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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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连里的86步战和装甲车统统上缴以后，王必成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这些亲爱的“伙伴”了，他非常享受车里浓烈的油烟味，剧烈的颠簸不仅没让他难受，反而亢奋异常，仿佛又回到了那大漠烟直的西北拉练场。
　　旁边营指警通班的新兵就不行了，因为怕高速行驶时树枝插进来，所有的车窗都关闭了（连车顶的高射机枪和防盾也拆了固定在车厢里，86步战一律炮塔向后），前车浑浊的尾气油烟还是渗进狭窄的车厢里，新兵们不习惯难闻的气味和这种不知天不知地的颠簸，一个兵首先呕吐起来，引得其他几个新兵也呕了起来。
　　“狗屎，”王必成一边摇晃着扶正颠歪的头盔一边嘟囔着，他跟这些相处最多不到二十天的新兵们没啥感情，每到看到新兵这种狗熊样，他就不禁思恋起那帮一起摸爬滚打的老战友——现在在他营里旧手下只有不到100人。其他都被抽调到其他部队去了。
　　车队疾驶着，每辆车的车头和两侧都糊满了烂泥和枝叶的残骸，被履带卷起斗大的泥团和石块飞散下来，砸的钢板嘣嘣响。后车不时笼罩在前车踩油上坡时喷出的滚滚黑烟里，驾驶员努力透过肮脏的防弹玻璃和黑烟辨认前车的雾灯以保持车距。120辆车足足拉开4公里长的车队。
　　沿途经过不少村落，连汽车也没见过的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条看不见尾的钢铁长龙呼啸而过。连最顽皮的孩子也吓的躲到大人后面，惊恐地大瞪着眼。
　　“啪勾——啪勾——”
　　九点来钟车队穿过一个山坳时突然传来老式步枪的射击声，
　　（当时陈济棠治理广东颇为得法，将全省划为5个绥靖区，各县镇均有保安队，共计1400多个，105万人）
　　“还真有不要命的，”营作战参谋吴石晓把眼睛凑到观察镜上。
　　报话机里传来头车3排长的声音：
　　“营长，左前发现几个抗枪的，要不要打？”
　　师里开干部骨干会的时候已经知会大家，因为整个战役区内的电话线路都已经被我机降特种兵破坏（总共才几条，还都架在电线杆上，说的特丰功伟绩似的），所以前锋营如果遇到小股骚扰时，不必还击，以免耽误时间。
　　王必成拿起报话机正要告戒3排长，突然又是3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两声，
　　“打哪去了，跟放信号弹似得。”　熟悉辨别弹道的吴石晓讥笑道。
　　王必成心里猛一激灵，对着3排长喊：“把他们给我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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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当黄振伍少将在直九直升机上俯视他的兵团，眉头跟地面上车流一样扭成一团时。
　　他并没有想到他和他的参谋团严重低估了陈济棠的能力。
　　时近中午。平远城里，窄窄的石巷深处，一户寻常而略现小康的木笼趟门前，两个马弁揉着眼打着呵欠，显然熬了通宵。
　　阳光透过镶嵌在陈旧雕花木格上的五彩玻璃，温柔而又模糊地射在高檐卧室里红木旧式大床前的磨石地面上。
　　陈济棠部第八师师长王重珍少将刚刚起床，一边臃懒地探脚下床找鞋子，一只手还在床上丰腴少妇赤裸腻滑的乳房间流连缠绵。少妇娇嗔地翻身揽住他，紧紧把上身贴住他的后背……
　　人皆此好啊，虽然陈济棠军纪甚严，王师长与元配感情也是不一般的好，但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了无生趣的破烂县城，何以打发这寂寥的军旅生活。
