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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鹰飞鸟短篇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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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癣被涂上了黑汞一样,田埂上的草也枯死了,只留短短的茬儿露在黑土的表面。狗用鼻子嗅嗅草皮,伸出难看的舌头舔舔嘴唇,吞咽了一大口口水,不知他是回想到了哪个日子偷到了的哪个人家的一只大肥鹅,香喷喷的记忆仍然清晰的留在脑海,现在把那记忆拿出来充饥。

  多可怜的一条流浪狗啊。他终于走不动了,他坐下来,坐在一条靠近大路的田埂上,大路上人来人往,他坐在那儿,难道是希望有个好心人把他捡回去饲养吗?我判定他这个想法很幼稚,他那么脏,那么丑,那么瘦,那么狼狈,那么没有利用价值,谁还会想到发这个善心啊?

  如果真有人要把他领回家,那也是看中了他尽管瘦,但终究是还可以拿他打一次牙祭的,也就是说可以把他杀了吃上一顿。

  想到这,我不由的担心起来,担心真有这样的人出现,于是,我便飞到他面前的草皮上落下,对他大喊:“快跑,哥们。你坐在大路口很危险,如果你想活长久的话,你得躲开人类,远远的,你听见了吗?”

  谁知,他听不懂我的话,是啊,我们本就不是同类,我说的是鸟语,他讲的是狗话,鸟语对与狗话就是一门外语,反过来也一样,而我一点也不会狗话那门外语,我唯一能说会听的外语却是人话。我说鸟语他听不懂,那我换人话试试。谁知,我正要重新用人话再说一变“你快跑”之类的话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了,猛的向我扑过来。妈耶,他要吃我啊?他饿疯了。闪啊,快闪啊。我一个蹬腿,展翅冲到了半空。他扑了个空,非常沮丧,重又坐下,还很吃力的抬起头望望我,不知他能看得清我吗?如果能,发现我原来这么渺小,也许他会为刚才的冒失行为后悔,猎物太小了,消耗那么多能量去捕捉也太不值得了。

  我想到我的人话还没有说出口,我没有尽到“鸟道主义”,所以,我在半空扯开了嗓子,大喊:“那臭狗哥们,你听着,你现在坐的地方很危险,你得挪个地方,你听到了没有?”我喊了,很拼命的喊了,可那条瘦狗没任何反应,是没听到呢,还是连人话也听不懂,我管不了啦。要是现在他就被贪嘴的人类拉了去,宰了,吃了,我也没办法了,我尽力了,我这个鸟身上的力量就这么大。

  他在原地坐了好一会之后,终于站起来,朝大路走去。那是一条乡镇水泥大马路,奔跑的车很多。他跌跌撞撞的挨路边走着,有时会歪斜到路的中间,有一次还险些被车轮压着。有几个淘气的小孩经过他的身旁,停了下来,指着他议论着,其中一个说:“你们看啊,多脏的狗啊,唉,要是我脏成这样,早被我妈打死了。”说话的人是一个胖胖墩墩的小男孩,衣着鲜艳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小家伙,话语之间满含着对狗的羡慕之情。是啊,他说什么也理解不了流浪者内心的痛苦心酸。

  他们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说:“我们把这条狗带回家吧。”胖男孩说:“带回家干吗呀?”“带回家养啊,让他做我们家里的人啊。”“还有呢?”“还有就是,我们给他买两斤肉,让他吃个饱,然后还给他洗个澡,用热水器给他洗个澡。”我听到这些话,口水都流出来了,至于洗澡,我是不大需要,但是能让我也享受一下他们说的在热水器下洗澡的滋味那就更好了。

  另一个男孩说:“你买肉给他吃,得花很多钱,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妈妈会给你吗?”“我自己有啊。我过年收的压岁钱有一千多呢,用到现在还剩二百二十,我买什么,我妈妈不会管的。”

