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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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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蓓开门见山,质问的声音听来尖刻而冰冷,“孟将军人呢?”
麦羽一怔,反问道:“他不是在你家么?”
肖蓓气得跳脚,“你前脚一离开,他后脚便跟着出来了!怎么?你是要说没见过呢,还是说不知道呢?”
麦羽有些恼了,蹭的一下便跳起来,却起身太猛,不由得一阵眩晕,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口中却发狠道:“你这话说得也真是稀奇,自己留不住孟叶,却来找我撒气,算什么本事!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便也告诉你,我自然是没见过,也不知道!”
肖蓓恨得咬牙切齿:“亏我好心好意请你过来还与你介绍,原来你们竟是早就认识,你岂非是耍我!”
麦羽哭笑不得,“你一开始何曾提过孟叶的名字了,别说我根本就不知你们那桩事,就算我知道,怎么你看上的人我便连认识都不行么!”
肖蓓气得柳眉倒蹙,咄咄逼人道:“只是认识那么简单便好了!他抛下我们一屋子人追着你跑出去,现在又不知去向,你倒说说看,这算怎么一回事!难怪孟叶在这件事情上推三阻四,闹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个内鬼在里头作祟!”
听她一味的口无遮拦,麦羽也越发火了,“好啊,那我不妨告诉你,孟叶知道你脾气很大,唯恐不好伺候,便给吓跑了。所以你若再无收敛,只怕是真要嫁不出去了!”
肖蓓一张俏容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憋了好半天,才口不择言的吼出个恨恨的字眼:“滚!!”
“我滚?”麦羽冷冷一笑,“你搞清楚些罢,这里是我家,该滚的人是你!”
直到听见外头动静消失,姐姐麦娇方敢小心的走出来,她朝门外望上一眼,确定肖蓓已经走远,这才回过头来,对麦羽无奈道:“你俩便真正是——不见面挺念叨,一见面又嫌烦。你不在家里的时日,她倒还没事便跑家里来念叨你,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过半天工夫,反而吵成这样了。”
麦羽余怒未消,且想到方才费了那许多唇舌,绞尽脑汁的为她说好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无理取闹,活该被人嫌!谁娶谁倒霉!”
麦娇听出关键,惊喜道:“你的意思是说蓓蓓喜事将近了么?”
麦羽尚在气头上,也懒得解释,只幸灾乐祸的冷哼了一声,“难说。”
麦娇无奈摇头,“行了,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她,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也就嘴上较较狠,吵完了过两天便都好了。”麦娇说罢笑吟吟挽过她来,“快些进去吧,爹爹都回来了。”
麦羽脚步骤然一停,没来由的心虚,“爹爹怎么这会儿便回来了?”
麦娇点点头,“是,宫里特地差人到太医院告知了爹爹,说你今日回家来了,爹爹听了自然是坐不住了,便也告了假急急忙忙的往回赶了。”
麦羽试探道:“那爹爹没有说什么吧?娘又说了什么么?”
麦娇沉思片刻,“这我真不知道了。娘给爹爹瞧了瞧你那对头枕,随后两人便转到西阁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麦娇叹了口气,又低声道:“我也瞧着爹娘脸色不太好,他们回避着我,我也不好问了。大约是有什么事,要亲自问你的。”
麦羽心头有些打颤,脚下也犹豫了,只在麦娇半推半拉之下,硬着头皮进了屋里。
质问
麦连奕正坐在西阁与夫人聊话,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时而摇头而叹,面色皆是沉重。然而一看到麦羽进来,麦连奕却还是几乎喜极而泣,连忙起身来迎接,“一大早便听到小全子说你今日回家了,我还不敢相信。怎么,这回算是放假么?”
麦羽见父亲眉目慈祥,言语关爱,紧绷的心情也稍稍缓些,遂也附和着巧笑应道:“是,放假十天。”又殷勤的哄着麦连奕:“爹爹最近消瘦了不少,可是女儿不在身边的缘故么?那往后我便经常回来看您,好不好?”
