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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担天职的人们-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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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马桶上,仍不忘记自己的买卖,货担放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羞怯,继续向过往的人们兜售商品。孙毅飞立刻陷入尴尬境地,以为自己跑错了厕所,坠胀多时的腹部,也在难堪之中,变得没有知觉。他转身跑出厕所,再次确认厕所并没有进错后,对这种一时很难适应的风俗,只好作罢,决定继续忍耐,到住所再解决身体危机。

  武装部招待所紧挨长途汽车站,一出汽车站,便能看见挂在门外的大牌子,孙毅飞来到武装部招待所,这里的厕所,虽说是男女分开,可一样让人难以适应。解大手用的池子,既不是坐,也不是蹲,而是用腿担在一根高于小腿长度的木杠上,身体担上去后,脚够不着地,既要控制身体的平衡,还要保证排泄器官不受阻碍,身体在一时难以掌握的姿势中,极为艰难地排泄废物,可谓是一种平衡机能的锻炼。

  清理完身体,孙毅飞开始办理入住手续,两元钱一张床位,必须持有军人通行证才可以住,这些手续孙毅飞都没有问题。等服务员带孙毅飞进到房间里后,孙毅飞不禁皱起眉头,紧咬的牙关,在腮上印出清晰痕迹,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房间很久没有打扫过,房顶上到处是蜘蛛网,墙皮已经一块块剥落;蚊帐上积存了厚厚的尘土,上面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倒显得凉快;床单更不用说,脏是肯定的,要命的是,上面还有不知多少人留下的成片“地图”,连坐都让人恶心;打开被子,立刻一股霉味加上难以形容的怪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被头脏得看不见本色,说不定还有不少小动物生活在里面,孙毅飞也不想再看里面了,根本没有办法住!

  物离乡贵,人离乡溅。孙毅飞回到服务台,极力摆出一幅和颜悦色,对服务员说:“同志,你看房间的被褥能不能换一下?太脏了!实在没办法用!”

  服务员织着毛线活,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说:“换不了!能住你就住,不能住,外面有私人旅馆,那里干净。”

  听到服务员的回答,孙毅飞立刻不满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我是军人,不住武装部,住什么私人旅馆?”

  服务员还是那个样子,用江浙人特有的普通话,慢悠悠地说:“你嫌脏,我有什么办法啦,就是这个条件嘛!”

  孙毅飞压住内心地不满,问:“除了这里,哪里还有军人招待所或者旅馆?”

  服务员带答不理地说:“没有了嘛!只有这一个,其他都是私人开的啦。”

  孙毅飞不禁有些恼火,说:“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个国营的旅馆都没有?还真成了小香港了?”

  服务员抬头看了孙毅飞一眼,又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说:“香港有什么不好的啦?比咱们这里富多了嘛!我们这里要是香港,倒好了唉!”

  欺生,好像在任何地方都是通病,尽管他们表现的方法不一样。对服务员的不冷不热,孙毅飞真想发火,可人家即没有耍态度,又没有对自己说难听的话,自己有什么理由发火?他犹豫起来,继续和服务员商量也是白搭,可房间实在是太脏!条件差点都没关系,但只要干净,这才刚到这里,时间还早着呢!天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住,没病也会得病,再沾上一身小动物。孙毅飞决定,先到外面的私人旅馆去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一张床位,开价竟然要三十元钱,且不说不能报销,单是这么高的价格,孙毅飞带的钱,不吃不喝不买车票都交房钱,也不够住半个月的。情急之下,孙毅飞想到了复员的陈永平,有他老乡委托带给他的东西,反正也得去一趟,正好可以问问他,也许他能帮帮忙。

