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第十五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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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春天说来就来了。风一吹，几场雨一下，这筲箕垸便像一个熟睡的细伢子醒来了，立即活蹦乱跳起来。你看，路边的杉树杨树柳树，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冒出了许多绿色的嫩芽。那春天的雨看上去是清亮清亮的，可落到地上，却把那些被雪压趴的枯草染得碧绿碧绿的。那田里的紫云英、那土里的油菜，也都纷纷挺起腰杆，伸长脖子，去接受春风的抚摸，去承接春雨的洗涤。那些狗呀猫呀，在屋里窝了一个冬天，现在也活跃了，都跑到禾场上嬉戏玩耍，也不担心那春雨把他们的皮毛染绿了。
　　春天来了，农民也就有事做了。家里田多的要准备春耕，家里土多的要准备种菜。这要在往年，大家都熟门熟路，按部就班便是了。虽然忙碌，但却从容。但今年筲箕垸的农民，却有些按捺不住的紧张，又有些摩拳擦掌的期盼。因为，今年他们不是种一般的田，不是栽一般的菜，他们要搞生态农业。那玩艺，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而就在这个时候，贱宝却跑到镇政府，找张书记辞职。张书记以为他说得玩的，便开他的玩笑：“怎么，是不是讨了堂客，就只想天天搂了堂客睡，不想搞村里的事了？”
　　贱宝认真地说：“那不是的，我是觉得我搞不好，怕耽误村里的事。”
　　张书记这才晓得贱宝是真的要辞职，脸拉了下来：“你发么子神经，省里县里才拨了五十万块钱给你搞生态农业，哪个有你这么大的面子，有你这么大的神通？这个时候你扳么子俏？”
　　贱宝连忙解释说：“不是扳俏，是看了省里县里还有镇里都这么重视生态农业，我反而紧张了。你晓得，我这个人宝里宝气，搞不得正事。前年卢刚走了，一时间找不到人当村主任，就要我临时顶替，没有想到这一临时就临时了一年多。我再不辞职，怕耽误村里的事呢。”
　　张书记黑着脸说：“碰了你的鬼呢，你是村民选举出来的，怎么是临时的呢？开玩笑！”
　　贱宝说：“张书记，我这个人虽然脑壳不灵泛，但我晓得自己的份量，不是当时硬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你们会要我搞？”
　　“怎么没有第二个人，王屠户不是人呀？”
　　“我晓得，那是王屠户太自私了，所以村民们宁愿选一个宝一点的，不想选一个自私的，所以就选了我。”
　　“村民们选你，说明还是相信你，认可你。好了，以前的事不说了，你现在搞得蛮好的嘛，继续搞，村民们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我这个人只晓得做呆事，加上傻人有傻福，这一年多时间里，我们建起了幼儿园，修了一条公路，生态农业也有了一点眉目。但再要我搞，我就怕搞不好了。省里县里要把我们村建成全省全县的示范基地，可我这点水平，搞得么子生态农业好呢？再说，当时是没有人搞的时候要我搞的，现在不同了，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搞，何不让他搞呢？”
　　张书记问：“哪一个？”
　　贱宝回答：“卢剑鸣。”
