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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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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九章 皇家武学 (下)
… “多谢陛下成全。”陈恪起身行礼道,这厮惯会顺杆爬。
“你小子。”赵祯不禁莞尔,又幽幽一笑道:“我问你,就那么笃定你那位同党会赢?”
“……”没料到赵祯会在此时突然发难,陈恪一愣,旋即不假思索道:“微臣恳请陛下收回这句话!”
“为何?”赵祯淡淡道。
“微臣是嘉佑二年进士,这一科里人才济济,有苏轼、苏辙、章衡、吕惠卿、曾布、邓绾、程颐等一干大才。微臣自知才学并非出类拔萃、且有有官人不得为魁首之旧俗。蒙陛下错爱,力排众议,点微臣为状元。并在短短两年间,将微臣不次超擢为鸿胪寺少卿、集贤殿修撰,此等拔擢之恩,微臣铭感五内,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陈恪声音哽咽道:“要说同党,臣也只是陛下的臣党,绝无二心。陛下方才之言,实乃诛心,君不密则失臣,陛下适才所言,非君论臣之道。臣恳请陛下收回!”
多亏了早先李宪的提醒,陈恪就防着赵祯会发怒,已然打好了腹稿,因此不假思索说出来,诚似肺腑之言,让赵祯不得不信。
沉默良久,赵祯才幽幽道:“好一句‘君不密则失臣’,但好像还有一句‘臣不密则失君’吧?”
“是,微臣行事不周,拙于谋身。”陈恪一脸惭愧道:“归根结底还是年轻了。”
“就因为年轻?”赵祯瞪着他道。
“是。微臣学不会相公们的老成,学不会大臣们的无过就是功。”谁知道陈恪的言辞犀利起来道:“放眼望去。满朝诸公皆是小心谨慎、清静自守之辈。微臣想要做事,无奈却无人认同。孤掌难鸣。此等情形之下,谁愿为国奋起,我便愿诚心相助,并非有丝毫私心尔!”
“……”听了陈恪的话,赵祯沉默片刻,方缓缓道:“天下太平。纵有事端,自有宰相们平息,还轮不到你们年轻人操心。”
“臣恳请陛下收回此言!”陈恪再次抗声道。
“寡人又说错了么?”赵祯不禁苦笑道。
“微臣承认,官家父子两代呕心沥血。为大宋迎来了难得的和平局面,但我们这就满足了么?华夏民族,何曾苟安过?!汉朝人因白登之围,三代卧薪尝胆,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终于在汉武之世消灭匈奴,一雪前耻!唐朝受渭水之辱,唐太宗励精图治,甚至允许军士在显德殿内习武,培养出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部队。最终消灭东西突厥,得享天可汗之威名!”陈恪声如金石,在赵祯耳边炸响道:
“我大宋亦不甘人后,太祖太宗为恢复幽燕,完我金瓯,一直全力北伐,后来到了先帝朝,亦曾御驾亲征,与辽主会猎中原。并毙其主帅,挫其兵锋,只是因为彼时契丹势大,而我立国未久,彼强我弱之故,未能全功罢了。我汉家王朝对夷狄忍辱负重,从来只为报仇雪恨,如今燕云未复,西夏又叛,怎能说是天下无事呢?”陈恪的朗朗之声,在大殿久久回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臣不为,小臣自当为之!”
这声音也灌满了赵祯的耳朵,竟让他已经冰凉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那一刹,他仿佛看到了二十七年前的自己。那一年刘娥嫔天,自己终于成为真正的皇帝。他将‘天圣’、‘明道’,这种意为人间二主、日、月并行的年号,改为‘景祐’。景,旭日当头,光华初现,天地必将豁然开朗!
当时的自己,也是怀着满腔抱负,向天下征集富国强兵之道,甚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宣布,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办法,无论谁提出,我都会将其定为法度,令国家永远遵行!
