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渴诗狂－诗仙李白的传奇人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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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伤了大家的雅兴。李白作诗《与从侄杭州刺史良游天竺寺》：

　　挂席凌蓬丘，观涛憩樟楼。三山动逸兴，五马同遨游。

　　天竺森在眼，松风飒惊秋。览云测变化，弄水穷清幽。

　　叠嶂隔遥海，当轩写归流。诗成傲云月，佳趣满吴洲。

　　这首诗写得还不错，李良倒是赞赏，却不高兴了，问题就在题目“从侄”两字上，李良暗想：你我初次相见，你不过长我几岁，就倚老卖老，我堂堂刺史大人岂是你的侄儿，我怎能在下属面前抬起头来？

　　李白满怀希望拜访李良。守门的很是不屑：“你就是李白吧，我们李大人已经外出了。”李白问：“不知何时回来？”守门的说：“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一两个月，你不用等啦。给，这是我们李大人给你的。”李白做梦也没有想到是那首诗惹的祸。

　　李白只得回到金陵，溯流而上。船停泊在当涂县牛诸矶旁。其时一轮秋月高悬于空中，洒下一片银辉。看到月亮，李白开始心痛。离家许久，可还是四处碰壁，何时得遇伯乐？望见牛渚矶，这不是晋代镇西大将军谢尚提拔袁宏的地方吗？那袁宏本是一贫苦之人，靠为他人驾船运货度日。也是这样的夜晚，谢尚的船经此地，忽听得有人高声诵读自己的《咏史诗》，遂邀至船中一叙。谢尚见他学识渊博，与他通宵过旦畅谈。然后任他为佐史，从此袁宏声名大震，终成一代名士。“我亦能高吟，为何不见谢将军？”于是口占一诗《夜泊牛渚怀古》：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李白又到了荆州，滞留数日，无果。秋风渐冷，思家心切。

　　李白却在岳州巧遇王昌龄，王昌龄长李白十多岁，有“诗家夫子王昌龄”之美誉。既有婉约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也有豪壮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昌龄也听闻过李白的作品，两人一见如故，真是相见恨晚。从谈话中得知：王昌龄被贬，正要去岭南。李白问：“这是怎么回事啊？”王昌龄摇头苦笑，说了其中的原委：王昌龄开元十五年中进士，授河南汜水县尉。这九品芝麻官，每日无非是拜迎长官，听候差遣，实在是无聊之至。王昌龄又考上了博学宏词科，进了秘书省，可依然是九品。王昌龄听闻周子谅弹劾牛仙客不具备宰相才能，而周子谅乃李林甫所荐。周子谅自然敌不过口蜜腹剑的李林甫，反被参了一本，结果是周子谅差点丧命。张九龄是周子谅的举荐人，爱牵连，被免去宰相之职。从此，李林甫大权在握，无人可比。王昌龄官职虽小，却心忧天下。一日多喝了几杯，免不了议论时事，剑指李林甫。此事传到李林甫耳中，怀恨在心，小题大做，王昌龄被贬岭南。

　　李白为王昌龄鸣不平，也说到自己的苦处：拜谒十年余，却报国无门。王昌龄长叹一声：“兄弟啊，世道已变。‘衣冠半是征战士，穷儒浪作林泉民’，朝庭现在是重武轻文。”李白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开战，不知要死多少人。朝庭怎能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呢？我得上书。”王昌龄说：“奸臣当道，你的信皇帝收不到，你可能反受其害。”临别时，王昌龄有诗《巴陵送李十二》：

