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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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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严重地喘息着,迅速地移到一个茅高地陷的地方伏着,我猛吐着气,问:“你们,有没有,看到,那放箭的,人?”周清说,他的喘息比我还急速:“见,鬼,鬼,鬼影也没,一个!”廖建插嘴说:“都不知,是,人,是,鬼!”黄辛仍是背着殷平,揩着汗珠:“我,们不能,现,在,走,看看,情形,还有,没有追击——”我看着黄辛,忽然叫了起来:“黄老二,你受伤了?”廖建也随着大惊,因为他不但看见黄辛脚下茅草上的血迹,也看到他头侧的箭:“二哥,你中箭了!”黄辛自己也被唬了一跳,茫然道:“没有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殷平放下来一看,只见殷平的额顶上,正插着一柄死金色和死青色的箭,箭身直穿过黄辛的左太阳穴侧,深深没入殷平额里。殷平的脸色惨白,血自头顶披下,与苍白组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色彩;他的口张开,好像正在说着什么,双手伸张而僵硬,濒死还抓着黄辛的肩膀。黄辛忽然惨烈地哭喊起来,用拳使力捶着自己的胸膛,惨叫道:“殷七、殷七!我害了你,我只顾到自己逃命!没照顾到背后的你殷七、我该死!我该死;七弟”我着实呆了好一阵,然后我冲过去盘住黄辛拼命乱捶的手:“不,不要这样!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你又不是有意的!”黄辛仍是不听,硬是挣扎着,我只好陡然一声大喝:“二弟!这件事你已尽了力,打死自己也没有用!敌人还在窥视着我们,你这样叫嚷,无疑是把我们也送入鬼门关!”黄辛猛然停止了动作,双眸痴呆看着我,我示意廖建及周清过去,挟持他坐了下来,他的瞳孔里一片茫然,黝黑的脸孔渐渐变得苍白,喃喃地在说着话:“我,明白了,月亮,月亮要吃下去了”我和周清及廖建对望了—眼,忽然都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月亮平空惨莹莹地撒下来,冷冷地撤在我们每一人的头顶上,像无所不知的幽魂,而且像冰一般冷澈入心。 
  我们并没有马上启程往回程走,因为在这样的暗夜里,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很容易便道了暗算,在大白天走,无论如何是较安全些的。况且我们今天是一天奔走,没有半刻歇息,在这种情形下赶路,无疑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于是我们采用轮班的方法休息,哪怕只是想息短短的一刻,也能藉以恢复些精力。 
  月偏西。一夜无事。 
  次晨大雾,朦朦胧胧织成一面大网,罩着我们,我们趁着这彼此都望不见的大雾穿出茅丛,爬上我们原来的那座山崖。这正是,第五个晨。 
  因为我们返回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熟悉,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寻找路向里,再加上我们在亡命地奔逃,所以比来时快了许多。 
  一路上,并无特殊事件发生,唯一令人不安的,是黄辛变得沉默寡言,时而喃喃自语,说的话,竞像是殷平在迷昏中所说的一模一样,他脸色也愈渐煞白下来。我们都很耽心。 
  来时我们从崖顶爬下来,归时我们是从谷底爬上崖顶去。我们已爬到了半山。我是爬在前头的,往后望去,只看见周清布满皱纹的脸。大大的头,小小的身子。往下是一片垂直的、只有两崖斑剥的削壁,惊心动魄地直直矗立,一片大雾迷茫,不是人间的人烟。黄辛有气无力地爬在第三,由于他一路上都满脸哀伤,我特别请廖建随在他身后,以策安全。我们继续往前吃力地攀爬着,雾水也有着一份特殊的重量,令你有不知不觉间忽然撤手往下坠去的力量。我们在清晨中赶路。 

