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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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伏线（一）】
（一）

　　天晴的日子里，阳光还是会在午后无力泻下。

　　看不见雪的冬天，会有大片大片的侯鸟，从北方掠入被大片大片香樟覆盖的校园。

　　数学课的时候，依然会有满满一黑板我看不懂的白色符号。

　　我只能将它们称之为符号。那些数字和线条组成的，是令我永远头痛永远无奈的纷乱画面。

　　有时会在教室沉闷浑浊的空气里，透过老师本地方言混合版的普通话听外面的鸟鸣。最后总结出一个真理：带北方口音的侯鸟如果能讲话的话，讲话的声音会比带南方口音的老师的歌声好听很多。

　　有时也会戴上左眼一百五右眼一百七十五的眼镜，透过教室两侧永远布满灰尘污渍的窗玻璃，和被斑驳锈迹覆盖了银灰色油漆的防盗网，看大群大群的侯鸟停留在远处掉光树叶的高大枝干上。然后那些侯鸟随周围的一切，消融在永远弥漫的灰冷色调里。观望的样子，可以寂寞得如此漫长。

　　这里没有大雁，因为它们在经过离此稍北的地方时，就会停留下来，不再往南飞。那里的温度，已足够支撑它们过冬天。亘古以来，从未改变。

　　所以，我找不到可以相互陪伴的孤雁。

　　
　　（二）

　　晨跑的时候，天还是会很黑。

　　有时候起床比较早，没有人的操场像一个巨型的黑寂椭圆。这样很好，很安静，一点也不吵闹，一点也不做作。

　　我会在灰黑色砾石铺成的跑道旁系紧鞋带，然后循着地面的灰黑进入全部空间的漆黑。我一个人不害怕，真的。

　　表象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内在的黑暗。所谓人性。

　　寂静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的喧嚣。

　　跑步时迎面而来的风很冷，可是跑完后全身会很温暖。

　　对着操场前方主席台上的清冷灯光呼出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是一件温暖的事。

　　就好像，她们拉过你冻僵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就好像，她们对你说，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如果某些时候你看不到了，那只是悲伤与错觉暂时蒙蔽了眼睛，等烟消云散了，世界还是会呈现出明媚的一面。

　　
　　（三）

　　平安夜的时候，我把唯一的苹果给了小牙，并且“威逼利诱”她吃下，我自己一口都没吃，美其名曰：不吃苹果更平安。

　　第二天是和小牙一起度过的圣诞节。这真是奇幻的一天……早餐的时候我差点在食堂门口摔倒，晚餐的时候去食堂下面有热水的澡堂洗澡，从澡堂回来时我就真的在食堂门口非常丢人地摔倒了，顺便摔碎两个热水瓶，摔来一身泥水。

　　原来有些预言就是用来推翻的。

　　圣诞夜的时候，彼岸浮现大片大片繁华而寂寞的烟花。

　　我站在寝室窗口，以六楼的高度往下眺望，一言不发。　

　　
　　（四）

　　2008年终于到来。为了表示我的无限敬意，我在温暖的被窝温暖的梦境里迎接它。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容易苍老的人，15岁开始苍老。

　　对于2008年，以前总是觉得很遥远

　　对于长大，以前总是觉得很遥远。

　　香港回归的时候不到5岁，幼儿班。

　　可现在，香港回归10周年的庆典对于我来说也似乎是一件已经过去了很遥远的事情。

　　申奥成功的时候小学5年级。然后不时为迎接传说中的08年奥运会参加各种作文比赛。

　　而转眼间，2008年就这么来了。

　　好像一场梦。然后在梦中蓦然醒来或蓦然回头，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快要长成大人的样子。

　　不少的同龄人，还在为08年中考奋斗，而我已经来到所谓的重点高中高二文科班晃荡。整天醉生梦死地看小说睡觉。

　　依然会在老师“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样考进重点中学”的话语里拿着我倒数前十的成绩单毅然走出办公室而不再感到那么难过。

　　依然会穿着黑色的大衣乱糟糟地披散着已经及背的头发在学校里晃来晃去。

　　依然会不自觉地发呆。可是发呆的内容已经变成了空白。

　　依然会去尽力做自己很想做的事情。可是它们已不能默默进行，它们开始被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眼光动机注视着。

　　依然义无反顾地喜爱着原本喜爱的东西。可是在我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的同时，我也越来越懂得，通往最初梦想的那条路上，并不是多年前自己想象的那样纯粹。

　　我曾无数次地想像过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原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冬天的伏线（二）】
（五）

　　有时我会写一些，颓废而悲伤的文字。也就是，把我以为的我眼前的事物记录在纸上，然后透过我的视角加以剖析。

　　本人乐此不疲且怡然自得。

　　他们说，一个人如果总是回望过去，那么在面对未来时，就会比较脆弱，也会比较艰难。

　　所以我是不是不要再艰难地回首高一的日子？

　　我想他们所说，又未尝不对。

　　因为现在自己回首高一时，会有一种营造了轻微程度的悲哀感。

　　——自己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呢？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时间，陌生的我曾以为熟知的人，陌生的沉默，以及，陌生的自己。

