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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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背叛’而非担忧他们师父的安危，可见此人并非现任长老”
　　“我记得风破提过他们来这里之后也曾与魇城有过联系，但送出的信全无回音。”司徒青嵋对镜月的话似乎多有疑虑，“如果那个人已经对他们的师父下了手，这里发生的事情岂不是全都”
　　镜月摇头：“即便与师父失去了联系，这两人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可见他们十分相信自己师父的实力既然如此，我们，便也信吧。”
　　“”虽然脸上还有一丝不以为然，司徒青嵋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欠了欠身，“既如此，青嵋告退。”
　　看着曾经的徒儿默然退下，镜月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阿梅究竟要怎样，你才能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管是出于对徒儿的担忧还是其他，司徒青嵋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任由事情如此发展。
　　他们无法得知关于魇城的任何消息，而对方却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一切。
　　他们的盟友年轻有为实力不弱，可他们却不知是否应该付出信任，不管是与过去的无泪城还是如今的魇城，他们之间打过的交到从来都没有让七绝或者其后人占到便宜。
　　前几次的败者似乎都是魇城，可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那座神罚之城却已积攒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通过仇恨、功业甚至感情，魇城的愿望太简单太直接：被外人记住，打破诅咒。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惜所有的一切。
　　强大的存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存在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的敌人。
　　手中的笔蘸饱了墨汁，却不知该如何落下。
　　难道要对自己名义上的徒儿实际上的妹妹，青萝，说你身边的那个人不应该信任吗？
　　——她做不到。
　　不是看不出风破对青萝的情意，只是在有过一个时君离之后，她不敢再信人心。人心变得太快，谁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浓情蜜意便不复存在？
　　只是，就好像当年的青苡一样，青萝，已经把心意给了对方。
　　该怎么做
　　不要怕阿梅，不要怕。
　　脑中忽然响起镜月反复说过无数次的话。
　　不要怕么
　　墨汁禁不住重量，从笔头落下，然而运笔之人随即手腕一弯，写出一行娟秀的小楷。
　　浓重的黑色略有洇染，然而短短的十个字却都无比清晰。
　　司徒青嵋看着自己的字迹出了会神，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把薄宣卷起，填进了小小的竹管。
　　目送信鸽远去的女子闭上了眼。
　　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说的话，她会懂得
　　信鸽飞去的方向遥指苏州。那里，至今仍然秋雨缠绵。
　　而在遥远的北方，长安之郊，却已是万里晴空。
　　对长安的晴空林秋芷很满意，但是，如果在这么好的天气里他不用与自己的“下属”打得如此热火朝天，他大概会更开心。
　　武林盟主失踪一月，长安已经是天翻地覆。
　　聿忠堂主身死，副堂主谢雨楼理所当然地接过权柄，虽然只是个“代”堂主，但好歹也是“名至”，至于是否“实归”，看他能大力提拔龙朱厌、卢夕临等人便知道了。
