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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八千女鬼乱明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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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建言,具有相当的战略眼光,一下子就点醒了魏忠贤。他在此前的剿灭行动还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在此之后,就明显地有板有眼了——专挑关键的人物定点清除!
  东林党又给对方“贡献”了一名军师。
  高攀龙与崔呈秀的冲突刚完,紧接着东林党诸人又与阁臣魏广微起了冲突。
  魏广微那时是阉党在内阁的内线之一。叶向高去后,内阁首辅由韩獷接任,韩虽然也是直臣,但分量上比叶阁老要轻得多了。魏广微大概也就有些放松,在一次宫廷活动中出了大纰漏。
  十月初一,皇上照例在殿上向全国颁布次年的历法,群臣列班朝贺,魏广微却把这事给忘了,在家里睡大觉。颁完了历法,皇帝上又亲率群臣去太庙祭祖,叫做“时享”。时享是朝廷大典,四季之初和年终各举行一次,极之隆重。由皇上带领群臣向祖宗牌位供酒水,行大礼。
  等到仪式接近尾声时,魏广微才睡眼惺忪地赶到,慌慌张张地挤进廷臣行列。
  大家正在庄严行礼,一位阁臣却是这么个狼狈样儿,众人无不气愤!
  典礼一完毕,负有纠察纪律之责的吏科给事中魏大中,就想上疏弹劾。黄尊素却担心此举会有连锁反应,劝阻道:“魏广微气量狭小,且极好脸面。如此攻他过急,恐生变,不妨搁置。”
  魏大中不听,还是上了一本,痛斥魏广微身为执政近臣,“倨傲不拜正朔(大明历法)”,猖狂有如辽东建州女真和西南的叛贼。
  魏广微去太庙祭祖迟到,严格说来不过是个考勤的问题,跟人品关系不大,更谈不上政治立场。魏大中弹劾他一下也就罢了,但不该上纲到奉不奉“正朔”的高度上。这种无限拔高的党争陋习,恐怕是近世“浩劫”中大帽子满天飞的早期渊源。
  如此一激,魏广微当然要气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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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拔除东林党两大桥头堡(3)
他立刻上疏自辩(理由总找得着,譬如为国事操劳过度睡过了头等等),同时四处展开活动。这小子早就暗投了魏忠贤,内廷的宦官对他很买账。一时之间,不光阉党成员,就是宫中的一般内侍,也纷纷为他说好话。连客氏都亲自出马,向天启帝进了言,说魏大中这不是小题大做、要排挤人么?
  天启帝平时就很厌烦廷臣之间的纠纷,见魏大中的话说得确实比较过头,就于十月初八下了一道敕谕,也就是告诫书。
  他说:“近日蹊径歧分,意见各别,爱憎毁誉,附和排挤。大臣顾及身名,动思引去,小臣瞻望风气,依违自合。职业不修,政事堕废。”他总结道,这种风气的原因是“纪纲不肃,结党徇私”,因此警告廷臣要反思,要改弦易辙。
  抽象地来看,天启帝这道谕旨说得不错,特别东林党方面是有这些问题。大臣一受攻击就引退,小臣依照“政治划线”评判人物,结果党争只能越来越激烈,于国事丝毫无补。
  东林党人只强调品德、操守和“划线”问题,对国计民生始终没能提出好意见,就更不要说采取什么惠民强国的措施了。天启帝对他们的弱点,还是看得很准的。
  当然,阉党方面,问题就更严重,远不止这些。但是天启帝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以为意——与自己较亲密的下属,那是越看越可爱啊!
  本来这个特谕针对的并非一党,是对大家说的。可是在魏广微被劾之后颁布,就明白地带有袒护的意思。天启帝就是再傻,也不能直接为魏广微迟到的事开脱,而这个特谕,恰是最冠冕堂皇的开脱。
  皇上居然坐歪了屁股,连公然违礼都不追究,东林党方面当然有人不服!
