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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军的将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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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军的将领 第一部分(9)
将军倾耳静听大厅里那架个头不小的收音机在广播些什么。他觉得阿尔巴尼亚语语调沉重,太难听了。当阿尔巴尼亚农民为了帮他们的忙,聚集到一起的时候,他在坟墓旁听他们讲话的次数太多了。所有那些阵亡的人,活着的时候,肯定都听过这种要命的语言。他在思索着。这会儿听起来是在广播新闻,因为广播员总是不断地重复熟悉的词儿:特拉维夫①、波恩、老挝。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城市。将军在思考,又去回忆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军人,他们曾经到过阿尔巴尼亚。他还回想起各种生了锈的铁牌子、十字架、标记、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大多数人有坟墓,但什么牌子也没有,甚至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坟墓。他们被直接扔进泥巴中,埋进共用的土坑里了。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连烂泥巴的边也没沾,只在名单上有个名字。
一个军人的遗骨,是在南方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里的博物馆里找到的。博物馆是几个热情很高的市民建起来的。在小城的古城堡上,在一个很深的小屋子里,人们在另外一些东西当中,找到了一个人的遗骨。一连好几个星期,业余考古工作者每天都待在城市咖啡馆里,对这些遗骨作各种各样的判断。甚至当军人遗骨搜寻小组到达小城的时候,业余考古工作者中有两个人,正在写一篇既大胆又混乱的文章,想在某一刊物上发表。一个偶然的机会,专家从博物馆那儿经过,根据嵌饰在脖颈上的身份牌,立刻认出了骨架(在业余考古工作者的文章中,对这一身份牌有两种判断:这一身份牌可能是装饰品,要不就是罗马时代的钱币)。可是,专家从博物馆这么一过,却给大家作了最后的结论。此事非常奇怪:军人怎么可能进入城堡中无人出入的地下迷宫里呢?而且为什么要进去?
“那个军人能是谁呢?”将军问道。
“哪个军人?”
“城堡里那一个。”
“噢,对了,我们找到了他的名字。”神甫说。
“是找到了他的名字。”将军说,“不过我想知道,他能否是那些个别向我们提出请求的人家的什么成员。”
“个别向我们提出请求的军人多着哩。”神甫说,“怎么可能把所有军人的名字都记住呢?”
“这倒是真的。再说他们当中还有很多相同的名字。人名单上的名字相当多,我什么也记不住。”
“这个军人曾经像每个战士一样。”神甫说。
“要这些人的详细名字和官衔还有什么必要?”将军说,“说到底,在一堆骨头里能有些什么名字呢?”
神甫点点头,好像是要说:“那你有什么办法!就是这样。”
“他们的名字应该都是相同的,就像他们脖颈上挂的身份牌那样。”将军继续说。
神甫未作回答。从饮酒间里传出音乐声,将军不停地吐着烟圈。
“他们把我们的人打死得太多、太吓人了。”将军仿佛在说梦话。
“这是真的。”
“我们也杀了人。”
神甫沉默不语。
“我们也杀了人。”将军重复说道,“他们的坟墓遍地都是。假如我们军人的坟一个个孤零零的话,那将是非常可耻、非常悲哀的。”
神甫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让人弄不明白,他是“同意”还是“反对”将军的话。
“小小的安慰。”将军说。
神甫又摇了摇头,好像是说:真是没法子呀。
“你叫我不明白。”将军说,“这事对我们来说,是否是一种安慰呢?” 。。
亡军的将领 第一部分(10)
神甫张开双手,说道:
“我是个信教的人,我是不赞成杀人流血的。”
“噢——”将军说。
那对订了婚的恋人站起来,走出大厅。
“我们曾经互相凶狠地杀戮过。”将军接着说,“这些家伙打起仗来可厉害呢。
“这解释为——”神甫继续说,“这不是有觉悟的勇敢问题。这是他们的心理问题。”
“我不明白——”将军说。
“这很简单嘛。”神甫接着说,“在战争中,有些人的行动是受理念支配的,不管这种理念是强或是弱。而另外有些人则是出自本能。”
“是的。”
“阿尔巴尼亚人民是一种粗野而落后的人民。当他们还是婴儿时,就把枪搁在了他们的摇篮里。就这样,枪就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得出来。”将军说,“就连拿在手里的伞,也好像枪似的。”
“还是很小的时候,枪就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神甫接着说下去,“作为他们生活的一个基本因素,枪直接影响到阿尔巴尼亚人心理的形成。”
“真有意思。”
“一种东西,只要人全心全意地爱上它,崇赏它,当然是令人感兴趣的东西,那他也就会使用它。那么,人为什么把枪用得比任何东西都用得好呢?”
“因为要杀人。”将军说道。
“是这样。阿尔巴尼亚人总是喜欢杀人或自己残杀。当没有什么人可以交战的时候,他们便自己人杀自己人。您听到过他们流血报仇的习俗了吗?”
