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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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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朕不得不这样做,你们不要太多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只需记住,来日方长。”
  罗冰连忙表态道:“臣明白。皇上既是深谋远虑,臣也自是不会争这朝夕长短。”
  安森微笑,“如此,甚好了。”

  煎熬

  佐远山焦头烂额的坐在和政堂里,眼盯着墙上的军事地图,手指缓缓的揉着额角。
  旁边的心腹小心翼翼道:“这四王忽然要宣战,可是想复仇?”
  佐远山烦躁道:“复仇?复仇是假,谋位是真。三皇子从前为君强势,周边诸国也颇是忌惮,如今这一死,不少人便坐不住了。四皇子,也不过是又一个闻风而动的罢了。帝王家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他感慨完毕,遂才转头吩咐道:“去将孟万里叫过来。”
  孟万里直过了两个多时辰才姗姗而来,一进门便一眼扫见了墙上的地图,不觉了然一笑,也未等佐远山开口,便冷冷道:“佐太师不计前嫌请来老夫,想必已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了吧。只可惜老夫如今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好,这戎马之事已不想操心了。”
  佐远山斜睨他道:“孟将军身为东曙国最高将领,岂能这等贪生怕死,想当年三皇子用世袭罔替的爵位相诱那会儿,孟将军想必是说不出这等话来吧。”
  孟万里颇是不以为然,只懒懒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转眼十年,佐太师老了,老夫也老了。这等重任,老夫自是担不起了。”
  佐远山冷冷勾起唇角,“纵然如此,孟将军却也不用太过自伤。我一早听说,令郎年少有为,勇冠三军,孟将军虎父无犬子,如今后继有人,当真是令人羡慕。孟将军既以年高为由推脱,那让令郎来接替孟将军出战,也不是不可以啊。”
  孟万里冷笑一声,“承蒙佐太师看得起,可惜犬儿大婚在即,无暇分/身,佐太师还是另寻他人吧。”
  佐远山不依不饶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令郎大小是个将军,怎可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心怀羁绊,如何能成大事?”
  孟万里也不予理会,“随便佐太师怎么说吧,老夫还要回去为犬儿筹备婚事,便不陪太师叙旧了。届时我会与太师送上喜帖一张,还望太师赏脸才好。”
  孟万里说罢便扬长而去,佐远山勃然变色,正要拍案发作,却忽见一个年轻身影匆匆进入和政堂,一走上前即半跪道:“末将孟叶,参见国师。”
  孟万里全然不料孟叶竟然前来,惊了半天才道:“你你来做什么?”
  佐远山顿时来了兴致,不禁站起身来,对孟叶一番打量,含笑点头道:“原来竟是少将军,当真是一表人才!”
  孟万里忍住怒气,压低声音吼道:“没事跑来宫里做什么?马上给我回去!”
  佐远山扬一扬手,和颜悦色道:“少将军来了必然有事,但说无妨。”
  孟叶也没理孟万里,只向着佐远山道:“是,末将此番前来,向佐太师请缨,请求迎战南晏国!”
  “荒唐!”孟万里再也不顾得场面,终于大发雷霆,“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你可知那南晏国率军的是谁?你惹得起么!”
  孟叶却不看他,只漠然道:“兵戎相见之时,还需介意对方是谁么?青山埋忠骨是战士宿命,若是知难而退,也实是可耻了。”
  佐远山不觉大笑,“好,好!少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自是比令尊有胆识多了!如此,老夫便封你为先锋,即刻赐你令牌,两日后出发!”