  压不住火的是都察院御史李应升,他于十月十一上疏,对魏广微的自辩狠狠砸了一家伙。
  本来魏广微的自辩也还算讲得有点儿道理:一是说自己“罪止失仪”,根本没到“不拜正朔”的程度;二是说言官有“风闻生事”的恶习,让人不能自安。
  然而东林党的官员们,逻辑思辩都相当厉害,且又站在道德制高点,所以砸起人来,势不可当。魏广微哪里是对手?
  李应升的驳斥句句击中要害,他说:“如果是行礼中动作出错,那才是‘失仪’,而魏广微是误了典礼。按照《大明律》,失误朝贺,应笞四十;失误祭享,应笞一百。魏大人应该领哪一条呢?”至于说到言官,李应升认为:“国家设言官,称为耳目近臣。所言若涉及天子,则天子改容以听;所言涉及大政,则宰相闭门待罪。魏广微之父曾为言官,公正发愤,敢直言,因得罪阉臣而去职,美名传诵至今。魏广微为何不思其父?至此,广微应退读父书,保其家声,勿再与言官为难。如此可上对神明,下对士林,异日九泉之下亦不至愧见其父!”
  这一顿砖头,砸得魏广微脸面全无,想与东林党撕破脸皮吧,又觉得还没到时候。无奈之下,他想起了李应升有个老师孙承宗,现为督师辽东的大学士。这个孙督师与自己既是同年(考中进士)又是同乡,也许会帮忙圆场。于是他立刻上疏,向天启帝提出:孙承宗督师辽东有功,皇上应给予特别恩典。
  他拍孙大人这个马屁,是为了换取支持。
  他所考虑的这些因素都不错,而且孙大人也确实劳苦功高,但他就是忘记了一点:孙大人也是一个出了名的直臣,满腹文韬武略,又曾是天启帝幼年的老师,他怎么能吃这套?
  有功不有功,轮不到你来说!
  孙承宗全不顾什么老乡同年的情面,上疏给予驳斥,说魏广微这是居心不良,行钻营之术。
  魏广微又吃了一瘪,知道自己与东林党再无调和余地,于是才公开投到魏忠贤门下。原来还仅仅是自称“宗弟”,现在降了一辈,自称“宗侄”了。
  那边李应升的奏疏当然是触犯了天启帝——刚发了特谕不要纷争,怎么又来说?皇家尊重大臣,你何必借故轻侮,还要引用《大明律》!那么今后大小官员再有迟到的,是否皆依律惩处?
  

一举拔除东林党两大桥头堡(4)
客、魏在一旁,又是假装气愤地一通忽悠。天启帝来了火,又想动用廷杖。韩獷听到了消息,赶忙写了个条子递上去劝住了,改为罚俸一年了事。
  魏忠贤正准备杖死一个东林党祭旗,结果被韩獷给搅黄了。他这下连眼睛都气白了。
  又是你!
  韩阁老,有一笔老账咱们还没结清呢。
  杨涟上疏的时候我四面楚歌,求到你,你不肯帮忙。现在我要打击东林党一个小小的御史,你倒这么起劲!
  看来,内阁的石头还没有搬干净。你们这些东林党的同路人,是否也应该统统给我开路了?
  怎么才能把韩阁老尽快赶走?
  魏忠贤一发话,魏广微、崔呈秀马上跑过来建言献策。
  几个人商量了一通,敲定了方案,决定拿东林党方面推举谢应祥为山西巡抚一事开刀,向东林党主动出击,以期扫倒一大片。
  由此,“推举谢应祥”立刻酿成了一个事件。此事的原委,来自山西巡抚一职空缺,不少人都在四处行贿钻营。吏部尚书赵南星也有所耳闻,执意不肯给那些苟且之徒以机会,而是推选了稳重清廉的太常寺卿谢应祥。吏部负责文官选拔的文选司员外郎夏嘉遇等,对这个人选也极为赞同。
  这谢应祥,曾在魏大中的家乡浙江嘉善当过县令,魏还应算是他的学生。他们的这层关系,被阉党抓住,想做一点儿文章了。
  魏广微找到自己的亲戚、御史陈九畴,唆使他上疏弹劾,说干了以后魏公公那里能给好处。陈九畴也是个躁进之徒,有这样的进身之阶他岂能不上?
