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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的五枚硬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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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价钱就多少价钱。我一个大男人会拿你一排香蕉?逗你玩儿罢了。
  但结果却跟林大陆开了个玩笑。那摊主是“噌”地站了起来,但他没有配合林大陆的想象,只是站在那儿前仰后合地笑,任由大衣的两襟被风吹得像两扇门一样开开合合。街道两旁本来是人影儿不见几个的,这会儿鬼魅似的突然多了很多目光。而且那些目光里没有丝毫胆怯和见义勇为的意思,而是一水儿的诧异,接着,笑声像波浪,前赴后继。
  林大陆回头看了看,摊主早已识破他似的只在那笑,并没有追赶赶的意思。林大陆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诡异:自己逆着寒风跑,竟然丝毫不觉得困难,相反,浑身轻飘飘的,怀里的那排香蕉也轻得没有道理。
  于是林大陆加快了步调,既然你们都如此禁得起玩笑,那就开大一点吧,我还真就拿你一排香蕉,跑了。
  可是,直到身边没有了笑声,也不见了好奇的目光,林大陆也没盼来急促追赶的脚步。林大陆突然很泄气,情绪寡淡得像暮色,单调而失落。那么,怀里的这排香蕉要着做什么?真拿回家了,那不成了抢来的偷来的?林大陆甚至懊恼起来,把香蕉拽出怀,一顺手撂在空中,接着来上一脚。香蕉在空中转了两圈,顺风飘向林大陆的身后。
  林大陆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会飞的香蕉?扭身追上正擦着地面飞着的香蕉,林大陆才发现,那是香蕉的模型,塑料的。
  

雪途
汽车启动的时候,车里的气氛跟外面的雪花一样冷。
  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春运啊,一下雪,班车减少、票价上涨,危险性大多了。最最主要的,速度慢上加慢,跟蜗牛爬似的。这要过年的天了,谁不归心似箭啊,这老天爷。
  气氛这玩意儿是个很虚的东西,几句咒骂一出,车厢里就热闹起来了。聊天吹牛的,骂打工那厂子里领导的,抽烟过瘾的——车厢里忽然像个农贸市场。
  婴儿的哭声就是这会儿冒出来的,凑热闹似的,不过还挺震人。孩子一哭,车厢里马上就静了,更显这孩子的委屈,似乎所有人都聊着,把他撇一边了。
  孩子的母亲有些慌乱,连忙从一堆棉衣里扒拉出声来,这下,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这母亲看来有点马大哈,层层裹着的孩子刚才上车时她是扛着的,如果这孩子不哭,可能谁都以为那不过是堆棉花,或者是它的主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吃吃喝喝。母亲把孩子的声音扒拉得更清晰的时候,车厢里似乎也在变化着,吹牛的声音忽然小了,似乎真相被人识破,害羞了。骂人的声音则干脆一下没了,当着孩子,确实得留点儿口德。抽烟的人迟钝一些,但还是反应了过来,猛吸几口,挤开车窗把烟蒂扔到了窗外,窗户还不急着关。
  “散散烟味,啊。”这话透着点不好意思。
  这孩子有点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乱糟糟的车厢不一会就井井有条了。每一道从空中掠过的目光经过孩子的上空时,都会自然柔和下来,表情丰富一些的,脸上竟不自觉露出点笑来。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还是想起了自己在孩子的时候?
  不过孩子这哭声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大人们该让的让了,该收的收了,他还哭个不停。那位母亲显然是没了辙,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显得手足无措,似乎是头一回带孩子坐车。
  “给他喂奶啊,估计是饿了。”
  “我、我没奶。”母亲的声音里有几丝慌乱,还有几丝害羞,当一个母亲,没有奶水确实是件值得羞愧的事。
  “那冲奶粉吧,车上有开水!”