　　龙朱厌当上了副堂主，前往玉凝楼“拜会”楼主江溟，并与之切磋，打斗中，江溟不慎折臂落败，后因遭三楼主讥讽，“气愤呕血”，抱病不出。
　　与之同时抱病的还有柳榆剑馆老馆主，其二弟子，于谢雨楼素来交好的陈木风在“聿忠堂代堂主”的支持下成为新任馆主。
　　虽然真正发生变化的仅仅是几个门派，但有眼睛的，还是都看得出江湖将有巨变。
　　那些门派虽小，却是一向直属武林盟主，与江湖的权利核心最为接近。
　　然而没有人忧虑。
　　江湖，最不需要的就是平静。
　　年轻人要执刀仗剑攀上顶峰，就必得浴血而战。
　　刀锋，剑刃，不是可畏的凶器，而是通向名望、财富和地位的路途。
　　怕血的，就不该步入江湖。
　　这是野蛮的世界。
　　这是文明的世界。
　　这是血腥的年头。
　　这是和平的年头。
　　这是嘈杂的时代。
　　这是安静的时代。
　　一切的矛盾与协调，一切的不合情理与自然而然。
　　并存于，那个名为江湖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　朱厌　（2709字）
　　看来，也是时候把面具撕下来把我心狠手辣的一面，给你们看看。
　　——林秋芷
　　…
　　什么是规则？
　　在江湖，力量便是规则！
　　想要书写新的规则，林秋芷就首先需要能够让自己立于天顶，俯瞰众生的力量。
　　这是一个丢失了神话的世界。
　　没有神明掌握他们的命运，那么，站在顶端的人——就是神。
　　在成为江湖的“神”之前，林秋芷先要保住武林盟主的位子，然后，割除阻拦者的羽翼，将他们封锁禁锢，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脸上没有了笑意的林秋芷跃下马，迎着站在他面前的龙朱厌。
　　“是你啊”寒芒闪过，林秋芷松开马缰，骏马仿佛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轻嘶几声，拖着疲累的身躯远远退开。
　　龙朱厌恭恭敬敬地对来人弯身行礼，起身时，却已抽出了腰间缚的长鞭。
　　“呵”眼见缀有蒺藜刀片的长鞭在眼前晃过，林秋芷却冷笑出声，“你家老祖宗带着他那条出名阴险的腾龙说不定倒还有几分胜算，就凭你和这根麻绳还是算了吧。”
　　龙朱厌不答，只是将长鞭抖出一个圆圈。
　　盯着林秋芷的那双眼中，有嗜血好战的红光一闪而没。
　　朱厌。
　　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山海经·西次二经》
　　“见则大兵”的凶兽。
　　龙朱厌，很符合这个名字。
　　龙家对“朱厌”的培养始于五十年前。
　　没有了宝物腾龙鞭，没有了武林排名前十的家主，龙家，已经在内斗中混乱了三十年。
　　他们需要力量，需要能够与江湖中其他势力抗争的刀剑。“朱厌”，于是成了他们的希望。
　　选出族中最有潜力和天资的孩子，教授他们最高明的武功，培养他们作为“战士”的一切能力。
　　然而，每一任“朱厌”都只能存在三年。
　　那是他们力量最为巅峰的三年。
　　三年后，新任“朱厌”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将前任击败，甚至杀死。
　　“前任”，于是便成了废弃的武器。
　　林秋芷早就知道此事，他对此的评价只是一句话：残忍，而有效的方法。
　　作为曾经的武林泰斗，龙家的地位在八十年前因当时家主与梅花剑的一战而一落千丈，而后来竹针穿喉，那位家主与死于梅花剑之手的其余人一般的惨象更是令龙家不寒而栗，数年内战战兢兢不能自已。其后的三十年，大家族特有的汹涌暗流权利之斗消耗了家族中最精英的成员，然而就在同时，确信龙家已经无能再起的其他门派和家族开始对他们虎视眈眈。
　　面对这样的局面，龙家诸多隐匿不出的前辈无法坐视，只得出面，利用自己的名望和江湖地位为龙家换来了喘息之机。然而用这种与其说威慑不如说是请求的方式换来的平静又能有多久？没有一个能够领导龙家的家主或者强有力的战力，龙家的败落不可避免。
　　于是有了“朱厌”。
　　从小开始以“战士”为目标培养，日后直接听命于家主，不用理会任何来自他人的威胁和压力——当然前提是他有足够的实力——以忠诚为存在的意义，以争斗为生存的目标，以落败，为人生的结束。