　　陌生的自己。

　　我想也许以后的某一天，再回首现在的自己，也会变得只剩浅浅的悲哀。

　　也许会为现在这个默默承受一切，却又倔强的自己，报以成长后的释然——其实所谓某些伤痛，不过是因自己当时的不成熟，而所以为的浩大。

　　我只是学会了，在很多很多的时候，顶着一张不动声色的脸，顶着一片不动声色的背影。

　　
　　（六）　　　　　

　　这个冬天，应该快要过去了吧。

　　这个光怪陆离的冬天。

　　棕木叶上结着一层冰渣，天空飘着微渺的白色斑点。

　　已经接连几天都是这样了。

　　可是为什么，却不下一场真正的大雪？

　　被大雪覆盖的，一瞬间静谧无声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七）

　　但愿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能尽快过去吧。

　　所有的香樟，一夜之间被坚硬的冰层冻结。

　　天气异常地寒冷。

　　这在终年难见纷扬大雪的南国，是极少见的。

　　据说是几十年一遇。

　　也就是说，上次这么寒冷的时候，我们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在下一次这么寒冷的时候，我们已经老去。又或许，在温室效应化的南国，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冬天了。

　　所以，我一直膜拜我们神奇的时间。

　　它可以衍生出一切，可以吞噬掉一切，可以摧毁掉一切，可以埋葬掉一切。

　　而我们还在这一切之中活着，永不停息地，生活。

　　寒冷覆盖了这个国度。

　　冰履冻结了这个国度。

　　我裹紧两件毛衣外的第二件大衣，因为一个人的寒冷与畏惧而不断颤抖。

　　渺小的我们，在很多的强大与无可奈何面前，总会格外地无力。

　　也许我们的内心，就像一个个寒冷冬天的热水壶。外表是形态各异的坚硬外壳，似乎很牢靠很难保存温暖的样子，可是一旦经过剧烈的撞击或坠落，里面的瓶胆就会突然间破碎，然后热水溢出来，哗哗淌了一地。

　　顷刻之间，就成为一堆难以拾掇的废墟。

　　
　　（八）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地漫长。

　　作为所谓的省重点高中，我们的校长充分具有神经质与虐待狂的特性。也就是说，其它学校都已进入寒假，而我们学校几乎全体补课，且不准请假回家。

　　连续几天的寒潮，连续几天的冻雨。

　　地面上结着一层冰，每天都会有人跌倒。

　　松柏被凝结成好看的雾凇。

　　香樟被厚厚的冰层压垮，枝叶残落在地。不知道它们可不可以撑过这个冬天。

　　我想会。因为它们已被刻下那么多岁月的年轮，它们见证着一个又一个孩子慢慢长大——然后那些孩子像它们一样慢慢变老。在生长中夭折了的，遁失无迹，化为尘土。剩余存活的，铺天盖地。唯有枝桠的皱褶印记着沧桑。

　　回家的公路因冻结而被封锁。

　　本来就被掠夺的假期，因为寒潮而再次推迟开始。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会好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假。

　　早自习已经被取消了，所以不用狂奔着担心迟到，不会在漆黑一片之中被结了冰的地面滑倒。早上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然后直接奔赴我们一天的生活。

　　我和小牙搀着手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当天空纷扬起白色斑点时，她说你看我们多浪漫啊。我说对呀，一个老婆婆搀着一破老头儿，夕阳无限好啊。小牙望了望粉红色的教学楼说，你看，玻璃杯都被你的言论震破了。

