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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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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切尔摇了摇头,一边把自己的钱井然有序地放到不同的外套口袋里。“我很难过,他已经不在了。在一九四○年的时候,一个堪地里蜡走私者在穿过里奥格兰德时,把一把刀插进了他胸口。他已经掏出了左轮手枪,但第一枪打偏了,也没时间开第二枪了。五秒钟之后一个得州骑警就把那走私犯给轰飞了。”
  “你母亲呢,还在世吗?”
  “在的。她靠她家族在敖德萨附近的牧场生活。她是在我老爹被杀后迁到那儿去的,最后和那儿的一把手结婚了。他们看起来相处得相当不错。我有时会到那儿停留一下,经过的时候也会问声好。嗯,我准备去预热一下我的车轴了。有人需要搭顺风车到大斯普林吗?”
  “我不去,”路德说道:“我要去达拉斯,要去那儿打一会儿高尔夫,再休息个一两周,看看我老婆是否还爱着我。”
  罗斯科咧咧嘴笑了:“我想我会去母兔院转一转,去看看那儿的姑娘们,看看那儿是否还有人爱着我。”
  “我听说过那个地方,”路德说:“是什么样的?”
  “你在那儿就做四件事:起床、上床、下床、出门。那儿可不会给你提供真正的幸福所需要的温柔和关怀,不像我拥有许多的温柔和关怀。”罗斯科拍拍自己的肚子。“从另一方面来讲,我们满得克萨斯跑来跑去地打扑克,这根本不允许我们有那么多时间来创造持久的关系,所以母兔院简简单单的也不错。”
  

《漫漫长夜》第十章(3)
温切尔耸了耸肩,把头缩进了夹克里:“那么,回头见吧。”
  “温切尔……”罗斯科开口说话了,微微皱着眉头:“到那儿可要小心些。在某些场所警察对扑克镇压得可厉害呢,敲诈勒索也是常有的事。上个月在拉伯克,有几个人在吉米·雷马斯特的撞球场后面打牌打得废寝忘食,结果两个带着霰弹枪的孩子把那儿搅得一团糟。我们现在都有点儿精神紧张了。”
  “多谢。我听说过拉伯克那事。很明显,在敲诈发生前一小时,其中一个牌手一直在街对过的咖啡馆里夸夸其谈,还炫耀着大把钞票。真蠢。”
  温切尔钻进了自己停在旅馆停车场的一九四○年产的凯迪拉克,在里面坐了十分钟,记下刚刚那场牌的笔记。他已经知道了罗斯科和路德的打牌风格及出牌趋势,他各用了一张纸来记录他们俩的事,约翰尼德是打西岸来的,在南方的牌圈里是新面孔,所以温切尔在笔记本上特意为专业牌手留空的地方对他做了一些额外的注解。
  尽管约翰尼德打牌花样百出,他却很擅长混淆别人的判断力。当他拿了一手好牌的时候,他会把目光略微偏离牌局,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一花招极其平常,但在牌技差劲或水平中等的人眼里,它的效果往往就放大了。一个专业牌手偶尔恰如其分地耍上那么几次伎俩,其他人就会被捉弄得团团转,觉得这个牌手拿了一手臭牌。温切尔在一页纸的顶部写下“约翰尼德·安杰洛”,开始做笔记:
  1967年5月30日,身高一米七七,黑发,向后梳,黑皮肤,衣着好。不太擅长得州扑克=高估了他手里的牌,其实他的牌很差,同时也低估了其他人痛打落水狗的情况。擅长在拿到好牌时混淆他人视听:眼光略向右偏,漠不关心,掩饰得很好=示弱意味着强大。就像运动类赌博一样。闲散一些,全面一些。
  温切尔把笔记本往后翻了好几页,草草写下关于那三个从丹佛来的汽车商人的描述。他们输得很惨,每人大约输了七八千。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遇上他们了,但人永远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像他们那样的家伙急吼吼地跑来,输得惨不忍睹,然后又跑回来输上更多的钱。他给他们写下了一些笼统的注释,就此搁笔:
