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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之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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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伷先连忙还礼,应慧把裴伷先让到禅房落座:“前些日子老衲收到表侄女玉十三娘的信函,说让老衲照应裴施主。后来老衲知道裴施主已经成为公门中人,事务繁忙,故未敢打扰。不知裴施主今日来找老衲有何见教?”

  裴伷先长叹了一声,就把在瀼州的遭遇说了,动情之下,泪流满面:“只希望法师能收留愿儿,裴某死而无憾!”

  “可是施主要做何打算?”

  “回到瀼州,和崔庸忌那个狗贼拼命!”

  “不妥不妥。你也知道,要是回去,你势单力孤,必死无疑。这个孩子刚刚失去了母亲,又要失去父亲,你于心何忍?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裴施主何必如此心急呢?”

  裴伷先低头不语,应慧思忖片刻,突然说:“常言道:生死由命。这样吧,我这里恰好有一位贵客,是老衲的好友,是位高人,三天前访友到此。他善面相,言无不中。就请他给你看看,如果施主命禄已尽,那老衲也不阻拦,任由施主去了。如果施主命禄不绝,总该从长计议。”

  说完,让身边的小沙弥:“去请张先生来。”

  小沙弥出去不大一会儿,领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有六十多岁,头挽牛心发髻,相貌清奇,双目有神,三柳花白的胡须,身穿月白长袍,一副仙风道骨。

  应慧起身给裴伷先介绍:“裴施主可认识这位老先生?他就是著名相术大师张冏藏先生。”

  裴伷先大吃一惊,他早就听说过,张冏藏是和袁天纲齐名的相术大师,他给人预言未来,不仅准确,而且甚为详细,言发必中。连忙起身施礼:“裴伷先见过张先生,请张先生指点迷津。”

  张冏藏哈哈大笑,操着一口浓浓的河南口音说:“岂敢岂敢,裴公子乃名门之后,乌衣子弟,老夫咋能滥言。”一边说着,一边手拈须髯,仔细打量着裴伷先。

  片刻之后,张冏藏又拊掌大笑起来:“好好好,裴公子目下有劫难,但是公子的大富大贵之相则是无人可比哩!将来必当位及人臣,官授尚书之职,而且必得高寿。只是……”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只是裴公子劫难未满,还得当心。最近当有再流西北之厄,不过厄中有喜财之相,似乎无关性命,可是相当辛苦哩。”

  应慧说:“裴施主现有轻生之念啊。阿弥陀佛!”

  “咦?!这是为啥哩?”张冏藏睁大眼睛说:“人生一世,命由天定,非人力可及。人生譬犹登山,只有历极深之溪谷方能登极高之山峰,故人只有经历极大之磨难,才能得极大之富贵,是谓先苦后甜者;有人轻得极大之富贵,后必有极大之磨难,是谓先甜后苦者,此皆有定数。人一生若无大起大落,此等人必是平庸之辈。裴公子之相,乃是先苦后甜者哉!”

  听张冏藏这么一说,裴伷先心里平静了许多,不管这个河南老头儿说得是否准确,人总是得先活下来。于是,他躬身相谢:“多谢张先生指点,裴某茅塞顿开,惭愧惭愧!”

  张冏藏又和裴伷先闲聊了一阵,多方规劝,让裴伷先宽心,然后就向应慧告辞下山,说是要到别处去访个朋友,应慧急忙起身相送。这个时候,裴愿哭了起来,旁边的小沙弥看了一眼:“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是饿了。”小沙弥出去熬小米粥喂给裴愿喝。应慧回来后,命人收拾了一间空房,让裴伷先父子暂且安身。

  裴伷先在庙里一住就是三天,应慧对父子二人关怀备至。下山的小沙弥回来说瀼州城里有不少官兵,四处搜寻裴伷先。裴伷先本来想去老狸猫的苗寨,可转念一想,要是被崔庸忌知道了,苗寨又要遭殃,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应慧也说:“现在山下太乱,裴施主还是在此暂住,此地静僻,少有香客,不用担心会有麻烦。”裴伷先就安心住了下来。