　　摇曳巴陵洲渚分，清江传语便风闻。

　　山长不见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云。

　　此诗句句写景，却有深意，委婉地告诫李白不可轻易上书，聪明的李白怎会看不出来呢？

二五。长剑为君舞　竹溪云霞亲
李白有些心神不宁。辞别王昌龄，返回家中，进了门，只见儿女在院中玩耍。女儿叫了声“爸爸”。李白问：“乖女儿，怎么妈妈没有陪你们玩呢？”平阳稚嫩的声音：“妈妈好久没有陪我们玩了，她躺在床上呢。”李白暗道“不好”，跑着进了屋。许夫人面色苍白，已生病多日。见相公回来，挣扎着起来。李白扶她坐好，忙问得了什么病。许夫人说：“我自幼体弱，这只是小病，吃几副药就会好。”李白道：“都怪我，这些年东奔西跑，没能尽夫之责，害你受累。”许夫人说：“你在外不也苦吗？好了，我见你回来，病已好了大半。”李白亲自为夫人煎药。第二天，李白又去找了一个医生。那医生见许夫人乃相门之后，家中应该很有钱，开了许多名贵的药材。但是许夫人虚不受补，吃了药反而卧床不起。过了几月，离开了人世。李白长跪夫人坟前，泪如雨下：“夫人，你我相识缘桃花。今天，我且在你坟前种植一株桃花，让她陪伴你，你就不会寂寞。自你嫁我之后，我四海为家，害你在家受累，积劳成疾。你一直支持我，可惜天不佑好人，让你离我而去。且尽杯中酒，表达我的歉意。”平阳和伯禽也跪着要妈妈，更添李白的悲伤。李白抹一抹眼泪：“夫人，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数日后，李白举家迁往东鲁。李白有个亲戚在任城当县令，可获其资助。而且，那里还有一个有名的剑客—金吾将军裴旻吸引着李白。“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王维赞赏的人正是裴旻。裴旻曾随信安王西征吐蕃，北伐林胡。有一次，那是在北征时为敌所困。裴旻马上立走，箭若流星飞来，裴将军挥刀抵御，箭遇刀而断，敌人自知不敌，退去。（按：战场上没使剑，在唐朝军队为刀所替。）还有一故事：裴将军为龙华军使，守北平。北平多有猛虎，裴将军善射。曾经一天射死31只，吓得敌人闻风而逃。“既然朝庭重武轻文，我且学好剑术，施展我的抱负。”李白有心拜裴旻为师。把家小安排好，便匆匆前去拜访。时逢裴旻母丧，裴旻邀画圣吴道子在壁上作画。吴道子说：“我已多日不作画了，今日须借助你的剑舞，为我助兴。”裴旻说：“我也是多日不舞剑了，今日献丑了。”裴旻于庭前摆开席，前来吊唁的人有千人之众。裴旻命下人备好笔墨纸砚，李白作为坐上宾，同坐一桌。酒酣耳热，裴旻脱去外罩，露出戎装，翻身上马，亮出宝剑。果然是银鞍配好马，宝剑属英雄。那马疾走如飞，剑光耀眼，影影绰绰，虚虚实实，化作数十柄剑。忽然，剑无影，原来是飞至半天云里，又快速落下，正要落至裴旻面前。裴旻并不用手去接，而是用掌心在剑尾上一推，那剑去如闪电，飞向墙壁，透壁而入，只留剑柄在外。观者千人，皆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顿时，掌声如雷。裴旻回到座位，李白为他斟酒，却见吴道子“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抓起笔来，奔向粉壁。下人急忙端了墨跟在后面。只见吴道子如神龙出海，苍鹰捕食，势不可挡。先是廖廖几笔，分不清是什么。再添几笔，那人便活过来，眼珠转动，衣袂飘动。还有那只小鸟，似在动情歌唱，人们似乎能听到它的歌声……众人屏息凝视，画成之后，方发出惊呼。

　　李白亲眼目睹两大绝技，不由赞叹：“东鲁之行，真是千值万值。”李白敬酒，欲拜裴旻为师，裴旻却王顾左右而言他。李白心想：难道是不愿收我这个徒弟，恐怕是嫌我资质太差？

　　裴旻的侄儿裴仲堪和李白合得来。裴仲堪为人行侠仗义，喜替人排忧解难。李白说了自己的困惑，裴仲堪说：“我叔父其实是很佩服你的，他不答应你，是有苦衷的。我叔父文武双全，曾立下赫赫战功，可惜高风摧秀木，为主将忌妒，壮志难酬，故赋闲在家。皇帝召见他，无非是舞剑助酒兴，根本不管他内心的想法。他呆在家中，发誓不授徒传艺，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宝剑拿出来擦了一遍又一遍，让人心酸。”李白长叹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错怪他了。”

