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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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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莫的女人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子来,模样儿楚楚可人,透着个“娇”。
几天病下来,脸子也消瘦憔悴了,青丝莲松,挽了个一窝丝的“杭州簪”,却在两眉之间,贴着个“花子”,今人管叫“眉间俏”(注“以小花贴于眉心”),越发显着病恹恹惹人怜惜。
这女人原有几分姿色,人又高挑、窈窕,素日在江湖不知迷倒了多少痴情汉子,后来嫁与谢天,倒像是老实了,却是生性轻佻,眉梢眼角,风情万种,哪怕向人看上那么一眼,也有勾魂摄魄之势,为此他汉子谢天不知惹了多少闲气。
“你这个掌柜的,到底会看不会看……怎么越看越厉害了呢?”
妇人一只手支着褥子,半坐了起来,水红绫子睡裙,松裂裂地解开着,露出来腰胯一面的细皮白肉,看得人眼冒金星。
老掌柜的心里骂了一声妖精女人!慌不迭把眼睛移开别处,却也禁不住心里通通直跳。
虽说是靠六十的人,却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女人谁人不爱!只是这一个却万万不能。
心里发了个狠,老掌柜的装着没事样的,又回过脸来笑着。
“大奶奶说的,哪能呢!来,我再瞧瞧。”
“可小心着点儿。”
纤腰半拧,把个屁股高高翘起,才褪了一半裤子,老掌柜的已由不住有些脸红。
心里付思:这是怎么回事?敢莫是中了色魔妖气?一念之惊,目光斜乜,可就瞧见妇人的半面酥胸,颤莹莹肉光一片。
老掌柜的心里“啊呀”一声,禁不住一个打颤,后退了一步。
今日此来,原已有了决定,正是要向对方下手。怪在往常看病,谢天总在身边服侍,极利出手,打算在他为妇人挽衣解带之间,以快手点其穴道,双手妙施,举手之间,可将二人同时就擒。
却是今晚,透着邪门儿。
姓谢的从自己进门之始,压根儿连移动一下也不曾,远远地坐在边上烤火。
桑老掌柜的原已待向妇人出手,却以谢天的不在跟前,忽然作罢。“怎么回事!老掌柜的?”
高架着一双腿脚,姓谢的眸子里,意外地着“冷”,眼神儿大异寻常。
老掌柜的心里一动,目光转处,陡然发觉到谢天手边的一口长刀。
一惊之下,才知不好。
耳边上那个生病的女人,忽地一声冷笑:“什么狗屁郎中!”
一口锋利短刀,已自被底扬起。
虽说在病伤之中,却也身手不弱。这一刀妇人施展得异常花巧,左手加着右手,反手上撩,颤着银虹,一刀直取对方心窝。
事发突然,变生肘腋。
老掌柜的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有料到,病伤中的女人,竟会对自己忽然出手。
双方距离太近。
老掌柜的原是打算向对方出手的,却没有想到竟让对方抢了先机。
这一刀不但刺穿了他的美梦,也为他带来了杀身之危。
若非是老掌柜的有些能耐,眼前万难逃过——随着老掌柜的向左面一个快闪,就势脚下着力,硬生生拔起来尺许高下。
以眼前情势论,这般躲闪,实在已是高明,却仍然危险万分。
“哧!”
一片刀光闪过,直把老掌柜的左面胸衣刺了个透明窟窿,锋利的刃口,甚至于在他肋边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血口。
“啊哟……”
随着他转动的身子“呼”地闪向一旁。
却是烤火的那个年轻汉子——谢天放他不过。
“呼”地掠身而前,迎着老掌柜的身子,一口长刀“唰”地划出一道银光,劈头盖脸,直向着老掌柜的招呼过来。
敢情是两口子早已商量好了,只等着鱼儿上钩,偏偏是老掌柜的心里疏忽,不曾料及。
他却也慌中不乱。
一双精钢匕首,原来藏置里腰两侧,眼前是双手齐出,“叮当”一声,火星四溅里,架住了谢天的迎面长刀。
却在这一霎,莫飞花那个婆娘,陡地挥手打出了暗器“梭子镖”。
这个娘儿们手下可真不含糊,尤其是暗器梭子镖得有高人传授,百发百中,出手极见分寸。
“哧”一下,打老掌柜的腰际穿了过去,亦是险中之险,给老掌柜的腰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哈哈”一阵子狂笑。
姓谢的当门而立,长刀在手,满脸杀气横溢。
“老兔崽子,装得还真像,爷儿们差一点着了你的道儿,今天看你怎么逃?”