  …
  时令正值盛夏炎炎之日,却又隐隐有着渐欲入秋的阵势,时而一场暴风骤雨,会蓦然浇灭这铄石流金的傲人暑气。这样日长夜短,浮瓜沉李的节气,麦羽却仍是闭门不出,这许多日子以来,家人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哄着,安慰着,似对待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如此,她到底也慢慢打起些精神。然而纵然这般,在她脸上却是再也难见往日的笑容,她曾是那样明媚活泼的姑娘,如今却每日除了用膳,便是发呆,昏睡,终日寥寥戚戚,黯然神伤,时常一整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有时候,她会突然间清泪长流,然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心口痛极,却怎样都流不出泪来,只觉一颗心破碎灰暗得犹若尘埃,然后一眼便望尽自己的余生,俱困于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之中,伴着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永远都陷在那望不到边际的,亘古绵长的绝望里。
  这日麦羽用过午膳,便如平日一样,回房躺下了。她微微闭上双眼,仍觉阳光灼热刺目,正待起身将帷帐放下,却见肖蓓推门来了。
  肖蓓今日着了一件略显素净的水蓝色长裙,身量瞧着亦是清减许多,一进门却无精打采的往麦羽床头坐下,神色复杂的望着麦羽,欲言又止良久,终于叹道:“许久没来看你,你还好吧?”
  麦羽眉目间俱是心如死灰的哀凉,那有如垂垂老妪般的凋零颓败,突兀浮在她十七芳龄,本该如花儿一样明艳的容颜上,越发显得凄凄惨惨,冷冷寂寂。她缓缓往榻上躺下去,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我好么?”
  肖蓓见状沉沉叹气,亦有些唇亡齿寒的感伤,不觉慨然道:“我俩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一块儿玩耍,记忆里的那些年月,仿佛每一日都那样天高海阔,鸟语花香,从不识人间愁苦。这样无忧无虑长大的我们,何曾见过生离死别的事,更别提接受了。如今这般,我也真不知该怎样来安慰你。”
  麦羽只轻轻合着双眸,肖蓓的话间或跳入她耳里,听得颇有些似是而非,恹恹道:“本就不是几句安慰可以冲淡的,无妨。”
  肖蓓见她心灰意懒,倒也静默好一会儿,侧目望了望窗外金风飒飒的景象,复又道:“这两天孟叶来看你了么?”
  麦羽眉心积上一丝不耐,闭目道:“孟叶许久许久都没有来了,并不止是这两天,你若是来专程找孟叶,便只能是白跑这一趟了。”
  肖蓓惊讶的看着她,“孟叶前些日子作为先锋应战南晏国去了,这才回来几天,你竟然不知道么?”
  麦羽一脸漠然,没好气道:“孟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也不感兴趣。我如今自顾不暇,自是无心理会任何身外之事。”
  肖蓓愁肠牵动,不觉眼泛泪光,低头嘤嘤道:“我这些日子没有来看你,其实是因为忙着筹办婚事。我们两家都觉得,这婚期再不能拖了,便将此事敲定,欲择吉日完婚。岂知一切准备就绪,孟叶他竟忽然请缨去应战南晏国!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分明就是要避婚!我伤心得很,整日窝在家里哭,直到这几日他回来,我才稍稍打起些精神。羽儿,孟叶他一直不曾对你死心,我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麦羽本就心情烦闷,哪里还听得旁人在耳边呜呜咽咽,不觉皱眉道:“你实在不必跟我说这些话。孟叶要怎么想我并不能左右,但是我这里,绝不会给他任何回应和希望,以我们多年情分,这一点你应该信我。”
  麦羽言毕便闭目静神,不再理会。肖蓓又抽泣好一会儿,方才渐渐收住眼泪,“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她拭一拭眼角,转而道:“说来,这些日子外头风起云涌的发生了这许多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麦羽漠不关心的摇摇头,“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自顾不暇。”
  肖蓓颌首表示理解,复凑上前低声道:“佐远山死了。”
  麦羽纵然态度一直淡漠,闻言也不由怔了好一会儿,方从牙缝里恨恨迸出四个字:“死有余辜。”
  肖蓓点一点头,索性挤到麦羽床上,同她并肩半躺着,这才继续道:“杀死佐远山的是皇上的孪生弟弟,也是先帝第四子。他本是在南晏国一直任着太尉,佐远山掌权没几天,他便挥师前来讨伐。孟叶率军到城外,与南晏国大军一交战才发现,这便是四王的调虎离山之计,这边使大部队拖住孟叶的大军,自己却带一小股精锐兵临城下,而那罗冰和杜克,竟是他的内应!他俩打开城门放了南国军队入城,直奔曙光城而去,最终四王亲手将佐远山斩于宫中。”
  麦羽静静听肖蓓说完,又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方才说杀死佐远山的是谁?”
