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渴诗狂－诗仙李白的传奇人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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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白天四外看看，晚间学习民歌，写写诗。这天，遇上好友吴指南。他带来一个好消息：道教大师司马承祯路经此地，如要拜访，可以引见。李白大喜，他早就听说个司马承祯这个人，赵蕤老师也多次提起，只是无缘拜会，今日真是幸运。

　　司马承祯字子微，号白云生，是个传奇人物。

　　传说蜀中有个女道士，名叫谢自然，曾碧海泛舟，欲觅蓬莱仙岛拜师求道。船行途中，突然狂风大作，波浪滔天，船被吹到一山下，被一巨石所挡，方停下。这时，山上一神仙指点谢自然：“天台山的司马承祯身居赤城，名列仙班。蓬莱山隔弱水三十万里，船不可近，你还是找司马承祯，拜他为师吧。”女道士依言，投在司马承祯门下，潜心修炼，终成正果，白日飞仙。又说司马承祯活了100多岁，收了七十多个弟子，有一日，对弟子言：“我自玉霄峰修道以来，东望蓬莱仙岛，常见真仙降临。今有神仙唤我，我去了。”说完气绝，只留下衣服。

　　司马承祯是河内温（今河南温县）人，师从潘师正。司马承祯学识渊博，文采出众；擅长书法，犹精篆体，号称“金剪刀书”。玄宗甚为赏识，曾令其三体写《老子》，与陈子昂、卢藏用、宋之问、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并称为“仙宗十友”。

　　武则天诏司马承祯入京受封，不赴。后睿宗亦诏他入京，司马承祯见其向道心切，便来到京城。唐睿宗请教阴阳术数和道理，司马承祯答：“如老子《道德经》上言‘减少些，再减少些，直至无所事事。’”睿宗接着问：“先生说养心以无所之为为贵，但治国也如此吗？”司马承祯道：“修身与治国，道理一样。《道德经》云‘心精恬淡，神气索漠’。万事万物，顺其自然，做到毫无私心。《易经》中说：圣人品德与天地同，无所作为的法则，是治国之本。”睿宗点头称是，欲封爵位，司马承祯坚决推辞，睿宗赐之宝琴花帔。王公大人俱来相送。当时，司马承祯的好友卢藏用，也很出名，隐居终南山，皇帝诏之入京，授之以大官。卢藏用劝司马承祯留在终南山，司马承祯说：“在我看来，终南山不过是一条做官的捷径罢了。”卢藏用羞愧难当，再也不敢挽留。这就是终南捷径的典故。

　　司马承祯门庭若市，荆州的达官贵人，来求的无非是长生之诀。司马承祯只得敷衍了事。这一日，道友吴指南引客求见，并呈上名刺，上书：“峨眉布衣李白。”司马承祯吩咐弟子：“快快有请。”稍时，一少年翩然而至，果然好丰采：亭亭如孤松独立，朗朗如玉山上行。谈吐之间滔滔不绝，如飞泉瀑布；言辞之中妙语連珠，却又一言中的。不求长生术，不说客套话，但请赐教老庄学说。大师饮一口茶，问：“不知阁下何以理解无为而治？”李白道：“窃以为以之养身，便如太阳朝升暮落，如四季循环，草木凋零。所谓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以之为文，当如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以之治国，便应顺应民情—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就是无为而治。”司马承祯连连点头：“好，很好，有见的！我观你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既然志同道合，可以与君讲道也。”又说：“我见你眉宇之间英气勃发，言谈之间不忘国家。以君之才，又值盛世，必有番作为。等你功成扬名，可来找我。”李白心有疑惑：“我到哪里找你呢？”司马承祯哈哈一笑：“岭间白云，松间明月，无往而不相逢。”李白也哈哈一笑：“多谢大师指点。”

　　《坐忘论》是司马承祯的代表作，他对这个晚生其为赞赏，摘取精要，授之。书中论述修道七个步骤：“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得道””。李白悉心以学，最后拜谢而去。

　　深夜，李白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这些年来，少有人可以和自己如此开怀畅谈，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如果说自己是大鹏，那么无疑司马承祯便是识大鹏知大鹏的希有鸟，于是写下气势磅礴的《大鹏遇希有鸟赋》：“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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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黄鹤楼遗恨　烟波江上情
李白与吴指南、书童三人离开江陵，顺流而下，这一日到了岳州治巴陵。“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不登岳阳楼，怎么算到了巴陵呢？三人同游岳阳楼。岳阳楼不愧江南三大名楼之首，构制独特，风格迵异。楼有三层，飞檐盔顶，纯木制造。楼的平面呈长方形，高二十余米，宽十七余米，进深十五余米。楼中四柱高耸，金碧辉煌。远远望去，犹如雄鹰傲立于苍穹。