麦连奕一面侧头打量着女儿,一面叹道:“爹爹为你这事没一天省心过,寝食难安,如何能不消瘦?你倒好,只顾自个儿逍遥去了,就算差了小全子定期来报个信儿,你就不能露个面么?”
麦娇掩嘴笑得不怀好意,“其实爹爹大约也多虑了,您瞧妹妹这般面色粉润笑容明媚的,不用说自然是过得极好。而且啊,爹爹在太医院这么些年,都从未有过这么长的假,羽儿才去多久,便能十日十日的休息。看来,皇上对羽儿很不错呢。”
麦连奕闻言面色瞬间沉下来,转头狠嗔她一眼,“口无遮拦!这话也能随便说的么?”
麦娇呐呐收声,麦羽面上更是烫意隐隐,急忙低了头掩饰,又道:“姐姐说笑两句,爹爹也当真。”
麦连奕满面严肃,“这事也能拿来说笑,当真是过得腻烦了么?”
麦羽心口一堵,却也再不敢说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和安森之事在宫里已有些许的风言风语传出,虽然大多只是无甚依据的捕风捉影,但确也传到了麦连奕的耳朵里。
麦夫人见状道:“好了,娇儿你先回房间去,我跟你爹爹有话要单独问妹妹。”
麦羽暗叫不妙。目送着麦娇走出去,方转身强笑道:“爹娘说话便说话,怎么就偏要把姐姐支开呢?”
麦夫人也不解释,只示意她坐下,轻轻叹了一声,才开口道:“羽儿,娘现在要问你一些事情,你可否答应娘,全部都如实回答?”
麦羽笑容微僵,却极力镇定道:“当当然了。”
麦夫人微一颌首,“好。那娘问你,你在皇上身边这些日子,皇上对你态度怎样?”
麦羽心里突突跳得厉害,母亲一语便戳中根本,是她始料未及的,眼下这个问题,仿佛是说好或不好都无甚妥当。她稍稍顿了下,小心斟酌着用词,最后道:“总之还算是相安无事吧。”
麦夫人紧盯住麦羽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片刻的静默之后,不动声色的微笑道:“相安无事?还真是巧妙的回答,避重就轻的便一带而过了。”她清亮目光掠过放于一旁的碧玺锦盒,片刻又重新注目于麦羽,淡淡道:“能赐你这样的东西,皇上想必是很喜欢你吧。”
麦羽面红耳赤,一时不敢随便回答,只得讪讪道:“娘说到哪里去了,不过一对头枕罢了。”
麦连奕闻言微微皱眉,口中却温言道:“麦羽,有件事情,爹爹想说给你听。”
麦羽趁母亲望向父亲的片刻,忍不住擦了一下额上几欲低落的冷汗,问道:“什么事?”
麦连奕轻轻吁出一口气,“你知道方太医吧?”
“方太医”麦羽只觉似乎是听说过这个人,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了。
麦连奕皱着眉不断摇头,“这么快便忘了?就是皇上此前的那位侍医。”
麦羽恍然大悟,“他不是已经”
麦连奕闭目点着头,“没错,可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麦羽一脸茫然,“我都忘记这事儿了,又哪里知道这些呢,爹爹以前不是说由刑部在查么。”
“刑部是不可能查出来的。”麦连奕望向窗外,只见暮色渐染,氛围越发诡秘撩人,他接着道:“方太医那日是因见罪于皇上而遭诛。随后,皇上为转移视线,便将此事丢给刑部。刑部官员心知肚明,自是不敢真查,一句‘查而未果’便将此事无限拖延了。如今,如皇上所愿,大多数人都忘记这事了。此事j□j我们不得而知,但爹爹觉得,若是真是有罪,大可正大光明处置,何必如此藏着呢?”他话锋一转,“可是羽儿,旁人可以忘记,惟有你不可以,因为你——是今日的临深渊履薄冰之人。”
麦羽脸色有些苍白,却极力稳住声气:“爹爹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爹爹不想你忘乎所以。”麦夫人接过话来,深深望住女儿,“羽儿,爹娘已经猜到一些事情,本是很想听你说清楚,可是此时看你的样子,却仿佛并不打算说什么。”
麦羽几乎不敢看母亲,只垂着头小声道:“要说什么?”