　　站在林秋芷面前的人，是在击杀了与自己共同习武共同生活了十数年的伙伴之后，才获得了挑战“前任”、获得这名号的机会。
　　他的“前任”被他徒手捏碎了颈骨。
　　龙家，将他视为最难以超越的一任战士，因而三年之期已过，却仍没有人提出“挑战”。
　　林秋芷已然战了一路。
　　然而面对龙朱厌，他却是第一次起了杀意。
　　他并不觉得“朱厌”的存在有什么不合理，相反，他倒是觉得这一切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无论是谁想要保全自己，实力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就连街头的乞丐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投向强者，拉帮结派，何况如此大的家族？仅仅一个朱厌就保存得了龙家了吗？
　　当然不可能。
　　面对众多威胁，几位前辈的面子便给龙家换来了——至少表面上的——平静，在日后龙家恢复势力直至重回四大家族的过程中，怎么可能只用到了一个“朱厌”？
　　但是那些无所谓。
　　没能拿出“朱厌”之外的力量，说明龙家并不是完全地跟着家主一起蠢了，他家的玄机阁，还保持了清醒
　　哼，是把这任家主还有“朱厌”推出来当了盾牌么？如果他们成功自然很好，就算失败，龙家至少还能留下根底一个家主而已，又不是八十年前的龙新腾，就算没了，又怎么毁得了龙家根基？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送到了手，这份大礼我林秋芷怎会不要？
　　龙朱厌你是第一个
　　你以为自己是谁或者说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便敢对我的人动手？
　　不过是个杀人的工具，什么名号都不过是说来好听，无心，无情，除了服从你的家主那些愚蠢的命令之外，你就连一个人最起码的心智也不存在。
　　我林秋芷，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
　　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管你是不是无辜的倒霉鬼敢来惹我，就该有死的觉悟！
　　长鞭带着刺耳的尖啸冲向林秋芷，在空气中划开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伤痕。
　　林秋芷的嘴角弯起冰冷的弧度。
　　“想死是么容易得很！”
　　“啪！”
　　长鞭重重击在了地上，原本站在那里的林秋芷已经不见踪影。
　　“要杀你我只用一只手就够了。”
　　说话声是从龙朱厌身后传来。
　　毫不犹豫地回肘重击，左掌并成爪状，等待着向对手的咽喉袭去，长鞭随着右臂的动作迅速收回，随时可以在左爪之后给予对方重创。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林秋芷的躲闪。
　　林秋芷仅用右臂阻住了龙朱厌手肘的动作，两指迅速并拢，点在对手臂上天府穴，随即，在龙朱厌的动作不由自主迟滞的一瞬间，右手移至他右腕，重击太渊、大陵二穴。
　　龙朱厌的手臂垂了下来。
　　林秋芷看似轻巧的动作，却已经让他的右臂再也无法抬起。
　　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右臂已残吗，龙朱厌拧身错步，左手换掌，向林秋芷面门击来。
　　“真不受教。”
　　冰冷的笑容没有一丝松动，林秋芷左手仍背在身后一动不动，看似悠闲地抬起右手，握拳，迎向对手掌心。
　　“喀嚓。”
　　令人从牙根开始发麻的骨碎声音响起。
　　剧痛之下，龙朱厌终于闷哼出声。
　　“哦？知道痛了？”林秋芷挑挑眉毛，好似很惊奇于对方的反应，然而唇角的冷意却是一丝未去，“那就忍着点好了反正，你也痛不了多久。”


☆、第四十四章　生病　（2518字）
　　人家是心病你信不信？
　　——青萝
　　…
　　右手食、中二指伸出，忽然隔空一削。
　　速度快得，在龙朱厌眼中留下一串残影。
　　那是他看见的，最后的事物。
　　凌空一削形成的气刃割断了他的喉管。
　　鲜血一丝一缕地渗出。
　　最终，带着他的温度，如火山的岩浆一般，喷涌而出。
　　高大的身躯缓缓倒地。
　　林秋芷早已远远走开。
　　“切这味道，可真是难闻得要命呢”
