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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男儿-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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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向远方出发,而且是为六团选根据地,所以心情最激动的要数韩良了。六团有几个营长、教导员,党委没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担当此任务,可见党委对他和骑兵连的信任。今天他和一班经过一天的准备就盼着明天一早出发了,不知咋了半夜了就是没睡意,到四五点时他才斜歪在芦苇把子做的床上,盖着大衣眯上了眼。朦胧中自己骑着大马,胸披红花在戈壁滩上奔跑,跑过一片小树林时看到林间一幢红砖瓦房,诺大的院子中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抬头正冲他笑呢,他勒马细看,啊!原来老妇人竟是自己的娘。他跳下马来大步奔过去扑在娘的怀里,娘脸上的皱纹像核桃壳,头发被风吹得飘动着,他用力抱着娘说:“娘,良子回来看您老人家了,娘,您老受苦了,您老了,娘!”娘用青筋突起的手扶着他的头说:“良儿,良儿,娘天天盼你回来呀,家中就指望你了啊!”韩良抓起娘瘦弱的手说:“娘,娘,良儿不让你受罪了,我们要开好多地,种上千亩、上万亩庄稼,不叫娘再挨饿受罪了,真的,娘!”清风中的娘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头说:“良儿,别拿话诓娘了,家里的几亩地都种不过来,那有那么多的地种呀,良儿,娘现在就给你提上一房媳妇,你就别走了。”
韩良见娘不信就指着院外的地说:“娘,我们在新疆开荒,地大着呢!都是用铁牛犁地,机器收粮,娘,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娘还是摇头说:“我不信良儿,我就是不信哪!”娘说完这话竟一转身不见了。韩良急得直喊:“娘!娘!您上哪去了?”边喊边用手去拉娘的衣服,不料把墙上的挎包拽了下来,“当”地砸在他头上,他眼睛一睁知道自己做了个梦。李冰坐起来问:“连长,又梦到老人家了?”
韩良披衣站起来抹抹脸说:“不知咋地,这段时间一眯眼就梦见她老人家,好了,你睡吧,我出去转转。”
出了门看见皓月当空,雪地上的胡杨树枝在寒风里发出“呼呼”的响声。韩良脸上的那点热气顷刻间被冷风拂去,他扬头长望星空,苍穹中的大多数星星稳坐在自己的星座上,发着光、眨着眼,还有个别的像调皮的顽童这划一道、那划一痕。他想起了小时候夜里看场院时和小伙伴趴在麦堆上看夜空、数星星的情景,可是现在再看星空咋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呢?他伸手到上衣口袋掏纸想卷支烟,当摸到左胸上的胸章时,才意识到自己是解放军的干部,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他们又要走向另一个新的战场,要成为共和国第一代军垦人,去建设自己的农场。他脑子里又想起梦中对娘说的话,说要用机器去开好多好多的地,还要用机器收庄稼,平时自己从没想过能用上这些传说的机器,却在梦里见到了,难道是自己有预感和先知?他点上烟吸着望望万里迢迢的东方,心里还真的想娘了。
这时后面有人叫他:“连长,回去暖暖吧,一会就吃早饭了。”
韩良转头见是李冰和班道九,他们已全副武装好了,就说:“哟,像出征的架式!”放下帽耳对他俩说:“走!到一班看看去,我们要提前赶到团部。”
李冰说:“连长,谁还能睡得着?王三魁他们早起来了。”
班道九边走边说:“你们先去吃饭,我去套车。”
王三魁带领一班八个人,昨天晚上就把帐篷拆好装上了车,晚上和二班挤着睡了一宿,天不亮他就跑到离帐篷不远处放空肚子,然后去马厩里把自己的马牵出来,放好鞭子系好马肚带,用手捋捋马鬃说:“老弟呀,你可歇了好几天了,今天要好好买力呀!又要走远路了,咱先去遛达遛达、拉拉肌肉,要不就走不动了。”马通人性,听了主人的话扬头叫了几声。
王三魁说:“别急,别急,今天叫你跑个够。”说完抓住马头上的绳子向住处走,没走几步瞅见不远处有人影在晃动,他以为是班里的人,当听到咳嗽声才知道原来是连长就问:“连长,起的真早。”
韩良一愣见是王三魁说:“三魁,这么早溜马?”他拍拍马头说:“对了,我的‘闪电’这几天可急坏了,一班长你去叫醒小董,叫他好好溜溜我的马。”
王三魁应了声大步来到帐篷前喊道:“小黄、谭新斌,那什么、快起来啦!”然后把缰绳拴在旁边的胡杨树上,跑步去连部叫小董起床。
等他回到班里时,连长、李副连长、排长都来到了一班的住处了,二班长刘四保解完手从帐篷后边系裤子边说:“我说一班长,好事怎么都叫你们摊上了?可要给咱连选个好地方呀,这风水好了人财才能旺!”