　　岳阳楼是以三国鲁肅阅军楼为基础的，逐步发展而来。自唐朝始，岳阳楼逐渐成为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的胜地。开元四年，“燕许大手笔”的燕国公张说贬居此地，多与迁客骚人登楼赋诗。岳阳楼真正天下闻名是缘自北宋滕子京重建、范仲淹所作《岳阳楼记》。李白游过此楼后，留下“水天一色，风月无边”八字，此八字作为短联今悬挂于三楼，署名为“长庚李白”。

　　三人登上岳阳楼，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八百里洞庭波浪翻滚，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时有水鸟飞来飞去。清风拂过，神清气爽。看得三人如痴如醉。

　　呯呯呯……急急的敲门声，李白正欲出门上厕所，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店小二，一脸慌张：“客官，你那位道士朋友死了。”“大清早，可别胡说。”“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不信，你去看看。”李白来到吴指南的房间，用手放在吴指南的鼻子边，已无气息，身体已凉。李白想起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为自己引荐司马承祯，想起同游洞庭的欢乐……李白悲从心来，不由放声大哭。良久，竟泣出血来。“客官，时值盛夏，还是先安排后事要紧。”李白惊醒，叫书童请了几个人来帮忙，将其葬于洞庭旁。“好兄弟，你先在此歇息，有朝一日，我一定回来将你厚葬。”

　　数日后，李白离开巴陵，来到江夏。这里的黄鹤楼、鹦鹉洲、赤壁都是游览的好去处。黄鹤楼也是江南三大名楼之一，据说从前是一个姓辛的老板所开设的酒店。有一天，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道士。他很平静地问辛老板可不可以给他一杯酒喝。辛老板并没有以势利之眼赶道士走，而是很热情地盛上美酒与道士喝。这道士也怪，每天都来讨一杯酒喝。持续有半年之久。这天，道士又来了，说：“这些天，我欠你很多酒钱，没法还，我送你一样礼物。”说完，从怀里拿出桔子皮，在墙上画了一只鹤。然后以手打拍，一边唱歌。黄鹤居然随着歌声节拍，绕梁而飞。客人争相观看。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从此辛家酒店生意兴隆，异常火爆。道士离开，十年后归来。吹笛，驾鹤而去。辛老板为纪念仙翁，遂造楼。又有传闻，云蜀费文祎驾鹤，曾在此休憩。又有仙人黄子安乘鹤经过此地之说。

　　黄鹤楼亦三层，高9丈2尺，加铜顶七尺，成九九之数。李白登上黄鹤楼，但见前面是万里长江，心胸豁然开朗。又见龟蛇二山锁大江。遥看汉阳城，绿树成阴；近观鹦鹉洲，芳草萋萋。遥想仙人驾鹤，不由神往。正欲题诗，猛然发现壁上已有文字，原来是崔颢所写《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李白赞道：“好诗！意境高远，情景交融。”不由长叹一声：“有此诗在，我又怎敢轻易下笔。”看过鹦鹉洲，有了题材，写下《鹦鹉洲》：

　　鹦鹉来过汉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

　　总觉不如崔诗，于是题下一首打油诗：一拳击碎黄鹤楼，两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公元759年，李白流放夜郎，遇赦返回，到江夏遇到时任南陵县令的故人韦冰，有诗云：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我倒却鹦鹉洲。此两句匪夷所思，李白因此被称为狂人，还因此有人写诗文嘲笑他。李白用诙谐的笔调向丁十八“陪罪”：你怪我惊动你的逸兴，可是黄鹤楼已碎，仙人无法停歇，黄鹤定会向玉帝告状，黄鹤楼就会重建，我嘛，且等酒醒了再和你游耍。李白捶碎黄鹤楼的事迹传到宋朝，一僧人以此作诗：一拳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消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明朝解缙《吊太白》云：也曾捶碎黄鹤楼，也曾倒却鹦鹉洲。

　　李白登黄鹤楼没有写出满意的作品，心终有不甘。及至后来登上金陵凤凰台，面对滚滚长江东逝水，挥毫而就《登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金陵为六朝古都，此诗凭古吊今：所有人皆为历史的过客，唯有长江水不变。其颈联对仗工整，佳句天成，实与崔颢《黄鹤楼》不分高下。可崔诗在前，故名气更大。

　　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是泰山封禅之事。开元十二年春，张说、原乾曜等大臣上书，请求玄宗封禅泰山。当时丰收連年，国泰民安。封禅是有功德之君所为。唐玄宗谦让了一番后同意了。他在《允许封禅诏》中云：“百谷丰收，物产丰富，刑罚不用，礼义大兴，国家和睦，少数民族及周围派来的携带的使者和首领，每月每日都有到达朝庭的。王公大臣忠心于宫庭，儒生博士，献宏文巨著于朝外……唐玄宗仪仗的车队，以一种颜色的马千匹为一方阵，“远望之如云锦”，可见其阵容空前。唐玄宗上泰山是骑马的，有人却说是骑骡。据传益州曾献一头白骡，状极奇伟。唐玄宗骑着上山，休息时忽报白骡死去。唐玄宗大为叹息，封之为“白骡将军”。今泰山红门东侧山坡上，有“白骡冢”为证。

