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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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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居然还能探悉他剑法上的弊病!要有这样的人,怎么不先把这淫贼恶煞一剑杀了?还用得着告诉他人传出去领了他的功勋?”陈风住气,摇了摇头,逍:“小欠,你还年轻,比较漏*点……要知道一个人是做不来所有的大事的。”小欠冷声道:“杀孙青霞只不过是剪除个恶人魔头,算不上是天大的事!”麻三斤把脸一沉,道:“小兄弟,别把话说满了,虽说我也没真的跟姓孙的会上过,但我总有对付他的方法,不是光凭一张口、一腔热血、光怨责人就可以敷衍过去的;你父兄都死于孙青霞之手,这教训还不够大吗?”小欠忽然沉了脸。忽尔,就在这顷刻间,铁手发现了一件事:这儿只有四个人的呼吸声。尽管涧声很暄闹,归鸦呱,暮猴噪,但在铁手耳里,对众人呼息仍明晰可辨。但惟独突然少了一人之呼吸。——小欠!敢情他是憋住了气!沉住了气。所以铁手忙打个圆场笑道:“咱们大家都是一同对付孙一剑的人,不如好好的……”话未说完,小欠已在说了一句话:“剑。”铁手和在场的人都没听清楚。“嗯?什么?”小欠又说了一次。只一个字的一句:“剑。”铁手愕了一愕:“你要剑?”小欠道:“是。”龙舌兰道:“好,我有!”皓腕一翻,已疾地自怀里掣出一把剑来,啸的一声,剑出鞘,剑身翠色,剑气侵人。那是一把宝珠镶愕的翠玉小剑。一把非常锋利的怀剑。龙舌兰显得有点奋悦,叱了一声:“接好了!”玉腕一振,铁手正要喝止,但见青龙乍探,翠玉小剑已投给了小欠。小欠一伸手,接住。这回是麻三斤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兄弟用不着太认真——”活未说完,小欠已出了剑。剑光才一瞬。青光骤闪。剑过处,剑风才陡起。惊雷响千秋。麻三斤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大家的表情也凝住了。剑也凝任了。显然都没想到这大脾气的小青年说出剑便出剑——而且是真的出了剑。不是向麻三斤出剑。而是一剑刺向:瀑布!一剑刺向瀑布,然后停住。剑稳。手稳。瀑布水花四溅。冲力甚锐。尽管这只是偌大五道飞瀑中一道分支中微未的溅泉,但冲激力依然相当不小,剑一刺入流湍里,水流便淹遮了剑身。但翠色依然浸透流泉。握剑的手和剑都稳如磐石。然后剑谩慢收回,一寸一寸地,一分一分的收回。这时,大家才发现了一件事:冷瀑流泉,洒落在剑尖上,收回来的剑,却结成了一层绿色的薄冰。这一剑,并没有刺人。也没有伤人。但已足够造成震吓:这一剑,竟把飞瀑急湍中的冷水,凝在剑上,结成了冰!这已不止是剑法!而是剑功!——一种极冷冽。寒惊、杀气迫人的剑气!然而居然在这样一个乡野少年手里随意使了出来!——如果这一剑是刺向麻三斤,他可避得了?众人都不知道。——要是这一剑是刺向自己,可避得去?麻三斤也不知道。只是,他在想到这点的时候,喉头间不禁爆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悚然。这是一种把水结成了冰的剑法。这是一种把快速与锋利结合的力量。冰:在剑。冷——在心。这一剑竟有如此之大之巨之可怖可畏的力量!刺出了这一剑之后的小欠,这样问麻三斤:“你能找出我这一剑的缺点吗?”麻三斤脸上淌汗。少年再问:“我这一剑有破绽吗?”汗流入麻三斤的衣襟内,麻三斤肥紧的头肉抖哆了一下。丰满滚圆的喉核上下滚了一滚。陈心欠三问:“你接得下我这一剑吗?”麻三斤摇首,神色木然。