　　李白在亲戚的资助下，置了数亩田地，交与书童夫妇打理。李白听闻徂徕山风景不错，于是前往。看见前方一戴方山巾，脚登远游履的老人。白发苍苍，走路极慢。而且走的是直路，偏偏路又窄，李白见他走过来，本能的一让，谁知下面是一个水沟，李白的鞋全湿了。那老人却来了气：“尊老爱幼你不知道吗？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走路不好好走，左顾右盼，撞着我怎么办？”李白见他年老，只得陪不是。那老者更来劲了：“孺子可教。我且与你说说《五经》吧。”也不管李白愿不愿意听，这一说就是半日。好不容易暂停了，李白赶紧见缝插针：“前辈果然是博古通今，敢问何以治国？”那老者像看怪物一样瞧着李白：“治国？治国？那不是皇帝的事吗？与你何干。”那老人自顾自走了，李白觉得这个儒生太可笑了，作一首诗：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孙通，与我本殊伦。

　　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徂徕山与泰山遥遥相对，也叫南泰山，两山好似姊妹。《诗经》有“徂徕之松”之诗句，《水经注》有“山多松柏”之记载。果然是松柏参天，另有深沟幽泉，奇虫异鸟，让人赏心悦目。在这里，吴王曾设中军帐；在这里，老子孔子曾会面谈话；在这里，曹植曾到此一游。李白登上太平顶，这里海拔1027米。泰山日出，徂徕夕照，同是泰安八景之一。夕阳温柔地洒落大地，群山裹在一片祥和之中。寺院晚钟，十里可闻。李白缓步下山，已是暮色苍苍。一弯月亮升上来，洒在竹林中，竹影婆娑，一条小溪流向远处。李白鞠一口入嘴，冰凉冰凉的，让人精神抖搂，想必是山上积雪所化。忽听得琴声，有人吟唱：“夜中不能寐，起座弹鸣琴。”有人接吟：“薄帏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又有人接唱：“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又有人接唱：“徘徊何所见，忧思多伤心。”李白一时心庠，也脱口而吟阮籍的《咏怀诗》：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岗岑，飞鸟鸣相过。”一人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不现身相见？”李白抱拳：“在下李白，打扰各位雅兴，实在是抱歉。”弹琴者笑道：“原来是大诗人李白啊，久仰。在下孔巢父，各位兄弟，快来相见，这位是裴政，这一位是张叔明，这一位是韩准，还有这一位是陶沔。”众人见过礼，皆呼李白为兄长。孔巢父说：“如此夜色，又有新朋，我们今夜喝个痛快。”六人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竹林七贤的诗文，趣事。说到七贤之一的刘伶，据说有一次客人来访，竟不穿衣服而迎之。客责怪他，他却说：“我以天地为宅舍，以屋室为衣裤，你为何钻入我裤中？”酒过数巡，李白提议：“昔有‘竹林七贤’，而今我们有六人，不如我们就叫‘竹溪六逸’，不知众位兄弟意下如何？”众人皆鼓掌叫好：“我们以后就叫竹溪六逸。”从此，李白六人常把酒吟诗，通宵达旦，其乐融融。后李白有诗赠《送韩准裴政孔巢父还山》：