　　这次封禅过程有一些意外。玄宗到达泰山西侧时，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从中午一直刮到晚上。随从官员所住帐篷吹裂，支撑的柱子也被吹断。众官员惊惶失措，宰相张说安抚大家，说是海神来迎接皇上封禅。不多久，风停了。但到了玄宗用斋的时候，狂风又起，气温骤降，寒气逼人。玄宗停止饮食，肅立夜露之下，祈祷上苍：上苍，如果我有错，请惩罚我，随从兵士和马匹抵抗不了寒气，请停风。风竟然停了。这次封禅，最得意的当数张说的女婿郑镒，因为办事得力，連升四级，从九品晋升到五品。唐玄宗先前并不认识郑镒，众大臣说“这是泰山之力也。”唐玄宗认为他是封禅的功臣，后人遂把泰山和岳父联系在一起。泰山顶上也有了“丈人峰”。

　　李白拜谒，众官皆忙于封禅准备，哪有心思看他的文章，是故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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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长忆谢玄晖　淮南秋卧病
李白沿江东下，这一日过了天门山，当涂遥遥在望。当涂虽小，却是历史名城。大禹会诸候于此地。李白又想起秦始皇巡视会稽的往事：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巡视会稽地势后，认为加强和控制东南地区，必须有一条与会稽并行之水路。当然，还可破“风水”，断“龙脉”，让秦朝的江山永世不倒。秦始皇下令开凿的镇丹通江水道与奔牛运河自然连接起来，为隋炀帝开通京杭大运河奠定了基础。那对岸的和州乌江，便是项羽自刎地。子房的一曲乡音，彻底摧毁了“万人敌”的军心。一代英雄，终于一死以谢江东父老。一路上，李白沿江欣赏美景，时有停歇，寻芳览胜，倒也逍遥自在。这一日来到了六朝古都—金陵。

　　金陵自孙吴、东晋到南朝的宋、齐、梁、陈，作为帝都已有三百年历史。金陵的名字是这样得来的：楚威王吞并江东以后，认为此地有王气，埋金以镇之，并置金陵邑。

　　钟山屹立在今南京城东郭，是宁镇川的主体山脉。山脉呈弧形，弧口朝南。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巨龙，真是“虎盘龙踞、帝王之宅”也。在阳光照耀下，呈现紫金色，故钟山又名“紫金山”。古今多少人，争夺这块风水宝地。李白感慨：真是个好地方！

　　秦淮河的江水奔流不息。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　。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以为此河是秦始皇所开，故名“秦淮”。“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这里有著名的“十里秦淮”，“六朝金粉”。六朝时商贾云集，文人骚客，王公贵族，饮酒听曲，纸醉金迷，吴歌满天飞。

　　李白也不只是贪图美景，他拿着行卷，拜谒达官贵人。可却是“十谒朱门九不开”，原因是封禅大典前，官员忙于做准备邀功请赏。封禅后，又忙于搞庆祝。

　　看到歌舞升平，自己却像个局外人，心中酸酸的。“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何时衣锦还家，还没找到门呢？唯有一醉了之。

　　秋风萧瑟，夜已深沉。偌大的城市都睡着了，唯有月光依然。月儿，月儿，你可知我的心？谁可以知我的心？谢玄晖应该了解吧，你那孤松一样的品格，你那清新秀逸的诗文我多么欣赏。“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等好诗，谁能吟出来呢？于是写下《金陵城西月下吟》：

　　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李白站在石头城上，举目望去：滔滔江水，浩浩荡荡而去。他多么希望“直挂云帆济沧海”。他想起神话中的任公子，以日月为钩，以虹霓为线，钓起一条大鱼，供全国人民吃上一年！现在无风可乘，无鱼可钓，任公子只得罢钓。既然大家都在寻欢作乐，享受太平盛世，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翰墨场中，笔走龙蛇，文思敏捷，那人是李白；游侠队伍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是李白；歌台轩榭，俊伟不凡，那人是李白；赌博堆里，腰缠万贯，一掷千金，那人是李白；公子王孙中，仗义疏财，有求必应，那人是李白……

　　看秦淮风景，听李白歌曲，成了时尚。且听：

　　扬清歌，发皓齿，北方佳人东邻子。且吟白纻停渌水，

　　长袖拂面为君起。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吹天飘塞鸿。

　　玉颜满堂乐未终，馆娃日落歌吹朦。

　　再听：

　　君歌杨叛儿，

　　妾劝新丰酒。

　　何许最关人？

　　乌啼白门柳。

　　鸟啼隐杨花，

　　君醉留妾家。

　　博山炉中沉香火，

　　双烟一气凌紫霞。

　　又听：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