  孙毅飞走在温州的街上,马路两侧的建筑,多是保持木质本色的木结构房屋,显得灰暗陈旧,一看便知道,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孙毅飞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市中心,看不出马路是用什么材料铺的,坑坑洼洼到处是积水,勉强能错开两辆卡车的马路,旁边临街店铺支起的形形色色遮阳篷,又侵占不少,更显得狭窄拥挤,好在马路上看不见有汽车过。街上的厕所更是一景,光天化日之下,四周没有任何遮挡,一堵比裤腰高不了多少的矮墙下,便是小解用的池子,人们毫无顾忌的往那里一站,一边很自然的回头欣赏马路风景,一边往墙下的池子里,排泄自己的废料,孙毅飞也只好入乡随俗。

  孙毅飞的普通话讲得再标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人们没有讲普通话的习惯。孙毅飞连写带说,好不容易打听到陈永平的家,一座老式两层小楼,陈永平的家在二楼。

  孙毅飞小心翼翼踩着有些摇晃的木质楼梯,敲响了陈永平家的门。

  “孙班长!你怎么来了?快到屋里坐!”开门的陈永平看见孙毅飞后,愣了一下,接着惊喜地问道,热情地把孙毅飞请到屋里。

  “我到这里来搞外调,正好你老乡小杜,有东西带给你,我也顺路来看看你。”孙毅飞笑着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

  陈永平说:“孙班长,太麻烦你了!还让你专门跑一趟,你什么时候到的?”

  孙毅飞说:“咳!客气啥?我今天刚到,这不先到你这里来了。”

  陈永平一边给孙毅飞沏茶倒水,一边高兴地说:“真巧!今天是星期天,正好我在家,要是平常我还在上班呢!你住在哪里啦?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孙毅飞一边打量陈永平的家,一边说:“先暂时住在武装部招待所,在这里搞完外调,还要到乡下去,在这里顶多住二三天。”

  陈永平把杯子端给孙毅飞,说:“你怎么住那里了?条件太差!脏得要命!”

  孙毅飞苦笑了一下,说:“那还能住哪里?没想到,你们温州只有这么一个军人招待所可以住,连个国营旅馆都没有。”

  陈永平想了一下,说:“那你干脆住我家吧!反正我家里也没有别人,只有我和我妈,两间房,我妈一间我一间,你要是不嫌弃,和我住一起。”

  孙毅飞本想让陈永平帮着找个地方住,毕竟他是本地人,现在陈永平提出来住他家,这让孙毅飞有点儿为难。虽然一个锅里吃过几年饭,但也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连的战友而已,怎么好意思住在人家家里?

  陈永平似乎看出孙毅飞的为难,真诚地说:“孙班长,虽然你我不是一个班,但也是一个连的,你就别客气啦!你不知道,地方上的人际关系有多复杂,我回来这一段时间,算是领教了,真是人心隔肚皮!尤其是我们温州。人们除了认识钱,其他都是假的。以前,我从没认真体会过部队那种情感,也很难感受到在那种环境里,大家建立的友谊。离开部队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战友情,什么叫坦诚,什么是真正的朋友。你能来我家,说明还没忘记我,已经是很看得起我了,怎么我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吧。我白天要上班,晚上才回家,你住在我这里,正好和我讲讲连队的事,我真的特别怀念部队的那段时间,也特别想知道战友们的情况。你别再客气啦,走!我和你去武装部拿东西。”陈永平眼睛里透着真诚,说完,就要拉孙毅飞走。

  陈永平的话,激起孙毅飞内心一阵愧疚和自责,自己是出于无奈,借机来找陈永平求助的,并不是真正来看陈永平的,根本没想什么战友情。可普通的同志关系,在陈永平心里,是念念不忘的战友情,竟看得如此之重。和他一比,自己的种种打算,真是太世俗自私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战友”两个字,忽然在孙毅飞心里,变得神圣高大起来。他觉得,自己如果再推让客气,有点太虚假了,便说:“那我也不客气了,就住你这里。”

