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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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欢来这里，”小猪说，“她很喜欢黛西。”
　　“可是孩子一生下来，她就要跟随安吉拉离开，你会想念她的。”
　　“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小猪转身察看丹瑟和亚伦。这两个人正坐在太阳底下，翻阅桌上成堆的文件。亚伦拿着啤酒瓶喝了好几大口，而丹瑟当然少不了咖啡，肘边就放了一壶。
　　“反正，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一天还不会很快就到来。”小猪走到两位男士旁边。
　　“但那并不是重复申请。面对现实吧，老兄，你将会再次在法律史上创下先例了。”亚伦抬起头看着小猪，他还不太能读懂那怪异的表情，“别那么担心，‘神奇小子’会想到办法的。”
　　“有朋友帮一点忙的话就会更好了。”丹瑟一边回应，一边倒了杯咖啡，完全不理会硬是想跳到他身上的澳洲小猎犬。
　　亚伦站起来，伸伸懒腰，“‘继承法’已经超出了我熟悉的领域，还有其他外围的事情要我处理吗？我得准时回去参加生日宴会，不然就晚了。”
　　“这次是谁？”
　　“戴维，今天满三岁。”
　　“你有几个小孩？”小猪问道。
　　“五个。”
　　丹瑟朝小猪身边靠过来，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女人都喜欢他，他还说他们家的人就是要生养众多。”
　　“这样啊，那你赶快帮我生一个，我会非常感激的。”这句话，小猪本来不想说得那么唐突，但他就是忍不住，谁叫人生那么不公平呢。
　　“看看这好天气，再看看我在这么美好的天气里忙什么？为了你的申请卖命工作。来，拿瓶啤酒到旁边去喝，让我专心工作。”丹瑟递了一瓶冰啤酒给小猪。猎犬阿尔菲趁这空档，倏地跳上丹瑟的膝头。丹瑟一脸无可奈何，揉揉阿尔菲的耳朵，任由它舒服地盘卧在大腿上。
　　“我更想喝点白葡萄酒，谢谢。”小猪勉强地笑了笑，希望能弥补自己刚才过度敏感的反应。
　　“那会增加开销的。”亚伦认真地说道。亚伦古怪的幽默感，小猪还不能完全领受。他突然有些担心起来，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们之间的友谊会不会只是假象呢？也许谈谈正事能够缓和一下气氛。
　　“什么是‘继承法’？”小猪问道。这时亚伦已经去清理电脑了，每次丹瑟用过之后，都会把文档搞得一片混乱。
　　“那是根据英国的一条法律演绎出来的，在200多年前得以通过，目的是为了确保很久以前确定的头衔和土地所有权能够延续下去，只有直系血亲才有继承权。之前有一件很有名的土地案件，有个家族的最后一个直系成员死亡后，原本拥有的土地归还给了君主，结果搞得法律界天下大乱，后来就立法保障家族的权利，以免主要继承人早死而蒙受损失。澳洲法律是基于英国法律而来的，所以这条法律在这儿也适用。生殖技术不断进步，这条法律也不断地修改，目前它是所能想象到的最复杂的法条之一。听听这段……”桌上散放好几本大部头的书，丹瑟拿起其中一本，翻到一个书签的位置，开始念了起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基因贼　07（2）
冷冻精子、卵母细胞与胚胎可在捐赠者死亡后储存，一旦捐赠者最年长的男性后嗣有第一个子嗣，或者此人无子嗣但年满65岁，则所有储存物必须销毁。如果被证实不育，又身为唯一继承人，可向最高法院申请使用储存的家族遗传物质，但使用该物质的时间限制必须遵守现有规定。捐赠者只有一名女性后嗣时，则该女性无子嗣的年龄限制为45岁。
　　丹瑟砰的一声合上书本，“明白我们要面对的难题了吗？”
　　“这些道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小猪问道。
　　“每位法官对每件事的看法都不同，就像对每条法律都有不同的解读一样。”丹瑟把阿尔菲从膝上轻轻推下去，站起身来走向栏杆，想要尽力地理清头绪，搞明白这个法律难题。躺在阳台上的那一大块红地毯立刻活了起来，跟随主人来到阳台边上，期望能到下面的沙滩上跑一跑。这条爱尔兰长毛猎犬一直在用头推主人的腿，丹瑟则下意识地摸了摸它的头。狗儿明白主人无心理会它，就把主人的手舔了又舔，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晒太阳去了。