  在陈九畴上疏之前,先由魏忠贤本人“预热”,在天启帝面前念小话,说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欺负陛下幼冲,结党擅权。若不把他们驱逐,则无以明皇威、统摄天下。
  天启帝最忌讳的就是人家说他是样子货。前年的十月,明朝的第82届状元、翰林院编修文震孟上疏,不指名地纠弹魏忠贤。疏文里曾说皇帝诸事不理,上朝“犹如傀儡登场,了无生意”,朝政全由魏忠贤摆布。魏忠贤于是叫了一个傀儡戏班子入宫,为天启帝演了一场,把天启帝看得手舞足蹈。戏毕,魏忠贤就说:“万岁爷,这就是傀儡登场呀!”天启帝这才回过味来,气晕了,下诏把文震孟廷杖八十。
  经过魏忠贤一忽悠,天启帝越发觉得东林党诸臣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自然有气。陈九畴的弹劾疏也就趁这个机会递了上去。他诬称谢应祥老迈昏庸,难当大任,是魏大中为了照顾老师,嘱托夏嘉遇出面推举的。
  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魏大中、夏嘉遇当然不服,上疏抗辩。双方打开了口水仗。
  天启帝又感到头疼了,把双方的奏疏发到院、部,叫廷臣们开会讨论。讨论的结果当然是断定陈九畴瞎掰,因为这个推举是赵南星所为,与魏大中、夏嘉遇何干?魏、夏两人都是品德高于山、清如水的君子,陈九畴造谣也不选个贴边儿的对象!
  部、院的意见,倒还实事求是,并没有掺杂什么党争情绪,主要是陈九畴的诬告太离谱了,谁来查也是这么回事。
  但是天启帝不信。魏忠贤先前已给他灌了太多先入之见,下面越是实事求是,做皇上的越是疑心你们结党营私。从正常渠道递上来的报告,抵不上小人在耳边的几句悄悄话。一般当领导的,越低能,就越有这个毛病。
  领导为什么愿意亲小人而远贤臣?为什么老是视肱股大臣为仇寇?为什么专以打击能臣、直臣为乐趣?这可真是千年谜团。这样的领导,说起来比例不多,但我们到处都能看见。其实他们和天启帝一样,是心智发育类似儿童的一类。
  他们打击人才、猜忌下属的心理,跟小孩毁坏玩具是一个类型。
  好好的东西就要毁坏,你能怎么着?我的东西,我有权!
  十月十三,天启又开始砸玩具了,对院、部的调查报告发了中旨。他痛斥魏大中“欺朕幼冲,把持会推”,把封疆大吏的职务作为向老师报恩的礼物,责备夏嘉遇和陈九畴互相攻击,不成体统。罚这三人各降三级,调外任。他还谴责院、部大臣偏袒一方,是“朋谋结党,淆乱国是”,给了一顿重重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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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拔除东林党两大桥头堡(5)
这顿乱砸,把阉党的陈九畴也捎上了。不过陈九畴心里有数,他这次“自杀式”的攻击见了效,立了大功,魏忠贤很快就会让他起复的。
  魏大中、夏嘉遇二人,一个是吏科的头头(都给事中),一个是吏部文选司的头头(员外郎),都占据的是组织部门的要津,就这样被阉党永远撵开了。
  天启帝的中旨,还责备了院、部(都察院和吏部)。按照惯例,院、部头头也须自请处分或辞职。如果老着脸皮不表态的话,会被人讥为“贪权恋栈”。于是,吏部赵南星上疏请辞,在都察院新上任不久的高攀龙也上疏自劾。
  天启帝不留情面,也不经内阁票拟,发出中旨令两人罢官回籍。一个组织部长,俗称“太宰”,一个监察部长,俗称“总宪”,在明代是比一般阁臣位置还要高的顶级高官。一件不相干的事,就一日免去两大臣,自大明建国以来也是罕见。
  内阁的韩獷、朱国祯大惊失色,觉得这玩笑开大了,急忙上疏论救,天启帝没答应,连平常高官回乡可以坐驿车的优待也不给。
  天启帝在谕旨里,数次提到“植党”字样,显然已经对垄断朝政四年的东林党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潜意识里,也许皇上在这样想:你们可能是没罪,但你们势力太大了,威望太高了。我不能容忍身边有这样一股异己的力量。
  其实在他身边更近的地方,一个庞大的、可以控制他意志的阉党已经形成,他却丝毫不感到威胁。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看见的,只是小人物的谦卑,是朝夕相处的和谐——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的人,怎么可能对我有威胁?