　　张书记想了一下说：“对于卢剑鸣，我也有些了解，人聪明，有文化，也是不错的人。不过，我同你说句实话，以前确实是把你做临时顶替搞的，但现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看你就搞得特别好。有的人虽然说脑壳灵活些，文化水平高些，可他们没有你这样扎实，没有你这样实诚。你天天想的就是如何当好这个村主任，如何不让村民们失望。正因为有了这一点，所以你的工作搞得非常出色。你就莫七想八想了，就按你以前的搞法去搞，我相信你一定搞得好。生态农业再先进，再复杂，最终还是要你这样踏实肯干的人去搞的。”
　　张书记封了口，贱宝没办法，便提出来，要么让卢剑鸣当一个副主任。张书记说：“这事不好办。现在村里的干部都是县财政发工资，定了岗的。现在再增加一个，恐怕县里不得同意。”
　　“县里不同意没得事，只是工资的问题不？把我的那份工资给他就是了。”
　　“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把自己的工资让给别人的，你是大款哟？”
　　“要不，我同他一个人拿一半。”
　　张书记叹一口气说：“嗨，我算服了你了，你这样做，让我这个当书记的还有脸么？算了，卢剑鸣的工资不要你管，镇里负责。”
　　贱宝正要告辞出来，张书记发现了问题：“李主任呀，我看你眼睛眶子有一个黑圈，是不是天天加夜班哟。你不会是想把以前耽误的活都补回来吧？我告诉你，男人搞那事要细水长流，不能暴饮暴食，伤身体的。”
　　贱宝尴尬地笑着说：“不是的，是这一段时间没有睡好。”
　　这倒是实话。结婚后，贱宝确实是天天想那事。吃了晚饭，关上房门，他就把夏瑞英往床上拖。但好景不长。过了元宵节，卢玲和卢涛要上学去了，夏瑞英便要安排接卢四娭过来住。贱宝娘的意见是让卢四娭住到她的房间里，她打招呼就是了。可夏瑞英不同意，她怎么能让自己现在的婆婆去招呼她以前的婆婆呢？那可是要端屎端尿的。再说，贱宝娘虽然眼睛好些了，但终究不太明亮，尤其是晚上看不清楚。夏瑞英便同贱宝商量，把新房隔一截出来让卢四娭住，这样自己好招呼一些。贱宝自然是说要得，马上喊了夏长富来帮忙砌隔墙。夏长富来看了看，却是连连摇头：“这怎么要得，一点都不隔音，有么子动静都听得见。”
　　贱宝不以为然：“我堂客就是要听那边的动静，好打招呼。”
　　夏长富说：“可你们这边的动静那边也听得到呀。”
　　贱宝还是不明白：“那有么子事？”
　　夏长富只好挑明了说：“你们这边搞那个事，那边都听得到，这好意思呀？”
　　贱宝一想这倒是一个问题，悄悄地跟夏瑞英商量，夏瑞英说没得事，我们注意一些就是了。我认了她做亲娘，难道我能为了自己快活就把她甩到一边呀？
　　从此后，贱宝搞那事就不放肆了。你说，隔壁睡着一个外人，哪个放肆得起来？但他又忍不住，便同夏瑞英商量，等卢四娭睡着了再那个。贱宝以前不爱看电视的，现在只好天天晚上扯了夏瑞英看电视，看得哈欠连天了也霸蛮看，看得头昏脑胀了也硬撑着。一直看到十二点多了，这才上床。贱宝力气大，做那事也很勇猛，弄得床铺咯吱咯吱地响。但这边床铺一响，好像那边的床铺也在响，贱宝便害怕了，只好草草收场，弄得很不爽快。贱宝一想也是的，卢四娭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床上，白天也是在睡觉，晚上又怎么睡得着？
　　夏瑞英晓得贱宝在受煎熬，觉得对不住他，便说下次我先去她屋里看看，反正一个晚上要去看几次的。昨天晚上，夏瑞英去看了回来，眼泪都笑出来了，说贱宝你现在有劲就放肆用，那边听不见。贱宝眨着眼睛不相信，夏瑞英说，刚才去看卢四娭，卢四娭正在呼呼大睡，两只耳朵里各塞着一大团棉花。贱宝想起来了，晚饭的时候听妈妈说，卢四娭找她要了安眠药。看来，卢四娭也是想不影响他们呢。
　　
　　卢剑鸣当了村委会副主任，贱宝安排他带夏长富到省农业大学买种子。几天后，卢剑鸣和夏长富回来了，不但买回来了种子，而且还带来了农业大学的邹教授。