小欠又道:“你连我这一剑都接不下,可是,这一剑我还没完全练成。这是我父教我哥,我哥教我的剑法。但我哥死了,爹也死了,他们都是孙青霞杀的——你说:你能觑出孙直剑的剑法上的漏洞!嗯?”麻三斤神色惨然。陈风这下才定过神来,舔了舔干唇:他这时才明白,为何铁手一上来便有“折节下交”,难怪会对这个火爆脾气的小厮这般有礼了。他试探地问:“你父亲是‘冷剑先师’叶瑞气?”小欠还没回答,铁手已道:“叶瑞气虽名满江湖,却膝下无儿。”陈风眯着满眼皮子的刀痕,又揣测道:“还是‘九九神剑’毕逢辰?”小欠冷笑:“毕逢辰的剑法可有我这般冷?”这回是麻三斤说:“令尊是‘飞花神剑’何太韧还是‘追命一剑’余大畏?”铁手道:“何太韧太年轻,还不致有二十余岁的儿子。”龙舌兰接道:“余大畏剑法不高,没有这样剑术高超的儿子。”麻三斤仍不死心:“那你哥哥是‘挂剑还情’金小钟抑或是‘寒心寒剑’梁然?”看来,他已恢复了神志。简直也回复了镇定。而且还恢复得好快。这回连小欠也改换了个眼色去看他,不过答案仍是否定的:“金小钟的父亲可不会武功。梁然?不是在三年前死于孙青霞手里的那个吗?他的老爸可也不会剑法。”铁手赞叹道:“不过,小兄弟的确练得一手好剑法——却不知这般绝世的剑法,孙青霞如何能取胜?”小欠迟疑一下,正要说话,忽听那一台客人喧叱了起来。陈风紧望道:“什么事?”小欠道:“没事,是我久没端菜送酒过去罢了。”果然听得几声干咳,那温老头子应着声忙着在店内喊:“小欠,小欠,别只顾服侍这台子的爷们,忘了那台子的客官了!”小欠应了一声,向铁手等人道:“我去去就来。”说着,迅步回到店里,不一会便见他抹台搬凳、送菜提壶的去服侍其他两台于原有的客人,还有一桌新来的客人去了。小欠才一离开,陈风抚髯道:“可惜可惜。”龙舌兰饶有兴味的问:“可惜什么?”陈风又展现满脸风刀霜剑,“可惜。他有绝艺在身,也气傲凌人,可惜就不学好,窝在这里,怎不可惜?”麻三斤也道:“他就是太骄慢、火气大,所以才致窝在这里,也没给好可惜的了。”龙舌兰沉沉地道:“我倒觉得他很有意思。”“有意思?”麻三斤晒道,“我看是龙姑娘对他有意思罢了!”龙舌兰也不理他语音讥讽之意,自顾自的道:“他说的很有意思:咱们老是纸上谈兵,却是如何捉拿孙青霞?总得要直捣黄龙,那才是本领功夫。”麻三斤当然不服气,铁手却岔开了话题,肃然向陈风问道:“你刚才说:查叫天已来了这里?”麻三斤却还是忍不住把他的忿懑宣之以口,不理铁手的问话,只悻悻的说:“他才是纸上谈兵。”咱们说什么也真刀真抢、明枪明火的抓过要犯办过大贼,他呢?连个小厮也没当好,尽是开罪客人。”龙舌兰在暮色中沉住气看他,尽管在浓郁的暮色里这女子的五官神色令人看不清楚,但麻三斤还是可以感觉得到那明艳照人的眼色在正包的分明的凝视着他,而这女子的艳色无论暗色明味都不减其艳。不改其绝色。此际,麻三斤不觉怦然心动。他对龙舌兰一开始就有一种感觉,而今那感觉于她坐在他的对面望着他,而更强烈膨胀着,以至那感觉仿佛正不断的翻涌出来,就像一条无法收拾的蛇。麻三斤不大敢与她的目光对触,更何况身边还有铁手在。只要铁手在场,不管他说不说话,表不表态,其份量已足以沉沙断戟。他只好避开视线,望地上。这一望,却瞥见龙舌兰左足架在右膝上,右足踝晃呀晃的。居然还踢掉了鞋子,那一口天蓝色滤绣白风的鞋儿就搁在桌下,开了口向着桌底,像一个无声的嘲笑,一次暗里的招呼。麻三斤再次怦然。只见龙爹兰望定了他一会儿之后,才断定地颌了颌首:道:“对了!这才是你,你人圆滑,但心头火未熄,我没看错。”铁手笑道:“麻三哥是火气人,遇着个锐气不短的小二哥,自然就大锣大鼓的敲出星花几来了。”龙舌兰忽偏首过去问铁手:“你很想大家都不再争吵。好好议事吧?”铁手叹了一口气,道:“我只希望大家既然都是同一阵线的人,就勿再自寻烦恼,内斗怄气,不然,哪有余力对敌呢?我就看过不少了不起的人物,每一个都有做人多的志气。