韩良听了瞪瞪他说:“咦,这还没咋地呢本位思想就出来了,不光为咱连,我们可是为咱全团选宾呀!”
王三魁说:“当然要以全局为重,不过连长,我们都是农民出身,可就是没自己的地,咱们自己的连队当然得有点偏心,好地多产粮,让团里知道咱连能打仗,种地也是好手哩,是吧连长?”
韩良原来对这些没多想,听了两个班长的话后才有点重视,他为有这样的战士而内心高兴,但嘴上却严肃地说:“你们呀,为连队着想是对的,不仅是咱连,全团都要多开地、多打粮,军区首长、兄弟部队和新疆的各族群众可都看着我们呢!”
王三魁摸摸头憨憨地一笑说:“连长,你说的太好咧。”
天微亮时,一班的战士已全副武装走出帐篷。黄亮伸了一个懒腰说:“班长呀,你咋不叫我们,就知道自己行动,我们还是不是战友啊?”
他圆圆的脸皱成一团,大伙看着他乐呵呵地笑了。王三魁搂住黄亮说:“小黄,战场上咱们是战友,立功当英雄,以后搞生产咱班也要争先,咱们是兄弟加同志对不对?”
黄亮认真地说:“班长,真要给我当哥哥?太好了,连长,你可要给我们作证哟。”他正笑着的脸上又突然一拉说:“不对!班长?”
大家一听不解地问他:“又咋了,黄亮?”
黄亮说:“班长,以后你找了嫂子就要离开我,还是要分开嘛?”
一听他担心这事大伙又笑开了。韩良拍拍他说:“黄亮啊,班长以后要成家,大家以后也都要成家,生儿育女,你也要娶媳妇嘛!”他扫视了一下说:“同志们,等咱们建好家场安定后,咱就在新疆扎根、成亲安家,还在一个连不分开!”
黄亮听了连长的话脸一下红了说:“连长,你们都娶老婆吧,我可不要,真的,部队就是我的家。”
在笑声中谭新斌点着黄亮的头,脸一拉说:“不要老婆?你这个帅小伙可就太可惜了,你不但要找老婆,还要找个我们四川妹子,四川妹子安逸的很。”
黄亮努努嘴说:“安逸也不要!”
韩良和大伙一起笑着又朝董海招招手:“把‘闪电’拉过来!”
班道九问:“连长,你怎么……不吃饭了?”
韩良脚踩着马蹬说:“你们抓紧时间吃饭,我先去团里,九点钟我在哪等你们。”
韩良到了团部,拴好马,见李二虎从团长的屋里出来,李二虎也看见了他说:“韩连长你来的早啊,团长刚去食堂吃饭去了,你吃了吗?”