  申·夜晚的路

  我的五指用力地抓住一块大石,吃力地把身子托起来,然后脚再踏上去,一路上都是如是。雾中的草,像是古时候卖的糖葫芦一样,一串串一串串地串着晶莹又滚圆圆的水珠。再爬上去的时候我的手指触模及一根铁线,这真是座奇奇怪怪的山;正如那柄我从没有在任何民族的资料里看过类似的箭—般,这条铁线钉在这个山壁,却直直拉向对面的峭壁,中段没入雾里。铁线上串着一粒粒滚圆的雾珠,连成一串珠链。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有谁来过这里?有什么人能够在这数百丈遥的两壁间钉上一条铁线?用什么力量把这铁线甩过对壁去?把它悬钩了起来又有什么用?难道是有人用它来吊过对壁吗?用两只手抓住它来荡到对壁去?呵!简直不可想像,我唯有苦笑,甚至连告诉他们也不敢,他们已够提心吊胆了。 
  然而在忽然问,我听到一声惊心动魄的狂叫,我急速地回头一看,只见排在第三的黄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巴张开,似想说话,一脸白得像冰,但却在同时间双手一松,苍白的手抓住两团黑泥,腹上背下地,直向下坠!我狂叫道:“廖六——”我情急地在喊,一方面是希望廖建能及时抓得住黄辛,另方面是希望黄辛的往下坠不致影响或撞及廖建,一齐落下山壑!但黄辛的身子却在同时间翻过廖建的头顶,落下山去;因他是腹上背下的沉下去,我们只见他的脸孔在迅速地缩小,远去:惨叫声在四壁回荡,在干重雾万重雾里远远又近近的传了开来。 
  这一失足,不管是有意或无意,皆成了天涯。 
  我们三人僵直地静立在崖前,别头向下望,我忽然在怆痛中想起:张恕在失足前无助的手及苍白的脸、殷平死时额上的血和白煞煞的脸与僵直的手、黄辛落崖时雪白的脸色和直伸的手,以及,以及蓝元在病榻中死白的脸色,前伸的白手及张大的嘴;我整个人呆在雾中 
  但路还得要走的,我们还得把所见所闻告诉城里的人。况且哥哥还在等着我们回来,或许还有蓝元。周清和廖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们不止是害怕这可怖的未知,而且也深切地知道,黄辛死前的沉默、死前的喃喃自语,都是异常的,况且,以黄辛的身手,是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往山谷坠去的。一个个的死,都死得那么怪异! 
  我们已爬上前天殷平坠伤的山坡上,崖顶已在望,时已正午。我们不发一言地用着午餐,而所携带的食物,仅仅够用一次晚餐罢了,这还是已加上殷平行囊中的粮食,因为在我们的预算中,于第五天晚上之前必能回到城里,而事实上,我们三人今晚最多能赶到那左右分岔路处罢了。不过到了该处之后,倒是希望能遇上一些山地人,以企求得到食物。我们都心情沉重地吃着:这水流的秘密,我们一定要带回城里去! 