  售票员刚才收钱时铁面无私,这会儿声音却热情起来。
  那位不称职的母亲又把随身带的包翻了一遍,只拿出个脏兮兮的奶瓶,没见拿奶粉出来。可是小孩子就好糊弄吗?奶瓶嘴只让他的哭声停了几秒钟,开始变本加厉。
  “来,用我这奶粉,我是民政局下村给五保户送温暖的,先给你一点温暖吧。”
  众人哄地笑了。坐在母亲旁边的中年人边说边拉开包,掏出了袋装的奶粉。
  听到民政局三个字,孩子的母亲愣了,小奶瓶在众人头顶传递了一个来回,那位母亲连声谢谢都忘了说。
  孩子的哭声终于退了,“送温暖”扭头看着小家伙贪婪地吮吸着的模样,不停地逗着。一会儿,他还把孩子给抱过来了,“哎,孩子不是这么抱的,你这样他会呛奶水。这孩子也不小了,你这当妈的怎么连这个也没学会呢?你不会是拐卖儿童的吧,呵呵。”
  车里又是笑声一片。
  孩子的母亲脸色黑了一下,把孩子似乎是夺着回去的。于是孩子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哄了半天也不行。看来,新鲜温暖的奶瓶似乎还不是他最想要的。车厢里突然一下安静下来了,似乎有一种烦躁在悄悄蔓延着。是的,一个母亲连孩子的哭闹都摆不平,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母亲不说话,干脆连哄也不哄了,扭头盯着窗外的雪看,任由孩子哭。
  “这孩子恐怕不是饿着了,发烧呢。”“送温暖”显然把手放孩子额头上了,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又翻过手背往自己额头上贴了一下。
  “你这当妈的也真是,大冷的天带孩子出门,奶粉不带,药也不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麻烦着呢。”
  这话已经带着情绪了。的确,个把钟头了,全车的人都在围着一个孩子转,到头来母亲却什么招都没有。看着她对孩子拍拍打打不耐烦的那劲儿,好像那孩子真不是她的。
  不过,众人的意愿显然不是孩子的。随着窗外的雪花越落越大,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孩子的哭声高亢了一会,渐渐微弱下去了。
  孩子的母亲却忽然哭了。
  大伙都凑过去看了看,那孩子确实烧得不轻,脸都紫了。
  “那只能这样了,我平时喜欢随身带着治感冒发烧的药,不过我这是大人吃的,那只能把一片掰成四半,擀成面冲奶粉给他喝了。”
  这“送温暖”到底是民政局的,细心到连药都随身带着。
  没多会,孩子的呼吸缓了下来,小脸红扑扑的,睡着了。
  “司机师傅,停车,我要下车。”
  孩子的母亲突然站了起来,摇晃着身子朝司机叫。
  司机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把车停了。
  那位母亲抱着孩子,站在门前,“民政局的这位师傅,麻烦你陪我回去一趟,我怕我半道上会后悔,人家准备好五千块现钱呢。”
  她又哭了。
  “送温暖”站了起来,“那我就不用现场取证了。司机师傅,先开车去一趟镇卫生院吧,给孩子治病要紧。”
  雪更大了……
  

用咳嗽来思念
父亲和母亲是一对战斗家。
  这是母亲自己说的。想来也是,他们结婚四十多年了,在我们有记忆的日子里,家里从来没个消停的时候。俩人从来都不像是一对夫妻,而是一对生活的仇人。在老天不赏脸一口饭都不给吃时他们与贫苦斗,在物资匮乏生活困难时他们与拮据斗。在战胜了苦难和岁月联为一体的对手之后,我们大了。而母亲和父亲的对手变了。母亲实在找不到目标,就把对手转到了父亲身上,大吵三六九,小闹天天有。而父亲呢,父亲和烟斗。
  父亲把烟一根一根一包一包分解燃烧,一一吸进他的肺里,吐出烟雾的时候,他欣慰地微笑,似乎自己一直是个胜利者。终于有一天,他的嗓子先举起白旗,变得特别脆弱,特别容易咳嗽。天气变化、辛辣油腻甜、情绪骤然转变,这些都成了对手。也就是说,父亲遇到了反攻。乱箭一来,父亲就要抖起身子,把肺翻出来咳嗽,让自己紧缩成一小团。这时的父亲看起来像极了一卷皱了的纸,微小脆弱,和我们小时候眼里高大伟岸的父亲截然相反。这让我们心惊胆战,想帮个忙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而母亲此时则谨小慎微。父亲的每声咳嗽都像是她也在用力,父亲咳嗽过后,她比父亲显得还累。家里只有这时才是和谐的,他们矛头一致,和咳嗽斗成一团。父亲蜷起自己,巴不得血液都停止流动,把所有的力气用来咳嗽,似乎咳嗽就是他的盾,能挡住所有对手的袭击。但他这只能算是防守了,疲于防守。而母亲则抚后背、递纸巾、端茶倒水送药。可一旦父亲的咳嗽见好,家里短暂的温馨转瞬即逝。似乎那一会儿的慌乱和担忧倒成了祥云,只能笼罩一会儿,总是要飘走的。阳光过去,阴霾照旧。