  刚说话的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女孩:“你妈妈真好,我家里穷,我的压岁钱本来就不多,只收到二百来块,可正月还没过完,就让我妈妈全部给没收了,她说是替我保管,可我哪里有自己用那些钱的权力啊。”

  他们虽然这样议论着,但终究还是没有把狗带回去。因为小女孩说她妈妈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她妈妈平时要是看到家里贴了瓷砖的地面有一个小小的污点也会很伤心的,不但要女儿使劲擦干净,而且还会一边唠叨个不停。你想想,如果有一天看到女儿带回来一条这么又脏又臭的流浪狗,她不疯了才怪。胖子也就自己的妈妈发表了评价,结果跟小女孩的妈妈不分上下,另一个男孩从这一方面到是没有障碍,只是家里太穷,养不起,还是算了吧。

  他们悻悻的走了,边走边回头看。

  流浪狗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行走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如果拿我们鸟类来说,他几乎是像蜗牛一样在挪步了。

  经过一个加油站,有两个年轻人骑一辆摩托,正在加油,他们看到了流浪狗,其中一个说:“现在已经入了九,狗肉可以吃了。看,那是一条狗。”“废话,我不是瞎子,狗我认得,我知道是狗,不是猪。”他一说,还狠狠的拍了一下先前的那个年轻人,挨打的是摩托车司机,有点瘦,但个子很高,给我的印象却是个窝囊废,坐在后边打人的是个中等个子的棒小伙,气焰比较猛,说话啊动作啊都比较有力度。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付了油钱,便一溜烟走了。

流浪狗(二)
我在心里为流浪狗感到庆幸,那两个年轻人不准备吃他了。

  流浪狗来到一家餐馆门前。我之所以知道这是一家餐馆,是因为从这门里出来的人都很满足的用舌头舔着嘴唇,有的还张个大嘴,用牙签夸张的在牙齿缝里倒腾。“哈哈,镇长,今天吃的怎么样?”“哦,不错,不错,这家馆子的厨师换了,手艺比前一个好多了。哈哈哈。”总之是很让人羡慕的人群在这里出入。

  餐馆门口悠闲的坐着一头大狼狗,神态傲然,他高昂着他那高贵的头颅,眼睛眯缝着,脖子动也不动,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瞥一瞥从他身旁经过的东西,大概他的心里真在不断的嘀咕:“嘿,什么东西,那个,还有这个,镇长是吧?村长是吧?比得上我吗?皇上皇。”这些话是我胡乱猜的,但从他的神态当中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果。请注意,我这里用的量词是“头”,大块头的“头”,如果允许,我还真想用“匹”这个量词,一匹马的“匹”。

  餐馆里出来一个人,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子,把一盘肉丸子放在大狼狗的面前,然后又进去了。

  大狼狗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用那大大的鼻子闻了闻,但马上又坐回了远处,仍然摆出跟刚才一样的高傲的神态。他不吃肉丸子,发现这点,真让我感到惊异。我感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不但不公平,而且不公平得太离谱了。

  流浪狗正好走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勾勾的盯着地上装这肉丸子的盘子,但不敢前进一步。我猜他是怕那高大的同类,也就是那头大狼狗了。可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大狼狗不屑于这种食品,那他是同意别人替他完成任务的。我准备去试一试,一来,我也正需要一点食品,二来我想先给流浪狗做个示范。

  我落到合适的地方,用我的尖嘴啄了一下肉丸子,真美味!

  大狼狗看到了我,但没有任何表情,意思是:你吃吧,我无所谓。

  我转身看看流浪狗,他也看着我,他好像明白我举动中所包含的意义,终于一步一步谨慎的朝肉丸子走来。一步,两步,三步,快到了,继续,继续······

  这时一个意外情况出现了。

  一个人抢先一步把肉丸子倒走了。那是一个跟流浪狗一个模样的男孩子,他的年龄说不准,你要认为他是*岁可以,你要说他有十三四岁也没错,因为他矮瘦的个头和脸上沧桑的神色很是矛盾。