“听到过。”
“陈旧古老的本能唆使他们去作战。这是由他们的天性决定的,他们需要明目张胆地杀人。在和平的日子里,他们像冬天里的蛇那样麻木、贪睡,似醒非醒。只有在战争中才完全显示出他们的生命力。”
将军点点头。
“战争是这个国家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打起仗来很凶,很令人害怕,造成不应有的破坏。”
“那就是说,这一人民有着消灭别人和自我毁灭的嗜好,它是注定要消亡的。”将军说。
“当然是这样了。”
将军喝完了酒。这一会儿他说话咬文嚼字慢腾腾的。
“您恨阿尔巴尼亚人吗?”突然他这样发问道。
神甫苦涩地微微一笑。
“不恨。为什么?”
将军把脸贴近他的耳边。神甫闻到烈酒的味道时,轻轻地作了一个很不耐烦的手势。
“还问为什么?”将军小声说,“我们俩都仇恨他们,不过眼下我们不能说,因为任务就是这样……”
第四章
将军和神甫互道晚安。将军关好自己的房间,挨着台灯,在小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尽管已经很晚了,可他还是不能入睡。提包就放在桌子上。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过去,将提包打开,取出军人名单翻阅起来。有许多页订在一起,四页的五页的,有的还是十页的。他一边一页一页地翻着,一边上百次地读着用大字母写在名单前面的名字:“光荣团”、“第二师”、“第二军”、“钢铁师”、“阿尔卑斯营”、“第三特别小队”、“近卫军第四团”、“第三阿尔卑斯营”、“胜利师”、“陆军第七师”、“蓝色营”(侦缉队)……将军在最后这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会儿。名单的开头是Z上校,下面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分配在连和班里的士兵的名字。“蓝色营”,好美的名字呀,将军思忖着。
他把基础名单搁在一边,又掏出另外的名单。这些名单上有很多注解,旁边还划了小红十字。对寻找遗骨,这些名单很有实用价值。军人不按连队而按阵亡的地方划分。在每个名字旁边,还注明了符合地图术语的地名,以及军人的身长和牙齿情况。迄今已经找到的,在名字旁边都划上了小小的红十字,不过,这种红十字在名单上还少得很呢。
亡军的将领 第一部分(11)
应该在基础单子上划上红十字,还应该把第一期工程的计算平衡一下,将军在思考。可是,时间已经晚了。
他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于是又重新念了起来。在实用单子上,地名变成了圈套,所有那些峡谷、山口、小丘、河流、城市的名字,他都觉得那么特别,那么可怕。他有一种印象,仿佛是这些地方把那些军人在它们中间分开了。有的多些,有的少些。而现在,他来到这里,是要把他们重新带回去。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单上。这是一个“失踪者名单”,领头的又是Z上校的名字。Z上校,一米八二,第一和第十颗牙是金牙。将军念道,然后把整个名单全看了一遍。一米七四,缺两颗边齿。一米七五,上门齿拔掉了。一米九○,第一颗牙上镶有金属架。一米七一,牙齿一颗不缺。二米一○,这个人肯定是这个名单上个子最高的。将军在想。在所有的名单上,个子最高的是多少?个子最矮的是知道的:按制度规定是一米五一。总的来说,第四近卫团的人最高。而阿尔卑斯人是最矮的。我干吗要如此荒唐!
将军闭了台灯,躺下了,他睡不着。末了,我若是不喝那杯鬼咖啡就好了!他对自己说。
他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奔驰在大街上的汽车的灯光,不时地从上面一滑而过。一束束灯光落在天花板上,在半关着的百叶窗后面,将军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旋转的透视机前面了;陌生的人透视完就走,把地方让给别人。
名单就在桌子上,半合半开,将军想着心事,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把妻子带在身边该有多美。他们在黑暗中躺着,悄悄地聊天,他会把每件事情都讲给她听。不过,她会害怕的,就像他出发到阿尔巴尼亚之前的最后那些日子里那样。
那是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日子,具有一点新颖的、不熟悉的内容;这一内容第一次进入到他的生活中。阴雨天气刚开始,他就从浴场回到了家里。这时候,第一个人来了。女佣通知将军,说有个人在厅里等他。当时将军正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看书。
陌生人站在窗户旁边。外边天色正在变黑,庭院里的树木,看上去如同高大的垛得很好的草垛一样。门吱扭地响了一声,陌生人往后退了一下,说了声“晚上好”。
“请原谅,打搅您了。”他说话的语调挺深沉,而且很难听清楚,“听说很快您就要到阿尔巴尼亚去,将我们军人的遗骨运回祖国。”
“是的。”将军说,“两周以后动身。”
“我对您有个请求。”陌生人继续说道,从兜里掏出一张弄得很脏的阿尔巴尼亚地图。“我当过兵,在阿尔巴尼亚一连打了两年仗。”
“在哪个部队?”将军向他问道。
“在钢铁师,第五营,机枪排。”
“说下去。”将军说。
陌生人弯腰看地图,用指头指到一个地方。