  父亲的离去,还是因为他的咳嗽。其实他每次咳嗽,我们都会异常地揪心,害怕他会因为哪一声咳嗽太剧烈而停止了呼吸。担忧时间长了,才慢慢习惯。但是,真的习惯了,他却因为一次很平常的咳嗽,忽然就离开了我们,没有预兆,甚至都没给我们告别的时间和机会。去世后,父亲倒慢慢舒展了,身子不再佝偻,脑袋也不再紧缩到胸前,一下显得他高大安详了许多。他的神态显示,他的离去让他终于战胜了咳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而母亲和我们,却要一下子面对从此寂静下来的房子。家里没有了喋喋不休的争吵,没有了扯人心脏的咳嗽,我们手足无措,而母亲则空落起来。她像一个拳击运动员突然失去了对手,落寞地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舞台。她没法再战胜父亲,更不可能战胜父亲的咳嗽,她没有目标可以征战。她慌了,慌得很。
  我们尽量抽时间回家陪母亲。我们力所能及地制造着快乐与和睦的温馨,而母亲却像个旁观者,双眼空洞,似乎她早就看穿了我们的做作,以及营造出来的假大虚空。显然,我们不是母亲的武器,更成为不了她的对手。我们颓然地离开,像落荒而逃一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没有对策,我们坐在一起忽然发现,我们是如此不了解母亲。再去看母亲时,我们倒安静了许多,就静静地看着母亲,看岁月和孤独在她脸上又增添了多少痕迹。母亲反倒精神了一些,似乎我们的安静是她胜利的结果,我们诚实而本色了。
  微笑之后,母亲轻轻咳嗽了起来。我们悚然一惊,母亲也咳嗽了?再听,不是,母亲的咳嗽不是肺里的抽搐,她在学习和模仿着一种声音。没过几天,我们惊讶地发现,母亲已经把咳嗽像一门技巧一样掌握了。她咳嗽时不蜷成一团,而是在躺椅里舒展着身子,只控制着声音。如果在门外听,我们一定会以为父亲还在,只是又犯病了。
  从此,母亲把咳嗽当成了一味缓解孤独的药。咳嗽起来,虔诚认真,似乎在继承父亲的一门绝学,不惟妙惟肖、不青出于蓝,就愧对师门。
  开始我们惊愕、酸楚,束手无策。我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力量能帮得上母亲,只能安静地不出声,看着母亲一边咳嗽一边在脸上绽放出欣慰和惊喜。我们不知道怎样才叫孝顺,我们祈祷母亲能长寿更长寿,把父亲没活够的岁月也一同继承下来。但母亲显然没有这个目标,她的身体很快就虚弱起来,因为咳嗽几乎是她唯一的锻炼方式。
  当母亲也离去时,我们不再那么伤心,因为无法接受的心理比父亲离开我们时弱得多了,几乎没有。我们宁愿相信,母亲是主动在拉近自己与父亲的距离。她在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战斗中,掌握着全局形势,并且牢牢控制着战斗的结果。是的,她胜利了。我们没有理由悲痛。
  每年清明节去看父亲和母亲时,他们都坦然而欣慰地对着我们笑。他们携手在另一个世界战斗,却让我们成为无法观战的观众。鲜花、眼泪和笑容是我们所有的援助。
  只不过,和墓地里大多数扫墓人不同的是,每到最后,我们兄妹三人都会像模像样地咳嗽起来,每个人都力图能和母亲的咳嗽一样。是的,我们一起患上了一种叫思念的病,咳嗽是唯一能缓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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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铭记来忘却
父亲是在小五车祸之后老的。
  在那之前,父亲的年龄外人从来猜不准确。当母亲在一旁忍不住一脸自豪高声大笑着公布答案时,连我们自己都有些怀疑——我们兄妹五人长年在外,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家里所有的农活都是父亲在做,包括赶牛耕田、春种秋收,从来没请过帮手——这样的父亲竟然已经六十三岁了?