说话的当儿,“小红蛇”莫飞花“呼哧”一个疾转,已闪向墙角。
这娘儿们可是真狠!嘴里咬着只梭子钢镖,一只手持着短刀,一只手整理衣裙,嘴里哼哼着,咬字不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却是模样几凌厉泼辣,一扫先时的娇姿。
打量着这般阵仗,老掌柜的忽然觉出着了对方的道儿,好一个“扮猪吃虎”,自己不察,看来竟似着了对方们道儿。
只怪上来不察,方才那一刀,虽没有真个叫她扎上,却是留下了一道血口子,热刺刺的还是真疼,渗出来的鲜血,把那一面的褂子都染红了。
“说吧,老兔崽子!”姓谢的面现阴沉地道:“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住店给钱,又是哪一点惹了你,凭什么设计陷害?”
姓莫的女人倚着柱子,脸色铁青地用刀指着他说:“说,那个姓袁的小子,是你放走的不是?你把他给窝到哪里去了?”
“那还用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霎间,这两口子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说,那天夜里,就是你这个老兔崽子用‘金钱镖’伤了我……好呀……”
越说越气,一时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你伤了我,还假装好人……还有脸冒充郎中来给我看病……你个老不死的真是好毒的心眼儿,今天要不把你给抓住,把你心给剖开看是什么颜色,我这个‘莫’字,以后倒着写……”
越说越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噙着泪。伤心不打一处来。嘴里骂着老掌柜的,眼睛斜乜着她汉子谢天!
“你个没用的男人!看看你老婆被人家欺侮成什么样了?还在那里站着,人模狗样的……今天你要是把这个老东西给放走了,就别想我再理你,还不把他给拿下来,碎尸万段……”
连气带伤心,一时间眼泪淌了一脸都是。
“飞麒麟”谢天吃老婆一阵数落,心里大感不是滋味,冷森森地笑了一笑,眼睛里怒火闪烁,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他还想走么?”
说时一双眸子直逼视过来:“咱们把话说清楚了,老掌柜的,姓袁的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窝藏江洋大盗,这个罪名可是不轻,你可得想清楚了!”
老掌柜的“嘿嘿”笑了两声,一双眼睛连连转动,忽地掠身直起,直向莫飞花身边扑来。
这个婆娘自非易与之辈,无如此刻腰伤未愈,总是行动不便,只要先擒住了她,便不愁“飞麒麟”谢天不束手就擒。
姓谢的却是料到了他有此一手。
桑老掌柜的身子才一掠起,面前人影一晃,谢天已抢先一步落在了莫飞花当前。
掌中长刀居中直下,唰地直向他脸上劈来。
只听“叮当”一声,火星四溅。短刀迎着了长刀——桑老掌柜的可也有两下子,随着眼前一架之力,倏地左手一分,掌中刀斜挑着直向谢天肋上撩去。
“飞麒麟”谢天嘴里“嘿”了一声,往侧面一倒,桑老掌柜的这一刀可就刺了个空。
一刀刺空之下,老掌柜的即觉出了不妙,脚下使劲儿,打了个旋风“呼”地闪出了七尺开外。
却是这一霎,莫飞花“哧”地发出了梭子钢镖,直取老掌柜的后背脊梁。
暗室里光度不强,加以桑老头以一敌二,心里有些怯虚,对方女人这一镖手劲儿特强,一闪而至,眼看着便要击中。
