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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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必须尽量接近那辆汽车，远离楼梯。
　　他爬上楼，向那扇门走去，推开门。两个身穿T恤衫、身材魁梧的家伙站在车库大门的洞旁，背向着他。在不被他们发现的前提下，他要穿着一双网球鞋跑上多长的路，才能钻进那个洞里？前门已经锁上了那里出不去。在车库里，除了距离三十码远的一辆卡迪拉克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掩护。
　　他心跳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打手鼓，恐怕他还没动，就会因为心跳的响动而暴露。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挤进车库，轻轻地关上门。
　　他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在夜光下，一个阴影慢慢地接近那辆汽车。他不敢向上看，生怕一抬头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他必须到达那辆汽车那里，每向前迈一步，就会离自由更近一些。
　　这可真是愚蠢的做法！他现在暴露无遗！任何时候，只要他们回过头来，都会看到一个武装到牙齿的贼，手持切割枪，从他们的车库中走过。他几乎想退回去。
　　而且，他们还没有发现他。如果他们看到了他，他们会叫出来
　　“嘿！”
　　斯蒂芬举起手。“嘿！”他回应道。
　　那两个他早先碰到的人盯着他。也许如果他通过一些聪明的行动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比如用切割枪破坏掉汽车的一个轮胎，它可能会给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跟他们周旋，最终找到机会从那个洞里钻出去。
　　那两个人里边的小个子，所谓“小个子”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人相比而言，向他走来。在神志还清醒的时候，斯蒂芬突然间意识到那个人不是一般的杀手。不带有一丝凌辱的表情，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的车库里，没有小心翼翼的神情，更不会拿着一把枪。那个人边走边从兜里拿出一只香烟，点着了。他在汽车边上停了下来，靠在汽车发动机罩上。他的伙伴也小心翼翼地和他一起走过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靠在了我的车上。”斯蒂芬说。
　　那个个子较大的人，金发碧眼，他小声地向无线电对讲机说了些什么，是德语。
　　“离开我的车子。如果你还靠在那上边的话，我要叫警察了，”斯蒂芬说，“我不管你认为你是从哪里租到的这辆车，但这车是属于我的，是我的老板的。她是我的太太。”这样说太蠢了。“我来这里只是想取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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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10（11）
他们根本没听他说话。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我必须和你们的老板谈谈。我知道这可能看起来不太正常，但是我必须和罗斯？布朗谈谈。”
　　他们只是盯着他。那个带着无线电对讲机的人又向对讲机里讲了些什么。
　　他们可能是在讨论怎么处理他的尸体的问题。“你认出我来了吗？”斯蒂芬问，“我是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我当时说我是个房地产经纪人。好吧，我必须坦白，我不是什么房地产经纪人。但是我的身份肯定会让罗斯？布朗感兴趣的。”
　　那个金发碧眼的人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指了一下电梯：“请上电梯。”
　　斯蒂芬犹豫了一下。这毫无疑问是一次生死抉择。
　　靠在汽车发动机盖上的那个人扔掉香烟，站了起来，说：“走吧。”
　　斯蒂芬转过身，向电梯走去。
　　罗斯？布朗身穿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坐在雷切尔？斯普里策的餐桌旁。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斯蒂芬站在那个人面前，无法集中起自己的目光。那个金发德国人也长着一双蓝眼睛，但是目光柔和而分散；而布朗的一对蓝眼睛里透出的则是冷酷、静止的眼神，像死了一样。
　　斯蒂芬的背包放在了地上。他们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了一遍。一堆厨具被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原本被雷切尔？斯普里策精心摆放的那些小装饰品以及那些油画都被从墙上和书架上摘了下来。他们对这间公寓进行了有条不紊的排查。
　　“你叫什么？”布朗问。
　　“帕克斯，”斯蒂芬说，然后清了清自己沙哑的声音，继续说：“杰瑞？帕克斯。”
　　布朗看了看那个金发碧眼的人。“你说他的名字叫弗雷德曼？”
　　“那是他今天早上告诉我的。”
　　布朗又看了看斯蒂芬，眼神稍显温和。“噢？”
　　“你不介意我喝点什么吧？”斯蒂芬问到，“那个老妇人肯定在这里留下了些苏格兰威士忌。”
　　“你在我的车库大门上打了个洞，还来我这儿要酒喝？”布朗湿润的嘴唇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好吧，为什么不喝点儿呢？拉尔斯？”