  而当我全面陷入凝思问,地上一阵轻微的树叶声响,很快地贴近我背后,我回首一望:只见一条寸来粗的黑得发亮的蛇,已游近我的身后,蛇首已近在咫尺,但蛇尾部分在远远的一棵树根旁,蛇身在中间的落叶里婉蜒地游动着,其长可知,我大骇而跃起,大叫道:“蛇啊!”我急跳起来,那条黑蛇显然也被我所惊吓,闪电般地一缩,“噗”地屈起了头部,“嗤”地吐出了舌头,正向着我。周清和廖建,同时也跳了起来,过来帮助我。那条黑蛇向我攻击了一下后,便急急退回树洞里去了。我一转身问,正想对周清及寥建说没有事的时候,却见到周清的左脚边正有一条金黄色的小蛇迅速地潜近,这蛇全身衬着火红的线条,碧绿的眼珠,身体虽小,但显然是毒蛇,我急叫道:“四弟小心有蛇!”周清一看我的神色,即感觉不妙,左右一看,就看到那条蛇,猛向后退,那条蛇迅速向他标过去,我在百忙中抽出行囊中的那柄拾到的斧头,用斧猛劈下去,竞硬生生把蛇首碰得稀烂!可是周清却在后退中发生一声嘶嚎,我望过去,只见他后退中的左脚正踩着一条蛇身,蛇颈暴涨,正缠在他的膝上,显然是咬中了他。廖建马上拾得一根树枝,引开了蛇,周清却痛得在地上打滚,那条蛇晃着头对峙着廖建手中的树枝,我一看便心知不妙,那竞是一头绝毒无伦的眼镜蛇!周清的惨嘶仍来自后面,我和廖建在缠斗着这条眼镜蛇;这眼镜蛇仰着、粗着颈咬噬我们,我们因手上的武器太短,击不着它。更令人头皮发炸的是,那条黑色的长蛇又到了我们侧身,前后夹击我们。这时周清惨叫着站了起来,我们只见他全身不知因打滚或其他缘故,衣饰都破破烂烂,而且伤痕累累,他的眼珠睁得老大,张着大口,脸部呈现恐怖的灰白色,双手竞紧捏着一条青竹蛇,而蛇口正噬着他的喉咙不放;我们只听得嘶裂般地叫着: 
  “老大老六、快走、你们快走不要理我、我死定了快走哈哈哈咭咭咭月亮吃掉月亮又升起来了rvrvwolq 
  avcov”最后那句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但我却在百忙中直觉地浮现出那几个字,也不知道它们是从我记忆中哪个角落里跃出来的。但周清的笑声令我们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忽闻“卡察”一声,头上的一根树枝断落,一条巨大蟒蛇,自树顶迅速掠落,廖建怪叫一声,转身就跑,我只觉天旋地转,也拼命的迫了过去。周清的惨号声仍在后头追魂一般地响起!我们气咻咻连跌带爬地上了山顶,惊魂未定,望落坡中,更是魂飞魄散;原来周清仍在草坡上垂死地滚动着,足足有整二十条蛇,花的、白的、黑的、青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都有。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怎会群蛇出动来攻击我们呢?每个人都死得那么稀奇古怪;肃杀的山风把落叶割了下来,漫空飞击,我和廖建在恐怖的对视着:谁、谁是下一个死亡者? 
  在黑夜里,我们到了原先那长满高大乔矮灌木丛茂密的林子里,到了这里,我们知道很快就可以抵达那巨石中矗的分岔路,而过了那儿,就是总算有人烟的地方了,纵然是一些野人,但毕竟是有人的地方。可是天色已经暗下来,我们还有一段长长而未知的路要走。 
  我们在草丛里坐下来,用了我们行囊中最后的一顿晚餐,吃着时有一种告别式的沉重。 

