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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传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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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一针见血,上官迟虽有些出乎意料,却也不觉为过,毕竟叶氏一族的势力大半距在黄河北岸,离玄刀门总舵最近,这叶老头为门下弟子着想倾向于玄刀门也是有些道理的。眼见得下首一个肥胖汉子轻啜了口茶也开口了:

“叶老的话虽然说得直,我胡胖子倒也听着痛快。不错,咱四海山庄势薄,再加再算也不过这万把人,有飞雪教跟玄刀门这样如日中天的雄门大派在,我等在这江湖中风雨飘摇地也着实无趣,并派之后倒可借大树之荫让我们各家喘口气儿,立个后辈。十年了,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我是做生意的,对这门派大事不是太懂,我只知道,要做一门好生意,赚更多的钱,在大户与小户之间我通常是要选择大户的!”言下之意自也是倾向于玄刀门了。

这胖子姓胡,叫胡铁钱,在秦淮之上开得大钱庄,江北江南各地多有他的钱庄分号。因他体胖,人们惯叫他胡胖子。这胡胖子在四海山庄十七分舵里是江湖势力最弱的,可他也是说话最硬的。因为他是四海山庄一派上下的财脉所系,换句话说,他是这十七部人马的粮草总监!

上官迟的心里更加沉重了,他虽不敢奢望这胡胖子能支持自己,可他素知此人生性随和,在这样的场合至少也会顾及一下自己这一派之掌的场面,却未曾料到此人竟是如此果决!他似无意地向冷秋阳撇了一眼,冷秋阳还是在笑着,好像这个人从一生来就一直在那样笑着,一种看上去像是通达于世事,感悟于红尘后的笑。那笑意比起公孙羽脸上那一丝倔强更显得有些含蓄,但这却更能使人从这含蓄里读出了他那份深沉的城府。在上官迟眼里,他那平静和气的笑是那么刺目,使他在愤恨之余不由升了一丝埋隐隐在心底的怯意,因为这张脸,这份笑意,使他冥冥中想起了另一张脸——一张让他足足畏惧了大半生的脸!

“胡胖子,你这话我听来就如同放屁!”说这话的是坐在末首的一个粗壮汉子,这人看去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从它坐的位置就可看出他在十七分舵中的地位不高,而且照理也还轮不到他说话。却见他那张虬髯阔脸上,两个铜铃大眼睁得圆鼓鼓的,一张血盆也似大口开嗑有声地痛骂道:“亏得你们这些老家伙还知道自己是白羽楼的种!他玄刀门是什么?是一群胡虏匪寇!四万弟子又如何?有种的杀过黄河来看!哼,自古正邪不两立,老子就是死,也休想让我踏进玄刀门半步!”

他这话掷地有声,一时倒把堂上众人都叱住了,公孙羽不禁抬起头向他看了看,眼里是一种异样的神情——有同情,有敬佩,更有一丝——痛快!

众人的眼倒没去看那翁老七,反倒都看向了冷秋阳,却见他脸上那一抹平淡的笑终于难得地收了起来。玄刀门立派多年,一直都想把势力跨过黄河入主中原,白羽楼在时曾多番举战都未得寸进,白羽楼覆灭后南宫召便迫不急待地派兵征进,虽一路势如破竹却最终梦断西冥山下。不能渡过黄河已被玄刀门中人视为奇耻,而西冥山一战更被冷秋阳叹之为“自出道来莫大之恨事”,此时听得这番喝骂,便是再高的涵养又怎能不怒?

冷秋阳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声:“好酒!”遂又斟上一杯,起身向那翁老七拱手道:“翁兄一番话端得痛快,不知肯不肯受小弟敬这一杯酒?”

这话一说,大家都情知不妙!