  当晚,孙毅飞睡在陈永平的木制双人床上,孙毅飞讲着连队的事情,陈永平讲着温州,一直聊到深夜,如果不是孙毅飞不断打哈气,眼皮越来越抬不起来,两个人会一直聊到天亮。几天路途的辛苦,孙毅飞终于能在战友家里,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直到太阳晒到身上才醒。

  陈永平已去上班,也许是他向母亲介绍过孙毅飞的情况,老人家对孙毅飞格外客气和热情,孙毅飞还没有起来,她已经把早餐准备好。在这里住的三天里,她每天很早便出门买早点,正好是杨梅下来的季节,老人家不忘记买些回来,给孙毅飞尝尝鲜。只可惜,老人家不太会讲普通话,孙毅飞没能和她很好聊聊温州的风土人情。

  每日温州外调的途中,不断有人向孙毅飞兜售走私物品,经常是卷起衣袖,或掀起衣服,便是满满一胳膊和挂满衣里的手表;走进一家家门面不大的店铺,极端热情的店主,会竭力诱惑每一位客人,常常把孙毅飞领进内室,里面藏着各种西方社会先进的高档消费品,有些孙毅飞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因有尽有,足以勾勒出现代物质文明的轮廓,唤起人们泯灭已久的物质追求欲望。无奈囊中羞涩,孙毅飞只能投下留恋的眼光后离去。这里的消费,着实让孙毅飞大吃一惊,买一只内地只要几毛钱的牙膏,几乎要花去一个月津贴费的一半,孙毅飞只好继续打扫牙膏皮。

  温州市里的外调完了,孙毅飞临走前,想给陈永平家里一些补偿,但他明白,直接给陈永平钱,他肯定不会要,趁陈永平上班不在家,孙毅飞悄悄在陈永平的枕头下,留下一封简短的感谢信,压了二十元钱后,告别了老人家,踏上去往乡下的小路。

  在不断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社会主义集体经济时代,这里已经是个体经济的天下,私人店铺和国营买卖的竞争无处不在,私人店铺里,货架上货物琳琅满目,内室里不便展示的东西,更是让人目不暇接,与国营商店里空空如也的货架,形成鲜明对比。私家小楼,竖立在田野的村庄里,贫富差别一目了然。

  奔波一天的孙毅飞,被公社安排住进一家私人旅馆。旅馆是一个不大的木制两层小楼,楼上楼下加起来,充其量不过三百多个平方,房间没有规则的排列在楼的各个角落,说是房间,其实只是用木板隔一下,连门也没有,楼内所有的面积,都被利用起来。

  走进旅馆,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你是四连的吧?”稍加回忆,孙毅飞兴奋地问道。

  “你是……?”对方也睁大眼睛看着孙毅飞,惊奇地问。

  “咱们都是一营的!还记得吗?”孙毅飞高兴地说。

  “没错!咱们都是一营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对方也高兴地说。

  孙毅飞说:“我到这里来出差外调。你呢?怎么?也住店?”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对于这样一个很难听到的称呼,孙毅飞脸上堆满不解的神情。

  对方显得有些不自然,说:“这个旅店是我们家开的,以前是我父亲管,我刚复员回来,也没有什么好工作,我父亲让我接手了。” 

  孙毅飞好奇地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但心里的疑问,却更多了。

  对方摆脱了尴尬,迅速拿出老板的姿态,说:“你还没住下吧?我来安排。”

  他把孙毅飞领到楼梯下的一间客房,说:“你住这里吧!其他的房间都是共用,太乱!这里虽然小点,但是一个人住,我叫人打扫一下,给你换套被辱。”

  他说的房间,实际上只是楼梯下被利用的一个空间,除了一张床外,几乎再也没有多余地方,床上也只铺了张凉席,但一个人住,已经比这几天住的环境好得多,孙毅飞感到非常满意,他再三地道谢。

