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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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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我听说。”
“不过玄儿,不管怎样……”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慢慢地咽了一口唾沫,“这——这个事情,你听谁说的?”
“大致的情况是听鬼丸老说的。”玄儿回答道,“如果问得得当,他会把自己知道的事实中有必要让我知道的告诉我。”
——你是在问我吗?
那仿佛“活影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难于分辨的黑衣老佣人的嘶哑的颤巍巍的声音又在我耳朵深处响起。
——你是说我必须回答吗?
我不禁闭上眼睛。
“后来我也直接问过父亲。他承认了并毫不隐瞒地把全部事情告诉我。他对我道歉,我也基本上原谅他了。”
虽然这么说,但玄儿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沉重、苦涩,表情也很僵硬,仿佛内心忍受着极度的紧张。
“真的吗?”尽管我心里担心这样问会不会太过分,但还是歪着脑袋问起来,“玄儿你真的就原谅了吗?康娜夫人的死对于柳士郎确实是一个沉重打击?虽说如此,但他竟然把亲生孩子关在那种地方那么多年……”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啊!这就是当时我心中的疑问。
“的确。”玄儿沉默一会儿,微微点头说道。想要接着说些什么,但突然又转了念头似的摇摇头。
“关于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他用指尖按着右边的太阳穴附近,声音听上去依然沉重而苦涩,“我还是下不了决心。我并不想让你着急,但是中也君,你能否再等待一段时间?”
7
对于玄儿的请求,我不可思议地点头报以同意。在听着他述说的过程中,当初以愤怒的形式出现的激动慢慢平静下来。我觉得玄儿不愿说下去也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没办法。但是……现在不能松劲!我对自己说道。因为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问。
“可是中也君。”玄儿语调变了。同时,他放下腿,重新转过身冲着我,将目光投向我手中的那张纸,“你这样把疑点都写出来……你恐怕多少有些发现或者想法吧?”
发现?想法?——啊,那是……
“当然,你肯定会有许多事情不明白,感到不安和焦虑,这也是理所当然。你不也说‘一般都会生气的’吗?的确如此!——对不起!”
玄儿叹口气,低头翻着眼珠,自下而上看着我。
“我也觉得自己不对。特别是事态发展到现在这样,应该早点解释很多事情,从而获得你的理解。”玄儿低下头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我并不希望他像这样道歉,所以有点手足无措。但是,如果玄儿了解我的想法,可能又要含糊其辞。我无法消除心中的这个疑问,所以就必须沉默,尽量让他看不透我的心思。
几秒、不,几十秒,我们沉默着。夜晚一片静谧,没有风雨声。
情绪稳定后,左手的伤和肿胀的地方感觉比刚才更疼。赤裸的上半身也感到有点冷。我忍着痛将毛毯拉过来盖好。
“我是想到一些事情。”我先开口说道,“我也不敢确定,只能说是猜想吧。”
“哦,是关于哪一项的?”
被他这么一问,我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纸片。
“是‘那些是什么菜肴’这一项。”
话一出口,刚才梦里的场景令人惊讶地重现在脑海里。宴会厅里的黑色餐桌。餐桌上而椭圆形的黑色大盘。盘子上用大块白布遮盖,那奇异的……
“然后呢?”玄儿哼了一下,催着我往下说,“想像成什么了,你把宴会中的菜?”
“那是……”我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回答,“你想要我说吗?”
“我很想听!”玄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对你的个人想法很感兴趣。”
问和被问者的位置完全颠倒了。我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鼓起勇气,迎着玄儿的目光说:“我说了之后,你会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吗?包括我说得对不对。”
“我是这么打算的。”玄儿的回答毫不犹豫,“在这儿不可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不过,嗯,至少在今晚之内,我会依次全部告诉你,包括刚才我们说起的那件事。”
“今晚之内吗?”
“为了解释清楚,还有几样东西要让你看。”
原来如此——我感到两人的想法合拍了。这样说了之后,就算有什么万一,恐怕他也不会再含糊其辞了吧。于是我决定按玄儿的要求去做。
“‘肉’这个字,我来之后听到很多次。”我尽量保持冷静的声调,开始说自己的“想像”,“在前天晚上的‘宴会’上,这个字应该也出现过,而且在此前后,我都听伊佐夫说过这个字。说他的父亲首藤利吉常说‘非常想吃那肉’、‘今年又吃不到那肉,真遗憾啊’什么的……”
“伊佐夫君吗?嗯,这种挖苦人的话的确像他说的。”
“关于这个‘肉”我也曾问过美鸟小姐和美鱼小姐。”
“哦,是吗?”
“她们说伊佐夫说的‘肉’是指‘达丽娅之宴’上的菜。还说那是‘非常特别的东西’。”
“她们俩没说那个‘特别的东西’实际上是什么?”
“我试着问过,但她们说还是让你告诉我比较好。所以……”
“所以你就作了各种各样的想像。想像那道菜是什么,里面使用的‘肉’是什么,对吗?”