却见那翁老七也腾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别人怕你,我却不怕,有酒但可敬来!”这话一出口,众人已暗自凝气,只恐这一动上手会误伤了自己。

那冷秋阳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朗声道:“在下先干为敬了!”说罢回身又坐了下去。

不但众人大是诧异,连那翁老七也被他搞糊涂了,眼见他把酒干了,也只得端起酒干了,又坐回坐上去。

众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公孙羽的心却又是一沉——这个冷秋阳似乎是横他面前一条不知深浅的河,越是不知深浅,那份惧意就会越加沉重。这也许是他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了罢,跟这样的人作敌人,有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一拼。也许这江湖大势本就不是自己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可生在江湖中不去争夺这些东西还能干点什么呢?他的目光不由向风临清看去。就是眼前这副枯瘦如柴的身躯,曾经担当起了多少人对于生的信念?一剑独行,义薄江湖,去做一个真正的侠客,难道这也是自己这一生都望尘莫及的吗?

这时,胡胖子身侧一中年汉子忽然开口道:“我说翁老七呀翁老七,你这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也不抬眼看看?这在座的开口说话的才几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咱虽都是江湖草莽,这一个礼字也还是要守的不是?你好好看看,这位——苍山神剑权老爷,这位——姑苏世家木老爷子,再看看这位——大刀门陈六爷”他一口气把在座的十七舵门主中排位在翁老七之上的都数落一遍,虽是一脸敬重,语意陈词在那些被他数过的人听来却是那么刺耳。却听他继续道:“这几位可都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可都是那伸伸腿瞪瞪眼就能惊骇一方的人。如今白羽楼不在了,大势所趋啊,还有几人记得那些劳什的同根同源,名门正派?再多的江湖道义又怎比得过那无尽的荣华富贵?大家都甘作刍狗,你一个后辈还计较那份颜面作甚?去江湖道义,只顾把那能占的钱啊,女人啊,都占为己有,多痛快,多自在!识点时务吧!”

他这话虽是说给那翁老七的,实则把一干倒向玄刀门的人狠狠地挖苦了一番,比之翁老七适才那一骂更来的过隐。这坐上英雄们哪还忍耐得住,他们可当真如他所说一般都是些伸伸腿瞪瞪眼就能惊骇一方的人。当即便有人拍案而起,怒叫道:“姓余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天你能坐在这里说话,还不是靠我们大伙儿给你张脸?别以为今天当着掌门人的面我就不敢把你怎样!”“镪”地一声,一柄阔背长刀已经拔出鞘来。说话的却是那陈六爷,他年纪虽也不小了,脾气却还是那么出奇得暴躁。

原来适才那人姓余,在余杭开得镖局,号称“长风镖局”。长风波浪行天下,不见云帆已沧海——他的镖走得当真是东到海,南也到海。照理说这吃镖行饭的首要的应该是懂得和气,可适才那一番话说得尖刻至极,全不怕开罪了在场诸人,这倒是有些奇了。原来这余总镖头的师祖一代在白羽楼时就开始走镖,有一年长风镖局接了单大买卖,据称有近三百万两白银,因数额甚巨又途经玄刀门辖地,他师祖亲自出马押送,未料中途还是被玄刀门劫了镖。也就是在那一役中他的师祖和镖局中好几位前辈都苦战身死。虽然事后白羽楼出面派了几大高手带千余人马去玄刀门兴师问罪,玄刀门掌门人也亲自出面叱责了领头夺镖的舵主,给长风镖局赔了礼,退了镖银,但长风镖局却将此事引为平生之恨,与玄刀门也算是结下了世仇。

那余总镖头见状,也自长身而起,却并不亮兵刃,冷声道:“陈老六,老子要是怕你就不会走镖了,从今日起,长风镖局倒要看看在这中原地上是不是要靠你们赏脸才吃得这口饭!”