霍地,斜刺里飞过来一丝尖风,不偏不倚,正好迎着了梭子镖的尖锋,“叮”地一声。声音不大,力道却是十足,镖身一歪,失了准头,“笃”地一声,钉入了墙柱。
便在这一霎,房门霍地张开。
疾风吹荡里,蓦地闪进个人来。
一袭长大灰衣,随同着来人的强大气势,在他乍然闯进的一霎,整个房子里卷起了狂风一阵。
火盆里炭火嗤嗤外窜,火星四射。
这一切不啻大大加强了来人声势,谢氏夫妇猝惊之下,双双向一边闪了开来。
却是莫飞花腰上不稳,贸然着力,吃受不住,“啊哟”一声倒了下来,差一点倒在火盆上。
来人一经现身,更不少缓须臾,飞鹰搏兔的一个起落,“噗”地一脚已踩在了莫飞花后腰上。
这一脚偏偏又踩在了她的伤处,这个婆娘不禁尖叫起来。
叫声未已,已吃来人手上长剑比在脸上,莫飞花一惊,便不再吭声。
这一手不但制住了莫飞花,她大夫谢天也一时愣住,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才好。
再看来人,不正是自己夫妇所要找寻复仇的那个袁菊辰么!
事发突然,简直乱了章法。
“大同总兵”洪大略到底是来了。
此一行人数不少,光是亲兵卫队就有五百之众,车至“白村”,由该村富商包永年接待,暂时住在了他的白湖庄院里,听说总有一两天耽搁。
桑老掌柜的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盘算着,举棋不定。初更时分,买来酒水,来到了袁菊辰房中。
“兄弟,后腰上的伤怎么样啦,不碍事了吧?”
其实不问可知,前天夜里对付谢天和那个凶娘儿们莫飞花,虽是小试牛刀,已见其出手。老掌柜的目睹之下,打心眼儿里佩服,自是不在话下。
就着灯下,他看了看袁氏的镖伤,疮疤犹在,肿已消退,应是无碍行动,一颗心这才算完全放下。
袁菊辰冷眼瞧着他,哼了一声道:“别担心我吧,你自己呢,那一镖……”
老掌柜的噗哧一笑,一面把手上的竹篮搁向桌上。
“我只当你没瞧见呢,还是被瞧出来了。”他说:“不过是刮破了一层皮,一贴膏药,也就好了!”
说时,他特意用手在腰上拍了一下,表示无妨。
酒菜摊开来,一只烧鸡、一壶酒、六个牛舌烧饼。
袁菊辰肚子正饿,也就不客气,坐下吃将起来。
“你猜我把他们两个送到哪里去了?”
老掌柜的一面慢吞吞地斟着酒,似笑不笑地眯起眼睛瞧着他。
袁菊辰怔了一怔:“难道不是送到衙门?”
“哧!”老掌柜的一笑:“你还真以为……实在告诉你吧,咱们这个地方有个规矩,江湖事江湖了,不能假手官府。十三把刀虽是为恶多端,如果传出去,说我‘老猫’桑树假公门以自重。嘿!赶明儿个,我就别打算再在这个地方上混了,谁还再住我的店?”
袁菊辰点头道:“这话也是,那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桑老掌柜的一笑说:“咱们这地方,有自己的帮会——老刀会,听说过没有?”
袁菊辰奇道:“那不是在山东吗?”
“山东山西是一家,一共有一百六十八个堂口,遍布三省,专门处理江湖黑白两道的纠纷,这里堂口当家的郭老大,人最正直,我把他们两个交给了他。”
老掌柜的喝了口酒,嘿嘿笑了两声说:“十三把刀为害多端,老刀会上上下下,恨他们恨得牙痒痒,听说他们在山东、冀北犯案多如牛毛,这一下子真是大快人心,郭老大说这两天就要把他门押到五台山,并且通知各堂口联合会审,然后公平定罪。哼,看起来,这两口子活命的机会不大,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兄弟,就冲着你单身瓦解十三把刀这档子事上,我也得好好敬你一杯。来,干!”