  乡村俱乐部牌手。通常:酗酒,注意力游移,对牌的悟性不高。酒喝得越多,人就越散漫。得州扑克,虽然是他们叫的,他们仍然觉得这种牌戏很神秘。很明显,他们想装作自己玩得州扑克很在行。虚张声势表现得显而易见,习惯在短时间牌局中下一大注。哈蒙(姓)可能会试图偷看丢牌;当他被抓住一次并被警告之后就收手了。其他两人输牌时的牌风不错,但哈蒙并不是这样,他总是抱怨着说自己如何拿不到好牌,有两次差点把路德给惹恼了。其他两人中有一个(叫沃克?)喜欢“让每个人都诚实地打牌”=即使拿了一把一般的牌或臭牌也会叫牌=很难用虚张声势这招来糊弄他。
  随后,温切尔会把他的笔记抄到两组3×5的卡片上,他把这些卡片放在文档盒里。一组卡片是根据姓的字母顺序来排列的,另一组列出了重要的牌局,是以日期来排列的。如果他提前知道哪些牌手会来参加,他就会仔细地翻看笔记,就像所有的优秀的记者一样,他在短期内把每个牌手的信息都暗记于心——他是谁、是干什么的、是怎么打牌的、是什么时候打牌的、为什么来打牌。
  温切尔开动了凯迪拉克,驶出了旅馆停车场,额外给了侍者十美金的小费,其实前晚他已经给了他十美金。他喜欢当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好好照料着凯迪拉克。
  在街道另一头,有两个男人坐在一辆旧雪佛兰里,注视着他驾着凯迪拉克驶出停车场、开到街上。温切尔记住了那辆车的车牌,从右靴里抽出银行家专用手枪,把枪放在自己的膝头。但一直到他向右转、把凯迪拉克调头向大斯普林开去时,那辆雪佛兰依然停着没动。谨慎总是好的。就像罗斯科所言,情形越来越艰难了。
  

《漫漫长夜》第十章(4)
然而——他的一根手指轻轻刮过上唇的一条淡淡疤痕——情形总是艰难的,并且不可能比一九四一年的圣塔·海伦娜一战更难对付了,那是个星期六的夜晚,当时他忽略了费恩教他的一条基本的生存法则。
  在一九四○年费恩在圣安吉洛被枪杀之后,温切尔对成为一个边境巡逻人考虑得更多了。他刚满十七岁,正是自作主张的时候。他对大学不感兴趣,也没钱去上大学,而他母亲也差不多无可奈何地屈服了。
  或者,也许能成为一名牛仔。他是个不错的骑手,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其他的陆上技巧,剩下的东西可以到他能找到工作的地方去学。虽然薪水很低,也没什么前途。除此之外,去矿上是另一种可能性,但他已经听说矿井不久就要关闭了,而且矿工们似乎总是咳个不停。看起来你一会儿被推向这条道,一会儿又被挤向另一条道,时斜时偏地走上了生活之路,与其说你是在选择自己的道路,不如说是各种可能性把你引上了那条路。
  他咧开嘴朝自己笑了笑。如果机运主宰一切,不如就做个好仆人。打扑克,真见鬼。别再扮演那娘娘腔的纸牌术士的角色了,开始正正经经地玩这个游戏吧。至少试一试。
  他开始在礼拜六的晚上在桑德比特商店转悠,观战并研究那里的牌局,那是矿工们赌博的地方。他没学到多少东西。他们粗枝大叶又松松垮垮,似乎并不在乎是赢是输,他们大多是玩抽牌和五张牌梭哈。这类牌戏通常都是邻居们在一块儿玩,在那些日子里,一份一角的赌金和两角的下注上限已经很多了,那时花上两毛钱就能买一磅咖啡,花上一或一点五美金就能在厄尔巴索租上一个带沐浴的旅馆房间。温切尔不觉得自己会犯什么差错,并且决定用上费恩给他的五美金中的两块钱。
  到了下个礼拜六,他候在牌桌前等座位开局,?##煌5孛昂梗酵炔踝拧T诖笤际愕氖焙颍辣哂辛烁隹瘴弧K讼吕矗媲疤帕矫澜鹆闱D鞘撬谝淮握嬲蚱丝恕?/p》钱在三十分钟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给吓着了,从他的表情和牌风中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紧张得忘记了大多数的规则,也没能集中注意力地去打牌。他思索着,想把钱弄回来,又在错误的时候虚张声势了一番,当其他人在叫牌、提注的时候,他依然攥着一对三,当坐在他边上的男人亮出一手可能是同花顺的牌时,他抽了一副最大为五的顺子。牌打得既愚蠢又粗心。他又拿出了一美金,然后在十分钟内把它输掉了。费恩正在什么地方眨巴着眼睛,想着自己教了那么多原来都是徒劳的。
  “下次再来啊,小子。”当温切尔抽身离开牌桌的时候,一个矿工这么说道。
  另一个矿工咧着嘴笑哈哈地说:“谢谢你给我们酒钱,年轻的迪亚先生。非常感谢盛情。”
