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帝师-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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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江边，高楼华宇。
　　一百多年后，烟花江依旧，只不过水色真的像烟花一般明艳动人，江岸边楼宇矗立，江中画舫云集，就好像是另外一个望君湖，却要大上许多倍。这些年匡国的贸易中心向中南部偏移，烟花江一带可谓是富商云集，遍地大贾。所谓的文人大家闻着铜臭味，也随之赶来，当然也少不了艺伎戏子。
　　临近江左的一座楼阁上，几名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正在饮酒赏江。
　　“听说在一百多年前，烟花江还是一片白水，澄澈干净。”
　　一名肚皮鼓胀的中年人眯着双眼，摇头晃脑道。
　　“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旁边一人插嘴道。
　　“据说是我朝的陛下听说烟花江的传说，便想要效仿先人，花了十天十夜命人往烟花江里倒朱砂，千万斤的朱砂倒入江中，江中因此染红，再不褪色。”
　　另一个戴着玳瑁冠的商人开口说道，随后向上拱了拱手：“说起来，我们这位陛下可也算是个雅……雅人。”
　　“薄兄本来是想说雅妖吧？”之前的大肚子富商压低声音，促狭的笑道。
　　“噤声，噤声，那个字提不得。”薄姓商人紧张的说道，连连摆手。
　　席间突然没了声音，众人皆不再说话，各饮各的酒。腰肢细软的美姬在楼阁前翩翩起舞，她们身着丝缕，每一次舞动都乍露出雪白的胴体，春光无限好，芳泽如烟弥漫，妖娆动人。
　　众商都已醉，看向那些个美艳妖姬，无不丑态百出，浑然忘了先前所说的话。
　　截朝重商贸，这些商贾的身份俨然高出那些几乎已成摆设的官宦，地位一高，知道的自然也比普通人要多许多。可对他们而言，上面坐着的是妖也好是仙也罢，都和他们无关，只要能追逐到财富，将家里的金山越积越高，就算明知是妖孽治国，他们也会毕恭毕敬的喊上一声陛下。
　　“那个字，为什么不能提？”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商一愣，转头看去，随后个个面露谄媚。
　　开口说话的是个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他坐在席间角落，若不开口几乎谁也注意不到，然而他一开口，在座的富商们谁也不敢托大。这个有着一双弯眉的年轻人是贾百万引荐来的，贾百万是烟花江富豪中的传奇，从进入众商视野到成为烟花江第一富豪，他只用了短短两年，他自称贾百万，可他的身家恐怕早已超过亿万。
　　就是这样一个实力冠绝匡国的大贾，面对那个年轻人时，从头到尾透着恭敬，就像是一个仆人。
　　对于那个年轻人，贾百万并没过多介绍，只说是彭三公子，他既然不多说，众商也不会多问，只在心底留了个神。
　　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始终一言不发的彭三公子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知公子有何见教？”大肚子中年人脸上堆满笑容，客气的问道。
　　彭三公子微微一笑，衣袂摆动间，随风鼓起，一举一动无不翩然出众，就像是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贵公子。
　　“棠兄言重了。只是在下觉得，纵然是妖，可若礼贤下士，优待百姓，使得天下升平，那妖治与人治又有何区别？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盛世，纵然从前的那些人皇也难以做到，当然，其中也有诸位的功劳。既然如此，又为何总要将那个字介怀于心。”
　　“彭公子所言甚是。”