麦夫人将声线压低到极致:“皇上没怎么你吧?”
麦羽脸颊的烫意直直烧到了耳根,却强装愕然道:“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麦夫人秀眉紧蹙,麦羽此时的尴尬和遮掩被她尽收眼底,她缓缓摇着头,沉沉叹了一口气,转而柔婉道:“咱麦家虽有三个孩子,可是你爹爹总是特别疼爱你,从小到大总事事由着你,宠着你,从来不舍得你受半点委屈和挫折。”她语调凄凄,又是一叹,“兴许是你爹那样的纵容,才使你如今的性子,这般放任随性,不受束缚,老是生出骇俗之举来。”
麦羽无言以对,而一旁麦连奕听夫人这样娓娓道来,不由得柔肠牵动,忧心得几乎要发狂,他再也按捺不住,只颤抖着声音朝麦羽问道:“那皇上没有对你行过什么不文之举吧?”
麦羽背脊飕飕发冷,只本能的一个劲摆手又摇头,羞声道:“爹爹想哪里去了,怎么会那样”
麦夫人正了神色,严厉道:“其实你没有隐瞒的必要,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超出爹娘的能力范围了,若皇上真是盯上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违抗的。但是羽儿,娘今日要你一句实话:到底有,还是没有?”
麦羽大脑嗡嗡直响,心中一时天人交战。她初同安森欢好之时,哪里顾过日后这许多的事情,潜意识便一直逃避着,不愿去想,更不愿面对,何况是让父母来面对,叫父母知道她那种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她垂眸半晌,心里已是拿定主意,便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轻声却斩钉截铁道:“没有。”
麦夫人静默盯视着她,似在打量,亦似思量,直过了好半天,语气才缓和下来:“没有就好。娘相信你不至说谎来诳爹娘,此事便算爹娘想多了,你别放心上。”
夜色深深如漆,麦羽独自一人在自己房间躺着,不安至极。虽然早知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然而父母竟这样快便怀疑上,实在出她意料之外。
她睡意全无,床前熹微烛灯灭了又点,点了又灭,辗转翻覆,终是按耐不住心中忐忑,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窜到麦娇的房间,将已然入梦的姐姐生生拽起。
麦娇虽为家中长姐,却只比麦羽大了一年多点,在三位兄弟姐妹中,两人年纪十分接近,又都是女儿家,因而许多闺阁密话,两人都愿意对彼此说来。
麦娇睡眼惺忪,四周又一片漆黑,隐约觉得是麦羽,便迷糊道:“你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麦羽见她半梦半醒,便也不多说,直接将冰凉冰凉的手伸进她暖乎乎的脖子,麦娇惊得猛颤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只得无奈起身,问道:“什么事这般要紧,一定要现在说么?”
麦羽一边挤进麦娇被窝,一边急声道:“姐姐!有件事情我一定要现在跟你说出来,只是你得答应我,必要守口如瓶!”
麦娇被妹妹的郑重其事弄得有些愕然,却还是点头依道:“你素日不让说的事情,我何曾透露过半个字呢?你还不放心我么?”
麦羽着急摇头,“这件事远比从前那些非同小可,爹娘也好,弟弟也好,统统都要替我保密,半个字也不能说!”
麦娇越发好奇,“这又哪里难呢,你说便是。”
麦羽这才点点头。姐妹俩便一如往常那般挤在一起,不点灯火,只就着一轮莹莹之月,促膝而谈,夜语通宵。
而曙光城那厢,夜幕亦是深沉如漆,有着皎洁如玉的月光,以及夜深无眠的离人。
吉如丰给和政堂御案上的烛灯添上第三次灯油,回头瞧着安森浑然无觉的伏案奋笔,不由得沉沉叹气。低头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便小心开口试探道:“皇上这回,是真打算要让麦大人知道心意了?”
