己好一点你喜欢甜的不喜欢辣的,喜欢素淡的颜色要记着找个贤惠些的姑娘,但不许太快,不然我会吃醋要记着”
  要记着,好好活下去,我爱你。


第二十章 百万,是个好名字
  (1)
  又是一年逢春日,天不过蒙蒙亮,清晨还满溢着未退去的冬寒。
  我将馄饨担子放稳,柴火慢慢烧起来,倒也不觉得冷。不多时就有了赶早集的人,多也是些穷苦人家,馄饨分为两种馅料,荤的八文钱,素的五文钱,赶上生意好的时候,不消一个时辰便可卖光。
  然我四处漂泊,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馄饨利润又微薄,赚的银两刚够我自己衣食温饱,好在我并不娇生惯养,能活着已是上天的恩赐,是以自足知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很是充实。
  正回想出神间,眼前忽然现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正中好好地摆着八文铜钱。水汽散去,勾勒出一张眉目俊朗的面庞来,我心头一喜,面上却撇了嘴:“大家这样好的交情,你却如旁人一般只给八文,还常常要我多给几只馄饨,是不是忒抠门了?”
  “啧啧”宋涧山亦撇了嘴,流露出几分潇洒风致,“好朋友数月不见,当不收钱请客一碗才是,哪有你这般嫌人给得少的?”
  我霎时炸毛:“你看我穷成这样,还好意思要我请你吃吗!”
  “我瞧你安逸得很。”宋涧山哈哈一笑,走到一旁坐下来,“百万,自上次靖边一叙,别来无恙?身体可好些了么?”
  “嗯,毒发次数少了许多。”我将馄饨下了锅,乐颠颠地说,“那次去靖边是因着慕秋大婚,不知她眼下可还好么?”
  宋涧山淡淡一笑:“新婚燕尔,如意郎君,怎会不好?”
  我很是代她欢喜:“嗯嗯,这便是圆满了。”
  “你不见她,又怎称得上圆满。”他微微一叹,“大婚前一日她在你坟前哭得肝肠寸断,你亦不是没瞧见。”
  “还是不见为好,九重幽一役,已有许多人对我身份生疑,若我重现江湖,只会为金氏镖局带来灾祸。”我将馄饨捞出,撒上佐料与香葱,笑了笑道,“只会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这般浪迹天涯是当真要阿颜等一辈子么?”
  宋涧山接了馄饨,筷子微微一顿:“横竖俞望川已死,又有阿徽主持大局,风云庄我是很放心的。”
  “风云庄和她”我微微一叹,“是两回事吧。”
  “我与师妹之间,发生了太多,已再难回到最初。”宋涧山低声道,微风淡淡掠过,“何况宋某是有妇之夫,今生绝不再娶。”
  言毕,他闷头吃着馄饨,我也没有再言语。
  这些往事,说着总是让人感伤。
  时隔一年,江湖上发生了许多事
  九重幽宫一夜血洗,炼华重现天日,点化井渊,令其终生于苍雪山顶赎罪。她与瞿简的关系也公之于众,住进了瞿门,与其双双归隐。为江湖平稳,俞望川的恶行终是没有公诸于世,曲徽于半年前秘密将其诛杀,宋涧山、晋安颜、御临风都有助阵,俞琛方知其父与妹的恶行,深受打击,俞家就此中落;桃源谷与风云庄甘愿臣服,曲徽拥有武湖玉印,各大派唯他马首是瞻,自此瞿门一统江湖。
  我正想着,胸口忽然一阵剧痛,手中的汤勺便掉落在地,只觉体内有千万虫蚁狠狠噬咬。这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身子踉跄了一下便向后倒去,似乎有人扶住了我,同时一股醇厚的内力从背后源源不断涌入,顿时化去了小半痛楚,但仍难以承受。
  宋涧山托着我坐倒在地,对旁边的食客解释为宿疾,便也没人再关注。我抱着双腿浑身哆嗦,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疼得说不出话来。这便是曲徽所中之毒的威力了,每发作一次,我都会不住地想,那六日温柔缱绻,他也是忍着这可怕的痛楚的。
  而我终能代他受苦。
  这般想着,心中就会涌起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力量,去战胜一切病痛。
  大约半柱香的时分过去。
  我喝了口面汤,大约是缓过来了。
  宋涧山面露忧色:“百万,可还疼么?”
  “不妨事,年初刚发作那会儿比这厉害多了。”我对他笑笑,勉强站起身来,与他打趣道,“十天半月都不发作一次,偏偏你一来就赶上了,不如你改名叫宋发作算了。”
  宋涧山却不理我的插科打诨,只沉了声音道:“你要这样躲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淡淡一笑,“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你明明是牵挂太多,才要这般隐姓埋名四处漂泊。”他幽幽一叹,我垂下头,沉声道,“这世上最没资格说我的便是你了,明明可以揭开真相,你却还是要背着这诸多骂名,我当真是不懂——”
  “你当知道,风云庄如今有阿徽庇护,已是日渐昌盛。俞家虽没落,但根基极稳,俞琛臣服的条件便是不可公开俞望川与俞兮之事,阿徽有意将他一军,洗清我的冤屈并要我接掌武湖玉印只是我不愿罢了。”他浅笑,“宋某闲云野鹤惯了,可做不来那一板一眼的领袖,且我在乎之人,皆知我的品性,这便已足够。”
  我怔了一会儿,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有些欢喜,又有些怅然。男儿当如宋涧山,论洒脱肆意,再无人能如他一般。
  “你说咱俩是谁先开始倒霉的?”我认真道,“真是难兄难弟。”
  宋涧山不禁失笑:“那肯定是你。”
  我忍不住抚额。
  他又道:“其实你与我也不尽相同,阿徽他虽已不记得,但你若肯让我与他说”
  “张姑娘曾说,换血的二人之间,会有某种联系。”我轻声道,“若让他记起我,引得血气逆转便会有危险,那忘情草这番功夫便全然白费了。然若他记不起我,去见他又有什么意义?”
  “这只是百万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宋涧山耸肩道,“我猜阿徽宁愿气血逆转,亦不愿忘了你。”
  我垂下眼睫毛微微摇了摇头,终是忍不住问道,“他还好么?”
  “好与不好,我说的如何算。”宋涧山言语中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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