　　“在下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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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的众商无不颔首点头，齐声恭维，对于彭三公子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只有坐在彭三公子身旁的华衣中年人一言不发，默默的喝着酒。
　　“关于烟花江的传闻，在下倒有个说法，不知诸位愿不愿意听。”笑了笑，彭三公子道。
　　“公子请说。”
　　“哈哈，多亏贾兄请来彭公子，今日我等可有耳福了。”
　　“正是。日后鄙商会还要靠彭公子和贾兄多多提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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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华衣中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酒盅还未放下，他的神色陡然一变，转头向南望去。
　　第419章　强敌来袭
　　白衣玉带的彭三公子轻抿着盏中美酒，目光放得悠长：“诸位可知，在这天地间有三类妖。”
　　在座众贾面面相觑，不知道彭公子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妖者起于混沌初开，但凡飞禽走兽炼化脑中横骨，斩获灵智，便可称之为妖。第一类妖，血统纯正，或传自混沌初开，或是飞禽走兽后天所化，皆能变化成人形，蒙着一张皮囊，或行于荒野或嬉戏于闹市，凡人见而不察，察而不识。第二类妖，它们灵智稍开，却懵懵懂懂，吐不出人言，辨不得世故，或许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可终其一生只能以禽兽的模样现于世间，在你们这，都称它们为伏妖。”
　　彭三公子的语气低沉而柔和，声音略含磁性，说话间，已将众商贾带去了另一个他们所不熟知的世界。
　　夜色稍凉，烟花江上歌舞升平，琴箫悠悠扰清风。
　　挺着圆溜溜肚皮的中年商贾听得有些入迷，余光瞄到翩翩起舞的美姬，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道：“公子所说的第三类妖，不会是传说中美艳无比的女妖吧？”
　　话音落下，众商贾先是一愣，随后齐声大笑。
　　唯独贾百万眉头皱起，瞥了眼身旁的彭公子，眼见他面色如常方才稍松口气。
　　“非也非也。”
　　彭三公子不以为怪，接着刚才话说道：“说起来，那第三类妖可是让烟花江变成像今日这般美丽的大功臣。”
　　“哦？公子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商贾们来了兴趣，在重商的截朝，他们的风头远超所谓的骚客才子，附庸风雅的传统自然寄托在他们身上。
　　放下酒盏，彭公子微微一笑：“这第三类妖俗称伪妖，是真妖和凡人结合所生的后代。他们出生时便拥有人类的身体，却也保留着一些妖物的特征，随着年代渐渐变得久远，时光流逝，他们所拥有的妖物特征也不再那么明显，又因为血缘更迭的缘故，即便祖上是人与妖的后裔，时至今日也甚难再出现一个伪妖。然而，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百多年前陛下率群臣降临这片土地后，发现这里居然有着许多伪妖。伪妖生来暴虐，嗜杀成性，不人不妖，对百姓来说可谓是极大的祸患。于是乎，陛下派人将伪妖一网打尽，杀死后弃尸烟花江，烟花江水也因此被彻底染红，足以看出那些伪妖有多嗜血。”
　　一席话罢，酒水已凉。
　　众商贾啧啧称奇，犹在回味，听彭公子说完那第三类妖，也就是伪妖，众人只觉有些似曾相识。这样的人物，他们儿时也听那些活得很长的老人们说起过，在从前的大匡，人皇治下，曾出现过一些相貌奇特之辈，往往都是些本领高强的英雄壮士，虽然的确是杀人如麻，倒也没彭公子说得那样不堪，也不知当今陛下为何要大开杀戒。
　　“看来我朝陛下不允许凡人和妖类通婚，棠兄，就算有美丽多情的妖女送上门，你也无福消受了。”一名商贾取笑道。
　　挺着大肚皮的富商也不脸红，打了个哈哈道：“谁说无福消受？大不了不留种便是。”
　　话音落下，众贾放声大笑。