　　他的身上，一星血迹也不见。
　　我有说过的动我的人，就该有承受我怒气的觉悟。
　　冰冷的目光扫过高大的城门。
　　长安城，我林秋芷今日不入。
　　入城那日，我要你谢王卢龙，堕入冥府！
　　轻振双臂，宽大的衣袍在北地的秋风中猎猎翻动。
　　林秋芷仰脸，望望天空。
　　转身时，他的目光已经恢复到平时模样，单纯，没有一丝心机城府，不见一毫森然寒意。
　　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说话的语调开始变得轻松无比：“哎呀呀，长安城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意思，我看，长安城外或许还比较好玩呢！”
　　步履轻快，甚至是偶尔一磕一绊地，林秋芷，走向了与城门完全相反的方向。
　　八月初九。
　　苏州。
　　青萝最近都在生病。
　　确切点说，自从那天淋了一场秋雨，她就开始生病了。
　　尽管风破最终在从自怨自艾中回神之后急急地让她去换下湿衣，又近乎逼迫地让大厨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热汤热饭给她，可是
　　可是，倒霉的孩子还是病了。
　　“阿嚏！阿嚏唔”
　　看来，不该在他身后站了那么久呢
　　苦恼的小姑娘抱住头，趴倒在桌上。
　　风最近有些奇怪。
　　从那天去验尸起，他的言行就好像在在躲着些什么，而那个“什么”，似乎还包括了自己
　　是为什么呢？
　　突然又想起青嵋师父的信。
　　——于是少女更苦恼了。
　　师父说的话怎么还是那么深奥外加莫名其妙，我当然知道自己不笨，可也没聪明到什么哑谜都能懂的地步吧？！
　　难道说，青嵋师父已经这么看重我了？！
　　被看重的代价如果是这样，青嵋师父，您还是抛弃我算了
　　抱头哀怨了一阵子，小姑娘忽然坐直了身子。
　　不行，不能自暴自弃！她可是司徒家剑法第一的青萝！她可是隐脉如今的最强者！
　　连她都这么软弱和轻易认输的话这隐脉还有希望么
　　答案是有。
　　——这不要紧，真正要紧的是，给出答案的人是青萝自己。
　　我是哪门子的最强者啊青嵋师父大人这十个字就已经快把我折腾死了啦难怪江湖中人提起来青嵋师父的暗杀术只是不寒而栗，提起她老人家那张嘴却都是求死不能
　　每一句话都是模糊的暗示，偏生模糊到没人理解：会有人把“今晚一起吃个晚饭”说成是阴森森的“或许今晚某兄是有空的吧”和意味深长怎么听都有暗示意味的“那么不妨于某处一聚”最后还在人家惊疑不定的时候来一句“这大概就是与某兄最后一次相聚了”吗？
　　吓死人不偿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青嵋师父真要跟某兄吃个晚饭基本上也就要了那位“某兄”的人命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
　　发现自己的意识完全走向了偏离主题的方向，司徒青萝小姑娘呻吟一声再次抱头，倒在桌上接着苦恼下去。
　　不对，我刚刚到底在苦恼些什么来着
　　为自己因微微发烧而有些不清楚的脑子苦笑了两声，青萝叹了口气，以及其乐观的态度想到：算了，生病了而已，养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
　　怕什么
　　挑挑眉，青萝用近乎逃避的理由给自己“脱罪”。
　　反正我病着，这些什么什么的都与我无关
　　全都无关！统统无关！
　　嘟起了嘴巴的少女没有发现旁人的窥视，毫不自觉地在人前露出幼稚的、如同小女孩一般的耍赖表情。
　　说不要就不要，说不行就不行么
　　旁观的年轻人失笑地分析少女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女孩子十几年都没有变过的吗？为什么怎么看都是两三岁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她反倒做得如此理直气壮？就因为发烧成为病人了么？就因为就因为，你身边总有人给你耍赖撒娇的权力么
　　握茶杯的手忽然紧了紧。
　　年轻人的笑容在短暂的僵硬过后恢复自然，他摇摇头，放下白瓷的杯子，直起身子，准备向少女走去。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