  他的父亲观看了比赛,跟着他走到了外头。“你得冷静下来,温切尔。那些男孩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厉害一些。他们终日喝酒,无所事事,但他们中有一些人也打过许多次牌。别理会他们的叽叽歪歪,打牌就是这样的。明天我们去你那块平坦的岩石那儿再练习一下。就把今晚当作是一次昂贵的教育投资吧。”
  第二个礼拜六情况好转了一点儿。温切尔离开牌桌的时候赢了两角五分,他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在任何时候,只要你能带着比自己下的注多一点儿的东西离开牌局,那它就是一次不错的晚间娱乐。”
  接下来的那个礼拜五,温切尔独自出发了,开始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扑克的每件事都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滚,反反复复地实践,一直到非常熟练,熟练到不管紧张与否自己都能舒缓平稳地打完一场牌。第二天晚上他赢了四角钱。
  事情就一直这么发展下去了。输了一美金,赢回来两美金,扔下五角钱,赢回来六角钱。虽然,在什么地方——在这儿温切尔显示出了核心本质,这本质会带领他走向他面前的生命之路——他的牌技转向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他不再紧张,开始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牌戏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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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第十章(5)
他参加周六晚上的牌局,和那些矿工们打牌已经有六个礼拜了,在某个晚上的牌局里他赢了四美金。第二周他赢了三美金,再接下来一周他揣着七美金离开了牌桌。那个时候,矿工们不再嘲笑他了,而是确保他们的牌局中没有任何空位。
  他的母亲并没有被山姆的那些话所骗,每到那些礼拜六的夜晚,山姆总是会说:“我想温切尔和我可以逛逛桑德比特商店,看看那儿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她抬头望着这脸庞消瘦、四肢颀长的男孩,他的棕发向后梳去,平整光滑,她开口了:“你们这些高高大大的男人总认为自己又聪明又狡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在桑德比特商店那儿发生了些什么,知道你和费恩在礼拜六下午都在干些什么。店里的艾琳都和我说了。但你父亲向我保证这一切都是没有害处的。”
  南希严肃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偶尔想过,这些年来的某些周六晚上他都去哪儿鬼混了?山姆对赌博生活总是抱有这种浪漫的想法。那是蠢货的职业,温切尔,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除了我依然认为你应该去克里尔塞格诺这一点,去那儿在一所师范学校报上名,成为一名教师,以一种稳定的、令人尊敬的方式来谋生。除了刚才这些以外,其他的我全都放弃。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这些男人——又野又顽固不化、无药可救,连上帝给你们的常识都没有。”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向窗外望去:“山姆已经走了有三天了,我开始担心他了。他说勃奇雅附近有许多诈骗走私活动。他和几个骑警礼拜一去了那儿。”
  第二天,当一辆边境巡逻卡车开到他们的住处时,她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山姆躺在卡车里的一张床上,身上蒙着一条毯子。三周后,南希搬回了敖德萨附近的老家,温切尔成了R9上的一名牛仔,距他成长的地方有十六公里。
  和他一起干活的牛仔并不喜欢他打扑克的方式。“温切尔,你没对我们出老千吧?”