　　上一次在东城门口巧遇乘滑竿出城的少妇，王师长顿时眼前一亮，在这遍地穷氓的小县，居然会有这么气质优雅、鲜丽动人的尤物。而滑竿上的少妇显然也被这挺拔英武的军人吸引，含羞又大胆地与他四目相对。滑竿远去时，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一羽香帕居然《西厢记》剧情般飘落在地上。
　　如同一道甘露淌进王师长疲惫干涸的心房，丑陋破败的土砖城墙也立即变的如徐志摩的康桥般诗情画意。随后马弁打听到少妇的独居消息，就自然且彻底的破坏了师长那辛勤修养了四十多年却并不坚固的道德底线……
　　“报告，”窗外传来师部传令兵气吁不平的声音。
　　“什么事？”王重珍烦恼地声音，他当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潮州汕头方向响了紧急军情枪声讯号。”（陈济棠知道当下电讯极不发达，交通又不通顺，因此令非常情况下以枪声一站一站传递简单的特急报告，如同烽火台一般。这个办法在较短距离内是有效的，而平远距第一次发现“侨军”装甲车队不足百公里）
　　“紧急军情？”王重珍暗忖。
　　“潮汕一带向来只有少量赤匪的游击队活动，规模极小，看见保安队都要躲，不可能是他们闹事。难道是……，”一个可怕的念头跳进他的脑子，
　　“不会是日本人吧，年初日本人就想在上海登陆，跟十九军和第五军打了一仗，没赚到什么便宜，难道竟想转在东南沿海登陆？”
　　王重珍被自己大胆而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东南沿海苦贫，哪有攻占大都会上海那么有意义，有影响。况且跟日本又没有全面开仗。”
　　不过他不敢耽搁，急忙穿好衣服，给江西龙南的余汉谋和广州的陈济棠各拟了一份紧急军情的电报。
　　两个小时后，广州和龙南的电报分别发来。
　　令第八师派出一个团向南搜索，广州的电报令说已有空军侦察机前往查看（时陈有张惠长所部广东空军4个大队，飞机142架，陈策所部海军舰艇一批）。
　　——
　　中午，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员黄振伍少将、政治部主任王云桐大校、参谋长杨殿杰上校和两个军的将领们抵达设在光德墟的临时指挥部。
　　主力部队的补给及通讯中转站也设在这里。大批运送部队和装备的军车在此没有停留，隆隆而去。警卫连的战士把老百姓从家里“请”出来，叫他们带上细软到临近的亲戚家暂避。本地百姓大多只会讲潮汕话，最多也只会讲“官话”——广州白话，大多数战士根本听不懂。简直到了外国一样，只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归侨政府”宣传告示给他们看，没想到找个识字也真难。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个祠堂里，将领们还没进屋，空军的情报就到了。
　　约十点和十二点左右，电子侦察站截获几条有价值的无线电电文，初步认定我军动向已被发觉；接着空军雷达首先发现西偏南方向200公里处有一架时速约300公里的可疑飞机飞来，已急令值班的歼7战机将其击落。一点，侦察机高空拍摄的地面照片发现平远城内及附近敌军有向南移动迹象，具体数量和动机尚待查明。
　　黄振伍皱着眉头将文件和照片摊给大家看，
　　“看来我们还真小瞧他们了。”
　　“其实也不怪，这么大的动静，这么远的距离，如果不被敌人发现就轻易完成战役合围。以后的兵就不好带了。”王云桐很合适宜地给黄振伍打圆场。
　　第2军政委蒋渭捏着光溜溜的下巴沉吟道：
　　“现在我军行进速度不理想，虽然提前了3个小时出发，但道路状况比我们估计的更糟，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现在179师、130师118师的主力前锋离平远还有90公里，尾巴刚出饶平，要想及时展开有一定难度。”