安森手中的笔停了一瞬,“你何以这样认为呢?”
吉如丰陪着笑,“皇上赐下那对碧玺方枕,难道不是说明一切了么?”
安森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倒是心眼多。既是如此,倒说来听听看。”
吉如丰谦卑的笑容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皇上若要赏赐臣子,大可当面行赏,或者差人送至府上,哪有不声不响让女儿带回家的规矩,这是其一;其二,西瓜碧玺这样的物件,本也颇是难得,何况是那样分量一对方枕,便当真是连城之物了,麦大人不会不明白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最重要的,头枕是何等私密之物,通常是亲近之人才会彼此相赠,皇上素日打赏百官,怎样也不至送这样的物品。麦大人是何等审慎之人,这其中关窍,怎会不一一推敲来?如此,皇上的心意也就不言自明了。”
安森微微扬眉,“你心思这样通透,朕便也不瞒你。不错,朕的确有这个意思,虽然谈不上不言自明,但他心里也大致该有个数了。”
吉如丰沉吟片刻,又道:“可皇上不怕麦大人说出去么?”
安森侧目看他一眼,“你认为他会么?”
吉如丰沉思着点头,“皇上自是深谋远虑。麦大人为人谨慎,若真知道此事,必然诚惶诚恐,绝不会口无遮拦,自揽是非。只是奴才担心,以麦大人的脾气,并不一定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森眉心不觉蹙结,“你的意思是担心他会阻止?”
吉如丰若有所思的摇着头,“阻止或许不敢,但是麦大人哪怕是在麦姑娘面前埋怨上几句,皇上以为如何呢?”
安森幽幽叹着气,凄然出神道:“朕并非是要急着让他知道。只是看着麦羽这些日子整日整日的郁郁寡欢,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朕实在怕她积郁成疾朕很担心她的身子,可是,又不能派太医堂而皇之的照顾她。所以,才想到将此事还是告知麦连奕。如此一来,于许多事情上,到底能帮衬上一把。”
吉如丰稍事沉吟,又笑道:“皇上是关心则乱。奴才瞧着麦姑娘性情开朗,乃洒脱豁达之人,又得皇上这般迁就宠爱,即便一时有些什么心情不舒,却怎也不致积郁成疾了。”
安森微微摇头,吉如丰的话在他耳畔如晚风般一拂而过。侧首过去,望向窗外那一轮满月团圆无缺,只越发觉得怅然若失了。
…
麦娇惊骇得半天合不拢嘴。
房内月光稀疏,姐妹俩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麦羽半天听不见姐姐回应,终于忍不住道:“姐姐这般沉默,是存心是叫我难受么?多少也说些什么吧,我又不会隐瞒姐姐!”
麦娇轻叹的声音在静谧深夜中格外清晰,“那皇上会不会娶你呢?封妃还是封后呢?”见麦羽不语,她摇头道:“你们既是这般亲密,什么事都做了,难道你就不想想将来,或者说后果么?”
麦羽沉默半晌,答非所问的解释道:“我是喜欢他的。”
麦娇柳眉轻皱,转头望着麦羽,言语间带了些许责备之意:“我虽一直羡慕你敢做敢为的性情,不过这一次,也实在觉得你太胡来了些。女儿家最看重的贞洁名誉,你也这样视若无物,若是将来他不娶你,你要怎么收场?”
麦羽沉思少顷,平静道:“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我相信他,他待我极好,我根本无法拒绝。”
麦娇不断摇头,“既是如此,可为何却又不许你将来?你叫我怎么能相信,他是真心待你呢?”
麦羽睫毛颤了一颤,小声道:“可我相信。至于你说的将来我只知这个中的问题很是复杂,虽也不甚明白,可他有他的为难,我又怎好步步相逼?”
麦娇叹了一口气,“始乱之,终弃之。恕姐姐直言,你口口声声说相信他,也不过是力求自己说服自己。其实,你自己并没有把握,不是么?”
麦羽默然许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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