　　又猎客张兔罝，不能挂龙虎。　

　　所以青云人，高歌在岩户。　

　　韩生信英彦，裴子含清真。　

　　孔侯复秀出，俱与云霞亲。　

　　峻节凌远松，同衾卧盘石。　

　　斧冰嗽寒泉，三子同二屐。　

　　时时或乘兴，往往云无心。　

　　出山揖牧伯，长啸轻衣簪。　

　　昨宵梦里还，云弄竹溪月。　

　　今晨鲁东门，帐饮与君别。　

　　云崖滑去马，萝径迷归人。　

　　相思若烟草，历乱无冬春。

二六。汶鱼紫锦鳞　天光一点明
朋友归去，李白呆在家里。日子还过得去，李白见儿女尚小，就没有了母亲，心中不免酸楚。在亲朋好友的劝说撮合下，李白娶了一个姓刘的寡妇。那刘氏只道是李白名气大，走到哪里都有人招待，心想应该有钱。嫁过来才知道李白两袖清风，全无积蓄，只能勉强度日。刘氏心有怨气，常常指桑骂槐，没完没了。李白说：“现在我们是清贫，不过，你相信我，再不多久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刘氏撇撇嘴，讥讽道：“不多久是多久啊，我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是这个样。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我的命真苦啊！”李白想，多说无益，只得默默地走开。

　　刺史张九龄于开元二十八年（740）二月扫墓还乡，死于韶州家中，也算是落叶归根。十月，寿王妃杨玉环为道士，号太真。不久回宫，玄宗对其宠爱有加，宫中以娘子称之，所受待遇竟与皇后等同。天下户数为八百四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一，人口四千八百一十四万三千六百九十。举国富庶，四海升平。开元二十九年正月，玄宗下召令长安，洛阳及天下诸郡各置玄元皇帝（老子）庙，崇尚玄学，并作为科考内容。安禄山派使者行贿朝庭使者，玄宗对其信任日增。

　　李白在家中无法静心读书，便出去漫游。州里的官吏接见李白都很热情，喝酒行乐自然需要李白赋诗作文点缀。可一说到举荐之事，不是面露难色，便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人真心帮人他。李白满腹心事，行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一人拦住去路，那人说：“敢问可是李白李大爷？”李白看着他，并不认识：“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吗？”那人道：“我受人之托，请随我来。”李白随着那人走进一家酒楼，刚才那人是这里的伙计。他沏了一杯茶，叫李白稍等。这时，进来一个三十多的年轻人，一手抱着一坛酒，一手提着两尾鲜鱼。那人放下东西，朝李白鞠躬：“一点心意，请李先生笑纳。”李白看着他，满脸狐疑：“萍水相逢，所谓无功不受禄，请拿回吧。”那年轻人说：“在下是中都小吏逢七郎。小人弱冠之年，既诵先生之诗，思先生丰采，可谓神交已久。今日得遇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请先生万勿推辞。”李白叫他坐下谈话，两人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来，逢七郎还询问了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李白详细解答。看着逢七郎专注的神情，李白大感欣慰：“想不到知我者竟是一个素未谋面者，好，叫小二把鱼拿去煮了，你我喝个痛快。”逢七郎非常高兴。一坛酒完了，李白诗兴大发：“我为你写一首诗吧。”小二准备了笔墨纸砚，逢七郎读下去：

　　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山东豪吏有俊气，

　　手携此物赠远人。意气相倾两相顾，斗酒双鱼表情素。

　　双鳃呀呷鳍鬣张，拨剌银盘欲飞去。呼儿拂几霜刃挥，

　　红肌花落白雪霏。为君下箸一餐饱，醉著金鞍上马归。

　　逢七郎喜不自禁，李白意犹未尽，再赋一首：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李白将两首诗交给逢七郎，逢七郎如获至宝，临别时，亲扶李白上马，又深深一鞠：“‘天生我材必有用’，像我这样喜欢先生诗的人大有人在。我坚信，先生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勿以现在的境地为念。”李白鼻子一酸，赶忙扬鞭急驰。

　　时间转到开元二十九年（741）的春天，终南山的这个春天异常热闹。终南山的楼观台，聚满了大小官员和道士。锣鼓震天，磬钹齐响，香烟缭绕，好不热闹。这些人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