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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呼唤-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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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后来怎么就去了台湾呢?”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写的是志愿军战俘的事情,对遣返战俘过程中的斗争问题还知道一点儿皮毛。

  老人看着我笑了笑,但眼神里飘过一丝不安。他想了想,说:“在战俘遣返时,我原来是选择回国的,但没曾想在战俘营里遇到我在黄浦时的同学丁维一。当然,他不是战俘,他是台湾国民党派到战俘营做思想工作的,目的是动员战俘们到台湾去。我经不住他的劝说,就到台湾去了。”

  “对于去台湾这一选择,你后悔吗?”我问。

  “我觉得没什么后悔的,毕竟我没有离开自己的国家,在台湾是为中国人做事,在大陆同样是为中国人做事。抛开意识形态,我认为没有什么两样。”老人非常坦然地说。

  “不好意思,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我没在意吴书记不满的眼神,也没在意赖群力抱怨的表情,抢着说。我知道向一个初识的老人问太多的并且有点儿敏感的问题应该是非常不礼貌的,但出于对他们当时内心想法的好奇,我没法控制自己。我问:“那甘光忠为什么没有随你一道去台湾呢?”

  “我当然想带他一道去台湾,但他死活不肯,他说家里还有媳妇等着她,他不能将她抛下不管。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是应该讲情感的。所以,对于他的选择我最终没有反对。在分手的那一天,我们约好,一定得想办法见上一面,否则,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受到多大的打击和屈辱,都应该坚持活下去。菩萨保佑,我们都活到了这一天!”老人说着,双手哆嗦着在胸前虔诚地合上十字。

  看着老人万分庆幸的表情,一股莫名的酸楚突然涌上我的心头。趁吴书记与老人谈他在台湾的生意的时候,我默默地站起来,出了院门,背靠着那辆丰田面包车,点上一根烟,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山川田野。老人刚才最后那句话,让我想起前一阵子看的一篇文章,说的是麦克阿瑟在美国战列艘上接受日本人投降时,他在受降书上签字时共用了六支钢笔,第一支和第二支,送给了在巴丹战役中向日本人投降的美国将军温赖特和英国将军帕西瓦尔,其余在四支分别送给他的夫人、美国政府档案馆、西点军校和中国受降代表徐永昌将军。麦克阿瑟向那位投降的将军送笔主要有三层意思:第一,表彰他在巴丹战役中顽强战斗的精神;第二,感谢他拯救了几万美军的生命;第三,表彰他在战俘营中带领众多的战俘坚持活了下来。看了这篇文章,我为麦克阿瑟,不,或者说是美国人的价值观而震撼不已。反观我们自己,我们的价值观又是什么呢?我记得,在朝鲜战争中,志愿军被俘的人数有一万多人,在战俘遣返时,他们大多数选择了回到祖国的怀抱,不谈他们在被俘前或者被俘过程中肯定存在的许多可歌可泣的业绩,单就他们毅然选择回到祖国怀抱这一崇高境界,也足以让后人高山仰止。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敢侈谈国家或者社会对他们有多少褒奖,就是他们的名字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呢?

  我们不是为那些战士在敌人炮火中活下来感到庆幸,也不是为他们在残酷的战俘营里能够活下来感到庆幸,更多的是为他们能够在历次的运动和社会上那些鄙视的眼神中活下来而感到庆幸!