　　那个金发碧眼的人走到橱柜旁，拿过来一瓶酒和一个杯子。他给斯蒂芬倒了一点黄色的酒，然后退了回去。
　　“苏格兰威士忌。”布朗说。
　　斯蒂芬一点儿也没沾杯里的酒，他只想毫不犹豫地把酒杯扔回去。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心里乱糟糟的。他看了一眼布朗，知道这个人如果想杀他，绝对不会犹豫。但是他还没有暴露那个锅炉房，对不对？那个保险箱是……安全的。
　　他看了一眼背包。“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奇怪。”他现在看起来更加荒唐。斯蒂芬强迫自己露出一丝怯生生的微笑。“我是说，不是每天都会有人假报他的身份、出资一百万美元去买一栋破旧的大楼，被别人扔了出去然后还要在午夜时分重新回来，在车库门上切开一个大洞钻进来，对吧？”
　　布朗的眉毛动了动。
　　“好吧，如果你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东西，你就会觉得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了。”斯蒂芬走到右边，看着已经被摘得空空的墙。他准备冒险赌一把大的。“相信我，确实如此。”
　　“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你的。”布朗说。
　　斯蒂芬在乘坐电梯上楼的时候，当电梯走在大约第三层的时候就放弃了有关偷车的理论。就布朗本人来说，他可能会把他送到警察局，或许结果会更糟。
　　“首先，我不是个房地产经纪人，当然也不是个贼，”他说，“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孤注一掷地冒险冲进你的院子里，只为了一辆卡迪拉克吗？我感兴趣的是你的大楼，不是一辆车。”
　　“那么，一栋年久失修的大楼里有什么会让你感兴趣呢？”
　　“那我必须问问我的老板。也许是令你感兴趣的那些东西吧。”
　　布朗被逗乐了。斯蒂芬清了清喉咙，向前走了一步。“我是说，你必须承认，大半夜在别人家的车库大门上打个洞的确是异常之举，但是拒绝别人为这么个破楼支付一百万美元也同样不正常，是不是？”
　　

心魔10（12）
那个德国人琢磨了他一会儿，喊道：“克劳德。”
　　黑发的德国人走上前，伸出手朝斯蒂芬的胸前推了一下。他的力气真大，足以把一头公牛推倒。斯蒂芬被推得坐在了椅子上。
　　“帕克斯先生，你闯入了我的大楼，”布朗说，“我想根据法律足以把你杀了。”
　　斯蒂芬使劲站了起来。“那么，我成功了，对吧？”在他的心中，夜晚的激情油然而生。“别那么蠢了。”太过分了，斯蒂芬，完全是太过分了。
　　面对这样的污辱，布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比抽出一把手枪更让斯蒂芬感到不知所措。斯蒂芬感到，如果不是坐着的话，他可能会倒下的。他一只手扶在椅子上，稳了稳自己。“如果你愿意把这栋大楼给我的老板租用三天，他准备出二十万美元。”
　　他的大脑紧张地转动着。他必须把他们的注意力完全从地下室里转移出来。如果他租用第四层楼，他也可以趁他们不注意找个办法去地下室。“实际上，二十万美元是租用第三层和第四层。”
　　布朗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在我车库的大门上打了个洞，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你为什么不和我的房地产经纪人联系？”
　　斯蒂芬犹豫了一下。“你的房地产经纪人不负责财产管理，他在这笔交易上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我对此不感兴趣。”
　　“那……那可真荒唐。那么，两天怎么样？”
　　“荒唐？可我想说，租用两层楼两天，支付二十万美元才是荒唐的事。”
　　如果布朗真地接受他的要求，他可能真的会付给他二十万美元。那些大卫之石就在保险箱里的那个盒子里面一定是的。他可能拿到它们然后离开。实际上，只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但是他必须在提出的要求被拒绝的情况下，给他们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在第四层楼上有什么东西，需要花两天的时间才能找到。
　　“我想他准备搜寻一下这层楼，”斯蒂芬说，“这里可能有什么很富情感价值的东西你的猜测和我的一样好。或许是这些油画。迁就一下他吧。”
　　“油画？”
　　“日光浴室里的那些。上次我来看到了它们。”
　　“没问题。”
　　“这里面还有另外的十万美元是给我的。我把我的所得分给你一半，那就是二十五万……”
　　“不。”布朗站了起来，他和那个被称为拉尔斯的人一样高，但是肩膀比拉尔斯还要宽。“把我们的客人带到地下室，好好款待他一下。”他边说边转过身。
　　斯蒂芬向后退了一步。地下室？他们准备对他下手？“如果我在两点钟没有回去，我的老板会报警。”他说。他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淡，但是他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表示怀疑。”布朗边说边转过身来。
　　“他说你会这么说。他还说你不愿意警方插手这件事。如果你再碰我一下，我保证我会让警察像回巢的蜜蜂一样涌进你的大楼。我的老板向我保证他的动机是纯粹出自感情的。可我怀疑你的动机是什么。”
　　很长时间，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布朗的嘴角露出一丝细微的笑。
　　“克劳德、拉尔斯，劳驾你们先出去一下。”
　　两个人走出门，下了楼。
　　“杰瑞？帕克斯？”那个人向他走来。他的胳膊似乎力气很大，好像轻轻一使劲儿就足以拧断斯蒂芬的脖子。他的呼吸很深，很从容，斯蒂芬感到他心情不错。
　　布朗绕着斯蒂芬慢慢地踱步，双手背在身后。他在斯蒂芬的身后停了一下，等了几秒钟，然后又轻松地走到斯蒂芬的左侧。
　　那个人好像很高兴，但又在尽力掩盖着自己的兴奋。不论他是谁，罗斯？布朗是一个被魔鬼控制的人，斯蒂芬想着。