  肖蓓答道:“是先帝四子,名叫安诺,也是皇上胞弟。皇上跟你提过这个人么?”
  麦羽垂下眼眸,沉思着摇头,“提过,不过也仅仅是提过罢了,并没有多说。”
  肖蓓若有所思道:“如今便换了是他全面主持宫中事务,我估计他会择日登基吧,毕竟,也再没有适合的人了。”
  两人正聊着,这时晴翠推门进来,快步走到麦羽跟前,小声道:“孟将军来了。”
  肖蓓柔和的神色顿时清冷下来,秀气的眉间亦是不觉拧起,麦羽侧目看她一眼,遂推搡道:“我们一起出去吧。”
  麦羽话音还未落尽,这厢孟叶却已踏进门来,一眼瞧见肖蓓也在,他脚步不由一滞,然而又很快坦然下来,只顺口道:“肖姑娘也在啊!”
  肖蓓唯恐孟叶不喜她这般懒散不整的模样,慌忙立起身来,下床将鞋履穿系好,才轻声道:“是,这样巧”
  孟叶微一颌首,遂转向麦羽,关切道:“最近有些事情,没能来看你,你可好些了?”
  麦羽听他说话半分也不顾忌肖蓓在旁,不觉抬眼嗔他。只见孟叶一身绀紫色直襟长袍,风姿俊逸,身量笔挺,然而眼下却显着乌青,面容也甚是疲惫。麦羽迟疑片刻,终还是不忍责备,只道:“我还好。你的事情我方才倒也听蓓蓓说了,知道你才回来,辛苦了。”
  孟叶怔一下,复又轻叹道:“你没事便好了,只是何需这样生分客气。”
  麦羽不置可否,只望一望肖蓓,又转头回来对孟叶道:“你既是回来了,婚事该办便赶紧办吧,别再拖了,蓓蓓眼都望穿了。”
  肖蓓闻言一愣,不觉顿时面红耳赤。孟叶也有些尴尬,片刻叹道:“你管好你自己吧,别操心旁的事情了。”
  麦羽慢慢点头,唇角勉强扯出凄然的笑意,“我的确不该操心旁的事情。”她幽幽远目窗外,片刻,眼睫竟有些湿润了,声音亦是微微阻涩:“我没有来得及送皇上一程,只顾自己悲痛,竟连探望也没有,实是愧对他如今宫中这出闹剧,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孟叶,你可知道,皇上目前安于何处?”
  肖蓓偷望一眼孟叶,他终于低头敛目下去,极力掩住眼里呼之欲出的无奈和哀凉,嘴唇微微抽动,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无力回道:“苍越山。”
  麦羽兀自出着神,再不看他,喃喃道:“过了这些日子了,到底该去看看了”

  似曾相识

  麦羽两日后独去了坐落于京郊的苍越山,苍越山陵区因山为陵,地域十分壮观。东曙国历代皇族贵戚们,帝王后妃,皇子皇孙,先后已有近百人葬在这里。整个陵区空旷而清幽,一眼望去半个人影也无,唯有墓地特有的森寒之气,伴着阴风缭缭绕绕,浑然弥漫于整座山麓之间。
  麦羽鼓起勇气朝陵区大门走去,却见一位素衣少年独自守门。麦羽犹豫着上前,少年甫一瞧见她,亦是面有诧异,片刻却先开了口:“这位姐姐是来看三哥的么?”
  麦羽一怔,疑惑道:“你是”
  少年愣了愣,“姐姐忘记了么?那日在宫里我见过姐姐,孟将军带姐姐来来看三哥,当时我就在旁边,我叫安默。”
  麦羽虽不愿多想那日情形,却隐隐也记得是有这么一个少年。而安默这个名字,在这些日子里,她倒也听得并不陌生了,遂微一施礼道:“原来是五王殿下,失礼了。”
  安默连忙阻止道:“姐姐不用多礼,我如今远算不上什么殿下,不过是一个守陵人罢了。”
  麦羽有些纳闷,“守陵人?为什么?”