每一位都有干大事的能力,但就是不肯团结,大家在一块儿,对冲的力量尤胜于联手之力,结果不是成了一盘散沙,就变成一块和稀泥,实在就太可惜了。”陈风眯着刀子眼盯着铁手,道:“铁二捕头年纪轻轻,就有包容谦和之能耐,这点就已有了领袖群雄的气派,可真不容易啊。”铁手道:“承蒙谬夸,不过说真的,一旦有了领袖群雄的心态,就大势已去,这人就没啥看头了。”陈风道:“铁兄说笑了。”铁手道:“我是说认真的。”陈风诧道,“要是认真的,这话却怎么说?”铁手道:“一个人要是以为他自己已俨然领袖了,那这个人就不好玩。没意思了。”陈风一时仍未能接受:“哦?”铁手道:“人一旦以为自己了不起,就路边小食不能吃了,暗街小巷不能混了,打个朝天喷嚏也礼失于人了,这就是失去了平常心,试想,一个人要是没了童真、失了人心、不能亲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得要循规蹈矩,处处做给人看、让人赞好的,那么,这样活着还有意思不?真正的自己还活得出来不?”陈风、麻三斤都大为震异。他们都没想到“四大名捕”中一向都给人目为最谨慎、最忠厚、最至性、最木笃朴实的铁手,也有这般桃脸活泼不拘尘俗的想法。龙舌兰只昵着眼儿媚,粉腮啡然艳的,亲昵地向铁手道:“你既然不想大家不睦,我不问原故,我就看你的意思办,我顺着你的方向行吧!”陈风这才说道:“铁二哥刚才问起‘一线天’查叫天——却不知跟这位‘叫天王’熟不熟?对他是怎么个看法?”铁手正要答话,只见黯里有几点微光,愈渐行近。来的是个老头儿。他手里拿着几支蜡烛,用透皮薄膜裹着,送到每一台的客人桌上来。皮膜防风,里边透出的烛光,竟淬青带蓝,很有点森寒的感觉。本来夜色里的火光总令人温暖,但这一点微明,却反照令入觉得夜色分外暗,心头难免有点惨然。龙舌兰见了,用纤纤十指去围着那一点火光,呵着气笑说:“哎,这一点冰冻的火。”铁手也用手护着那点小火光,感到那实实在在的一点暖意(虽只一点点,一些些,一微微的),道:“无论多微未的火,有光明总是好的,总教人愉快的。”只见周围上下的四桌客人,也都给端上了这一点小火,此际夜色更浓,水声更响,那数条白练也似的瀑布,给夜色反衬得似银链似的,像有九刀七千个小人,在那儿同声暄嚷一个老掉牙的故事。烛火一盛出来,蚊蝇蛾虫,围绕飞舞不己,只见各人头上都有蚊虫绕飞,多寡不一,但头顶都各成一圈,龙舌兰就笑着指道。“哈!大家都立地成佛了,头上都有了一围佛光哩。”铁手就把先头的话和龙舌兰的这句话接着说下去:“我们处于这时势是黑暗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当一名小捕快,为维持这一点小火。这一点微光而尽力。我想两位也是此意。立地成佛,像我这种造孽多的人,愧不敢当;但只要有一天像查叫天这种人不肯放下屠刀,那我们也成不了佛,而就算这一丁点光未尝上小火,只怕也快熄灭保不住了。”言下不胜感慨。陈风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进一步问:“铁二哥的意思是说……”铁手哨然道:“查叫天所作的孽,那还少吗?用得着我说吗?他麾下十名徒弟,各有各的恶,也不用我来置掾了。为啥这年头武林多事,大下有的是亡命之徒、夺命杀手?实际上像查叫天这种堂而皇之、杀不偿命、罪不容诛的魔星一天仍大摸似样的活着,你教那些小杀手,小恶棍能不有样学样,不以为恶行好报么?小罪犯抓一百个,杀一千个都没用,真正御封赐官的大混球还在横行肆虐,教人怎不以为这天下老是道消魔长、正不胜邪?”陈风听后就说:“钦二哥也这般想法就好。他在前四天已入三阳.就住衙里,摆明了是相爷的阵仗,试问有谁敢惹?