  酉·右边的路

  我们在密林里迅速地穿插着疾走,来时热热闹闹的六个,归时是恐惧中的两个。我们慌乱的步伐使我们的心更慌乱。地上还是有很多泥沼处,来时张恕曾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的地方。当我们正在为自己渐渐接近安全区而宽心时,永远也脱离不掉的恶魇又重现了。这次是根本没有任何成因的,我和廖建奔跑在密林中时,他在后面忽然发出一声如鸡被割断喉管时挣扎的呼叫,孱弱而令人心悸,我几乎没有勇气转过身去但还是转过了身,看见的是可怖的廖建;他忽然间老了,他忽然间小了。 
  他的确是忽然间老去和缩小了。我返头时只见他在勒黑的林中忽然全身白得像雪,脚踝忽然离了地。这一切都是突然的,突然得不可思议,他真的是平平离地升起,双足成平行向前宜伸,高与腹齐,双手也是平行地僵直地伸出,与双足也成了平行。 
  那幽秘的声音,又开始在密林中荡起。而他就这样像在一层烟雾中向后缩小,脸孔一下子老了、连眉和发也银白了我简直是受不了这种怪诞的事情发生。廖建就这样连自己也不懂发生些什么似的,径自在惨厉地叫着,而他的五官已然被压缩在一起,皮肤也在刹那间都皱了起来,一切都在紧张地挤着,可以听到骨裂的声音,好像一切都准备马上退缩到一个原型里去,他的牙龄渗出了浓浓的血液,我用尽全身的痛苦大叫道: 
  “六弟——你——怎——么——了———” 
  廖建双目直勾勾地瞪在前面,也许在看着我,也许目光已透过了我,直落到我背后。我不禁全身都凉冷了起来,回身一看,除了一大片漆黑外,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快要发昏了。当我再转身过去时,廖建已缩得像猫一样的躯体,已凭空往密林里迟去,令我不能忍受的是,廖建的眼光仍直勾勾地,像看透了我的身子,直望到我背后的事物。我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恐怖的眼神的。他的脸白得像一个白发白胡的老头子,手脚都伸得笔直,只在咧齿着浓浊而模糊不清的话语:“我——要一一死——了——老大——我——”忽然他的眼睛也渗出了血,其他的话更加荒谬了:“月亮——去了——吃了——吃掉——完了——路——啊——月,月!月!!月!!”全深林里都在回响着这恐怖的撕裂的声音,鹰鹫一般地撕碎着我的神经。而这声音在狂暴中,却如入山时那几次异声一般,由最细微至最巨大,而又突然停了! 
  停了——大天涯般的寂静都罩落在这林中,我睁开眼睛,我的惊恐是无可歇止的:我的手正插着廖建的咽喉。他的身躯又跟常人并无两样。我的手正抓着廖建的咽喉。他仍在我的身前。我的手紧抓着廖建的咽喉。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般。我的手捏着廖建的咽喉。他的五官都镑出了血。我的手紧挟着廖建的咽喉。他的口张大得似在想求救。我的手力握着廖建的咽喉。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我的手正拧着廖建的咽喉,我撤了手,吃惊地望着,他已软倒下来,倒在地上,苍白的躯体,再也没有动过。这是我不能相信的事实,是什么力量使蓝老三行前病倒?是什么事物用箭射死了殷老七?是什么力量把张老五推落河中?是什么力量使黄老二深崖失足?是什么力量使群蛇咬噬周老四?是什么力量?呵是什么魔力,使我用我的手,疯了一般地捏死廖老六?蓝元那苍白的脸张恕那苍白的手殷平那苍白的脸黄辛那苍白的手周清那苍白的脸廖建那苍白的手和张大的口张大的口张大的口张大的口张大的口张大的口张大的口张大的口以及伸长的手手手手手手手逃不出去了!那是天谴!我们谁都没有权力去发现一些人以外的秘密。是传不回去的了!——不,不不不,我要告诉我要告诉,连一点讯息也不留,我们死得不值,后来的也一样去送死罢了——我狂奔着,天和地都在眼前化成黑暗压来,猛地我看见那座巨石,那介于我们来时路左右之分的幢然巨石,这是干辛万苦挣扎来到的地方,干辛万苦挣扎来到,以为来到这里就安全了,但是现在我完了。我的脚再也不能够移步,我的口只有喘息而叫不出声音来:我知道太多秘密了,我活不了的了。我仍是站在左边的路上,望见右边的路,高高的茅草,冷冷的月,走下去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一片荒凉了。它也可以到那地方去么?抑或是条安然的路?我不知道而且也来不及知道,我只想起该留下一点痕迹一些讯号,让后来的人勿要走这条左边的路!那是以后来这里的人唯一的生机,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我想起行囊中的小斧,我拔起它,而五指已开始僵硬得不听指使了。我看见右边的路上,茅草无风自动,远远的冷月,在忽然间神秘、奇异,并且如蛊惑般地膨胀起来,又黄又青又大的冷月,一下子巨大得向前迎脸始来,我想叫,但我叫不出,我的后头,未来的事物都无及知晓,我只是用我全身最后的力量,一斧劈在那黑色的巨石上;火花四溅,石屑簌簌落下,巨石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凿痕 
  (选自台湾希代书版有限公司《新世代小说大系》) 

  
  
  
   
大刺杀

 
 
  小引

  写“焦点推理小说”,是将时局新闻中较令人注目与关心的事件作为小说的题材,加上大量的联想与幻想。提供新的观点与角度,发挥而成趣味性小说。所以,故事里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性,甚至可以说以虚构为主,但事件本身所带给人们的意义,仍是真实而深刻的。 

  大引

  历史上所有的事件,都在在用各种不同的形式重复着。太阳底下的新鲜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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