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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男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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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真见他哭得悲切自己不由的也鼻子发酸,就安慰地拍拍杨军的肩急步进到帐篷。
陈进东和韩良、陈锋等人站在中间看着地上。杜真挤过去一看,地上用被子盖着三个人。他蹲下掀开一个被头看着,被冻死的战士骨瘦如柴,两腮深陷,嘴和眼都是张开的,一摸脸已僵硬了。又看了另两个牺牲的战士,大致情况相同,心中的感情再也无法抑止,两行热泪滴落在被子上。陈锋蹲下来扶起杜政委大声说着:“多好的同志……我……我们有责任啊,我们没有让自己的同志吃饱、睡好呀!”
陈进东低着头说:“政委,这责任在我!”
韩良瞪大眼睛说:“团长、政委,这责任在我,和你们没关系!”
旁边的一排长班道九已气得满脸通红,他像三国中的张飞一样,瞪着大眼张着大嘴吼叫着:“我操它八辈子的祖宗,这是什么球地方,这样下去可不行呀,团长!”
全连的人都陆续在帐篷外聚集起来,他们个个的脸上都带着愤怒。有的在为死去的战友哭泣,有的则发牢骚:“球!开发新疆,这么冷的天吃不上、穿不上,过不了多久都要被冻成冰人了,还是趁早回老家吧!”“团长,快拿个办法吧,这样下去没被敌人消灭,道要被新疆的天气消灭了!”
听到外面的嘈杂声,陈进东大口地吸着烟,杜真看到他拿烟的手在颤抖就悄悄地说:“老陈,我出去给大家说说,现在最主要的是稳定部队的情绪,解决眼下的困难。”
陈进东点点头对李二虎说:“去!快把后勤股长找来,叫他来这里!”
李二虎随政委出门后拉过自己的枣红马,飞身上马向团机关跑去。在他身后,政委杜真用力拉起自己的嗓门对着上百个军人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很悲痛,为啥呢?我们的战友被冻死了!他们是和我们一起从延安打到西安、兰州,一直到了新疆,迢迢几千里能征善战、敢打必胜!敌人没有杀掉他们,风雪没有卷走他们,可是今天他娘的、硬是被这寒冷的冬天给冻死了!我这个当政委的有责任啊!我向全体战士做检讨!”
“不对!”不知何时陈进东站在了杜政委的身后,他红着眼沮丧地掏出纸抖动着在卷烟,一边吸一边说:“是国民党反动派造成的!他们弄得新疆人民没吃、没喝、没穿。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建设新疆的,当然,我们这群人赶上了最苦、最难的日了,今天我向大家检讨,我们对困难估计不足,造成了战士们被冻伤甚至失去了生命,……”
在他讲话时,团后勤股长从团长背后递上了一个纸条,陈进东一看吃惊地自语:“他姥姥地,这么多?”显然,他看到的是全团近期被冻伤和死亡的数据。他默默地看着,又听杜真接着说话:“同志们,团长说得对,新中国才成立,正如我们的领袖毛主席说的,我们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可我们是才站起来呀,国家还穷得千疮百孔,就像一个久病才好的人需要营养啊,这么多困难我们应该怎么办?”
面前的战士显然已被两位领导的话所打动,韩良第一个答道:“有党的领导,我们一定能战胜困难!”
“对!我们会战胜困难!”战士们已是热血沸腾。
“好!”韩良站在政委一旁说:“同志们、战友们,今天,我们的三位战友倒在了寒冷的季节里,这是我们没想到的,但也同时考验着我们进疆的人民解放军全体指战员!我们在过去的战斗中不怕枪林弹雨、不怕敌人杀头,现在我们同样不怕这严寒!我们要在怀念战友的同时为早日建成自己农场而努力、再努力!”
一阵掌声过后,韩良瞧瞧寒风中这些瘦弱、皮肤黝黑的战士们说:“一会各班排要围绕如何战胜风雪和严寒多做工作,各班分下去的布要用好,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决不能再冻坏人了!一、三排有的采用多割苇子和打毛草垫子,把床加厚的办法不错,一班还采用了掏地坑烧火也行,尽管有些呛但不至于冻死人嘛!好了,天冷我就不多说了,下面我们尽快把战友安葬了吧。”
陈进东抓起杜真的右手举起来说:“你们连长说得好,我们要像政委那样,你们看他为了写材料熬到半夜,手冻得都拿不成笔了,同志们!让我们上下齐心协力,动脑筋想办法,战胜严寒!”
下午,骑兵连全体人员抬着牺牲的战友遗体,心情沉重地来到沙山脚下。风在肆意地吼叫,雪花大片大片地飘撒着,山下的大片黄色的苇子、树梢上都盖着厚厚的雪装,一阵风后那层“衣服”就被剥去了,一会又罩上一层。
二排的战士在山脚下挖好了三个大坑,二排长杨军率领全排抬着三个战友尸体来到挖好的坟穴前。杨军和几个班长跳到坑穴中检查后,把割来的芦苇铺在坑底,然后把牺牲的战友放下去,最后用被子盖好,又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芦苇。就在大家动手铲土时,牺牲战士的几个老乡扑在他们的身上恸哭起来。其中一个叫刘江的战士扑在表哥刘海的尸体上哭哑了嗓子,韩良指挥另几个战士把他们硬拖了上来,在一排震撼长空的枪声中,默默地埋葬了战友。
三个新的坟墓排列在沙包下,雪原上一百多名战士站立在漫天飘雪的戈壁上,听着韩良的声音:“同志们,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永久的和平,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战胜严寒,在这里生存下去!”