  温切尔答道:“如果我想对你们出老千的话,那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出老千,当然我并没有这么做。”
  “好吧,并不是想冒犯你,但和你打牌简直就像往一个地鼠洞里灌水。一个礼拜的工钱打三小时牌就没了,更不用说你从阿克那儿赢了他的小提琴和六次免费课程。对我们来说这些娱乐实在是太奢侈了,所以我们要你离开我们的牌局。”
  晚上,在简陋的工棚里,温切尔练习着出千和洗牌,把费恩教他的那些把戏一个个耍过来,让自己保持机灵与警觉。有人说礼拜六晚上在圣塔·海伦娜有场严肃的比赛。他在特灵圭亚靠北边的地方工作,要到圣塔·海伦娜去得在马背上好好折腾一番,两地相距大约二十四公里。但一个周六下午,他在事毕后还是跨上了马背,启程出发。
  在这次跨国旅行中,他越过了卡曼奇泉的东面、涉过了特灵圭亚湾、围着响尾蛇山的南坡绕行。疾风夹杂着灰尘从西边刮来,在沙漠上肆虐,当他登上了里奥格兰德附近的一座山头时,他可以看到左下方的骡耳峰上挂着一轮将落未落的夕阳。
  六点刚过他就渡过了河,天黑得很快。让他那获过奖的马载着他穿过里奥格兰德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勒住了马,付了五分钱给一个墨西哥人,让他用船送他过河。温切尔的边境西班牙语说得相当不错,他向这墨西哥人询问圣塔·海伦娜是个什么样的小镇。
  “是个不错的村庄。”墨西哥人一边摇船一边回答,还对一个骑着毛驴涉水过河去北边的老外喊道:“晚上好,先生。”两个二十升的莎脱酒罐在驴子的鞍边晃荡着。
  “看到那些打那儿分叉的悬崖了吗?”船夫指着一个地方说道:“那是圣塔·艾丽娜峡谷。美国人会付船钱请人把他们渡过去,但我的船没那么好,渡不过峡谷上头的急流。有时峡谷里会有又大又急的湍流。如果我有一艘好一点儿的船,我就可以靠把你这样的美国人渡过峡谷来赚许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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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第十章(6)
温切尔向下看了看在渡船周围飞溅的水花,相信了船夫对这船所作的评价。
  一条四十磅重的死鲶鱼翻着肚皮漂了过去。船夫说,不管从汞矿那儿沿着特灵圭亚湾被冲刷下来的东西是什么,那玩意儿弄死了所有在湾口转悠的鱼。
  温切尔步行来到了镇上,仔细观察起这个小镇来。他已经知道,主要的扑克牌局设在街道左侧的一家小酒店里,人家告诉他,听着音乐,一路朝目的地走,离女士、小姐们远点儿。要是朝村里的女人走错了一步或发生了诸如此类的事,就意味着有把刀插在你的肚子上。他在街上一路走的时候遇上了几个女人,他只是侧一侧斯泰森草帽美国西部牛仔戴的一种阔边高顶毡帽。说道:“晚上好,”别的什么也没做。有时小姐们会同样对这个瘦骨伶仃的年轻牛仔打招呼,有时她们只是微笑,有时则没有任何反应。
  当他注视着那些女士、小姐的时候,他的扑克意识有那么一会儿离他而去。她们可爱、苗条,如鲜花般绽放,并且似乎已经准备好翩翩起舞,或者做任何男人会和女人做的别的事情。他对后者的概念一直是模糊的,但却有一种大致的感觉。在他听了工友们在工棚里的谈话之后,近来他一直都思忖着女人,牛仔们谈起他们在奥吉戈和圣维森特木屋里的冒险经历时,可谓把细节描述得淋漓尽致。
  他带了十八美元作为赌注,另有五美元是旅费。这些钱比他几个月前能想象的要多,这要感谢那些在桑德比特商店的矿工,以及那些在R9的好脾气的牛仔。温切尔现在打牌时很有信心,形成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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