  “人生充满着矛盾。但不要紧,矛盾才是真实。”神鹰飞鸟,也就是我再一次告诉你这个真理。

  男孩把肉丸子倒在他的衣兜里,然后屁颠屁颠的走了,看情形他的这种举动不是头一次,这酒店大狼狗的菜盘子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

  酒店的那个女服务员出来看看大狼狗的菜盘子,很满意的点点头,大概她认为那些肉丸子这么快就全被大狼狗消灭了,大狼狗真是了不起,简直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狼吞虎咽”。这位满面红光的姑娘顺带看了一眼流浪狗,眼睛里马上就流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头一扬进去了。

  大狼狗似乎很想笑,我也想笑。大狼狗可能是在笑服务员,我除了笑服务员,还笑大狼狗,是啊,大狼狗,你还能笑得出来,给你的食品也许是你的晚饭,你不沾,让别人收了去,你骗了主人,到半夜你饿得不行了,你是再去骗你主人呢,还是去偷你主人?

  我和大狼狗都想笑,但流浪狗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苦啊,眼看能让他饱餐一顿的美味晚餐都到嘴了,可半路偏杀出个臭男孩。希望落空了,把你的饿肚子事业进行到底吧。哎!这时,我都好像能听到从他郁闷的胸腔里喷出的一记长长的叹息。

  走吧,还呆这干什么?多丢人啊。

  他走了。他慢慢的从这个小小的街镇中心走出去,他接近了下一个村庄,去那儿碰碰运气吧。是得去碰碰运气,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他艰难的前进着,我或飞或停的跟着他。

  突然,我听到一个机器轰鸣的响声从我们后面传来,响声越来越强,我看见了,那是一辆摩托,他冲到了我的前面,正在接近流浪狗,车上坐着的好像就是刚才两个加油的年轻人,我正要去确定的时候,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

流浪狗(三)
流浪狗突然漂浮在空中了,怎么回事?我仔细一瞧,他是被一个铁丝套套住了,铁丝的另一端绑在一根木棍上,木棍被那个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年轻人也就是那个说话啊动作啊都比较有力度的年轻人拽在手里。流浪狗四肢在半空乱蹬,从他的喉管里发出“呜呜”的凄厉的叫声。摩托车掉转头,要从来时的路回去。

  我没有多考虑,冲到两个年轻人跟前,意思是要求他们马上放了他们手上的猎物。谁知,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我似的,没有任何反应,摩托嘟嘟的响声加大,看样子是要出发了。没有办法,我要采用暴力手段了。我看准拽棍子的那个健壮的手,用我的尖嘴狠狠的啄了下去,可这时摩托车猛烈震动了一下,我啄偏了,那狠狠的一下落到了棍子长出的一端,棍子硬硬的,像人们高楼上的铁栏杆。顿时我的嘴感知到了一股剧烈的疼痛。出师不利!放弃吗?不。我是谁?我是鸟。我会飞。我不怕你。我是一只顽强的小鸟,这点疼算什么?

  我追着车子飞,发了疯向这两个坏蛋进攻。假如要让数学家做一个不完全统计,我想他会说:“在当天傍晚五点三十到五点三十四共计四分钟的时间里,这只暴风般急速的小鸟向敌人共发起了一万五千五百五十五次攻击,其中有一万五千五百四十次落实在敌人的武器也就是一根坚硬的棍子上,五次进攻只给空气带来些微的震动,命中目标即敌人的手背的进攻只有十次,命中率经过精确计算只有一千五百五十五点五分之一。”啊哈!数学家真是可笑,在这紧急关头,战士还顾得上命中率的事情吗?