  在一连扔了三个烟头后,陈强招呼我吃饭的声音才将我从沉思遐想中唤醒。

  甘光忠确实是一个能干的人,才一会儿功夫,他竟然能在这偏僻的地方弄上一桌子菜。当然,这些菜都是就地取材的。有他自制的盐蛋、皮蛋,有腊鱼腊肉,还有一大盘野猪肉。也不知他让那个满伢的小男孩想的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竟弄来好几斤活蹦乱跳的“出水烂”,用大蒜作配料,烧了满满一大盆。至于青菜,一看都是自家菜园子里种的,香椿炒鹅蛋、香菜煎田螺,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并且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青菜,是合着青椒炒的,吃在嘴里脆脆的。甘光忠告诉我,这菜是用南瓜尖炒的。酒是甘光忠用高粱自己酿的,纯厚,可口,味长。难怪严一行喝了第一口,就连呼:“土茅台。”

  十来个人,将从屋子里搬出的那张八仙桌围坐得满满的。

  大家举杯之前,甘光忠端着酒杯突然站起来,说:“各位领导,请原谅我这第一杯酒不敬你们,而是敬给我与我的老首长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那些战友们。”

  他的这一提议谁能够反对呢?他与台湾老人从酒桌上下来,径直走到院子的东北角上。没曾想,甘光忠竟在那儿摆了一个香案,一只方凳上放一只瓷碗,碗里盛半碗泥土,泥土上插着几支已经点燃的檀香。淡淡的青烟若有若无地在四处飘散,沁人肺腑的檀香味在清冽的空气中自由弥漫。眼前的一切看似简陋,但蓄含着无尽的肃穆。

  甘光忠和台湾老人在香案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酒杯里的酒轻轻泼洒在地面上。

  没有人提议,吴书记、钱定三、我、严一行、马俊、赖群力、陈强以及另外两位司机也先后到香案前鞠了躬。满伢子是最后一位,但他没有鞠躬,而是跪在地上,朝香案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甘光忠显然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接下来他没有再用酒杯,而是用一只半大的瓷碗,酌了满满一碗酒,站起来,双手捧着,声音哽咽地说:“感谢大家,感谢大家,我这人言语短,我只能用这碗酒代表我那些死去的战友们感谢大家了。”说完,他一仰脖子,将一整碗酒喝了下去。

  听了甘光忠这句话,我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凭什么要感谢我们随意而为之的这一寻常举动呢?难道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士们不应该为我们后人记得,祭奠吗?不能否定,甘光忠做的这一桌子农家菜是非常上口,但我吃在口里却感觉味如嚼蜡。

  吃饭过程中,台湾老人曾问甘光忠,怎没见着他的媳妇?我知道台湾老人问的是让甘光忠毅然选择回到大陆的那位女人。

  但甘光忠却打着哈哈,说:“死了,死了,在我从朝鲜回来前就死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他原本在内心里就这样认为的,他在说这句话时,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那长长的剑眉连动都未动一下。

  接下来,甘光忠与台湾老人提起不少陌生的名字,我知道他们提起的是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他们说起那些战友们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以及口音特点,甚至说起某某哪个部位长着一个红红的胎记,某某哪个部位长着一撮毛……他们记得那样清楚,那样仔细,仿佛那些早已长眠在异国他乡的战友昨天还与他们厮守在一起。

  在甘光忠说起他在现在这个地方已经生活了四十来年后,台湾老人的表情有点儿吃惊。四下打量了一下,说:“就在这个偏僻地方?”

  “怎么,你瞧不起这个地方吗?”甘光忠使劲喝了一口酒,眼里跳跃着自豪的光,“这地方可是块风水宝地哟。前面那一望无际的农田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来历,但我房子后面的这个小山包可是大有来头的哟。说出来吓你一跳,知道不,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就是发生在这儿。”

  台湾老人一脸不屑,说:“瞎吹。”

  “真的,不信我拿一件东西你看看。”甘光忠说着站起来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件锈迹斑斑,呈“T”字形的铁器。“知道不,这玩意儿就是从这赤矶山上挖出来的,叫作戟,古时候常用的兵器。”

  吴书记接过那块锈铁,端详了好一刻,说:“我怎么没有听说呢?”