他也打明了是硬要立诛杀孙青霞这个大功的了,我们这些小喽小卒的,也只是秉承上意行事罢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就所以铁二哥说要知道此案详情时,我就引来了这儿,至少还可以畅所欲言,都是为了这事此人之故。”铁手听了,沉重的道:“反正,我们此来的目的是一致的:是要抓拿孙青霞归案。他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反正咱们只做咱们的。”这时,可能因四人的桌子当风还涧之故,晃摇更甚,若明若灭,远处几声猿啼,直似人在受刑濒死的恶号厉嘶一般,听者莫不恻然。龙舌兰眼波流转,逐一看去,忽哈声笑道:“别说立地成佛了,咱们头上的飞虫还朝生暮死呢!你看,一下子已散了那么多,死得一地都是。连流水也鬼哭神号的,咱一生能做几件事?还是不如喝酒吧!”铁手看了一阵,也似有感触,沉着脸不说什么。麻三斤对眼前的女子,已不敢小觑,他原以为这女捕头顶多是仗家世余荫成名起家,而今看来,却倏忽多变,能屈能伸,喜怒元常,难以测估,知道是不可轻忽,且对这样一个难惹的女子更生了莫大的兴趣,便道:“龙女侠说的好,来,我敬你一大碗!”龙舌兰也欣然举碗,两人一口饮尽,这回点滴不漏,还各自“崩”地咬破了一角碗。龙舌兰嚼了瓷渣,吐在地上,以手背抹唇道:“那人说的不错,这样喝酒,带血滚刺的,有味道得紧。”麻三斤用大袖抹唇,嘿声道:“那也没什么,敢不情他能把碗也吞下肚里去……”忽见铁手往前一凑,示意大家赴前于桌上聚议。龙舌兰第一个就把头伸了过去。她一向信任铁手。铁手说什么,她信什么。她跟铁手在一起,就是要学东西。不,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她跟铁手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要和他在一起。她伸出了脖子,就算在惨绿色的灯光映照下,她的颈子还是那么细,那么长、那么匀、那么柔、那般美、那样好看……颈根上还浮有细柔的毛,令人有想亲吻一口的冲动。麻三斤就压抑了这种冲动,由于压抑得那么困和难,使他为这想法付出几乎全身发冷和哆嗦的代价。铁手确是跟他们密议,但说的并不多,更不长,之后,他们又开始饮酒、吃茶、咬崩了香炉大的酒碗。并且商议如何捉拿、诱捕、诛杀孙青霞的方法。铁手认为应该设法找小欠引路认人。龙舌兰居然说了一句:“我那未漂亮,要是那孙淫魔有眼光,看上我了,我就大可色诱他,误他一个大意闪神,嘿嘿嘿,他就落在本姑娘手里了,教她喝本女侠的洗脚水!”她这么一说,众皆哗然。铁手还笑着喝止她:“你把话撑大了。小心姓孙的听着,找上你了你可追悔莫及。”龙舌兰只说:“我只怕他不来。”陈风的看法是:“我把这魔君的案子办成了就退隐了。这些日子在官场上也看够了、看怕了,在六扇门里也混得多七扇了,不想再糟塌残生了。”他充满疲惫的自嘲道:“不过,每说干了这一次就收山的人,总会遇上祸事的,不是教他收不了手就是丢了性命,但愿我是个例外吧。”说着,又敬众人一碗。大家也陪他喝这微带感伤的一碗酒。至于麻三斤,倒表示他气度大,能容人,所以说:“带着陈心欠一道去好了,看他性急意切的,咱就成全他个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大家又为了勉励(或者替他掩饰)他的好意和气量,又各敬一大碗。这样你喝一碗,我喝一碗,他咬一碗,她咬一碗的,好像这入暮里、飞涧旁。山崖上,这一点绿磷磷的小火,予人的情怀竟是愉快的、浓情的……”直至那一刀,竟就往龙舌兰那白生生的、匀匀的,美美的,柔柔的细长脖子上飞所下去之后————在铁手大喝了一声:“好久不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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