“瞧,就在这儿。正是寒冬时节,在一次大战役中,我们营被阿尔巴尼亚游击队打败了。趁着夜色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朝不同方向散开了。我带着一个受伤的伙伴,天亮的时候,他死去了。于是我把他拖到一个空空荡荡的村口,尽一切可能,把他在村子的一个小教堂后面埋好,然后我就走了。事情就是这样。任何人也不知道他的坟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才来到您这里。假如您有机会顺路到那一带地方去,请您费点心,把他从地下挖出来,跟其他人的遗骨一起运回来吧。”。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亡军的将领 第一部分(12)
“他的名字无疑应该在‘失踪者名单’上。”将军说,“名单是非常确切的。不过,再怎么往好处想,您也难以实现良愿,因为找到‘失踪者’的可能性是极小的。这只有靠机遇帮我们的忙了。”
“我还绘制了一张草图,这是尽我的能力搞的。”陌生人对将军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纸上用复写笔画了一个有点像教堂的东西。在这个东西后边画了两个箭头;箭头下边用红笔标出“坟墓”的字样。“在那附近有一条小河。”陌生人接着说下去,“稍远一点,在右边,有两棵柏树。瞧瞧,就在这儿。”在教堂旁边,他还写了(另外几个)字。
“那好吧。”将军说,“谢谢。”
“我应该谢谢您。”陌生人说,“他是跟我最要好的伙伴。”这位陌生人还想说点别的什么,也许是再加上些细节,也许是还要讲一个小小的故事。然而,将军那严厉而又官气十足的面容,却让他只把话说了一半就不再做声了。
然后陌生人走了。将军还不明白此人是干什么工作的,就连他的名字叫什么,也不晓得。这只是开了一个头。后来每天下午,他一回到家里,铃声就响起来,厅里又有另外一些陌生人等上了。这是一些从事各种不同职业的人:妇女、年老的父母、老战士。他们全都拘谨地坐在厅里的长椅上,脸上带着相同的表情,等着将军接待他们。后来,又有人开始从别的城市和地区来到这里。最后来的人待在厅里就更拘谨了。跟将军讲起话来很困难,因为所有那些他们所知道的关于他们的人死在阿尔巴尼亚的事情,都是很不准确、很不可靠的。
将军把这一切全都记在了本子里,同时还不断地重复说:“请你们不要担心。作战部提供的名单是非常确切可靠的。根据名单我们要把所有的人都找到。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把你们说明的情况记下来,这些也许对我们会有些帮助。”
他们走了,说了感谢的话。第二天,又来了另外一批人。他们披着湿淋淋的防雨布,不安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地毯上留下了皮鞋印。这是一些胆小怕事的人,恐怕名单上忘写了他们的那些阵亡者。还有些人拿出战时从军事指挥部那里收到的电报给将军看。电报上注明了军队“为祖国而亡”的日期和地点。还有另外一些人,特别是年迈的父母,不相信凭名单可以把他们的儿子找到。因此请求完将军尽一切努力干好这件事之后,便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每人都有一部历史,将军被迫一部一部地听下去。从重新嫁给别人,但又偷偷地背着丈夫关心原配郎君的妇女,到穿着套头毛衣和风雨衣,从来不认识他们的军人父兄的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他都逐一地听过了。
最后一个星期,来访者增加了很多。当时,他刚从军营回来,就碰上厅里聚满了人。这个厅颇像聚集了许多患者的医院走廊,只不过
这里比医院更安静些罢了。人们静悄悄地坐着,一连几小时,一个劲地望着地毯上的图案。只有当一个刚刚来到的人走进来,像别人一样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时,人们才把头转一下。
有几个农民是从远地方来的。他们每人都戴了一块如同包袱皮似的围巾。这会儿,他们都把它搁在腿上了。将军的车在屋外停下来。然而,在大门口,第一件映入他的眼帘的东西,却是那些靠放在铁栅栏旁边的自行车和不时地在人行道旁边停下来的小轿车。然后,他直接走进厅里。农民们粗毛制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散发着一种很难闻的气味。这种气味与不知哪个娇美阔气的妇人用的香脂散发出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就更难闻了。人们全都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依然还像原来那样默默无声。任何人也不讲一句话,因为大家知道不需要讲话。
亡军的将领 第一部分(13)
“爸爸!”当他脱了衣服,走进餐厅时,孩子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将军为之一笑,努力要说句笑话,可是,大家却迟迟没有反响。
“爸爸,他们要去打仗吗?”男孩子问道。
“不,他们从前打过仗。”
“那他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因为他们有当兵的人,要给那些人带信和包裹。”
然后,他吃了饭,来到厅里。人们挨个跟他谈话,他们的话有多相似啊!他们的人当中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相似,就像他觉得每一天都如同梦中见到的头一天一样。为丈夫或儿子而来到此处的女人,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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