“是的。”
“那么,据你的想像,那是……”
玄儿从椅子上探出身体,把脸凑过来,表情严肃地盯着我的双眼,嘴和脸颊上看不到一丝笑容。他全身紧张,但这种紧张和刚才叙述自己身世时的紧张稍有不同。
“据我想像——”
脑子里重现出当时的场景——盖在餐桌大盘上的白布被一下子取走。带着深绿色大鱼鳞的“尾巴”和长着两只手臂、肌肤雪白的上半身露了出来。是的,这一定是……
“那是人鱼吧?”我下决心说道,“传说中栖息在见影湖中的人鱼。它的‘肉’被用在‘达丽娅之宴’上的那道菜里。对吗?”
“啊?!”玄儿似乎很惊诧,瞪着眼睛,低声叫起来。我继续说,“汤里那口感粗糙的奇怪东西就是“肉’吧?涂在面包上的糊状物也是,还有一开始拿出来的葡萄酒中说不定也有人鱼的鲜血。”
“嘿嘿。”
“这么一想,我想‘人鱼之血染红湖水是吉兆’这句话也就可以解释了。总之,玄儿你们——这个浦登家族的人自古就相信见影湖中有人鱼存在,这可以说是‘人鱼信仰’之类的……所以,湖水被染红这种让人想起‘人鱼之血’的现象,对于浦登家来说,希望把它作为值得欢迎的事情——‘吉兆’来理解。”
“解释得真是巧妙!”
“还有一点。关于望和,你说她‘即便想死也死不了”会不会是这个意思呢——在每年的‘达丽娅之宴’上,浦登家族的人都要吃人鱼的肉。说起人鱼肉,自然与长生不老的功效联系在一起。吃了人鱼肉,望和应该也已经能长生不老,所以即便想死也死不了。”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两眼凝视着玄儿的嘴。他会有何反应呢?是肯定还是台定,或者是……
“嗯,明白了。是人鱼肉?的确,站在你的立场上,这样想也没什么过分的。”
玄儿现在的声音和表情让人觉得他似平没有刚才紧张。总觉得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甚至显得有点愉快。
“不对吗?”我怀着惋惜和徒劳的复杂心情问道。
玄儿摇摇头:“不,也没完全猜错。倒是触及到了要害的地方。”
“那么……”
“不过,很遗憾中也君,所谓见影湖的人鱼什么的,那完全是传说,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至少现在,浦登家族中无人相信那个。前天我不也说过吗?世界各地都有关于人鱼的传说,但全都是人们想像的产物。即便是留存在各地的人鱼木乃伊,也都是人们伪造的假货。”
“那个……嗯,的确。”
“这个湖里,也没有什么人鱼哦。”玄儿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这里当然也没有所谓人鱼肉之类的东西。或许伊佐夫君和首藤表舅他们也和你一样,误以为那是人鱼肉。这种可能性很大啊!但事实不是这样的!‘达丽娅之宴’上享用的那道菜,绝对不是用人鱼肉做的。”
“但是,那么……。”
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想积极地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所谓人鱼的生物。
我自认为这点科学常识我还是有的。但是,关于目前发生在黑暗馆中的问题,除此之外,我觉得没有其他解释方法。
“如果不是人鱼,那它到底是什么‘肉’?”
“想知道吗?”玄儿反问道,嘴角又浮现出刚才那种会心的微笑,“我们约好了,今天晚上告诉你。在此之前……”玄儿轻轻敲击着床边,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一件事必须先解决。怎么样,中也君?能起床走动吗?”
“大概可以吧。”
“好!那么,穿件衣服,跟我走。”
“去哪儿?”