  “那就是你当县委书记的不是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江夏的宝贝呀。”甘光忠说,“五十年代这山上临江那边还有古城墙的,但因为挖土筑堤,结果全毁了。在挖土的过程中,挖出了不少铁制的刀枪剑戟哩。那一阵子武汉市来了不少考古的,将那些锈得几乎成一块泥的东西研究了好久,最后认定这些东西全是三国时期的。所以,他们怀疑这地方不定就是真的赤壁之战发生的地方。只是后来,那些学者们就这个问题没有定论了。但是我们知道,嘉鱼那个所谓的赤壁到底是真是假,直到现在仍在考证之中。”

  县委办公室钱定三主任也证实:“对,对,是有这种说法。我记得《辞海》里认定赤壁之战就发生在我们江夏,也就是这赤矶山。还有杜牧写的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深深锁二乔’ 那首诗,就是在游历我们江夏的赤矶山后有感而写的。”

  这件事引起了吴书记的重视,他立时吩咐钱定三:“回去后让县文化局研究研究,若这件事是真的,不仅仅是促进我们江夏旅游业发展的问题,并且以前的历史也得改写了。”

  “这说的只是一个方面,还有更多需要研究的东西哩。但是得将饭吃完了再带你们去见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兴奋,甘光忠原本黝黑的脸上溢满了红光。

  吃完饭后,趁着酒兴,甘光忠还真的将我们带到赤矶山临江的那一面,去看看他所说的需要研究的东西。十几个形似飞碟的粉红色大石头,散乱地摆放在几棵槐树下,大的有乒乓球桌大小,小的也有大号脚盆那样大。甘光忠指着赤矶山,告诉我们,说这些东西是前两年取土筑堤时从山脚下挖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这些石头变成了这样的形状,单从外形上看,完全是由两个巨大的碟子合在一起。

  台湾老人一脸的迷惑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摸摸这块石头又摸摸那块石头,嘴里不停地念叨:“鬼斧神工呀,鬼斧神工呀!”

  我看见最大的那块石头上有人用毛笔写着“它们是什么?天外来客吗?”几个字,就问甘光忠:“谁写的?”

  “我写的。”甘光忠说,“刚挖出第一个时,在我们周围曾引起一阵轰动,毕竟谁也没有见过这稀奇古怪的东西。后来接连又挖出几个,大家就见怪不怪了,有人就提议将它们用炸药炸开,运到堤上作筑堤的石料,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他们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将这些东西仍留在现在这个地方。我琢磨这些东西生得怪怪的,迟早会有人来研究的。”甘光忠还告诉我们,原先这赤矶山上还建有古城堡的,就像长城上的烽火台似的东西,也不知是哪个年代建的,但在五十年代末,也是出于防汛的需要,被人给拆了。到现在,那古城堡不仅荡然无存,连原本呈圆锥形的山体,现在已故整个被劈掉了一半。“你们看,现在这赤矶山怎像个山呢,像被人打破的半只碗倒扣在江边。”他说得没错,临江的半边山已整个被挖空了,露出暗红色的泥土,从视觉上看确实让人感觉别扭。

  台湾老人一脸惋惜的神色,说:“若没遭人为破坏,这地方建个公园多好呀。”

  “是呀,是呀,我们确实因为短视做了许多愚蠢的事情。”吴书记表情沉重地说。

  ……

  接下来,在台湾老人的倡议下,我们又先后去了金水闸、龙船矶、槐山矶和凤凰山。看来,这些地方都是台湾老人在见到甘光忠以前就计划好了的。凭心而论,在江夏生活了四十多年,我竟不知所去的这几个地方竟蕴含着无尽的历史内涵。我为自己,当然还有我们江夏一百多万熟视无睹的人们抑或是麻木,抑或是无知而感到深深地愧疚!