  这天夜晚,裴愿睡着了,裴伷先百无聊赖走出房间,顺着路径走了一阵,慢慢走到了应慧的禅房门前。禅房里亮着灯,就听应慧在诵经,裴伷先驻足仔细聆听:

  “……佛灭度后,若有精勤修诸功德,威仪不缺,扫塔涂地,华香供养,行诸三味,读诵经典,如是人等,虽不断结,如得六通,应当系念,念佛形象,称弥勒名。若一念,顷受八戒,斋修诸净业,命终之时,即得往生兜率天天上、莲花台中,应时见佛。白毫相光,超越九亿十劫生死之罪,随其宿缘,为说妙法,令得不退……”

  应慧念诵的正是《上生经》,裴伷先对这本书太熟悉了。他急忙走进禅房,一揖到地:“望大师教我!”

  应慧连忙起身说:“老衲只是诵经,不知道裴施主所问何事?”

  裴伷先坐下,从怀中掏出那半本《上生经》,翻到最后,指着伯父写下的“十二天”三个字说:“大师可知道此是何意?”

  应慧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放下书,站起来,在禅房内慢慢走了几步,突然问:“相国府中可供奉有佛家神像?”

  裴伷先摇摇头:“没有。伯父虽然信佛,可是府中没有供奉。”

  应慧沉吟了一下:“那是老衲想错了。”

  裴伷先急忙说:“不管对错,请大师明言。”。 最好的txt下载网

轩辕之刃(2)
应慧说:“老衲是想,这三个字写在佛经之上,必是与佛家有关。佛家有‘二十天’之说,实即二十位神祇。据《诸天传》所载二十天是:一大梵天王,二帝释尊天,三多闻天王,四持国天王,五增长天王,六广目天王,七金刚密迹,八摩醯首罗,九散脂大将,十大辩才天,十一大功德天,十二韦驮天神,十三坚牢地神,十四菩提树神,十五鬼子母神,十六摩利支天,十七日宫天子,十八月宫天子,十九娑竭龙王,二十阎摩罗王。这第十二天就是韦驮天神,也就是护法韦驮。老衲本以为相国府中供奉有佛家神像,才想到了这个,可是……”

  裴伷先此时如大梦初醒,一身大汗透湿了衣裳,暗想:“天哪!十二天,是护法韦驮。伯父虽然没在府中供奉神像,可是在家乡绛州闻喜县却捐建了宝光寺,寺中有一座诸天殿,里面供奉的就是二十尊神像,那就是应慧所说的‘二十天’了,‘十二天’就是指其中的韦驮天神!原来伯父把轩辕之刃运回了家乡,藏在了韦驮神像里。怪不得他每年都要回乡去祭拜,原来……”

  裴伷先脑子里一阵纷乱——自己用了数年的时间都没参透的谜,竟然在应慧这里迎刃而解了!现在谜底揭开,自己该怎么办?他想到了拓跋宝藏,想到了拓跋三鹰,想到了崔詧父子,为了轩辕之刃,他们费尽心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裴伷先连忙向应慧告辞,回到自己的房内。他一夜未眠,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千难万险,也要回到家乡,取出轩辕之刃,即使自己得不到拓跋宝藏,也要把它毁掉,绝不能让它落到那伙奸人手里!

  第二天,裴伷先就背上儿子,向应慧告别。应慧也不阻拦,劝慰了几句,又赠送了一些银两,命人送裴伷先下山。

  裴伷先不敢去瀼州城,在城外的村市上买了匹马,便赶奔家乡——山西绛州闻喜县。他不敢走官道,专拣偏僻的路走,所以行程比较慢,足足走了将近半年,才到达家乡,而裴愿这时已经快两岁了。

  裴伷先到了闻喜县,回到了老宅住下,顾了邻居的寡妇平大嫂照顾裴愿。然后径直奔县城中的坤顺镖局,去找自己的二师兄丁恪忠。丁恪忠是镖局总镖头丁顺天的儿子,外号“金鞭太岁”,当时是裴炎把他和裴伷先同时推荐给袭明道人做徒弟,因为丁恪忠比裴伷先大一岁,就为师兄,和裴伷先是生死之交,二人亲如兄弟。