“望和姨+++画室!”玄儿一脸认真,将黑色的对襟毛衣合好,“虽然发生了第二起凶杀案,但警察依然不会来。虽然这次是家里人被杀,但父亲还是……愈加拒绝和外部联系。现在我们去一趟现场,做一下取证和研究。”
第十八章 暴虐的残象
1
将近凌晨2点的时候,我们走出玄儿的卧室,向望和的画室走去。
衣服暂时先借玄儿的睡衣穿着。一件黑色缎织的西式睡衣,虽然对于中等身材的我来说有点肥大,但感觉不错。外面罩着黑色对襟毛衣——他到底有多少件同样的衣服啊——这也是玄儿借给我的。没有包扎的右腕上戴着手表,鞋子仍然湿淋淋的,不能穿,所以穿着拖鞋就来到了走廊。
我们从电话室所在的大厅内的楼梯下来,穿过东西走向的主走廊,来到目标房间前。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两个人基本没有说什么话。
玄儿走在前面,默默地走在昏暗的楼梯和走廊上。我在他身后相距几步紧跟着——我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相当于大病初愈,虽然不至于很辛苦,但走动起来也不能像什么都没有时那么轻松。左手绷带下的伤痛仍然让人不快。想一想在整整一天中我除了水以外什么都没吃,仅从这一点来看,也不可能有什么力气。
可能是注意到我的状态,玄儿几次停下来回头等我赶上。但是,经过之前一系列的交谈后,在他看来或许彼此多少有些隔阂。所以即便我追上了,他也没有和我并肩走,而是又快步走到我的前面。
途中,我们没有遇到任何人。经过图书室和沙龙室前时,感觉里面也没人,考虑到时间,倒也理所当然。但是突然,周围的寂静让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恐俱。
那是在长时间的暴风雨平息后,听不到一点雷鸣和风雨声的寂静。是除了我和走在前面的玄儿外,没有任何活物的死一般的寂静。是让人不知不觉中想到“这座形状奇异的建筑本身正不断溶入这夜晚的黑暗,深深地沉入到另一个世界”的寂静。是让我甚至疑惑地感到“如果我就此站住不走的话,整个身体会马上裂开,化做无数粒子,被吸入、同化在这房子漆黑的天花板、墙壁、地板中”的寂静……
我觉得如果我不小心呼吸的话,这寂静就会和空气一起流入我的体内。这让我感到非常恐惧,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按住嘴和鼻子。但恰好在这时玄儿回头看着我,他充满疑惑的眼神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但还是继续屏住呼吸一段时间。
大约六小时前我们扶起的那座画室门前的青铜像,立在原先的位置上。玄儿用左手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缠绕在铜像身体上的一条蛇。
“把这个弄倒的是可能伊佐夫吧。”他说道,“你失去知觉期间,我叫起了已经回到东馆睡下的他问了一下。正如野口医生所说,他喝得烂醉如泥。但我还是想法把必须知道的事情间出来了。”
“哦?”
“他依然把这座雕像叫做‘蛇女’。他说因为看到她一个人呆立在这儿,就想和她说说话……可她一定反应都没有,所以非常生气。然后可能就是这样双手用力推她的肩膀。他说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想必是一下子用了很大力气吧!”
“可能是吧。”
“这样,雕像便倒下来从外面堵住了画室的门。此后伊佐夫君顺便去了一趟野口先生所在的沙龙室室,这和野口先生说的也一样,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野口先生记得那时已经过了下午6点半了……”
“是我去图书室后不久的事情。”
“嗯,当时的时间关系是非常重要的。我尽可能地整理了一下,过会儿你看看。”说着,玄儿轻轻地拍拍裤子右口袋。
——在“尽可能整理”之后,已经把它们写下来了吗?
“他还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是伊佐夫吗?”
“嗯。”
玄儿抬手指向离铜像一步之遥、通往建筑西头的小走廊深处。
“这个尽头——后门前的小厅里、不是有一个门吗?里面有上二楼的楼梯和可到地下葡萄酒库的楼梯。伊佐夫君说,他在下面找了一会儿葡萄酒后上来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一只‘迷途羔羊’。”
“迷途羔羊?”
我不解道,但马上就想到了。对,这是从野口医生嘴里听到的话。据说是酩酊大醉的伊佐夫出现在沙龙室时,和“不讨人喜欢的蛇女”一起从他口中说出的·……
“是伊佐夫‘进行了说教的那只‘迷途羔羊’吗?”
“是的。从时间上看,好像在推倒这座雕像前。他说是‘迷途羔羊’。但我觉得可能是指他从未见过的孩子。就是说虽然他也奇怪会有一个孩子在这里,但没有细想就‘说教起来’。结果孩子吓得从后门跑出去了。”
“如果是陌生孩子……”想起来,只有一种可能性,“是那个叫市朗的少年吧!”
“嗯,我也这么认为。可能市朗昨天首先从那个后门偷偷进入馆内,但运气不好遇到了烂醉如泥的伊佐夫。我不知道伊佐夫教育了他些什么,怎么教育的,但可以想像他因为恐惧而跑出去了……后来又偷偷潜入红色大厅。”
“嗯。”
“好了,等市朗能够开口说话,事情自然会真相大白。”玄儿朝画室的门前走去,“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屋子的门是没有锁的。好像原来有,但现在无论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都锁不起来。” 玄儿将手伸向黑门的把手,“好像是啊!自从知道阿清得了那种病,望和姨妈就变成那样子……以后,就把锁给拆了。因为万一望和姨妈把自己关在里面,岂不麻烦?”
“确实是。”
“所以,无论是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入这个房间——犯罪现场!”说着,玄儿转动握住的把手。没有光泽的黑门缓缓地打开了。
2
全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心跳也加快。
因为要再次踏入这躺着尸体,而且是被残酷勒死的尸体的房间了,所以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羞耻的,作为人,这是最普通的反应了。我心里还想:要是可能,真不想再进入这个房间。就算进去,也绝不愿再看尸体一眼。
“怎么了,中也君?”毫不犹豫走进房间的玄儿回头看着伫立在门前的我,“好了,快进来。”他若无其事地向我招招手。我无力地“嗯”一声,终于下定决心跟了进去。
画室看上去还和我们最初进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是……
不,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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