　　“我看不必改变计划，现在部队被道路状况拉得首尾难顾，突然改变计划会更加混乱。179师的先锋营已经临近平远，还有1个小时的车程。我看应着令他们迅速展开，堵住南下敌军，给主力部队争取12个小时的时间。”第1军军长孙振堂道。
　　“万一敌军一打就缩回去了，并向江西逃窜，我们的全盘计划不就落空了吗？”集团军参谋长杨殿杰说出了大家的担心。
　　“是啊，我们的目的是重创余汉谋部，过快歼灭或驱逐平远之敌，余汉谋的其他部队就不会来钻我们的圈套了。”
　　黄振伍领袖般挥了下手：
　　“事不宜迟，迅速电令179师先锋营就地展开，如敌人数量不多，就地全歼，之后迅速插到平远以北与机降部队会合，准备阻击平远之敌北逃。如发现不可全歼，即刻绕过敌人向平远以北穿插，建立阻击防线。179师主力轻装加快行进速度，争取16小时内对敌完成合围。其他部队计划不变。”
　　“是”
　　“等等，”黄振伍双手撑在桌子上，“既然计划已经暴露，请总部陆航团火速向平远以北机降部队。”
　　

第二十六章
下午一点二十分，179师302团加强营到达距平远县城11公里的石门里，看来在师部命令的8小时内全部赶到预定狙击地点是不可能了，团长杨松光急的两眼冒火。
　　他跳下装甲车，因为在闷热的车厢里呆了太长时间，衬衣都差不多被汗水沤烂了，他不斯文地光着膀子只穿着防弹背心（总部调集了现有全部35000件中的30000件配给主战部队），拣了根树枝一辆一辆地疯狂敲打那些他认为速度太慢的驾驶员的装甲板，一边在烟尘和轰鸣中大骂着作着夸张的手势催促他们。
　　“团、团长、师部急电……”通讯员小张一边呛的咳嗽着一边钻进烟尘将他拖出来。
　　十来分钟后，车队前队已经在山脚停住，后队们陆续赶来，不久就在山脚下轰轰隆隆地聚成一堆。后面的车还不断涌来，驾驶兵打开车窗和防弹板吆喝其他车腾车位，对不理睬的战友破口大骂，班排长们忙着前后奔跑着协调。
　　虽然没有得到下车的命令，不少兵们还是借着这难得的停车机会下车换口气。
　　连续八个小时颠簸的行程，狭小闷热浑浊的车厢，甚至可以看到从打开的后舱门里往外冒的丝缕烟雾。新兵们大多呕的一塌糊涂，每辆车都污秽不堪。
　　外来工新兵表现最佳、军工厂子弟还好一点，虽然也都晕的厉害，却比较吃得苦，还能帮着战友互相照应。最惨的是从城镇招募的新兵，不少人是被拖出来换气的。一个学生模样的新兵躺坐在泥地上，啜泣着从脸上摘下精致的被呕脏的无框眼镜，虚弱地用眼镜布想擦干净点，但装在上衣口袋里已经沾满呕吐物的绒布只是在超薄树脂镜片上划着黄白的圈儿。
　　几个五大三粗的外来工新兵蹲坐在满是污秽的装甲车边上，撕开各自的野战干粮包装袋，把即食的香菇鸡粒饭袋拨到一边，只取出牛肉条和黑巧克力吧唧吧唧大嚼起来，引得傍边好不容易止住呕的城镇新兵又忍不住反胃地干呕起来。
　　6营营长王必成紧急安排完连长们向各方向前出2千米派出警戒，就急匆匆赶到“团指挥所”。
　　所谓团指就是团警通排在山腰傍边找了一个小山包，在山包顶上紧急架设了一堆锅状、枝状和鞭状的天线，用来从100公里外的指挥通讯中转站给军用掌上终端接收下载图文信号。山包下面，团长杨松光、车队总指挥179J师属机械化营营长范永泽中校、团炮营副营长等人聚在一起，正在研究师部命令。
　　师部发来的最新情报显示，平远敌军已有所察觉，有约上千敌人分三路纵队从平远南面的军营开拔南下，先头部队距前锋营不足9公里。平远周边有小股敌军活动迹象。而江西龙南、广东和平、闽西敌军还没有明显动向。
　　因为是大白天，侦察机不便低飞，所以团炮营副营长费力地数着屏幕上侦察机高空拍摄照片的黑点，估摸着敌人的数量。
　　“我军今天凌晨在平远和龙南、和平、闽西的交通要隘各机降了一个连，平远城北的山林中机降了我师301团的2营；其他三支打援部队的前锋部队因为路远都还在路上，只有我部最接近预定地点。我师主力现在刚刚到梅县地界，离我们还有4个小时车程，但因为前后拉的太开，要全部完成集结、归建制、展开最少还需要15个小时。在这之前只有靠我们、301团的2营、和再次机降的增援部队了。”杨松光简要的将所了解的情况告诉大家。