  小人之胜,在于谄笑;君子之败,在于孤傲。
  事情就这么简单。小人不谄笑,他靠什么本事固宠?君子有才干,他怎么肯低三下四地献媚?于是,在低能的领导眼里,就有了亲和疏的分别。
  领导的这种素质,有文化上的遗传,根治不了,就是诸葛亮也管不住!
  赵南星、高攀龙走了,意味着“众正盈朝”的总设计师走了,东林党的精神领袖也走了。
  阉党大获全胜,全伙弹冠相庆!
  ——皇帝真成了俺们的傀儡,跟东林党算总账的日子也就到了!
  

京城盛传孙阁老已提兵逼近(1)
阉党到目前为止,心想事成,攻无不克,在现实的层面上已俨然成为一大势力,不过名声还不怎么样。阉党的首领终究是个阉人,廷臣中的势利之徒想要攀附,总不免鬼鬼祟祟。如今,算是可以正式告别崇高了,扬眉吐气地喊一声“有奶就是娘”了。
  但是,吾土吾民,干什么事儿还是习惯有个好名声,没有好名声,便多少有些扭捏。比如“黑猫”这名字不好听,若叫成了“非白之猫”,也就多少理直气壮一点。
  名不正,则言不顺。阉党谋士在欢喜之余,都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顾秉谦、魏广微两人一碰头,凑了一篇特谕草稿出来,要以皇帝的名义为阉党正名,给东林党扣一顶黑帽子。
  ——舆论工作要是不做好,咱们就是胜了也还是鬼鬼祟祟。
  两人所想的具有超前性,魏忠贤听了草稿的内容,大为赞赏,连忙叫人誊好,呈报天启帝。
  天启帝对东林党正憋着劲儿,一听,就准了。
  这个特谕,等于皇帝给两派做的结论,直斥东林党人士“内外连结,呼吸应答,盘踞要地,把持通津,念在营私,事图颠倒,诛锄正人,朋比为奸,欺朕幼冲,无所忌惮。近年以来,恣行愈甚,忠贞皆为解体,明哲咸思保身,将使朕孤立无援而后快!罔上之心,却使人尽缄口,然后满足其无边之欲矣!”
  这一通连珠炮,把东林党的形象轰了个一塌糊涂。
  什么叫“指鹿为马”?
  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什么叫“皇上金口玉牙,说啥是啥”?
  这就是!黑变为白、清指为浊、忠诬为奸,把阉党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送给你们。
  谁是千古罪人?谁是坦荡志士?全给你反着来。
  谁能保证皇帝说的都是真理?
  ——不用保证,无须逻辑。有了最高权力,逻辑还有什么用?
  这道特谕对东林党尚留在位置上的人也下了警告,说是“今元凶已放(放逐),群小未安,或公相党救,或妄肆猜忖”,如果再不老实,不改过自新,那我就要动用祖宗之法了,决不姑息!
  圣旨一下,众人瞠目!不讲理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可说的?
  东林阵营这次保持了异乎寻常的沉默。只有一个小人物——给事中许誉卿,豁出脑袋了,顶风上了一疏,为赵南星、高攀龙鸣不平,说他们是“老成之人”,是“岁寒松柏”,就这么遽尔去国,今后谁还敢讲话,天下事深可虑矣!
  他话说得不是很激烈,本人身份也不高,因此天启帝只降了他三级外调,没动用祖宗家法,还算是侥幸。
  千人诺诺,一士谔谔。
  到了人人不敢说话的时候,问题就大了。
  今人有评论说,东林党此次不再力争,是因为丧失了以往的勇气。其实不然,这次他们倒是好像经过协调一样,不再做无谓的牺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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