  我进攻的结果只是让棍子偶尔从那个健壮的年轻人的左手转到右手,或者从右手换到左手。我想必须出狠招了。我本不想,因为狠招一出,年轻人就很可能受伤。为了可怜的流浪狗,我得在良心上做出一点牺牲了。况且,他们这样残忍的套捕一个瘦弱的流浪狗本来就不对。他们得为此付出代价。我安慰完自己,便准备转攻敌人的眼睛了。

  可当我第一下瞄准他眼睛啄下去却又偏在他额头的时候,他们到家了。摩托车停了下来,他们奔到屋里,把流浪狗重重的扔在地上。这时我才发现他不行了,他躺在那里,身子是纹丝不动了,只是从身体的某个地方发出一声两声的微弱的好像潮水回落的声音,很快,连这样的声音都没有了。流浪狗一命呜呼了。

  我也彻底绝望了。流浪狗死了,我的战斗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停在屋前的一棵光秃秃的桃树上,凄惶的注视着人类下一步的举动。那个健壮的年轻人两只手互相揉搓着,同时揉搓的部位还有他的额头,他的嘴巴里发出一连串的“疼;疼”的叫声。我在心里骂道:活该活该,谁叫你抓狗?他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歪着头望望桃树顶端。这时,天黑了下来。但天幕上还有些余光,我想他是可以看见我的。

  屋子里刚才就亮了灯。这时围着流浪狗的除了那两个年轻人之外,还有一个小学三四年级的学生模样的小男孩,五官很像那个健壮的年轻人。他蹲下身子全方位的查看了一下流浪狗,对那个健壮的年轻人平淡的说:“舅,这是只流浪狗,而且我可以打包票,他还是一个孤儿狗,没爹没妈。”语气像一个老成持重的专家在点评什么作品。他舅舅可有点不耐烦了,有力的说:“去去,管那么多干什么?吃到肚子里去了,就是好东西。写作业去。我们要剥狗皮了,小孩子别看。”

  我想,你还知道把小孩子支开啊,你不是很能干吗?你外甥可不就开始表现出了你那种残忍的秉性了吗?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就是你这个好舅舅家教的成果啊。

  站在屋里看了一会儿的还有一位妇女,健壮的年轻人叫她姐姐的,等到她弟弟吩咐去生火烧水的时候,就默默的去厨房了。看得出来,她不怎么赞成弟弟的杀狗行为,但也绝不站出来反对。

  小男孩没有走开,也没有开始写作业。他舅舅也没有再对他吭声。

  舅舅把铁丝套从狗脖子上取下来,解开套子,理出铁丝那没有绑棍子的一头,从狗的一个鼻孔穿到另一个鼻孔,打了一个套结。然后拿一条长凳,垂直对着大门门梁,站到凳子上,瘦高个儿的年轻人默契的把狗提起来,把棍子那一头交给他,他把棍子从门梁上的两根竖格子之间穿过,然后再把棍子打横,流浪狗的尸体便荡荡悠悠悬在空中了。从屋子里射出来的灯光把他瘦小的身体拉得老长,远远的投影到门前的地上。

  看到这个情景,我感觉到我的鼻子酸得不得了。

  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然我会疯的。我一个火箭冲天,逃离了这个屠杀的现场。

  不用看,我就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场面会更可怕到什么程度。我真恨自己,我为什么不是一只具有超能力的神鸟呢?我在人类的影视作品里偷窥到,人类中有一类人叫超人,他们能上天入海,还能挪山移地,他们能轻易对付世间的不平事,他们是英雄。还有,在他们的鸟类中,也一些跟超人差不多的“超鸟”,他们不会用“超鸟”这个词,顶多偶尔会说“神鸟”。但我想,不管怎么称呼,我都愿意成为那样的鸟,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从死神的手里夺回那条可怜的流浪狗了。

  我漫无目的的东飞西撞,但好像始终离流浪狗现在呆的地方不远,我很想一去不回头,但我实在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我在半空竭斯底里的狂鸣乱叫,不是歌唱,也不是演说,我只是把我心中郁积的悲愤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发泄出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叫着,但我知道,尽管如此,在人类麻木的耳朵里,我的叫声也不过像蚊子的嗡嗡声一样温柔。

  我叫了好一阵,突然想起我现在这样徒劳的喊叫是不是一种懦弱的表现。我的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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