  丁恪忠父子早就知道了裴伷先的事,十分同情,父子设宴给裴伷先接风。裴伷先让他们不要张扬,因为自己是带罪逃归的。

  裴伷先在家乡深居简出,蒙丁氏父子多方照顾,安稳地住了十多天。

  这天黄昏,裴伷先把平大嫂叫到了面前,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平大嫂诚惶诚恐地点了一下头:“公子请放心,我就是不要老命也要照顾好小公子。”说完,领着裴愿出门去了。

  裴伷先赤手空拳出了门,现在街上遛达了一圈,来到一家酒楼上,要了几个菜,一坛酒,自斟自饮,一直喝到酒楼打烊,已经快午夜子时了。

  裴伷先出了酒楼,翻城墙出了城,直奔城南的宝光寺。寺内灯火零星,和尚们都睡觉了。裴伷先翻墙入寺,径直奔诸天殿。殿里没人,烛火摇曳中,诸天神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裴伷先慢慢走到了第十二天的韦驮天神面前,合掌祝祷了一番,然后上了神台,蹲在那里静静地等。

  过了不多久,寺里开始敲子夜钟。

  钟声一响,裴伷先就跳起来,用力把韦驮神像推下神台,“轰”地一声,神像被摔得粉碎,从里面掉出一个五尺多长的蓝布包来。

  裴伷先急忙跳下神台去捡,触手之间觉得分外沉重。打开蓝布包,里面果然有一个黑漆木匣,木匣的正面雕刻着龙虎图案,正中四个篆书大字“轩辕之刃”。

  裴伷先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把四尺来长、半尺多宽、半寸多厚、黑光乌亮的大刀,这把刀的样子十分奇特,从头到尾都是一块长方形的整铁,刀头处是个斜茬,刀尾处有一个一尺长、三寸宽的长方形的孔,刀背方向的孔边就是手握的刀柄,刀柄上方突出的一块就是护手。刀身两面各有一道很深的血槽,每道血槽下面还阳文铸着一行奇古的文字,裴伷先不认识。刀背上有九个大小、宽窄、深浅不一的凹槽,使整个刀背看上去有点象锯齿。刀口并不太锋利,有点象韭菜叶样的浑圆。

  裴伷先把轩辕之刃提在手里掂了掂,比自己的无刃剑要重一倍,足足有八十多斤重,似乎不是铁造的,因为铁铸的不会有这么沉,凭自己的力量,单手虽然可以挥动,但根本不能运用自如,必须得双手才行。

  裴伷先想不明白,在古代不知道是哪位勇士有如此的神力能使用这样的巨型兵刃。

  他把轩辕之刃放回匣子里,用布裹好,夹着走到庙后墙,打开后门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中午,裴伷先正在家里一个人吃饭,大门“呼隆”一下被撞开了,冲进来一伙衙役,为首的两个人裴伷先都认识,一个就是自己的仇敌都官主事崔庸忌,另一个是都官署总捕衙门的总捕头胡锴。

  崔庸忌左边脸上多出了一道细长的伤疤,从前额一直到左腮,那是被裴伷先的无刃剑所伤。他杀气腾腾地冲到裴伷先面前:“姓裴的,你好大胆子,竟然逃归故里。来人,拿下!”

  几名捕快冲上来,给裴伷先带上了镣铐,裴伷先很平静,没有挣扎。

  崔庸忌把脸凑上来,恶狠狠地说:“昨天晚上你大概拿到轩辕之刃了吧?快点交出来!”

  裴伷先哼了一声:“你想轩辕之刃都想疯了。我可没见到什么轩辕之刃。”

  崔庸忌大喝:“给我搜!”