　　丹瑟回到桌边，拿起一只酒杯，倒了一些亚伦拿出来的白葡萄酒，“最起码你是独生子，可以从这里着手，但是你却并不是不能生育。”丹瑟停顿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但即使小猪不育也并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些，“是有一些先例。一些因遗传疾病申请的案例，确实取得了‘死后生殖’权。可是许多遗传疾病在今天都可以用基因疗法来医治了。”
　　丹瑟坐下来，看着桌子对面的小猪。他已经慢慢让这个委托人融入了他工作以外的生活，让他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交往。“这都是因为你的长相对不对？跟疾病一点关系都没有。”丹瑟得不到回应，又继续问，“米切尔，我说对了吧？这都是因为你的长相？”
　　桌子对面的小个子盯着丹瑟，“你为什么不叫我真正的名字？你知道的——‘小猪’，小猪·布朗！大家都这么叫我。”
　　丹瑟尴尬得有些脸红。他知道得可清楚了，实际上，他确信这个绰号根本就是他起的，这也让他一直以来都深感羞愧。
　　“我已经不在乎了。其实，当茉莉询问该怎么称呼我时，我说叫我‘小猪’就可以。自从她开始这么叫我以后，这名字听起来也有那么一点亲切了。”小猪把杯里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可是我小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这名字亲切。因为这个绰号，大家就像对待麻风病人一样待我。也许我们可以用这个当作申请的理由——就说我有麻风病！”
　　他记得，他一定记得我。他恨我吗？丹瑟等待着，希望小猪多说点话，这样他就不用继续问下去。但是小猪只是坐在那里，似乎深陷在痛苦的回忆中。
　　“这和你妈妈提出的关于心脏手术的要求有关系吗？你小时候做过心脏手术吗？”
　　“你知道我妈妈的哪些事情？什么要求？”小猪猛地站起来，把桌上的玻璃杯撞飞出去，杯子摔碎在阳台上。
　　“我知道她非常漂亮，”丹瑟轻声答道，“也知道她当过代理孕妇。”
　　小猪重重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身体好像完全失去了力量，“我15岁时，她就死了，她病了好几年。”
　　年纪这么小就没了妈妈，丹瑟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前不久，丹瑟还在努力地想要走出丧母之痛，但他已经是大人了。

基因贼　07（3）
“你是否也知道她是得了艾滋病死的？你也知道她是非法的代理孕妇，没有受到那了不起的‘计划’的保护和照顾吗？”小猪愤愤不平。
　　在一旁清扫碎玻璃的玛丽娜抬起头，向丹瑟使了个警告的眼色，又摇了摇头。
　　“我没做过心脏手术，丹瑟——我爸爸做过。我妈妈怀我的前一年，我爸爸换了主动脉瓣膜。我知道猪的基因跟我爸爸的基因混在一起了，但是我没办法证实这一点。根据一般的科学知识，这是不可能的。”小猪抬起头来，“但是你看看我的脸，这叫不可能吗？”
　　丹瑟还在思索要怎样表达自己的同情时，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了与气氛不太协调的音乐旋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声音是从茉莉脱下来的衣服里传来的，玛丽娜寻声走到附近的椅子旁，在皱成一团的衣服里翻找，最后从茉莉的牛仔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闪亮的粉红色手机。“你好，我帮茉莉接电话，她在沙滩上。哦，好，请等一下。”玛丽娜带着很意外的表情把手机递给了小猪。小猪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好像在判定这个东西的用途为何，然后才回过神来听电话。
　　“是安吉拉吗？”