  “你就别客气了!谁让我们曾经是战友呢?”对方笑着说。

  “战友”,一个极为平常的称呼,在远离自己部队的地方,孤身一人时,再一次听到这个热乎乎的呼喊,孙毅飞越来越感受到,这种曾经像亲兄弟般一起战斗过的经历,在大家重新聚合的时候,是那样让人心潮激荡,思绪万千。

  这里的蚊子,可算是可恶之极,尤其是人蹲在厕所的时候,这些凶恶杀手,在人们最难以防范的时间,向人最敏感,最为隐秘的区域疯狂进攻。黑色的,带着白色花纹的蚊子,隔着衣服都能吸食到人的鲜血,连蚊香都难驱逐它们。

  夜晚,战友特意在孙毅飞住的小客房里,摆上四柱蚊香。虽说夜里蚊子没有侵扰孙毅飞,可大量熏蚊子的烟,却没能让孙毅飞好好休息。

  语言是这里外调的最大障碍,乡村多数女性,几乎都不会说普通话,每当问到她们时,都是莞尔一笑,接着摇摇头,说出一句大概是听不懂的方言后离去。在几乎没有公路的沿海农村,孙毅飞用双脚,在空旷田野里赶路,上午也许是顶着烈日,下午可能又要行进在蒙蒙细雨中,他一步一步走过南方水乡一块块石板铺出的小路。

  十几天的奔波,孙毅飞终于来到这次外调的最后一站,一个离福建省不远,坐落在海边的公社。海边上,孙毅飞和公社武装干事一起吃午饭,饭是公社武装部安排的,不要孙毅飞掏腰包。武装干事从公社办公室,拿来两把小椅子,一张小桌子,支在海边沙滩上,他又慷慨地从附近渔船上买来一些海鲜,连洗都没洗,放在地上的盆里,直接用开水烫一下食用。

  孙毅飞在武装干事殷勤劝说下,试着吃了一个贝类海鲜,立刻,舌头上下,牙缝里,牙床上,布满泥沙,每嚼一下,“咯吱、咯吱”沙子硌牙的难受感觉,都使孙毅飞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加上半生不熟和浓浓鱼腥味,使吃到嘴里的东西难以下咽。可碍于人家的好意,孙毅飞又无法吐出来,只好强忍咽下去后,赶紧喝几口水,借机冲洗满嘴沙子。孙毅飞用怀疑和难受的眼光,看着武装干事津津有味吃着。

  武装干事并不在乎孙毅飞的不习惯,一个接一个吃得很香,他身边的地上,已经扔了一堆贝壳。他边吃边说:“这是好东西,只能这样吃,不然不新鲜了。”

  孙毅飞索性不吃了,问:“我看你们这里好像都在单干,大队一级的政府机构,怎么都没有人办公?”

  武装干事不停嘴的吃着,说:“整个地区都是这样,据说,我们这里光万元户有六十多户,还有几个上百万的,都在想办法挣钱,谁还管公家的事?”

  万元户!并不难理解的数字表达词汇,一个全新的概念,虽然在这个星球上并不稀奇,可在中国内地很多地方的农村,还在以每日百分之几元来计算家庭收入的时候,却出现在中国远离中心城市的农村,足以使孙毅飞惊讶的同时,打开想象的空间。生活本来的丰富多彩,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每月只有十几元津贴的孙毅飞,不要说拥有百万,万元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和不可想象的概念,即使对一个年收入一千多元的团级干部,万元也要挣将近十年,太简单的算数题了!他惊讶地问:“这么大的收入差别?你们没想法?”

  “有想法有什么用?他能有你为什么不能有?他能挣到钱你为什么不能?大家都在比嘛!”武装干事,似乎很认可向往这种追求。

  “那你们这里不是已经变了?”孙毅飞继续问。

  武装干事说:“变?穷则思变嘛!我们这里平均每人不到半亩地,不想办法连饭都吃不饱,谁愿意过穷日子?”

  孙毅飞好奇地问:“那他们靠什么挣这么多钱?”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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