说干就干,各人一仰而尽。
老掌柜的又斟上一杯,说:“第二怀,为兄弟你健康复元,是一条好汉,干!”
袁菊辰一笑,各自又干了一杯。
“第三杯!”袁菊辰抢过酒壶为各人斟满了,说:“多谢老掌柜的义薄云天,干!”
桑老头一笑,压住酒杯道:“不,不……第三杯祝兄弟你能为潘家母女早日复仇,成就大事,干!”
袁菊辰说了声:“好!”
各人一饮而尽!
袁菊辰取过酒壶,俟到再斟第四杯时,才发现壶中酒己将空。摇了摇,说:“没有了?”
“够了……三杯正好,不喝了!”
一面说,老掌柜的杯底朝天,扣下了杯子,这才说出了心中之事。
“喝多了,可就要误了大事……”龇牙一笑,他忽然正色道:“兄弟,你等的人来啦。”
袁菊辰神情一振:“洪大略……”
“不错!”老掌柜的冷笑道:“刚来的消息,姓洪的白村落了脚,今明两天还不致移动,兄弟,你复仇的机会来了……”
“啊……”袁菊辰一笑说:“好消息,所以老哥你特意地买来了酒,而且限定只饮三杯?”
桑老头一笑道:“难道不好?”
“太好了!”袁菊辰说:“白村在哪里?”
“四十里,不足兄弟你半个时辰的脚程!”
他可是有备而来,由折着的袖口里拿出来描就的地图,摊开来,一清二楚。
袁菊辰拿过来细看了看,折好收好,忽然向着老掌柜的深深一拜:“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去了!”
“咦,你……”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袁菊辰无限抖擞,满怀自信道:“四更以前,我一定回来,老哥哥,你准备壶酒,等着给我庆功吧!”
桑树怔了一怔:“这……我还打算跟你一块去呢!”
“人不宜多,一个人就够了!”
话声一落,他已携剑而出。
风门乍开,引进了一室寒风,连带着八仙桌上的那盏灯也为之熄灭。
天交三鼓,屋子里冷得厉害。
老掌柜的独自个喝着闷酒,久等袁菊辰不回,一个人冷冷清清,只觉着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这番感触,前所未有,却是为何?
推开窗户向外面看看,阴云一片,正好遮住了月亮,院子里黑得紧,今天夜里比往常都要冷,直仿佛冬天提早来临,有点像要下雪的那种味道。
关上窗户,一个人直纳闷儿。
想想袁菊辰去了甚久,以他那般脚程,应是来去有余,莫非是洪巡抚那边有了准备,事不称心?
这么一想,他可就更是心里不宁——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真后悔刚才没有坚持跟他一块去,自己一身功夫,虽不如他,但这一带轻车熟路,行动起来,应是方便多了。
冷得吃不住。
找了件老皮袄披上,收拾着想去生个火,耳边上却听见马房里牲口打响鼻的声音。
敢情是忘了给牲口上料啦!
所谓的“马不食夜草不肥”,喂牲口讲究在夜里。再想着天冷了,也应该给牲口身上盖上些什么……
这就转身站起,找着灯笼,点着了,风门乍开,屋子里的灯又给刮灭了。
“我他娘今天夜里是咋搞的?掉了魂儿?”
心里嘀咕着,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尽是稀泥,大水早就退了,满屋子的客人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寒夜里倍觉凄凉。
牲口犹自不停地打着噗噜。
老掌柜的用灯宠照照,两匹马一匹驴子,一个不少。
把灯笼挂好,挽起袖子,用钢叉拌和着草料,刚要往盆子里盛,猛可里身后背脊发冷。
“姓桑的你干的好事!”一个冰冷声音说:“爷爷来给你要命来啦!”
桑树陡地心里一惊,修地回头。
却是才转过一半,一片刀风已当头而落。其势之快,间不容缓。
桑树蓦地向右面一个打闪,就势飞叉以迎,却是慢了一步,来人刀势绝快,手法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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