眼见得陈老六一挺大刀就待出手,下首的翁老七也猛地站了起来,一把交椅被踢出身后老远,喝道:“怎么,这是自家人要动手了?好罢,姓翁的今天也拼了!”回手一提,已将腰间别着的两把大斧头亮了出来。

他这下动静闹得大,一时在座的十七家门主中脾气烈些的大都站了起来,各自离席向后一退,多也亮出了兵刃。公孙羽看时,站在翁老七一边的不过三五人而已,余人倒大都是倾向于玄刀门的了。上官迟的脸色变得铁青,门外院子里本就已经剑拔弩张,见得堂上已动了干戈,不少人都挺了刀剑冲上堂来要为自家主人助阵。

这时突闻得一声哈哈大笑,却是冷秋阳缓缓站了起来,他端起一杯酒,朗声道:“各位论年纪也都算得在下长辈了,就这么在这宴席上动起了刀兵不觉得叫我们这些晚辈们羞愧吗?这又不是鸿门宴,何须刀兵相见?在下倒有一言想请各位一听。”他一口饮了杯中之酒,续道:“玄刀门早有心与各位四海山庄的前辈们交个朋友,如今总算有了这个机会却不想又会是这样一副局面。以在下之意,倒不如玄刀门与飞雪教交个朋友,而诸位也请并入飞雪教,大家不都就成了朋友了,皆大欢喜,不知公孙教主意下如何呢?”

公孙羽没有说话,他似乎猜不透冷秋阳此举是何用意,可当此情势自己好像也唯有答应他。这样一来四海山庄轻易便可归为己有,也免却了这迫在眉睫的一场厮杀,交个朋友而已,一句空话,且先解了这当务之急岂不是好?

站在叶老头一边的人都有些不解——玄刀门操持了这么多年才把他们拉拢过去,如今正处上风,冷秋阳却为何当此关头不进反退了?

上官迟也看向公孙羽,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若答应了玄刀门,飞雪教日后兴许会受所挟制,但那也好过当下这般情境,一旦有人动上手,那可就撕破脸了,就算能有个了局,日后怕也难以再让他们同心共事。

冷秋阳又斟上一杯酒,笑对公孙羽道:“公孙兄,如蒙不弃,请蛮饮此杯,从今以后在下以兄长事之!”

众人听他得此言已无异于要结义了,叶老头等人都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想想这一回当真是妄费了半天辛苦,这一来进了飞雪教,在这同门之间如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所有人都看着公孙羽,冷秋阳举着杯,大家都在等。公孙羽似无意的看了风临清一眼,风临清没有做出任何颜色以示其意——他当然也知道,在人生的很多抉择中,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为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公孙羽的脸上笑了笑,终于缓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冷秋阳大笑声中,也将手中之酒干了。那将要动手的几人眼见得这般自都摇头坐了回去。倒是翁老七等人脸上似颇有不屑,碍于公孙羽和上官迟的面皮,也都没有做出声来。

风临清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也的确不知此举究竟是对与不对。尽管飞雪教承继了白羽楼在中原名门正派的声名,而玄刀门向来被称作外门邪道,可两派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不尽都名副其实,飞雪教也不过是在公孙羽接掌后才真正向正道走去。可是这正道又能走多远呢?其实在很多时候,江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正义与邪恶,有的只是成王与败寇罢了!孰是孰非,又有几人能真正说得清道得明呢?

冷秋阳那声“大哥”刚刚要喊出个“大”字,公孙羽已掷杯而起,道:“我不答应!”

正文 第四章 宴罢停杯

公孙羽脸上带着点邪邪的笑,道:“酒我可以喝,因为是上官兄所请。你这个朋友我却不能交,因为——你不配!”

冷秋阳的脸上突然变了颜色,随即纵声长笑道:“好个我不配!公孙羽就是公孙羽,我没看走眼!”说完他的脸色又是一沉,森然道:“也只有你公孙羽才配得说这‘你不配’三个字!”

上官迟面色大变,他看出冷秋阳此时真的已动了杀机。本来公孙羽饮下那杯酒后,大家提着的心都是一松,此时不由又重新提了起来!十七门的人都暗暗把手抓紧了身上的兵刃,而本不相干的那些江湖豪杰们见此情形都生了退意,却又不敢冒然起身,急得额角都渗出汗滴。他们都是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人,他们中很多人的武功犹在冷秋阳之上,他们几乎从未有过如此的惊怯。风临清的一生都是从刀光剑影中走过来的,此时就连他也被冷秋阳身上突然暴出的那股凌厉的气势所震撼了,他能感觉到,这种气势已不只是凭武功的高强就能够达到的,这是一种连他都从未遇到过的杀气!他的目光也不由地向冷秋阳看去,用一种异样的神色,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个传奇般的年轻人。

这是冷秋阳之怒!

