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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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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看上去还和我们最初进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是……
不,不一样!
当我战战兢兢地将目光投向房间的左首深处——穿着灰色宽罩衣的望和倒下的地方时,我发现——她的尸体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非常惊慌;但玄儿马上就解释起来。
“望和姨+++遗体已经移放至二楼卧室。这是征顺姨父的意思,他说实在不忍心让她以那种姿态被放在这里。目前看来,还没有报警的可能性,所以也不能因为‘保护现场’而无视姨父的感受啊。”
“阿清呢?”我想起我一直惦念的事情,“得知母亲的死讯后,他怎么样?”
“我们没有让他进入这个房间,把姨妈搬到卧室以后,我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并让他看了姨+++遗体。”玄儿眉头紧缩,“他一直紧紧地揪住遗体放声大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痛哭。”
我也无言以对。那患有早衰症的少年泪流满面、满是皱纹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心如刀割。
“他是个聪明孩子。所以阿清不仅仅是悲伤。事到如今,自己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对,他可能这么想了,所以才特别痛苦。”
“是啊!”我应声道。说完,我突然发现一个微妙的关联,心想:玄儿他到底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明显是指望和的死。但是,接下来的“自己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可能是指阿清,“现在这样”可能是说他的病,但为什么会和“有什么意义”这句联系在一起呢?为什么会和“特别痛苦”联系在一起呢?
“不管怎么样……”玄儿独自向房间深处走去,“我不会原谅这个凶手。绝对不会……不管从哪方面讲!”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愤怒,在蛭山丈男被杀时,他没有如此愤怒。于是,我又发现一个微妙的关联。
所谓的“不管从哪方面讲”具体说来到底是“哪方面”呢?是因为这次的被害人不是普通佣人,而是这个浦登家族的一员吗?所以才说“绝对”不会原谅吗?所以才会那么激愤吗?或者……
“玄儿。”我开口说道,但提出的问题却稍稍有点偏题,“您父亲——柳士郎为什么坚持不报警呢?刚才你不是说他‘更加顽固地拒绝与外部联系’吗?”
“啊,是的。”玄儿停下脚步,用双手向上理着鬓发,“这个嘛……”
“望和夫人被杀后,他应该不能再说是佣人之间的纠纷什么的。事到如今,难道柳士郎先生还想内部处理这件事吗?”
“这个嘛……是啊,不知道他作何打算!”玄儿没有回头,继续说道,“自己的小姨子被杀,心里应该是不能平静的。这一点我也一样。说实话,这和蛭山被杀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是的——不过,这不仅仅是感情上的问题。”
“什么意思?”
“我明白蛭山被杀当然也是重大事件,所以对于昨天父亲采取的应对措施我也抱有不小的疑问。因此才让你陪着我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怎么说呢?望和姨妈这个我们浦登家内部的一员被杀的话,虽然同是‘凶杀”意义却大不相同。”
“这不仅仅是感情上的问题吗?”我走到玄儿的身后,“我不明白。为什么?”
“即便是父亲,基本上应该和我一样,是不会原谅凶手的。他也觉得必须尽早追查凶手并采取相应措施。但是……”玄儿停下来,慢慢地回头看着我。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筋疲力尽的神情,似乎在忍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即便如此,父亲仍然严禁和外界联系,恐怕是因为出现了那些人骨吧。”
“啊!”我摸着额头,短促地呻吟一下。
听到“人骨”两个字,我想到的只有一个。就是在追上市朗的石墙前遇到的那个泥潭——那个毛骨悚然的“人骨之沼”。
“那里位于十角塔的背后……”玄儿低声继续说道,“那些骨头就那样暴露在外面。如果警察真来搜查,那些人骨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兴趣。在宅子里竟然有那些东西!父亲不希望张扬此事,而且这也和我们浦登家族的隐私密切相关,必须尽量避免让外人知晓。所以目前不和外界进行联系——如果作为馆主的父亲如此判断,那我也不能将其一概否定。”
“那是什么?”我说话的分贝提高了,“是人骨吧!我这么认为。而且不是一具、两具,是更多的……”
“是的,中也君。”玄儿叹口气,“是人的白骨。很多人的。本来是埋在地下,没曾想会露出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白骨?”