这年,新疆的冬天格外的冷,大部分少数民族牧民都不出门了,他们坐在热炕上,不停地往炉子里添着牛粪取暖。在牧区或农庄里,冬天来临时,如果谁家门口的牛粪堆得多就意味着这家的生活比较富裕。
部队的战士大多是出生在关外,习惯了内地的气候,而新疆由于受到从北极和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的影响,冬天的气候比内地冷得多。当地的居民,特别是少数民族同胞多是穿皮衣、带皮帽、穿毡筒过冬,棉衣什么的在这里就没啥作用了。大部队入疆时已是秋天,上级领导在兰州、酒泉时就考虑到了御寒的问题,给官兵们解决了棉衣、棉裤。入疆后在各族人民及政府的关怀下,少数部队还解决了皮大衣、毡筒,可到了新疆战士们才真正体验到新疆的天气有多冷。六团到黄羊滩属临时驻扎,没有住房,只是在一片荒地上搭了些帐篷,这种常用的野外驻扎方式,在内地可以防雨防风,但在这里既不能防寒,又不能生火取暖,除了少吹些风外,其他和野外没什么两样。在帐篷中间向下挖了个地坑的班、排,到了晚上一怕不安全,二怕呛人睡不着就不能烧了;还有一些战士用好多芦苇把自己的铺垫的很高,睡在上面几乎是沉入苇丛里一样看不到人了;还有的战士冻得实在受不了就干脆在被子上盖一层毛草、苇草。尽管大家用了很多办法还是抵不住夜里的寒冷,还是冻伤、冻死了不少干部战士。这几天,由于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提前入侵,更给这支初来乍到的部队出了一道难题,按部队的术语说,这样的“敌情”咱还没遇到过。因此,这一阶段严重的非战斗减员不亚于战场上伤亡情况,就在骑兵连冻死三名战士的当晚,其他连队又有二十一人被冻死,七十多人被冻伤。这也是为什么陈进东看了后勤股长给他的统计结果后脸色大变、内心惊诧的原因。也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过去了,但人与大自然的抗争才刚刚开始!在战场上,远的不说就说抗战时期,中国当时的最高统帅蒋介石任中国战区司令员,为了打开滇缅公路,开拓中盟国在亚洲的第二战场,中国政府向邻国缅甸派出了大军,不料他们失败了。其中原因除了和日本军队打仗发生伤亡外,主要对手就是过去不曾见过的原始森林。森林中的气候、瘟疫、沼气和蚂蟥、毒蛇形成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最终使我们的远征军初战溃败。所以六团党委最后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要尽快去寻找和开创自己的根据地,也就是选好农场住址,以稳定军心。在他们向师部多次催促后,师领导和当地刚建立起来的人民政府取得了联系,最后确定六团到西北方向的一个边境县内进行开荒、建场,具体场址由六团自己实地勘查、定位。同时,为了支持六团工作,师长赵振清派出了师里的农业专家李丙涛前往六团协助工作。
李丙涛,甘肃人,二十七岁,高高的个头,两眼微眯,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小鼻头、薄嘴唇,咋一看就像一个文静的姑娘。他是一名大学生,学的是工程水利,对农业技术也很精通,毕业后被当时的兰州行署聘为水利技术员。兰州解放时,彭德怀将军从以后的长远建设着眼,把一大批学者、专家都保护了起来,让他们为建设新中国出力。
李丙涛在师领导的安排下,第二天就来到六团报到。
一路上,他在李开来主任的陪同下冒着大雪骑马向六团住地黄羊滩奔驰。越过一个山包时,不太会骑马的李丙涛不慎从马上坠落下来。李开来跑着跑着回头一看李专家的马上不见了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轻轻地叫了几声,听到草丛里有呻吟的声音,忙下马过去一看,李丙涛斜躺在深深的枯草里用手搬着脚疼得直咧嘴。李开来蹲下身子问:“李专家,你、你伤着了没有?”