他以身作则、废寝忘食。每日视朝,不论大事小情,只要有奏章,他就全部亲自批阅。最后连宰相都看不下去了,劝他注意休息,小心圣体。
但他一脸严肃的回答说:‘朕承先帝所托,况以万几之重,敢自泰乎?’
就在他终于完成准备,要好好大干一场之际,却突然发病昏倒了……他实在太累了。然而如此的辛勤工作,却没有得到大臣的尊敬,反而惨遭他们的蔑视、甚至是诅咒!
等他醒来后,面临的不是大臣的慰问,而是他们毫无廉耻的诽谤,朝野之间,都传说皇帝之所以昏厥,是因为他废掉皇后,宠信美人,达到了‘倡优日戏于上前,妇人朋淫宫内,饮酒无时节,钟鼓连日夜’的程度……
而且不只是传闻,很快就有言官正式上奏。就是那个修黄鹤楼的滕子京,他上书劝谏皇帝,或者说是谩骂更贴切,他说官家‘日居深宫,流连荒宴,临朝则多臝形倦色,决事如不挂圣怀……’骂赵祯是个被女人掏空了的色鬼,所以上朝时无精打采,处理起事情来,像个白痴一样……
更让年轻皇帝心寒的时,满朝大臣竟没有一个指责滕宗谅的,反而一拥而上,借他这次昏迷说事,肆意污蔑他的名誉,目的就是阻止皇帝的改革……因为那会动摇他们的利益。
赵祯气坏了,他想狠一些,但被贬黜的大臣毫无惧色,反而洋洋得意,因为他们得以天下闻名。大宋朝不杀士大夫,是以官员们将触怒皇帝,当作成名的终南捷径,故而前赴后继的对他发起攻击,让赵祯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后来,他也曾遇到过,陈恪这样的大臣。那时的范仲淹、欧阳修,也是这样年轻,这样充满抱负,然而他们带给自己的,却是一地鸡毛的庆历新政。也正是庆历新政的失败,彻底浇灭了赵祯的强国之梦。打那之后,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维持下去,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因为赵祯终于明白了一个颠簸不灭的真理——不恰当的改革,其危害更甚于不改革!
所以他一直尽量求稳,求温和,也不肯再胡乱改革,把好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国家,送上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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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内,陈恪见赵祯沉默不语,面色阴晴不定,以为皇帝有些被说动了,忙趁热打铁道:“如今辽主耶律洪基荒唐嬉戏,不务正业,时常数月不理政务,其权柄尽归皇太叔之手,各路王公因此皆有不臣之心,其国力已不可与几十年前同日而语。西夏更不用说,没藏讹宠柄国操权,把国家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此正是我大宋励精图治、修武强兵,一雪前耻的天赐良机啊!”
“理是这个理……”赵祯苦笑道:“可惜我大宋国库空虚,文恬武嬉,哪有实力对外用兵?”
“所以要奋发图强,尽快使我们强大起来!”陈恪大声道。
赵祯看了他半天,才吐出一句:“年轻就是好啊,真让人羡慕……”便没有了下文。
见皇帝失去谈话的兴趣,陈恪知趣告退,走出大殿,回望着重重帷幔,他不禁心下一片黯然。这次面圣,就个人来说,应该是成功的,皇帝答应赐婚,也被自己一番说辞,打消了隔阂。然而他却十分失望……
因为赵祯的反应说明,这位皇帝已经雄心不再,彻底失去振作的可能了。
当他回过头时,目光却重新坚定起来,大踏步的走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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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宫里下来旨意,是李宪亲自宣读的诏书,陈家人于庭中设香案,听宣道:
“策勋饮至。春秋之格言。褒德赏功。国家之彝典。干城御敌。劳而必图。赏不逾时。人乃知劝。鸿胪寺少卿、集贤殿修撰陈恪,选于鼎甲、奉使大理,既使滇王献土归附,功莫大焉。拓集贤殿待诏土四千,尔劳居多。顾惟宠章。岂限彝等。可进阶朝散大夫、封信都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赐绯衣银鱼。”