“那些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我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以前就知道岛上埋着白骨,是别人说的。”
别人说的……对了,来这里后,我至少听玄儿说过一次类似的话。对,那是第一天晚上两个人上十角塔的时候……
——这儿本来可是囚禁人的地方啊。在塔上的那个禁闭室里。
当时,我们站在最顶层的中央,黑色格子窗的对面摇曳着蜡烛的火焰。
——建造这座塔时的情况,我没有听到过确切的说法。据说好像是用于某种秘密目的,不过这也是听别人说的。
“不过,只要是这个宅子里的人基本都听说过,有点像传说一样。”玄儿说道。声音依然很低,眼睛虽然看着我,但看上去总觉得虚幻,似乎焦点并没有汇聚在现实中。
“事实上既然发现了那么多的人骨,看来那个传说可能是真的。如果这样,那些白骨应该相当古老了。如果传闻可信,那么早在你、我出生之前,那些人就死了,一共有13具。”
“13具?”这是怎么回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我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仿佛梦呓一般重复着这句刚才己经说过多次的话,“13具?为什么这么多的尸体会……”
“据说……”玄儿的声音也仿佛梦吃一般,“他们被杀死在这里。”
“你说什么?”
“据说,以前——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在这个黑暗馆中被杀的13具尸体就被埋在那儿。至于数量嘛,如果不全部挖出来,难以统计。”
“你是说……被杀?”我感到呼吸有点困难,“真的吗?玄儿。有这么多人曾在这座宅子里……”
“嗯。”
“那么,到底是谁杀的?”
这时,玄儿的瞳孔中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惊然的妖艳光芒。
“那是……”他进一步压低声音,“达丽娅!”
“啊?”
“是达丽娅!”
玄儿的视线依然没有聚焦在现实中,仿佛他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延伸到不可能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或许只是我感知不到,其实就在附近张开大口——深深的黑暗和正在那黑暗深处蠕动着的东西。
“是达丽娅!”玄儿不顾战栗的我,重复着那个名字,仿佛在念诵什么咒语,“是那个第一代馆主浦登玄遥作为妻子从异国带回来的女人,我的曾外婆,在30年前,把自己疯狂的愿望托付给大家而投入虚无的魔女……达丽娅!”
3
……达丽娅!
玄儿发出的咒语,好像具有催眠效果的邪恶的钟摆,在我的头脑中来回摆动。在来回之中,它以和我心跳一致的节奏恢复了“声音”的形态。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不断重复。
……达丽娅!……是达丽娅!
头盖骨的内部仿佛真的变成了佛堂,那声音在里面异常清晰地回荡着。
……达丽娅!……是达丽娅!
宴会厅的那幅肖像画中的异国美女的面容浮现在我脑海中。
……达丽娅!……是达丽娅!
她的样子随着不断重复的声音发生了巨大变化。
……达丽娅!……是达丽娅!
妖艳的微笑变成疯狂的大笑。
……达丽娅!
鲜红的嘴唇张开欲裂,里面可以看到恶毒的深红色的舌头。目光锐利无比,深褐色虹膜也开始变成同样恶毒的深红色……
……达丽娅!
啊,玄儿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传说真的发生过?据说她——
浦登达丽娅从前在这儿杀了13个人,并把尸体埋在某处。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达丽娅要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达丽娅托付给大家的“疯狂的愿望”是什么?“投人虚无”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达丽娅是“魔女”?为什么,为什么……
很多疑问仿佛剧烈的旋涡在我内心回旋,但表面上我却一语不发,只是惊讶地睁着眼睛,整个身体仿佛真的被冻僵。
“玄儿。”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声音。玄儿缓缓地摇摇头,仿佛在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中也君,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吧!”玄儿转变了语调,转身冲着房间里面。
“在这儿……”他将视线投向望和倒下的地方,“望和姨妈在这里被害。”说着,玄儿向前走了一步。
……达丽娅!
我努力让这个不断在脑袋中回响的名字先退到一边。当然,关于这件事,以后还必须让玄儿作进一步解释。不能就这样含糊过去。绝对不能!我在心中大声对自己说道。
……达丽娅!
“我们再回顾一下吧。”玄儿双手叉腰,“望和姨妈昨晚在这儿被害,和蛭山一样是被勒死的。凶器是望和姨妈——被害者本人的围巾。围巾绕在脖子上,被留在现场。姨妈可能是正要或者正在画画的时候遭到袭击的。”玄儿把右手从腰上拿开,指着地板,“尸体旁边扔着画笔和调色板。”
那两样东西还留在原地,未被移动。画笔的笔尖上还有红色的颜料,地板上也略微洒落一点。调色板可能是碰巧扔得好,并没翻滚,所以它的附近没有被颜料弄脏。
“从尸体上看,没有激烈反抗的迹象,不过那个钟可能是被凶手或者被害者的身体碰到,才从壁炉上掉下来的……”说着,玄儿把目光投向了已经放回壁炉架上的那座黑色的箱形座钟,“可能是因为坠落的冲击而损坏了吧,你也知道的,钟的指针停在6点35分。”
“是的。”
“我也考虑过是不是有可能因为其他的原因,它本来就已经停了。不过被征顺姨父否定了。昨晚,望和姨妈进入这个画室时,征顺姨父也曾来过,他说当时这个钟一切正常。为保险起见,我检查了一下,确认这个钟并不是因为发条走到尽头才停下的。”
“你调查得确实很细致呀。”我感叹道。我总算渐渐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也不再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佛堂了。
“因此……”玄儿继续说,“我觉得把这个指针所指示的6点35分看做案发时间,应该没有大问题。如果说可能性,也可能是凶手故意弄坏的。但考虑前后状况,我认为凶手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所以……”
和发现尸体时不同,现在这个画室中好像有换气扇在转着,那转动声依稀可闻。即便如此,充斥在房间内的颜料味仍然很浓重。我不由得想从这浓重的气味中辨识到不可能存在的尸臭味。当然,要是真能闻到,我肯定恶心得当场蹲一下去。
“你刚才说望和夫人——被害人身上没有激烈反抗的痕迹。”我一边用自虐似的想像折磨着自己的内心,一边将想法直接说出,“如果这样,会不会罪犯和被害人比较亲密呢?”