  在金水闸,出乎我意料的是,刻有蒋介石真迹的那三块白色大理石竟被人补在原来那看似疮疤的地方。蒋介石的字我是第一次看见,但就是那第一眼,我就为那刚劲有力的楷书所震憾。在多年的教育中,我们只知道蒋介石是一个刚愎自用、丧权辱国的反面人物,但看着眼前这三个字,我怎么也没办法与蒋介石联系到一起。钱定三告诉我们,这三块大理石在*中差点被红卫兵给砸碎了,是一个不起眼的渔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冒死将这三块大理石从碑上撬了下来,藏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前两年政策放宽了,他才将它们交出来,否则我们现在只能看到复制品了。

  “那渔民为什么要藏这刻有蒋先生字迹的大理石呢?”台湾老人问。

  “不知道。”钱定三说。

  台湾老人又看看吴书记,吴书记也摇摇头。老人苦笑了一下,眼里含着泪水,抚摸着那金黄色的字体,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我站着近,听清了老人所说的话。他说:“人们有时可以忘记一个人的善举,但历史不会忘记。”

  我是第一次听说龙船矶这个地名。虽然知道一代名舰中山舰是在金口水域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沉的,但绝不知道就是在眼前这个名叫龙船矶的具体地方被日本人炸沉的。甘光忠说,龙船矶其实只是江中的一块石头,现在水大了,石头已整个被淹没有江水下面,水枯时就露了出来。中山舰在槐山矶那个地方被日本飞机炸中后,顺水漂到龙船矶这个地方最后沉到了江底。“你们看,江中那块水较乱的地方就是龙船矶,中山舰就沉在那片乱水之下。”我们顺着甘光忠手指的方向看去,离江边一百米多远的那片水域,水花四溅,雾气潦绕,仿佛在深不可测的江底隐藏着无数英灵的呐喊。在龙船矶下游一百多米的地方,停泊着一艘大船,船头隐隐约约有一帮人在忙碌着什么。吴江书记说:“这条船正在进行水下探摸。最近,湖北省委已经作了决定,要将在水下沉睡了近六十年的中山舰打捞出水。要不了多久,一代名舰将重见天日了。”

  台湾老人面对江水凝视了好久,那表情证明他的思绪已回到那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后来,他将一包茶叶拆开,一把一把地洒在江水里。他说:“兄弟们,这么多年了,委屈你们了。这可是阿里山的红茶哟,你们也尝尝吧。等你们出水后,我一定再来看你们。”

  从龙船矶离开以后,我们又折回来到了金口填北边的凤凰山上。凤凰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土包,紧临长江边上,金口中学就建在这山包的半山腰处。谁也没有料到金水中学操场对面的那几座没有墓碑的乱坟包下竟埋葬着中山舰中牺牲的十几位士兵。大惑不解的吴书记从匆忙赶来的中学校长艾学文的解释里才知道了原委。原来中山舰被日本飞机炸沉后,舰上牺牲的十七位士兵被周围的渔民先后捞了起来,最后全部埋在这凤凰山的山腰。一九五六年金口中学建校时,有人曾提议将这些坟包给平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没有平,一直留到了现在。

  台湾老人在那几座坟包前旁若无人地叩了三个头后,掏出一包香烟,点上几根,放在坟前的一块红砖上。他的嘴唇在不停地抖动着,但我们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这时旁边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学生,台湾老人拉着一个剃平头的男学生问,是否知道这几座坟里埋着什么人?那学生不解地摇了摇头。那一刻,我看见一丝惆怅浮现在台湾老人的眉头。

  “不幸中的万幸呀!”在下山的路上,吴书记摇头感叹,吩咐钱定三,“回去后研究一下,看在这地方能否立一块碑。毕竟这些英烈们是为国捐躯的,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槐山矶与江北的大军山隔江相望。其实,这槐山矶在历史上也是非常有名气的,据说山顶上那座亭子是晋朝修建的,历经一千多年,虽然略显破旧苍老,但仍屹立在长江之滨。而环抱矶头的那一圈大青石原本是石码头,相传是明朝时期建的,那时候金口镇比汉口经济发达得多,这些石码头就是为方便船舶的靠泊而由明朝政府出资专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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