韩良用鞭子敲敲鞋子上的雪说:“没呢。”
李二虎过来说:“那好,快去吃吧。”
机关食堂也是搭的临时房子,炊事班的战士住在帐篷里,紧贴着帐篷的是用红柳、芦苇搭成的草屋,为了挡风棚子四周是用很厚的芦苇夹成的。几个机关干部在棚子的另一头蹲着吃饭。顶棚上的胡杨檩上挂着马灯,为了节约用油灯光拧的很小,棚子的一角放着两个木箱,箱盖上放着一碗咸白菜、一盆玉米馍。陈进东、杜真等几个领导陪李专家蹲在地上捧着碗喝着玉米糊糊,李开来放下碗就着咸菜咬着玉米馍馍说:“啊,这个天能喝上热糊糊,身上真舒服。”
几个人正说话,韩良手握皮鞭大步走了进来,后面的李二虎指着墙角说:“韩连长,团长他们在那呢。”
韩良透过微弱的灯光瞧见几位领导大部分已吃完了,团长抽着烟抬头看见了他大声招呼道:“来来来,快来吃饭。”
崔长山起来对团长说:“你们吃吧,我先走了,我去一营看看。”说完他大步出了草棚。
陈进东看着他俩吃的很香说:“你小子来这么早是专来找饭吃的?没想到机关的伙食还不如你们连。”
韩良咬了一口馍馍说:“团长,非常时期大家都一样艰苦。放心,团长,咱们一定好好干,多开荒、快打粮,就算为了我们自己也要拼上命干!”
杜真听了哈哈一笑:“没想到这苦日子让我们的干部都悟出人生哲理了,成了开荒搞建设的动力了,好!咱六团虽然比别的团开荒晚,但进度不会拉的太远!”
陈进东从棚子的芦苇缝里看到东方的天际上已抹上了玫瑰的红色,一层明亮的光逐渐拉大,厚厚的乌云将要退去,对韩良说:“快吃,你的人呢?”
“已经到了,几点了?”韩良问。
杜真一看表对他说:“九点过了!”
韩良说:“团长,我多再喝点糊糊路上好防寒。”
陈进东一笑说:“喝吧,这糊糊有的是!”说完他们走了出去,李二虎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韩良对他说:“二虎,慢点,等着我。”
这时一个身材不高、带着大皮帽子的炊事班战士左手端着一个盆子对李二虎说:“小李子,还有些糊糊给你们喝了吧。”说完不等同意,把一大碗糊糊加给了李二虎。韩良听到这说话的声音像女人,还没来的及问就听里面有人在叫:“小王,没冰了,快去拿点冰化水!”那个战士应了声,别看她胖却十分灵活,她跑到门外抱起一块很大的冰块挪着碎步又很快跑到里面放到了锅里。
韩良惊讶地看到这一幕问李二虎:“咋?这是个女的?”
李二虎放下饭碗回答:“韩连长,她是团部炊事班唯一的女兵,可能干了。”韩良心里想,这可是个能干的女人,要是……。在他突然有了一个新想法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的又朝做饭的屋里看去,那个女兵腾腾地跑了三四个来回抱够了化水的冰块,这时李二虎叫他就没顾上细想,急忙朝团部跑去。
团长的住处,一群人正围着班道九的那辆“六根棍”马车装着东西。战士们的战马也像人一样很兴奋,扬着高高的头,摇动着长长的马尾嚎嚎地叫着,白色的气息在空中飘动。
陈进东出了门看看大家说:“都准备好了?”
战士们齐声说:“好了!”