　　“集团军首长的意图是：原战役意图不变。根据敌情变化，命令我部与301团2营取得联络、就地与装甲车队组成装甲机动打击部队；以少量兵力扼守平远周围各制高点，敌若敢于大股突围，则我以空军和机动装甲部队集中对其反击，务求将敌困在平远。”
　　机械化营营长范永泽张口想说话，杨松光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平远周边共有七处要地，”杨松光对照着军用掌上终端屏幕上生成的三维地图，用手指着铺在一个柴油桶上的地图。
　　“我们现在面前的452/321高地就是通往梅县县城的去路，北面和西面的四个要点由301团2营负责控制，我部负责452/321高地、东面的765高地以及这片林地，”杨松光的手往东北角一指。
　　“必须在2个小时内完成部署，现在这样安排：新2师直属机械化营的30辆步战与316团、317团、318团三个团属装甲连的30辆装甲输送车绕道城北与301团2营汇合，支援他们作战。”
　　“6营营长王必成带3连和营炮连前往东北角林地驻守，2连连长带两个排和团炮营的4门82迫、6挺12。7以及连火力排守765高地，1连上车划归179J师属机械化营指挥作为我部的机动部队（因作运输用，机械化营的30台车上每车只有驾驶员、炮长、车长3人）；其他部队随我守452/321高地。”
　　“那我们手里只有1个步兵排、2个迫炮排、2个机枪排，150人了。”团炮营副营长掰着手指算了算，惊讶地望着杨松光。
　　“你们营部直属不是还有个80来人吗？我手里也有个警通班。再说他们——”一指范永泽，“也可以随时支援我们。”
　　杨松光苦笑着拍拍副营长的肩膀。
　　实在是兵太少，他也只能这样安排：765高地和东北角林地一时都得不到支援，而且东北角林地在地图和照片上看来无险可守，而万一452/321高地被撕开一个口子，就只能指望后面师主力的先头部队能赶上来了。
　　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山谷里吹起一阵凉风，激得汗水淋漓只穿着防弹背心的杨松光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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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平远城里第八师指挥部里，师长王重珍心神不定的在开会用的八仙桌边走来走去。晃得端坐着的副师长和参谋长直眨眼。
　　也不怪王师长心烦：教导旅那个目无尊长的王八蛋旅长蔡德奎一点面子也不给，居然叫了半天还没到，听说他一听到有警报就带着手下三个团中的两个团分别去城西和城南的两个小山包挖战壕去了。
　　王重珍简直被这毫无军事常识且目中无人的愚蠢混帐行动气笑了：
　　且不说平远地处腹地，距沿海四百里山地，熟悉道路的都要走四五天。敌人即使在沿海登陆肯定也是先打汕头揭阳等较近且富庶的县城，怎么会费劲扒拉跑几百里山路累死累活地攻这穷县城。况且谁又知道在这穷山沟里还有我们这17000人。
　　正在汕头休整的范德星旅倒是真够倒霉的，先是“剿匪”剿掉了自己的两个营，这下如果沿海有事，他们又是首当其冲。奇怪怎么一直联系不上，几次无线电报发过去都如泥牛入海渺无音讯。
　　陈长官的空中侦察也不知有没结果，四个小时了还没消息。嗨！不好，若东南有事，我部距离最近，不免急调我部前往增援，到时免不了要有一场象上海十九路军那样的血战。
　　王重珍的脸上忽晴忽雨，投笔从戎的他当初自然也有一番报国驱虏的壮志，只是经过十来年历经军阀内耗却不曾有机会向外敌放过一枪，加之官场浸淫，不免已生患得患失之心。此刻暗忖自己难有十九路军蔡廷锴、蒋光鼐两位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