　　（九）

　　窗外是一片无形的黑暗。

　　小牙是一个怕黑的女孩子。但是我不。

　　我想如果习惯了什么，再面对时，便不会有所谓的剧烈恐惧感了吧。

　　不论怎样，这一天又会过去的。

　　这个无限冗长的冬天，也会过去。

【无神论】
大海之影

　　被没有神的过往覆上惆怅

　　同一片天空

　　谁在仰望

　　于是那些

　　属于抬头低头的姿势

　　被落叶埋藏在我们的心里

　　不敢轻易翻阅的

　　溃烂

　　被谱成一曲

　　轻吟浅唱

　　为你布置的无声背景依然停留

　　只是主角

　　变换了模样

　　眨眼而去的

　　冗长时光

　　谁在奢望的初夏

　　谁在埋葬

　　被遗忘的心绪绽放

　　我无知年少

　　无法掩饰的横冲直撞

　　被你眼底

　　反感上一层霜

　　于是回望

　　也变得悲凉

　　无神的过往

　　无声的过往

　　谁在过往　。　想看书来

【传奇】
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一瞬间

　　静默无声

　　被厚重冰层

　　压垮的香樟

　　是否在嘲弄　　　　慌乱与傻笑

　　只有我还在哪里

　　一直固执于某种视角

　　一直低头细数

　　指间的沧凉

　　所有的记忆

　　衍化成冰封上的　　　　气息弥漫

　　深镀晨雾的浅笑

　　洋溢成转身的眉蹙与华章

　　顿默远离的背影

　　树影下凝固的时光

　　看

　　那多么像一个傻瓜似的小丑

　　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中央

　　被黑夜洒下的光柱

　　幻化成一段悲伤

　　在大雪轰然的世界

　　唯有印象中的静夜清澈　。　想看书来

【邻班的女孩】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可以下笔成章文若行云流水。

　　可是我错了。

　　每一天，每一刻，我们的身边都会不断发生太多的事情。

　　而我的文字太无力，我控制不了它们，我也记录不了它们，更改变不了它们。

　　许多许多我们不想发生的，可它们最后还是发生了。

　　许多我们不想做的，可最后还是情不自禁或者迫不得已地做了。

　　例如说我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

　　去食堂吃饭，可是却忘了拿餐卡。吃到了饭，可是却把餐卡吃丢了。

　　答应别人或者告诉自己要做的事情，却总是忘记。

　　踏着你的脚印去奋斗，可是某一天却忘记了你的脸。

　　直到你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模糊里，消失在一段悲伤里。

　　直到自己也开始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却开始忘记和流失曾经在你光芒笼罩下的那个平庸而自卑的自己，是以怎样的姿态来仰望你。

　　我总是在忘记。经意的不经意的，刻意的无意的。

　　看，我都快要忘记你了。

　　甚至亦如你不屑于我一样，不屑于你了。

　　甚至亦如擦身而过时你对于我完全漠然不屑一样，对你完全漠然不屑了。

【来自四月之绪】
尘封的大门，有没有一把钥匙可以开启。

　　我心里盛放的那个世界，原来早已扎满荒芜，即使是长驻着来年春天，也不会有草长莺飞的传说，也萌生不出一片绿洲。

　　会须一季三百年，但愿长睡不愿醒。

　　骨子里便是安静与沉默，于是穿越而过那风景，心内安宁。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只能说给那个听不懂的你，不知是希望你能听懂，还是希望你能听。

　　是再也没有所谓的高山流水吧。渺茫的尘世，存在的只是荒谬的打马而过。

　　为什么再也没有辽远的天空，把岁月拉得老长老长。

　　为什么再也没有阳光明媚的五月天，把笑容渲染得灿烂。

　　为什么再也没有感动的光彩，把颜色映衬得纯净。

　　为什么再也没有紧握的双手，把彼此的温暖共享。

　　为什么只是坐着沉默的自己，却老是有那么多的不被理解与妄加揣测。懂的人那么少。

　　为什么种下了希冀灌输了汗水却都结不出理想中的果。

　　为什么为了想要的翱翔艰辛地跋涉着，羽翼却早已千疮百孔，失去了最初的勇气来点缀。

　　为什么只是有那么多的谩骂诋毁流言蜚语，似一把把利剑。

　　为什么这一季的嫩绿还是铺天盖地，却早已看不清晕染了天际的晶莹剔透，鲜活与盛大的希望。

　　15岁时你送我的天蓝色许愿瓶，如果可以再许下一个奢侈的心愿，那么，我希望做回我自己。

　　可是原来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记忆早已被时光撕扯得模糊。开始怀疑，原来的我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么？

　　我也曾想过要过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像隐居的古人，梅妻鹤子，空雨新山，采菊东篱。

　　闲看春江花月夜，倦看风卷云舒。

　　大雪封山，绒花圣洁绽放，温暖融化。

　　夜半无人，万籁俱静。邀孤灯，举明月，捧书香。

　　但这些都只是梦想罢了——放在梦里想一想。

　　我们依然坐在这里，翻过一页页冗杂沉闷的试卷书本。一年后的高考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粉身碎骨。

　　早操时的广播不会因任何人而放慢了节奏，上下课的铃声不会因任何呼叫而减少了分贝，沉闷的课堂繁杂的板书不会因任何歆享而呈现柔和风景，窗外的枝蔓不会因任何鸟儿的轻啼而颠倒了枯荣，接踵而至的沉抑悲伤不会因任何微笑而舒缓，他人的成见中伤不会因任何努力而改变。

　　成人世界不可阻挡地渐次逼近，带着无法捉摸的复杂，像一个无底黑洞，要把人吸进去然后同化。

　　虚伪的笑容与话语，刺耳的谩骂诋毁，到底那一种才更令人难受？

　　——都没有关系的。年少的时候，我们这样告诉自己。

　　就算是被人用世俗的眼光看待，我也不要强迫自己虚伪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我还在这里苟且挥霍着我的青春，昏沉地睡去醒来，麻木地抄写着作业，机械地抬头看黑板低头看书本，压抑地看书写字。

　　这里没有罗马，没有樱花，没有飞鸟，没有快乐，没有执手，没有光线。

　　只有我还在守候着，等待着下一季，等待着韶光流逝，以独有的姿势放眼这样的时光与枝叶。

　　——其实木马永远不会体验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