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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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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
美鸟和美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阿清是个满脸褶子的猴子。
——中也先生,你要是碰到他,就明白了。
为了能一睹“猴子”的样子,我朝门的方向望去,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那孩子很认生,连个招呼都不打,真不好意思。他很有好奇心,但因为那个病,只能一直待在宅子里。”
“哎呀,您不用介意。”
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病”。那对双胞胎姐妹说他可以上小学了,但从来不去学校。他的病真是那么严重吗?抑或是……
“雨下得大了。朝这边站一点,你都淋湿了。”
男人退到门前,我躲到突出来的房檐下,那男人轻轻地摸一下油光光的头发,说道:“电视上说台风好像又要来了。海面上波涛汹涌,听说昨天有一艘货船在大分湾沉没了。”
“昨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是的。好多船员都下落不明。,”
这个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故就发生在昨天,但我却没感到不可思议和现实性。我只是觉得这似乎发生在某个远方,和我完全割裂的世界中。
“可能的话,我希望台风不要直接袭击这里。当然这个宅子绝不会被吹得散架。这个宅子虽然年代久远,但造得相当结实。”
听着他的话,我想起上周,22号台风袭击了关东地区。18日,台风越过东京上空,当时,我还在千代木的宿舍中埋头苦读,准备应付考试。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这些一周前的事情似乎都发生在非常遥远的世界中。
我脱下帽子,掸掸上面的雨滴,然后再次看着对方。
“您是浦登征顺先生吗?”
“你知道的不少呀。”
“您是阿清的父亲……”
“对。我是浦登征顺。玄儿告诉你不少事情,对吗?”
“不,不是玄儿君告诉我的……”
——我们觉得姨父像老鹰或者是秃鹫。
那对双胞胎姐妹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
——但是也不能飞。
他轮廓鲜明,的确让人联想到那对姐妹所说的老鹰和秃鹜。他目光柔和,我觉得其中透出含而不露的敏锐。
“中也君,你喜欢西洋式建筑?”浦登征顺看着素描本,随口说道,似乎也没急着让我回答,“你到过不少地方呀。透过每一张画,能感觉出你对建筑的热爱。”
“是吗?”我重新戴上帽子,“喜欢是喜欢,但画得不好。”
“你对建筑物韵味的把握很到位。从某种意义上讲,与拍照片相比,通过素描更能接近本质。”
“谢谢夸奖。”
“听说你老家在九州?”
“是的。”
“你去过很远的地方呀。上面还画着山形市的济生馆。我在很久以前,也去过那3里。那是我无法忘记的建筑物之一。”
在全国各地残留的明治时期的仿西洋建筑中,那个建在山形市七日町的济生馆因其主建筑形状奇特而闻名遐迩。我是高三暑假,去东北地区旅行,参观了那里……想想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但不知为何,我觉得己经过去很长时间。
第一任山形县长官三岛通庸鼓励建造西洋式建筑,在此背景下,明治十年——1879年,济生馆工程竣工。当时,该馆是作为县立医院使用的,同时还设有医学校。
整个建筑为木质结构,围绕着中间的庭院,呈巨大的十四角形。正面巍然耸立着精心设计的三层楼,一层呈不对称的八角形,二层为正十六角形,三层为正八角形。外墙上的鱼鳞板都被涂成淡黄色,阳台周围的栅栏是蓝色,柱子和窗框为暗红色……这种鲜艳的色彩搭配将这个建筑衬托得更加醒目。
”你来到这里,看过宅子后,有什么感想吗?”
浦登征顺问道,我转身,抬头看着庭院对面的西馆。
“虽然都是仿西洋建筑,但这里的风格和别处,比如说和济生馆迥然不同,让我有点吃惊。总之这个宅子——”
“这个宅子怎么了?”
”怎么说好呢?闭塞感很强。和我以前看过的西洋式建筑所具备的开放式特点正好相反。”
“原来如此。”征顺静静地点点头,“你当然会这么感觉。从许多意义上讲,这个宅子的确很闭塞。”说着,他将手中的素描本递给我。
我接过来,继续问道:“在四幢建筑中,装新的是北馆吗?”
“是这样。”征顺安详地笑起来,“以前,那幢建筑也是木质结构,重建的时候,改成了石质结构。”
“我听说原来的建筑被大火烧毁了,是吗?”
“这个宅子和大火犯冲呀。”——昨天晚下,玄儿也说过同样的话——“为了避免火灾,重建的时候,就将其改造成石质结构……”
“明白了。听说南馆建于二战前的昭和年间。以前那里没有建筑物,佣人的房子在别处——在岛北端,是一幢长平房。听说那个平房也被大火烧毁了。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向他问起来,“改造宅子的时候,在那些参与工作的建筑师中,是不是有一个有点怪异的人?”
“怪异?”