　　“在这里，除了一些死得罪有应得的犹太人的老照片，别的什么也没发现。”他终于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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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10（13）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斯蒂芬的心头。雷切尔？斯普里策日光浴室里的那张没有牙齿的女孩子的照片充满了他的脑子。
　　他看了一眼布朗。“你把这儿的墙都拆了才会知道这些，”他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包括这里。”
　　“你正在你的坟墓上跳舞呢。”罗斯用低沉、粗重而沙哑的声音说，“我可以在你的身上闻到它们的味道恐惧、悲伤、绝望和希望。这是所知的人类最大的能量。你身上散发着所有这些讨厌的气味。”
　　斯蒂芬几乎无法控制牢牢抓住他的恐惧。罗斯的心和他的衣服一样地黑。
　　“如果你再踏上我的草坪一步，我就会跟着你回到家，然后把你和你的家一起烧掉。告诉你的老板，去别处找那些死犹太人的照片吧。这些照片是我的。”
　　布朗转过身，向主卧室走去。“克劳德会送你出去的。”
　　斯蒂芬筛糠一般抖动的双腿一下子松弛了。布朗放了他。但是他感到，颤抖中充满了恐惧。恐惧、悲伤、绝望和希望，正像布朗所说的那样。
　　苏珊，那个没有牙的苏珊。她可能就是鲁丝的女儿埃丝特。据他所知，埃丝特也在同一个实验室里送了命。这个人面兽心的布朗在那个实验室里获取某种疯狂的乐趣。
　　斯蒂芬背起背包，匆匆走向大门。现在，他渴望离开这里的心情，像前一天他想得到地下室里的那个保险箱中的东西的欲望一样地强烈。他在楼梯处碰到了克劳德，那个人把他押送到被他烧出一个大洞的车库大门旁。
　　那块塑料布被扔到了他的身后，斯蒂芬开始狂奔。
　　他不能回家。如果他们跟着他怎么办？他怎么能冒着暴露哈伊姆的危险回家呢？
　　斯蒂芬离开那个地区向东跑去。但是，当他确认自己已经脱离了克劳德的视野以后，他又回身钻进了胡同，朝B大楼跑去。打开昨天开过的那个后门，爬到了大楼的第四层。他坐在那扇可以看到雷切尔公寓的窗户旁，那间日光浴室就在街道的对面，几乎在同一高度上。他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泪水夺眶而出。
　　理解看起来并不重要了。情感在这一刻压倒了理智。悲痛、恐惧、愤怒。一种奇特的感觉促使他认为他必须纠正对小苏珊不公正的地方，那是个与母亲一起受压迫的牺牲者。他必须实现那些犹太人在铁窗中难以实现的梦想。为了苏珊，为了他的母亲，为了埃丝特，他必须取回那些原本就应属于她们的东西。
　　他必须拥有那个保险箱中为他留下的东西。
　　我的小大卫之石。
　　如果说他过去是渴望获得那个宝物的话，那么他现在就是孤注一掷地要得到它。他的紧迫感已经不再合乎情理，他的欲望已经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强制力。在这三天里，他是怎么从一个理智的房地产经纪人变成一个疯狂的亡命徒的，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他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踱来踱去，啃着指甲，盯着街道对面的那栋大楼。
　　斯蒂芬曾经听说过，半数以上的无家可归的人都会患上某一类精神错觉的毛病。其中很多都是曾经获得成功的人，他们在某件事上钻牛角尖，丧失了理智，然后躲到与一座大楼遥相呼应的废弃建筑上。就像他现在这样。
　　他最终一头扎到角落里，把头靠在墙上。斯蒂芬记得他想的最后一件事是他也正在丧失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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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11（1）
托伦
　　1944年7月21日　日出前
　　她听到了呻吟声、低语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但是这些在玛撒的梦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然而当低语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当她感到一只手开始推她的身子时，她知道这不是梦。
　　“玛撒！鲁丝要生了。起来！快点儿，快点儿，起来！”
　　黑暗中，玛撒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鲁丝？”
　　只走了三步，她就意识到跑错了方向。她迅速转过来。
　　鲁丝躺在床上，膝盖弯着，轻轻地呻吟着。六、七个妇女围着她。
　　“准备水！”戈尔达站起来，开始发号施令，“到浴室拿个桶来！”
　　玛撒跑到雷切尔的身边，跪在鲁丝的头旁。
　　“给鲁丝让开点儿地方，”戈尔达命令着，“你们往后站。看在老天的份上，让她呼吸。谁去取点儿水？”
　　“我去，”有人说。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有人跑去浴室取水。
　　“毯子。快点儿，拿毯子来！”
　　“玛撒！”鲁丝突然由于抽搐蜷缩起来。“疼……玛撒！”
　　玛撒紧紧地抓住鲁丝的手。“好的，亲爱的。我就在这儿。呼吸，呼吸。”
　　鲁丝抬起眼睛，看着玛撒。凌晨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在鲁丝的脸上，映出一滴滴汗珠。
　　“玛撒。”她笑着说，“玛撒。”
　　“嘘。保存体力。”玛撒转过身，对戈尔达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光亮。”
　　一般，晚上灯光是被禁止的。戈尔达犹豫了一下，然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