　　小猪接电话时，玛丽娜坐在了亚伦原来坐的位置上，小声地问丹瑟：“她干嘛不直接打电话给他？”
　　“她没有小猪的号码，她明确地说过，自己用不着。她几乎都不跟他说话，只会留字条。所以小猪才买手机给茉莉，至少可以知道茉莉在哪里。他就跟母鸡一样操心。”丹瑟回答。
　　“不要不要，不要报警！我马上就回家。”
　　“怎么了？”丹瑟有些担心。
　　“没什么，”小猪不耐烦地保证，“安吉拉说，她看到了两个陌生人在花园里鬼鬼祟祟的。过去几个星期里，那一带发生了几件非法闯入的案子，她很惊慌。还好我的安全系统是那里最严密的。”
　　尽管丹瑟催促着赶快报警，但看到小猪很平静，也就不坚持了，这个下午他已经让小猪够难过的了。
　　小猪决定不让警方插手。在这个敏感的阶段，他不想让人进实验室查探，至少他也确定没人能进得去。可是安吉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激动，他很担心会吓着她。天啊，真希望丹瑟有办法让法院通过这件申请。小猪明白事情绝不会那么容易成功，但过去的这一个小时，却让他觉得也许根本就不会成功。
　　“要我们跟你一起过去吗？”丹瑟问道。
　　“不用了，那样只会让安吉拉以为事态严重，她可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我已经跟她保证过，那栋房子就跟诺克斯堡①一样严密。”小猪假装不在乎，实际上却又不由自主地担心，如果有人闯进实验室的话，会发生什么事。他还没有打算把研究成果公开，还在考虑要怎么处理目前的重大发现。
　　“你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安吉拉盛气凌人的问题把小猪吓得转过身来。他回家后直接去查看实验室，安吉拉居然紧随其后闯了进来，“你可真好，还说会关心我。搞不好我早就遭到攻击或怎么了！”安吉拉严厉指责道。
　　小猪还没问安吉拉在花园看到了什么人，她就已经东摸西摸起来，碰碰实验器材，又拉拉抽屉。“拜托，安吉拉，这些都是很灵敏的仪器。”小猪很想赶快请她出去，却先赶紧关上了门，“还有门一定要关好，温度才不会改变。”
　　安吉拉闷闷不乐，她沿着工作台走动，仔细打量那些色彩艳丽的基因组模型。她走到一块大型银幕的前面，看到上面不停变换的基因序列组合，整个人给迷住了。那是小猪的屏幕保护程序。小猪进入了隔壁的房间，大小跟放清洁用具的储藏室差不多，里面只放了一个小金属桶。小猪弯下腰，眨眨眼，启动了虹膜识别系统。不一会，传来盖子开锁的声音，他把盖子打开，拉出中央的圆筒，察看插在周围的黄色吸管。最宝贵的财产仍旧平安无事，他感到非常满意。。　最好的txt下载网

基因贼　07（4）
“妈妈小心！”
　　茉莉才大声警告，立刻就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小猪听到响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忙来到实验室工作台旁。只见茉莉苍白的脸上沾着鲜血，安吉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已经破裂的烧瓶的瓶口，一动也不动，宛若一座大理石雕像，呆呆地看着女儿。碎玻璃散得到处都是，而一片钟乳石形状的碎片就插在茉莉颈部左侧的锁骨边上。
　　小猪强装镇静，以免吓着茉莉。他指示安吉拉让开，然后抓住茉莉的双臂贴在她身体两侧，叫她千万别动。鲜血从伤口顺着左臂滴落下来，流得不快，只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茉莉的脸没有受伤，脸上的血一定是喷上去的。一开始，小猪还很担心是伤到了动脉，要是那样的话，鲜血就会不断地涌出。
　　一阵尖锐的声音突然冲击着小猪的耳膜，声音就像绿鞭鸟高声的鸣叫，而且音量还在不断地增大，节奏也在不断地增强。那个圆筒！天哪，我竟然没有关起来！警报声吓到了茉莉，小猪感觉到她在发抖，“千万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小猪才放开茉莉的手臂，她就呜咽起来：“不……不要走，小猪，我好害怕。”茉莉伸手拼命地抓住小猪的衬衣。