“哦?”
“感觉罪犯是在靠近她之后,出其不意下手的。如果是不相识的人突然闯入房间,虽说她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但也应该会有相应的防备。而且如果对方带有杀机,她肯定会激烈反抗,不是吗?”
“你说的‘比较亲密的人’?”玄儿回头,疑惑地看着我,“中也君,你具体想到了谁?”
”这个嘛……”我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实际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是伊佐夫、茅子之类的,还有佣人中的宏户啊、鬼丸老什么的……如果是他们突然进入这个画室,就算谈不上警戒,但至少会觉得奇怪。再进一步说,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她也会这样的,还有那个江南当然也是。”
“的确,这是想法很正常!”玄儿点点头,但立刻接着说,“不过正如你所说的,望和姨妈这几年来一直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起床后,大概有近一半的时间是在寻找阿清。她在宅子里和岛上四处游荡,只要碰到人,不管对方是谁,就上去盘问,和他说话。除此以外的时间,她就把自己关在这里,独自画画……”
玄儿停顿一下,将视线投向望和死前面对着的——或者是正要面对的——房间北侧的墙壁。那里有把整个墙壁当做巨型画布的奇异的画。
“她的个性是只要握着画笔进行创作,就会埋头干完。即便是征顺姨父进来和她说话,她也会充耳不闻……”
循着玄儿的视线,我也再次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画。这个尚未完成的大作多么奇怪啊!近乎孩子涂鸦般的无秩序、不经心且缺乏计划性。相反,这些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破坏性冲动的表现——但这种在这儿画一下,又在那儿画一下,看似随意,实则细致的描绘绝不像孩子画的那般稚嫩拙劣。
“实际上我也亲眼见过。”玄儿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有一次我有事来叫把自己关在这里的姨妈。但我敲门进来以后,她似乎还没有察觉。不管我怎么叫,她好像根本就没听见,面朝画架,头也不回。我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喊叫,才终于……”
“啊?”
“所以……”玄儿总结发言,“你刚才的想法,完全不适用。不论是谁——说得极端一点,即便是外来人员,比如她根本不认识的市朗,悄悄地走到她背后,不给她能够像样抵杭的时间就将其勒死,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明白了吧,中也君!”
“如果这样,我当然明白了。”
“好,那么——”玄儿又瞥了一眼墙上的画,从容地转身回到我跟前。然后,他将手伸进裤子的右口袋中。
“看看这个。”他取出了一张纸片,“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在自己知道的范围内整理了一下我认为重要的时间关系。虽然并不怎么复杂,但总比没有强。”
我伸出双手,接过纸片。纸片像是从大学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先向着同一个方向折了两次,然后换个方向,又折了一次。
打开一看,里面用黑墨水写着像是时间表的条目。一看笔迹就知道是玄儿写的。一排排谈不上漂亮的小字向右上方倾斜着。我住在玄儿在白山的寓所时,曾经见过这种笔迹。
4
①5点50分 望和,进入画室。
征顺,进入书房。
②6点00分 中也,在沙龙室碰到野口。
在那以后,中也去了图书室。
③6点?分 伊佐失,从荀萄酒库上来时遇到市朗。
市朗,从后门跑出馆外。
④6点30分 伊佐夫,推倒青铜像。
伊佐夫,来到沙龙室,和野口说了话。
⑤6点35分 案发。
⑥?点?分 市朗,侵入红色大厅。
⑦?点?分 凶手,逃出红色大厅。
市朗,目击了罪犯的身影。
⑧7点00分 玄儿,从二楼下来发现青铜像的异状。
画室里没有应答。
⑨7点10分 玄儿、中也、野口到画室去。
三个人扶起青铜像。
征顺从书房中出来。
⑩7点20分 发现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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