“我是听野口先生说的。昨天当我就这个宅子谈感想的时候,说觉得悸动。野口先生就说过去有个怪异的建筑师也说过同样的话。”
“是吧。”透过眼镜片,能看见征顺眯缝着眼睛。眼神让人感觉既不安详,也不敏锐。一瞬间,目光里隐约透出强烈的悲哀。
“您知道吗?那是一个怎样怪异的人?”
“野口先生说他怪异吗?”
“是的。”
“或许的确可以那么说。那个男人选择了一种怪异的活法……”
“您知道,是吗?”
“哎,是的。”浦登征顺点点头,轻叹一口气,“他叫中村。”
“中村?”
(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最终,他也成为被蛊惑的一员。”
“被蛊惑……”我用手摸着帽澹,怀着一种奇妙的心境,直勾勾地看着对方,“那个中村现在怎么样呢?”
“现在……”征顺又轻叹一口气,故意显得很随意,“他己经死了。”
6
雨下得更大了,被大风吹到房檐下。我们也没讲话,不约而同地回到馆内。
“浦登先生——浦登征顺先生。”
走进昏暗的玄关大厅,我提心吊胆地喊住征顺。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他。
“什么事?”
浦登征顺回头看着我。透过无边眼镜,我觉得那目光又恢复了原来的柔和与安详。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开门问了起来。
“在庭院正中,有个像祠堂的小建筑。对吧?那究竟是什么呀?”
“听口气,你到那附近去了?”征顺稍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反问道:“你觉得那是干什么用的?”
“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现在,能和他说自己看到黑衣怪人和进入‘祠堂’的事情吗?
正当我犹豫不决,征顺走到大厅中央,静静地仰面看着天花板,然后缓缓地转过身,看看我,又将视线移到那扇通向庭院的大门。
“那是墓场。”
“墓场?”
“是这个家族——浦登家族的墓场。那个建筑就是墓场的入口。”
“入口……”
那个带着小铁窗的铁门里面,那个犹如被黑暗吞噬的阶梯下方,难道是骨灰存放处吗?抑或是……
“也有人把那里叫做‘迷失的笼子’。”
“笼子?”我很纳闷,“那是什么意思?”
“要说残酷也的确残酷,但那也是役办法……”
征顺低头嘟哝着,似乎自言自语。接着,他抬头看着我。
“总之,中也君,即便是宅子里的人也不能随意靠近那里。你还是注意为好。”
我终于弄明白那里是墓场。但那里为何被叫做“笼子”?为什么人们会这么叫?
其实,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考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了声“明白了”。就在那时——
“中也先生。”
从楼梯方向,传来女人的叫声,很耳熟。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呀。征顺老爷也在……”
是穿着厨房罩衣的羽取忍。她似乎刚从二楼下来,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我们身边。
“玄儿在找您。”她说道,“昨天那个从塔上掉下来的人己经恢复意识了。玄儿少爷让中也先生去一下。”
7
铺着瓦的走廊从玄关大厅朝南延伸,一侧的黑色无双窗被关的严严实实。无双窗和百叶窗不同,一旦被关紧,就不会透进一点光线。所以走廊上和昨晚一样幽暗。
在房间入口,除了那年轻人的鞋子外,还有两双鞋,或许是玄儿和野口医生的吧。但是在最靠前的房间里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那年轻人也不在被窝中……
在羽取忍的催促下,我走进屋内,征顺跟在后面。进屋后,发现左边的红色拉门大开着,那三人正围坐在里屋中央的黑漆桌边。
那个年轻人背靠拉门(第二间屋子与第三间屋子之间的拉门),里面穿着衬衫,其外是土灰色的夹克,伸着两条腿,低着头。
玄儿坐在与外走廊相连的拉门边,野口医生则坐在他的对面,看见我们进来,他们两人都扭头看了一下,而那年轻人则依旧低着头。
“是你呀,中也君,早上好!”
尽管当时已经是中午12点20分,但玄儿还是冲我说“早上好”。
“你昨晚睡得好吗……哎呀,姨父也来了?”
“刚才我们在那边的平台碰到了。”征顺回答道,“我们两个人很偷快地聊了一会儿。”
玄儿看看我,眼神里透着狐疑,很快便将视线移到羽取忍身上:“对不起,能给我们泡杯茶吗?”
“好的。”羽取忍回答着,朝走廊走去。
那年轻人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我们的对话。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水罐和杯子,旁边还有一条湿毛巾。
“感觉怎么样?”体态庞大,犹如“狗熊”的野口日医生穿着皱巴巴的自大褂,看着那年轻人,“头疼不疼?想不想吐?”
年轻人依然低着头,只是摇摇头。
“肚子饿吗?你什么都没吃,肚子饿了吧?”