　　“茉莉，不要动！”小猪也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陷入了为难的境地。他越来越爱这个孩子了，而此刻就需要他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她。现在他明白了，茉莉从来就没能依靠她的母亲。然而，如果不把圆筒盖上，他极度渴望的孩子就会死在隔壁的房间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止境的虚空中下坠，如同陷入了一场清醒的噩梦。
　　听到茉莉哭喊“小猪，别丢下我”，小猪能清楚地感受到茉莉的恐惧。他握住茉莉的手，转过身去静静地流下了眼泪。茉莉那张恐惧的小脸也流下泪水，在血迹上划出了一条条泪痕。
　　“我在这，茉莉，我不会丢下你。”小猪努力地保持镇定，“我现在要帮你把碎片取出来。会有点痛，但是你绝对不能动。”
　　小猪看到安吉拉颓丧地跌坐在工作台边，赶忙命令她去叫救护车，然后从放置器具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最小号的钳子，又从包装袋中抽出几张消过毒的棉片。小猪把身旁的凳子推开，拉来一张平背椅。“茉莉，把头抬高，保持住。”小猪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坐到椅子上，“往后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宝贝。”
　　小猪尽量不去理会警报声带来的剧烈头痛，运用平日在显微镜下练就的精湛的技艺，熟练地取出碎片，再拿棉片用力压住伤口止血。“可以睁开眼睛了。”茉莉睁开绿色的眼睛看着小猪，他露出了微笑，“你很勇敢，用力压住这个。”茉莉按他的话做，小猪用医用胶带交叉固定了棉片，“现在你得跟妈妈去医院了，因为医生要帮你缝伤口。”
　　茉莉惊慌地说：“你不能帮我缝吗？你不会弄痛我的。”
　　“茉莉，我不是医生，一定要找人把你的伤口缝得漂漂亮亮的，才不会留下稀奇古怪的疤痕。我可不擅长做这个。”
　　茉莉又哭了起来：“这些声音真吵！”
　　小猪突然发觉刺耳的警报声里夹杂着救护车的声音。他轻轻抱起茉莉，走出屋外，把她送上救护车。茉莉紧紧地抱着小猪的脖子，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是他头一回敢主动地亲吻这个孩子。他向安吉拉强调，一定要请最好的整形外科医生来缝合伤口，不论花再多的钱也要请。小猪向医护人员详细描述了茉莉的伤势，两名年轻的医护人员一直尽力地避免直视他，不过小猪并不介意，他知道自己的长相有时会令陌生人尴尬不已。

基因贼　07（5）
安吉拉变得很顺从，甚至让小猪扶她上救护车。“这不是你的错，”他安慰脸色苍白的安吉拉，“实验室本来就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常常会发生意外，所以我不希望你再闯进去了。”
　　救护车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方，储存筒的警报声现在又成了小猪唯一能听到的声响。他明白时间紧迫，可是却感觉脚下似乎有千斤的重量，于是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回了实验室。
　　总算把警报声关掉了，小猪坐下来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刚刚过去的那一个小时，简直要把他折腾死了。当他把茉莉放上救护车时，内心有股冲动，想要陪她一起去，其他什么东西都可以不管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地粗心大意。
　　冷冻储存筒里吸管顶部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零下180℃，底下的部分看起来还保持着所需的零下196℃，但是他不能冒险把圆筒关上。吸管较低的部分不太容易受液态氮流失的影响，小猪祈望他保存在那里的两个胚胎安然无恙。他动作灵巧地去除掉胚胎周围的冷冻保护剂，再加入用来替换的水，一切看起来都没问题了。现在，两个胚胎浸在了培养液中，但他不知道胚胎是否能在明天早上的解冻程序后活下来。
　　另外两个胚胎必须要丢弃了，这是他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