待陈恪谢恩起身,李宪又拿出一道旨意,笑道:“东阳伯先别急,还有旨意。”
陈家人只好重新行礼听宣:
“门下。国家推大信于万方。来远人于四裔。輶轩将命。允谓难才。傥申专对之能。必加非次之命。鸿胪寺少卿、集贤殿修撰陈恪。奉使出境会盟。既交远国之欢。实称使节之职。息民继好。尔劳居多。式疏褒典。诞告明廷。可景灵宫副使,天章阁侍讲、加上骑都尉、东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五百户,赐紫章服。”
这道圣旨,把陈家人听得目瞪口呆,二十出头的紫服官?除了天潢贵胄还有谁能做到?陈恪却愣是做到了。
不过别高兴太早,因为还有第三道旨意——
分割——
需要理清一下思路,所以第一章有点慢,不过基本更一定会保证的,还有一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三零章 龙昌期 (上)
… “门下,景灵宫副使、天章阁侍讲、加上骑都尉、东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五百户,赐紫章服陈恪,言行万众瞩目、当表率天下之士,然其阴差阳错,竟先后与苏、柳氏女定情,轻佻荒唐、有悖常情。今虽悔悟,错已铸成,娶其一女,失信于彼,况彼女何错之有?弃之错上加错。尚念经年以来,其不辞劳苦、功勋卓著。且沥血伸诚、省躬待罪、寻降矜宽之诏。复该赦宥之文。特示优容。”
“止降为集贤殿修撰、沮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食实封一百户,夺紫章服,改绯袍银鱼。并封苏氏女为沮阳县君、柳氏女为舞阳县君,效娥皇女英妻之。庶保君臣之分。无伤夙旧之情。屈法推恩、下不为例。”
听着圣旨,陈恪竟然呆了,脑海中满是过往的一幕幕,终于能终不负佳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学士要想开点,虽说是贬斥,然官家拳拳之意;可见一斑。”李宪轻叹一声道:“还有第四道旨意。”
陈恪只好继续听旨,不过他混混沌沌,只听到任命自己为‘权守皇家武学院事’,‘守’是以低品官任高品职的意思。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
陈恪接了圣旨,陈忱又拿钱了天使,把他们打发走了,才转回笑道:“这下,三郎终于可以结婚了。”
陈希亮却没好气道:“你这个当哥哥的,必须结在他前头。不能让人家笑话咱们,颠倒了伦常!”听话听音,谁都听出小亮哥对陈恪一肩挑两房,并不满意。
“我知道了……”二郎顿时蔫了,尽管苏八娘不再拒人千里之外,但想要把她的心彻底暖过来,还需要些时日。本来他打算。把这锅饭做熟了,慢慢吃下去的,现在看来。只能夹生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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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亮的担忧没错,汝南王府内,赵宗实已经得知了这四道诏书。与几个兄弟商量起来。
“以为先把他的官升上去,再贬下来,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了么?”赵宗晖对陈恪恨之入骨,只要一提起他,保准咬牙切齿:“何况里外里,他不仅分毫不损,还得了个绯袍银鱼沮阳男,更别提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了!怎么好事都让他占全了?!”
“齐人之福那么好享么?”饱受家宅不宁之苦的赵宗懿却不以为然道:“两头并大的例子,古来不是没有,但哪个有好下场?何况以柳月娥的性子。还不打得苏家那个女子鼻青脸肿?三苏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不用别人挑事,他们也得告到官家那里,到时候,姓陈的吃不了兜着走!”