  衙役们把裴家老宅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没搜着轩辕之刃,连裴伷先的无刃剑也没了踪影,裴愿也不知去向。

第十一章 流放北庭(1)
崔庸忌气急败坏地吼道:“裴伷先,你不交出轩辕之刃,老子就先剜出你一只眼睛,再不交再剜一只,一直不交我就把你零割了。”说完,从腰里拔出短刀凑上前来。

  胡锴喝道:“崔主事不得乱用私刑!裴伷先私自逃归,犯了律条,我等早已上报朝廷,自有大理寺处置,你我都无权擅做主张。”

  崔庸忌看看胡锴,见他手握腰刀,怒目而视,就有些胆虚,无可奈何,只得和胡锴一起押着裴伷先回到长安,关进大理寺监狱。

  这期间,崔庸忌几次到狱中要严刑逼问裴伷先,都是胡锴及时出现阻止。

  原来,胡锴是当朝凤阁侍郎胡元範之子,胡元範与裴炎交情深厚,裴炎被害,胡元範曾在武则天面前多方为裴炎辩护,可没有效果,胡元範深自为憾。这次听说裴伷先逃归,唯恐他为崔詧父子所害,所以特别叮嘱胡锴,一定要亲自过问此事,必定要保护好裴伷先。胡锴尊父命,亲自捉拿,亲自监押,派心腹看守,一有异常立即通报,所以裴伷先才没吃大苦头。

  没几天,大理寺判决下达:“裴伷先私自自流所逃归,天后震怒。敕脊杖一百,流放北庭,永不许回。”

  听了这个判决,裴伷先惊得目瞪口呆:河南老儿张冏藏的预言果然应验了,自己真的又被流放到了西北塞外!

  这一次受杖,裴伷先几乎没受什么伤,只伤了点皮毛,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了。这一次流放北庭,不像上次了,同行的有六十多名被流的犯人,而且是由到北庭都护府换防的军队押送。

  丁氏父子从闻喜长途跑来给裴伷先送行,他们什么也没说,给了裴伷先一些衣物和银子,又给押送官兵的校尉塞了一包银子,校尉马上答应路上好好照顾裴伷先。

  路上又是数月,正遇上严寒的冬季,同行的被流的犯人由于疲劳、饥饿、寒冷、疾病,再加上士兵们的殴打虐待,在路上死去了三分之一,只剩下那些受到照顾的和身强力壮的犯人到达了北庭都护府。

  北庭都护府治所在天山北麓的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的破城子),统辖天山北路突厥诸羁縻府州,也是唐代流放犯人的主要地方。这里辽阔荒凉,夏有酷暑,冬有严寒,居民多是归属的突厥诸部落,再者就是流放到此的犯人。

  按照惯例,流放到此的朝廷命官,北庭都护都要招见一下,略加抚慰。北庭都护汤嘉惠也招见了裴伷先等人,他对裴伷先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相国裴炎的亲戚,应当予以照顾,就安排他到都护府下属的一个兵营里负责养马。

  裴伷先自此天天利用运马料的的机会,到城门口去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这样度日如年般的过了两个多月,天气渐渐转暖,庭州城外的草原上已经开满了野花。

  这一天,裴伷先正光着膀子在铡马料,一个士兵走过来:“裴伷先,军营外面有一伙人要见你。”

  裴伷先急忙跑到营门口,只见门口停着一辆大车,裴伷先还没看清楚,一个孩子张着双手向自己跑过来,口里喊着:“爹爹,爹爹!”

  “愿儿!”裴伷先大叫一声,疾步上前抱起日思夜想的爱子,亲了又亲。这时候,“金鞭太岁”丁恪忠走上前来,哈哈笑道:“师弟,让你久等了。前一段时间天气太冷,我怕愿儿受不了,路途太长了,所以一直等到天气转暖才动身,现在都是五月了,没想到北庭还是有点冷。”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裴公子,我也跟着来了。我现在可舍不得愿儿了!”

  裴伷先一看,竟然是平大嫂:“大嫂,让您也跟着走这么远的路来受苦!“

  丁恪忠说:“平大嫂一直带着愿儿,她没有子女,孤身一人,愿意到这里来照顾愿儿。愿儿一路上多亏她照顾呢!你就当顾了个老妈子罢了。”然后压低声音说:“你的东西我也给带来了。放在哪里?”

  裴伷先急忙抱着裴愿,带着众人和大车进了军营,来到自己住的几间破营房跟前,丁恪忠叫手下的人从车上搬下一些东西来,一些是裴伷先原来的衣服、衩袋和无刃剑,另外还有一些酒肉食物和日常用品,是丁恪忠给买的。裴伷先只叫把那个长大的包裹放到了隐秘之处,用东西掩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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