“好!”陈团长围着马车走了一圈,又扫视着自己这支精干的队伍,刀枪齐全,个个挺的笔直,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杜政委说:“老杜,好了,我们就出发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和参谋长了。”
杜真说:“团长,放心走吧!”崔长山过来握着团长的手,显出了他陇东人的直率,操着宏亮的话语说:“团长,为了给咱六团找个好山好水的家,你们可要辛苦了。”
陈进东拉着他的手拍着胸口说:“大家放心,为建新家,我们一定为六团找个好地方!”说完他从李二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李开来、韩良、李冰和一班的八名战士也齐刷刷地上了马,班道九嘿嘿一笑坐在车的前面,两手拉着两匹辕马的缰绳,口中像模像样地“喔喔”的吆喝着。冯洁在车上说:“一排长,你原来赶过车呀?”班道九很喜欢在女人面前显示自己,就扬扬手中的鞭子大声说:“冯股长,我这可是重新干老本行啊。”李丙涛坐在车的后面笑意浓浓地看着这些意气奋发的军人。
陈进东和李开来率领队伍不一会就走出团部的辖区,进入沙漠地带,他向北眺望着,突然感到冰凉的雪花落在脸颊上,便对李开来说:“娘的,新疆的雪多是在夜里下,这大白天怎么也下个不停。”
“是呀,风雪伴君行,银光铺天路嘛!”李开来接着团长的话大发感慨。陈进东说:“你这个文人要做诗啊,我可不懂什么湿(诗)、呀干的,但你这话好听!”他朝后头看看见政委等一群人还站在房后望着他们,就摇摇手大声吆喝道:“政委,回去吧,天冷!”打仗的年代,战友也时常分手,但今天杜真却感到心中一阵说不上的情感,他望着那远去的人马和车辆,心仿佛也随着他们向远方飞驰而去,但谁也没料到先遣队的前面正有一场恶仗等着他们。
第七章 夜宿胡杨滩
第七章 夜宿胡杨滩
先遣队从团部出发后,几个小时里都是在大雪里向北方走着。
大雪覆盖着茫茫大漠,根本没有现成的路,只有一些兔子、黄羊的零星蹄痕。此时先遣队是人饱马壮走得很快。瀚海之中的灵魂——胡杨树在大风大雪中伸展着它那粗壮的手臂,像是迎接着地球上最高生灵——人的到来。
中午,太阳向东南方向移去,先遣队行走得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马背上的人也有些疲劳。李开来仰面看着太阳,在灰色的浓云里像个橙色的柿子,即不大也不暖,还寒气袭人。他看看已人疲马累得队伍说:“团长,咱这是走到哪了?这路对不对?不行先休息一会,让马吃点料?”
陈进东瞅瞅慢下来的队伍,看看马鬃上结了白霜,喘着大气用马鞭指指前面的平地说:“行啊,到那里停下抽口烟。”
这里长着几簇粗大的红柳,好像是为他们准备的大伞。大家下马后,把马牵到草多的地方,马儿们纷纷啃吃着雪地上的枯草。黄亮、李二虎从车上拽下两个麻袋铺在地上,王三魁、谭新斌等人很快捡了一堆干柴点上火。火借风力烧得很旺,大家把冻得硬梆梆的玉米面饼子用红柳棍穿着伸到火中去烤,个别战士干脆把饼子扔进火里。
陈进东说他们:“你们这样烤还能吃呀?娘的,就图省事!”
听到团长骂人,那几个战士忙用棒子去火里拨拉,找出已烧黑的玉米饼子。
这时有的战士把身上的装束放松,有的把马刀解下放在一旁。韩良向大戈壁上望去,天上的浮云上下翻动,冰雪遮住了灰色的戈壁,使这千年的凄凉景象更显素洁。而林中动物的窜动声又使他心头一紧。几个领导和李专家在火堆边伸手取暖,他马上意识到保证领导和全体人员的安全是当前的头等大事。他走近火堆对战士们严厉地说:“把武器拿好!出了事怎么办?”
王三魁赶紧对大家说:“快,背好枪再吃饭!”说着自己带头把放在不远处的马刀挂在皮带上。黄亮把插在红柳棒上烤得焦黄的饼子拿过来对连长说:“连长,你先吃。”
韩良接过饼子咬了一口说:“大家抓紧,吃完了就出发!”他又走到团长等人坐的地方,陈进东、李开来、李丙涛、冯洁正吃得津津有味。李二虎把水壶从火边拿过来对团长说:“团长,喝点水。”陈进东抬头见李二虎的嘴角被黑灰抹得像长了胡子一样,就“哈哈”笑着说:“二虎呀,你老得真快,还没咋的呢就变成小老头了?以后可没人跟你。”其他人转脸见了也不由得开怀大笑。坐在冯洁旁边的李专家眼镜被扬起的灰弄脏了,他取下眼镜擦擦后又忙着戴上,望着这群生活在如此艰苦环境下而又那么开心的战士,心中有点茫然。他们为什么身处逆境还这么心宽?他们习惯这种生活吗?他是学农业和水利的,毕业后分配到兰州行辕专门从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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