古人讲‘修齐治平’。一个连家宅都摆不平的官员,会被认为是无能之辈,更不要提但当国家重任了,因此一条‘治家不严’的罪状,就能断送了陈恪的政治生命。
“这话有理。我都迫不及待,看他的好戏了。”赵宗祐笑道:“再说。我看官家是瞧不上他了,否则也不会把他发配去武学院,那个烂摊子谁能收拾得起来,最后被看笑话是难免的。”这年代重文轻武,任职太学国子监,被看做是清贵,但管武学的话,则被视为毫无前途可言,所以他才会觉着,陈恪去武学院,是被皇帝打入冷宫了。
“还是大意不得,那帮家伙奸诈的很,”一脸阴沉的赵宗实摇头道:“谁知道有什么阴谋?”他对前几日的遭遇,仍旧耿耿于怀,认为是赵宗绩父子在故意整他。
“说的是,”赵宗祐点头道:“平心而论,陈恪那厮能力非凡,赵宗绩全靠他才有了今天,灭掉他赵宗绩就没了指望。所以,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让他给武学院陪葬。”
“嗯。确实不能大意。”赵宗实点点头,却话锋一转道:“不过,还是以大局为重,尽量不要动手脚,等他自己犯错吧……”伪君子最怕混不吝,他一直告诉自己,忍一时海阔天空,等到我坐稳上那位子,姓陈的本事再大,我也能任意炮制他。
“唉……”赵宗晖郁闷的叹了口气,陈恪一天不完蛋,他就一天不敢出门。
“好了,”赵宗实不想再提陈恪,换个话题道:“龙老先生何时抵京?”
“换别人早就到了,但他年纪大了,不敢急行。”一直紧盯此事的赵宗懿道:“再就是,咱们邀请他进京,不就是为了壮声势么?路上走得慢些,那些非沿途的州县官才能赶得上拜会。”
“嗯。”赵宗实点点头,面生忧色道:“不过,还是加紧进京吧。我听说,王介甫马上就到了。”章惇代表王安石来京城走门路,结果一头扎进陈恪的外宅中,此举被他看为,是这位享誉四海的官员,投靠赵宗绩的信号。
再加上赵宗绩举荐王安石为三司度支判官,就更坐实了赵宗实的猜想。
“韩相公说了,不必担心,亦不必对王介甫心存芥蒂。”赵宗懿摇头道:“他说王安石人品贵重,定不会掺和进来的,此事多半是那章惇,被陈三郎拉住了,据说他俩是好友来着。但赵宗绩百般卖好,最多也不过换王安石个中立回来,影响不到我们分毫。”
“嗯……”赵宗晖这下放心了,叹口气道:“要是父亲身子好些了,也省得我们瞎猜。”赵允让本来就病入膏肓,赵宗辅的死,又沉重打击了他的精神,故而这段时间一直卧床不起。太医吩咐他静养,不得瞎操心。
“但愿如此吧。”赵宗实叹口气道:“不过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要说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感情,那绝对是瞎话,毕竟老头子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但现实遇到的难题,更让他焦虑——如果赵允让在这节骨眼去世的话,那么按例,自己就不得不丁忧了!
两年零三个月,实在太漫长了,足以把人之前的努力抹平!你还得在老家束手无策的看着别人进步!
有道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怕三年后自己复出,赵宗绩已经抢到前头去了。
“嗯。”听他这样说,赵宗懿心里不痛快,但也不好挂在脸上道:“不过父亲说过,叫你不必担心,祸兮福所倚,焉知这不是件好事。”
“我岂是那等不孝之人?”听父亲如此为自己着想,赵宗实有些羞愧道:“方才的意思,不过是想要床前侍疾罢了。”
众人心说这还像句人话,赵宗祐道:“十三弟这就对了,有道是‘非孝子不忠臣’,我想全天下的人们都在看着你呢。受点累就受点累吧,但能赚个好名声啊。”
“对自己的父亲,怎能那样功利呢?”赵宗实摇头道:“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府中不准唱戏、不准饮酒、不准争吵喧哗,违者严惩不殆。”顿一下,看看众位兄弟道:“有道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了避免这个遗憾,我将放下一切工作,在父亲床前侍疾,外面的事情,全靠你们了。”
“好。”众人点头道,心里却冷笑道,看来老爹临时还要成为你作秀的工具。
其实赵允让儿子多了去了,一人伺候他一天,一个月不带重样的。但为了帮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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