　　说来说去总免不了绕回风花雪夜，众商你一言我一语接着荤段子，彭三公子唇边浮起一丝浅笑，笑容深处却是浓浓的厌恶。
　　“三公子……”
　　见到彭三公子终于归席，贾百万低声道：“属下先去一趟琉县，稍后就回。”
　　“慢着。”彭三公子促狭的扫过丑态百出的商贾们，摇了摇头，叹声道：“这烟花江商会徒有其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以为在这可以遇上一些真正的风雅人士，不想还是难免失望。”
　　“属下失职。”贾百万绷紧脸，诚惶诚恐道。
　　“贾老何须自责，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与你何干。琉县你不必去了，我去就行。”彭三公子说道。
　　“这……”贾百万有些为难：“公子是万金之体，岂可去那？”
　　“怎么，才当了几年大商贾，贾老便忘记本公子是谁？”彭三公子语气渐冷，目光落向南面，眉宇间浮出一丝兴致：“天下太平已久，即便那些死心不改的乱贼也不敢如此嚣张。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我截朝境内行凶。”
　　“公子勿要大意，被杀的那名县君本体乃是血羽鸾，虽为后天之妖，可好歹也有四重天的修为。”贾百万自知劝不了，出言提醒道。
　　“贾老太谨慎了，本公子距离真仙境只差半步，那人的修为若已到真仙，他绝不会闲着没事做，去杀一个小小的县君。真仙之下，放眼三朝，能和我有一战之力的，一只手便能数过来。”
　　彭三公子轻声说着，语气平淡。
　　许久没听到过这样剑拔弩张的话，贾百万心头一懔，仿佛此时才想起面前这人是谁。
　　三朝降临东界，各自划分地界，彼此间也相安无事。留守三朝的仙妖魔泯然于众，或是找地儿修行，或是改个身份混迹凡人之中，过起安稳太平的日子。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再过多久，可多过一日，便多享受一日的乐趣。
　　凡人都羡仙，可谁会知道，所谓的仙神妖魔何尝不羡慕平静而暖融融的凡间。
　　当了十来年富商，贾百万乐在其中，浑然忘记了他从前的那个身份。直到被外出远游的彭三公子找上门，贾百万方才醒觉，却有些患得患失，好在三公子只是想领略一番烟花江的风情。谁料就在刚刚，琉县的一名县君被杀于辖地，另一名县君聚妖风将此事通传遍了整个匡国，过不了多久，各地县君恐怕都要齐聚琉县了。
　　“如此，属下祝三公子马到成功。”
　　贾百万过惯了太平安稳的日子，直到彭三公子说出那番话，他方才如梦初醒。
　　担心谁也不用担心彭三公子，彭三公子虽年轻，如今也不过两百岁出头，可却继承了他这远古一族最纯正的血统。早在百多年前，贾百万就听人说彭三公子已得其父八成真传，如今他已有六重天，放在留守截朝的强者中，他也算是有数的存在了。
　　“你是家父从前的下属，亦是我的叔伯长辈，往后无需如此客气。”
　　站起身，彭三公子对贾百万说着，转身便欲离去。
　　两人的坐席虽处在角落中，可俨然成为焦点的他们一举一动哪逃得过众商贾耳目，隐约听到“下属”二字，又见彭三公子要走，楼阁上的商贾们有些坐不住了。
　　“彭公子这是要去哪？”棠姓富商挺着肚皮，笑着问道。
　　“在下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诸位了。”彭公子回以一笑道。
　　“我等结识彭公子实乃三生有幸，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还望公子能留下贵府地址，日后定去拜访。”
　　另一个薄姓商人起身道，在场众商贾中，他显然地位颇高，只在贾百万之下。
　　“截京，勾陈大道，彭府。”
　　彭三公子也不隐瞒，笑着说道。
　　他话音方落，阁楼内鸦雀无声，此时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清楚听见。
　　众商贾大多数仍在发愣，灵光点的已经开始打起哆嗦，不多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全是一脸惊惧的看向彭三公子，身体不住往后缩，仿佛要将自己都挤入墙壁中。
　　见状，白衣玉带的贵公子好笑的摇了摇头。
　　“曾听人说过叶公好龙的典故，一直当作一个荒唐的故事，今日看来那典故一点不假，凡人都为叶公。”