  没错,四五年的,属鸡。母亲自豪地确认了一下,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笑意。
  父亲唯一和六十三岁相符的,是他的一头白发。那是小五出事之后白的。倒没有一夜白头,但是他的背一夜就驼了。这样,他的话变得更少。驼下来的背似乎是个阻挡,把本来就很少漏出去的话,几乎全挡在了肚子里。小五出事之前,父亲忙得没话说,五个孩子的吃饭、穿衣、上学和生计,排着队来报名,一个一个往父亲的背上压。不过父亲眉头都不皱,越挫越勇,用六十岁的身体四十岁的外表精神抖擞身坚背直地迎难而上。当小五也进了大学、三妹都能把每个月的工资如数交给母亲时,父亲甚至呵呵笑了几声。
  小五是在暑假打工时出的车祸。全家几年内第一次聚齐了,坐在已经不平整又狭小的饭桌四周。父亲和母亲都不说话,大姐和三妹终于没忍住,抱头痛哭。之后的几个月里,父亲都没说话。母亲除了问我们想吃什么之外,和父亲一样。
  父亲的那些鸡舍空了。他在第一时间放弃了自己经营六年的小养鸡厂。之前,他和母亲不止一次笑着说,我们五兄妹的学费都是从那些鸡屁股里抠出来的。现在,父亲的驼背告诉我们,最后一个还在上学的小五都没了,还抠什么呢?抠给谁用呢?
  我们只有眼泪,却商量好坚决不能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流。很快就难得见到父亲的身影。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六十三岁的老人,沉默、迟钝、晚睡早起。整日除了他睡觉的那间屋子,就是在空无一物的鸡舍里转悠。鸡舍里占主角的已经不是母鸡们下蛋后夸张的报喜声了,而是一片又一片嚣张的蜘蛛网。父亲能对蜘蛛网说话吗?
  回家陪父亲和母亲最多的,是大姐。她的单位就在县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她甚至每天下班都骑着摩托车赶六十里地回家。前两天,大姐让我们务必都请假回趟家。她没细说,但语气里似乎是父亲和母亲出事了。
  似乎真是出事了。当我们先后赶车回去时,父亲和母亲竟然双双在村口迎接我们。母亲还一脸微笑着接我们手里的包。父亲仍然不说话,但是气色明显好多了。晚上,他们甚至还张罗了一桌的好菜,像极了几年前全家团聚过年的情景。
  第二天,我们才纷纷知道了父亲和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们恢复了生活的能力。父亲还下地干活,母亲仍在家操持。不过,父亲给他那两只拉犁耕地最顺手的一驴一马取了名字,名字一样,小五。不仅如此,他的犁也叫小五,他的鞭子也叫小五。有相同名字的,还有他的自行车、老花镜、圆珠笔、剃须刀,以及母亲负责管理的十几只鸡、三头羊,甚至母亲整天洗洗涮涮的锅碗瓢盆、天天要用的缝纫机、针头线脑和剪刀。总之,一切他们用到的东西,都叫小五。在大家面前,父亲和母亲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父亲操劳,母亲勤快唠叨。可是在没人的地方,他们每用一样东西之前,都要轻声细语地打个招呼,小五,要下田了,注意点儿石头子儿,不过别偷懒……小五,裁布样最该注意的是别歪斜……
  大姐说她听到过,还不止一次。问起原因,大姐说村里有个人被她请来劝过父母,那个人也曾失去过最喜欢的儿子。大姐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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