  安默低头道:“四哥让我在这里守陵,没有他的命令,不得离开。”
  麦羽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轻叹道:“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安默腼腆一笑,“姐姐客气了,我带姐姐进去吧。”
  麦羽几乎是哆嗦着走到那块冰冷石碑前,她缓缓蹲下来,颤抖着抚摸那石碑上新刻的清晰字迹,俨然便是安森的名讳。想着他那样孤伶伶,冷清清的躺在下面,尽管心里极力按捺,麦羽还是忍不住的泪如雨下。她忍住心痛,将一束白菊放于碑前,声音轻细得仿佛只有彼此才能听见:“夫君,羽儿看你来了。”
  她微微仰头,将满面眼泪又拭了一把,凄恻道:“是不是不应该哭成这个样子,你若看见,又该难过了。安森,我们在一起整整两年,回想起来,我好像总是在惹你伤心。那日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说你在我心中可有可无”她哽咽得说不下去,终于悲声恸哭,泪如泉涌,“不是这样的,安森,我一直爱你,可是,可是你为何要那样宠我,那样疼我爱我,那样委曲求全的惯着我让我娇纵得有恃无恐,让我在失去之后才知有多么痛苦和悔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是当时已惘然!安森,若有来世,一定要换我来好好爱你,好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可是,你可还愿意与我这样任性的女子相遇?可还愿意下辈子依然和我在一起么?”
  麦羽跪坐在石碑前面,掩着脸哀哀痛哭,几乎整个身子都伏到地上去,任由一脸清泪在她苍白如雪的面容上纵横无边,她直哭了许久,才勉强撑起身子来,努力咽着眼泪,“我们的孩子,他很好,乖巧漂亮,特别像你。我会好好抚养他长大,也会常常带他来看你。我自己也会尽快振作起来,纵然今生今世与你天人永隔,纵然背着这样的苦痛,然而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勇敢走下去,然后穷尽一生的思念去怀念你,祭奠你。或许,那便是对你最好的报答了。”
  麦羽挣扎着站起来,肩头却还抑制不住的微微耸动,她痴惘一般,深深凝望石碑,似要将那上头的名字刻入心里。良久,她抹干眼泪,轻叹道:“那我回去了,改日来看你。安森,即便你不在我身边,也永远在我心里,永远不曾离去。”
  麦羽往外没走几步,却看见安默怯生生的站在不远处,正担忧的望着她,见她走近,这才低低道:“姐姐,人死不能复生,姐姐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太伤感了。”
  麦羽瞧着他纤弱无辜的懵懂模样,不觉又平添出几分心酸来,只勉强点一点头,“打扰你了,你平日一个人呆在这里,也要保重才是。”
  安默微微垂首,小声道:“知道了,谢谢姐姐。”
  麦羽走出陵园时已近黄昏。天色一分一分渐渐沉下来,乌压压的令这幽静山麓更添诡秘之色,见此情此景,麦羽心头没来由的收紧了几分,不觉加快了脚步。
  初秋的山林,已开始有零零的黄叶飘飘而落,别有一种孤清之美。麦羽无心细赏,只顾沿着小径低头赶路,快要下山时,却恍惚见着一个人影。麦羽抬眼细看,却见那人一袭黑色的衣衫,从头到脚尽数遮住,颀长的身影于漫天落叶间孤身而立。
  麦羽见那人这副打扮,不觉越发紧张,只远远的避着,尽量绕行。
  陵园本是人迹罕至之地,一个疾步移动的人影,再如何极力躲闪,实也很难不被注意到。而那黑衣人似乎也极是敏锐,甫一发现,便纵身瞬间跃至麦羽面前,冷冷道:“你是谁?”
  麦羽初是吓了一跳,此刻却惊得答不上话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声音,分明是那至亲至爱之人,极其熟悉的声音。
  黑衣男子似乎极不耐烦,只微微掀一掀斗篷,一字一顿的追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麦羽怔怔地抬起头来看他,黑色的斗篷仍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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