　　声音落下，彭三公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阁上。
　　众商贾抹着额上冷汗，欲言又止的看向坐在角落，静静喝着酒的贾百万，心跳声回荡于阁内，比远处的琴箫还要响。
　　截京，那是截王朝的京畿，传说那里妖云密布，远远看去就连万丈城墙都是紫色的，而在京城中也没有房子，有的只是黑色的深渊和紫色的山峰，那些大妖小妖都居住在山洞中。而勾陈大道，据说那是截京最有名的一条山道，住在那条山道洞窟里的都是些万年老妖。
　　这样的说法也不知是谁先传开的，这么多年过去，竟有许多人隐隐当真。
　　至于截朝彭姓者，富商们只知道一人那人便是当朝太师。
　　“莫非安稳的日子真要到头了……”
　　察觉到众商贾不时飘来的惊恐目光，贾百万暗暗叹息。
　　他起身远眺，遥遥向南望去。
　　月光下云波翻滚，血红的江水中偶尔能看到一缕云影，却在转瞬后被另一片庞大的阴影覆盖，似鸟似鱼。
　　第420章　巅峰之战
　　跟着颜小刀兜了几个圈子，安伯尘来到龙泉坊，烟花巷和白狐书院已不再，只剩那口略显寒碜的井泉。
　　“就是这了。”
　　颜小刀看向那井，手起刀落，一把劈断了井上的铁锁。
　　“这些年你们都藏在井底龙女宫？”
　　安伯尘低声问道。
　　“龙女宫只是一处入口，我们再大胆也不敢躲在妖君的眼皮底下。”颜小刀望了眼远处的行宫，苦笑着道：“安前辈定想不到，这百多年来，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颜小刀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悲愤，却说得很平静，安伯尘若有所思，之后随着颜小刀跃入龙泉井。
　　和许多年前一样，井中有一个洞，过了洞是一条黑暗的通道，四壁皆是泥壤，长满青苔，甬道九曲回肠，弯弯绕绕，不见尽头。
　　安伯尘微微惊讶，在井底甬道中竟无法施展瞬移，只能以极快的速度行进。
　　“安前辈，这些通往边界之地的甬道都被下了符咒，以防本领强大的妖邪进入。”
　　颜小刀比安伯尘想象的还要机灵，察言观色说道。
　　安伯尘了然，却又生出一丝疑惑，甬道中那股若隐若现的力量异常强大，竟能阻止他施展道法，至少是真仙境的力量。颜小刀他们若拥有这种力量，大可有一番作为，何必东躲西藏。
　　“是了，小刀。除了璃珠和小官外，还有谁在那。”行于甬道中，安伯尘问道。
　　颜小刀想了想，接连说出四五人，都是安伯尘从没听过的名字。
　　“李宣可在？”安伯尘问道。
　　颜小刀一愣，默然摇头：“君上当年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修行，一生修为止步于地品。”
　　暗叹口气，安伯尘已有心里准备，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他忽然又想到一人，遂问道：“那么忆龙公主可还在？”
　　闻言，颜小刀神色微变，低声说道。
　　“忆龙公主在许多年前就被龙君带走，可也是忆龙殿下请龙君出手救出我琉国众人带到边地。在边地除了我琉国遗民外，还有大匡原先十三诸侯、五方行省之人，不过都是和小刀同一辈分的人物，安前辈并不认识。”
　　原来是敖归。
　　安伯尘暗暗点头，拦截在五界外的结界法阵都已不在，敖归也可以自由来往大匡和洞天福地，以他的本领护住琉国众人自然是小事一桩，只是他为何会这么好心？
　　想到敖归，安伯尘不由又想到钟八和李九。
　　在渊底沉眠这么多年，安伯尘和两人失去联系，然而早在那日神魂突破到六重天时，安伯尘便发觉钟八的自主意识隐隐复苏，之后他和无华三人前往洞天福地时，曾派钟八去找敖归，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找到敖归。
　　“安前辈，你怎么了？”
　　眼见安伯尘突然停下，闭目凝神起来，颜小刀好奇的问道。
　　不多时安伯尘睁开双眼，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走吧。”
　　颜小刀不知所以，却也没追问。
　　又行了一小会，两人到达洞口，放眼望去洞外是一方风景秀美的天地，山川河流卓然于尘，不落于俗，间或还能听到鹤唳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