李丙涛看这位首长对自己这么关心,反而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李主任,没事,可能是脚崴了,不碍事。”说着硬撑着地站了起来,可一动脚痛得直咬牙,但他没敢出声。
李开来仿佛犯了大错,忙过去扶住李丙涛。因为他本人没读过几天书,尽管当了政工干部,可见了有学问的人,他既敬佩又胆怯,还有点自卑。他知道,经济建设中技术人员就像战场上的高级指挥员一样,他现在就把李丙涛看得和六团的陈团长一样重要。他扶起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二三岁的宝贝专家走了几步,见没有大碍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不然他如何向师长和团长交待。
李开来看看表已是中午三点多钟,估计已离团部不远了,而且也已进入相对平坦的戈壁红柳地段,但还是没有放开马快跑。他知道这种盐碱地虽然表面平,底下的土是虚的,又盖了厚厚一层雪,加上一种十分硕大的黄老鼠数量多,它们早已把地下掏空了,就像人挖的地道一样,人和马走在上面必须十分小心,搞不好就会掉入它们的陷阱里。李开来回头对李丙涛说:“李专家,离团部不远了,跟着我的马蹄印走,这里土太虚、洞多,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李丙涛一听洞多,心里一惊,琢磨着是什么洞?不会是狼洞吧?想问又怕李主任看出他胆怯,只好跟着前面的马蹄印小心翼翼地朝两面看。
又走了半个小时后,看到了部队的帐篷,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陈进东和杜真、崔长山等人正在吃午饭;李开来带着李丙涛回来了,他高兴地向几位领导介绍道:“团长、政委,我把师里派来帮助我们工作的农业专家李丙涛接来了。”
李丙涛拐着脚走上前敬礼,用自己清脆的嗓音说:“团长、政委,我是个新兵,很多地方和你们一样都是从头学起!”
几个领导看着这个岁数不大,又很谦虚的专家这么文静,说话举动也十分得体,陈进东高兴地站起来伸手紧紧抓住李丙涛的双手说:“哎哟,李专家,我们办农场可就全指望你了!”
李丙涛挪动一下脚,脸上一下红了:“团长,我个人哪有这个力量,咱们大家一起努力!”
陈进东低头问:“脚怎么了?”
李丙涛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刚才给扭了。”
李开来说:“团长,都怪我,路上跑快了,李专家的马踩到虚土上打了个前栽,把李专家摔得不轻。”
杜真走过来扶李丙涛坐在床上,帮他把鞋子脱掉,又把李丙涛的右裤腿向上捋捋,看到李丙涛的脚髁下方皮肤已泛紫,就很自然地用双手给他轻轻按摩起来,嘴里爱抚地问:“李同志,是这里疼吗?”
李丙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首长没事,你看我这脚味太大。”说着把脚从政委怀里抽了出来。
杜真站起来说:“李同志,咱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警卫员!”他朝李二虎吩咐道:“去给李专家打饭!”
李二虎刚转身,陈进东又叮嘱道:“叫食堂做点热呼的!”
李二虎拿着两个饭盒跑出了房间。
下午快六点时,董海在房子里的土坑边坐着烤火,他在准备擦枪,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放下枪抓起了电话,只听那头在问:“你们连长在吗?”
董海听出是团长的声音忙说:“团长,连长到一排去了!”
陈进东说:“你马上去找他,叫他领着已选好的先遣队员到我这里来报到,最好让他先给我来个电话,要快!”
董海放下电话戴好棉帽跑了出去。
在一班的帐篷里,韩连长、陈参谋、班道九和一班的人员正在交谈。
韩良一看董海急切的样子就问:“小董,什么事?看把你急的。”
董海把韩良拉到一边小声说:“团长找你,让你现在给他回话!”
韩良心想,什么事让团长这么着急?他给陈锋打了个招呼拔腿就向连部跑去。到了办公室急切地接通了团长的电话,团长问他先遣队的人员定下来没有,韩良说已经定好了,由一排长和一班全体人员加上他和李副连长共11个人够不够?
陈进东说:“够了,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干什么?”最后让他带上选好的人迅速到团部来。韩良马上想起团长上次的话,就哈哈一笑说:“团长啊,今天我们给全连改善生活,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请团长到这边来吃饭。”
陈进东奇怪了:“你们弄什么好吃的了,都舍不得来我这了?”
韩良说:“前几天我们去沙包下打了几只黄羊,还有野猪。”
陈进东在那头也哈哈大笑起来:“不错吗?是挺馋人的,应该让大伙补补了。”
韩良说:“团长,原来想给团机关送点去,也好叫首长们解解馋,可这几天事多给搁下了,等我去的时候还得给你们带只过去。”
陈进东忙说:“别、别,就那么点东西留给战士们吧,不过你也别把我们说得那么寒酸,告诉你,我不但有野兔、野鸡,还有酒呢!”
韩良一听心里高兴地说:“团长,那我们马上就去,我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吧?”
放下电话他叫董海把陈锋和李冰都叫来。
陈锋、李冰很快就来到了,陈锋问:“团长叫你有什么好事?看你高兴的!”
韩良一边佩带武器一边说:“团长要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
陈锋惊喜地说:“好呀,团长准是有好吃的了,不过咱连今晚也不差呀!”
李冰耸耸鼻子说:“闻到没有?食堂里的肉味都飘过来了,真香啊。”
“哎………,”韩良对李冰说:“你、我和一班全部去团部,咱这一走战士们不是可以多吃点了吗,老陈你也一齐去?”
陈锋摆摆手说:“团长是请你们先遣队的人,再说咱们都走了连队咋办?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韩良一想也是,连队也得留人,否则一旦有紧急情况没有人就麻烦了。就说:“也好,你留下和战士们同乐吧,不过团长的酒你可喝不上了。”
陈锋将皮带紧了紧说:“你们快走吧,我到食堂看看,团长的酒是五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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