年轻人还是低头不语,只是摇摇头。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年轻人稍稍犹豫一下,歪着脑袋。野口医生追问下去,“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没有作答,只是发出呻吟一般的声音,两手抱着头。
我和征顺默默地看着他,坐在年轻人的对面。玄儿冲我们耸耸肩:“他刚才就是这个样子。一小时前,宏户君看到他在南馆附近晃悠,后来鹤子就喊我过来了。”
“宏户是谁呀?”
“哦,是这个宅子的厨师。全名是宏户要作,他除了烧莱做饭,还干些杂事。”
“他一个人晃悠?”
“听说是这样。”
玄儿扫了年轻人一眼。他依然两手抱着头,撑在桌子上。
“因为宏户也听说了有关事情,当时就问了他许多问题,但没有任何结果。当我赶到时,他已经被羽取忍带回这里……对吧?”玄儿扭头看着那年轻人。
“你随便说说嘛!我们并不会在这里责备你,也不会欺负你的。”
那年轻人还是没有反应。
“他也许无法开口说话?”我在一旁插嘴,“昨晚,野口医生不也这么说吗?”
“那种可能性很大。”野口医生点点头。
一阵酒味飘进我的鼻腔中,昨晚他和伊佐夫究竟喝了多少酒?
“但或许这是因为惊吓而产生的暂时性症状。”
“想说但说不出来?”玄儿和那年轻人一样,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年轻人放开抱着头的双手,微微点点头,依然埋着脸。
“看来还是无法说话,发不出声,对吗?”
年轻人停顿几秒,再次微微点点头,显得有点胆怯。
“是吗……”玄儿用手撑着腮帮子,显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很快——“对了,看看这个……”
玄儿将手插进裤兜中,从里面拽出银锁链。垂挂着的自然是昨晚在十角塔平台上发现的那块怀表。银锁链哗啦啦响着,被放到年轻人面前。
“你认识这块表吗?”
年轻人慢慢地抬起视线,看着桌上的怀表。随即,他伸出右手,抓住银锁链,慢慢拿起来,又用左手抓住锁链一端。缠在他左手上的绷带似乎昨晚被野口医生换过了。
年轻人抬起头,那块怀表就在他眼前微微晃动着,一闪一闪的。
年轻人方才还很茫然,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上有了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我觉得那似乎是惊讶的神色。年轻人的嘴唇微微颤动,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认识,是吗?”玄儿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年轻人看着晃动的怀表,目不转睛。
“中也君!”玄儿回头看着我,“能把那个借我用用吗?”
“是这个吗?”我看玄儿指指我身边的素描本,“给,但你要干吗?”
“有笔吧?钢笔呀,铅笔什么的。”
“有。”
玄儿接过我递过去的铅笔,打开素描本的最后一页——那里当然什么都没画——摆到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把怀表放同桌子,茫然地看着玄儿。
“用这个!”玄儿将铅笔塞到那个年轻人的手中,“如果你说不出话,就用笔写。你能写吧?对,我先问你一些简单的判断题,如果对,你就画O,如果不对,你就画X,如果两者都不是,或者不知道,就画△,……好吗?你明白吗?”
虽然玄儿的话没有立竿见影,但那年轻人似乎听懂了他的要求,用右手握住铅笔。他握笔的姿势看上去有点别扭。
他伸手将打开的素描本拉到面前,将铅笔靠近白色的画纸,然后画了一个标记,虽然画得七扭八歪,但仍能看出,那是个O。也许这是对玄儿刚才同题的回答。
玄儿点点头:“太好了。我现在开始发问了——你认识那块怀表吗?如果认识,就画O,如果不认识,就画X。”
年轻人笨拙地画了一个O。
“那块表是你的吗?”
回答依然是O。
“在那块表的背面刻着‘T。E',那是你名字的缩写吗?”年轻人犹豫片刻,画了一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两个答案都不是?
“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回答是X。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隔了一会儿,答案还是X。
“昨天傍晚,你独自登上十角塔,从最上层的平台上摔落下来。失去意识的你被我们发现,并被抬到这里。这块怀表就掉在那个平台上——你记得吗?”
年轻人画了一个X。
“果然如此。”玄儿用手慢慢地摸摸尖下巴,嘟哝着,“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模糊记忆吧。这里是何处,为何来这里,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无法准确地想起来。因为坠落时的撞击,他才会丧失记忆的。”
玄儿又冲着年轻人问道:“没有记忆,想不起来,你是这样的感觉吗?”
年轻人依然笨拙地画了一个O。
玄儿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嘟哝着,深叹一口气。
——我的心已经死了吗?
我看着两人,脑海中浮现出中原中也那首诗章的片断。当时玄儿背诵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声音很轻,像是耳语。
——记忆已经完全丧失。
伴随着玄儿的叹气声,那年轻人也轻轻地叹口气。他茫然而无神地看着桌上的素描本。
我看着看着,心中一点点地憋闷起来。失去的记忆。空白的时间……我很不情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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