冷秋阳冷冷道:“各位江湖朋友听着:玄刀门掌门人有令在此,凡四海山庄旧属,有一个率众归我门下者,本门十二大护法使者便为其腾出一个位置!”

他的目光突然扫过叶老头等人,森然道:“但有逆我者——死!”

他这声“死”字一出口,叶老头已拔剑出鞘,发一声喊:“还等什么,都动手罢!”长剑一振,径向身侧的余总镖头刺去。他们这一动上手,十七门主中也就没人坐视了,一发地拍案而起,或刀或剑都自亮相,顿时斗在了一处。门外也不断有人涌进来,不时便有人惨声倒地。余下事不关己的多已乘机退到边上去了。

从冷秋阳下令到众人相斗的这一瞬间,上官迟已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三年里都不曾违拗过自己的这些门主们会突然变得难以控制了——因为他们已不约而同的背着自己站到了玄刀门的旗下。他们之所以还保留着对自己这个掌门人的场面,只是因为他们还差一个名份,一个再次背叛四海山庄的名份!

叛徒,叛徒!看着眼前的刀光血影,看着一个个从门外冲进来赴死的人,上官迟的心里一再回荡起这两个字。十年前你们背叛了白羽楼,十年后你们又要背叛四海山庄!一股无名怒意冲冠而起:你们把我这一派之掌看作什么了!

“砰”地一声巨响,木屑纷飞,酒菜满案都化作暗器激飞起来,诺大地两张案子被这一掌之力震得粉碎!本已陈旧了的屋顶上传来数声朽木折裂之声,青石打就的地面上也被击起了一层尘烟。大家都不由心下一惊——好个上官迟!怪道十年前众望所归要举他作白羽楼楼主,单就这分掌力,在场的众位前辈虽大半生修为的怕也少有能及者罢?

叶老头长剑微顿,似震于上官迟那一怒之威,侧目向冷秋阳看去。场子里面的人此时只有冷秋阳和公孙羽未曾出手,大桌子已经纷碎,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相隔仅丈余。外面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虽被上官迟那一掌惊得都顿了顿,却没有停得住手,一时间又有人相继惨声倒下。

冷秋阳瞪视着公孙羽,突喝道:“杀!”

他这声“杀”是说给叶老头的,上官迟心下一惊,情知不妙。叶老头已挺剑上前,向着对面一人刺了出去,对面那人正要回手,却见叶老头这一剑微微一侧,“铮”然一声响,剑锋竟从剑柄里收了回去,反从剑柄另一端透了出来——这是把活剑!他这一反剑,人不回身,剑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向公孙羽反刺下去!上官迟大声惊喝,他这一剑使得突兀,虽不敢说能伤了公孙羽,对面虎视眈眈的冷秋阳可绝不是好相与的,冷秋阳怕正是要借叶老头这一剑来为自己赚个先招。他再也顾不得压制众人,怒喝一声,手起一掌不偏不倚直取冷秋阳!

眼见得上官迟一掌已将及近,而叶老头那一剑也已离公孙羽近在咫尺,公孙羽和冷秋阳两人却还是静立阵中,丝毫不见欲动之势。

一声锐响,精光耀目!

钢箭!

此时院里院外都已炸成一团,这一箭来得太过突兀,眼见得从门外到席间,相斗的人中惨呼连连,竟硬生生被透出一条血路。虽穿透了数人身体,那箭的力道却似丝毫不减,尖啸着直奔上官迟心口而来!上官迟这一掌虽留有后路,当此也大吃了一惊,他情知知这一箭劲势非常,要完全避过已不可能,当下于半空中掌力顿收,身子斜侧开去,只得拼着一条臂膀来受此一箭。

剑出鞘!

那声如龙吟,如凤鸣。龙吟凤鸣声还在回荡,上官迟眼前的钢箭已被旋上一条银龙,火星像是炸开的熔铁炉般四下里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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