　　邹教授致力于生态农业的研究和推广十几年，让他苦恼的是，有许多地方开始劲头都蛮足，可搞了一段时间，觉得麻烦，效益又不能立即体现，就放弃了。这次夏志兵介绍卢剑鸣到他的研究所买种子，他不晓得这洞庭湖边的一个小村能不能真的搞得起生态农业，便有心考验一下。他把种子的价格提高一倍，把夏志兵和卢剑鸣都吓了一跳。卢剑鸣不解地问：“邹教授呀，来之前我在网上查了你们的价格，只有您说的一半，怎么现在突然涨了这么多？”
　　邹教授不以为然地说：“你们有心搞生态农业，就要舍得下成本，如果这点种子钱都舍不得，能搞得成生态农业么？”
　　站在一边的夏志兵也难为情了：“邹教授，这是我的老乡，是冲着我的面子来买种子的，您还这样涨价，让我在村里还做得人起不？”
　　邹教授强硬地说：“这价格没得商量。”
　　卢剑鸣没办法，便打电话给贱宝。贱宝有么子办法呢？只能咬牙同意。
　　正式交了钱，清点完种子，邹教授问卢剑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卢剑鸣说：“村里人都在等我们的种子，我们想明天一早就赶回去。”
　　“你们有车没有？”
　　夏长富在一边没有好气地说：“我们都是农民，哪来的车？”
　　邹教授晓得他们对他不满，却并不计较，说：“那这样，明天我同你们一起去，给你们指导指导。这生态农业不是把种子撒到田里，然后不施化肥不打农药就行了，还有很多技术。你们就坐我的车回去吧，我正好有辆越野车，装得下你们买的种子和诱蛾灯。”
　　卢剑鸣一听便晓得邹教授是变着法子帮助他们，由衷地说：“邹教授，谢谢您！”
　　邹教授说：“你们以为我这大学教授是昧着良心想赚你们农民的钱吧？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了我？现在我同你们说实话，我这是考验你们，看你们有好大的决心搞生态农业。好多人从我们这里买回去种子后就没有了下文，我把价格提高一点，也是逼了你们要珍惜，不要半途而废。今天当着夏处长的面我表个态，只要你们坚持搞生态农业，从明年起，你们要的种子我一分钱不要，并且我还当你们村的义务技术指导。”
　　卢剑鸣连忙说：“邹教授，对不起，刚才我们误会您了。我向您保证，我们绝不会半途而废。我现在代表莲湖村的村民们向您表示感谢！”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卢剑鸣早打了电话给贱宝，村干部们第二天都在村口迎候。一下车，邹教授对卢剑鸣说：“这种子先不要急着卸下来，你们先带我到村头村尾转一下。”
　　大家一听，个个都摸头不知脑，不晓得是么子意思。夏长富说：“这种子是我们付了钱买的，又不是你的了，怎么不让我们卸下来呢？村民都等着这种子用呢。”
　　邹教授说：“不急了这一阵子，我先看看再说。”
　　贱宝听卢剑鸣说过这教授有点怪，估计他是有么子想法，便说：“不卸就不卸吧，我们先陪邹教授转一转。”
　　贱宝忐忑不安地领着邹教授从村头走到村尾，又从村尾走到村中。卢会计活跃些，一路上对邹教授介绍这筲箕垸的历史，说一些有趣的故事，可邹教授嘴里嗯嗯地答应着，眼睛却在四处看，四处寻，也不晓得是要看么子，寻么子。围了整个村子转了一圈后，他这才对贱宝说：“可以卸种子了。”
　　贱宝不解地问：“您这是不是在看风水哟？”
　　邹教授笑着说：“对，我就是看你们这里的风水搞不搞得生态农业。”
　　夏支书不满地说：“您一个大教授，怎么也信迷信？”
　　邹教授神秘地说：“这不是迷信，这是科学。我告诉你们，我刚才说看风水，其实是看你们这里的地理环境。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搞生态农业的，如果你们这里不适合搞，何必花钱费力不讨好呢？我是准备了，如果你们这里不适合，我就把种子带回去，把钱退给你们。我晓得你们的钱金贵，浪费了可惜。”
　　听邹教授这么一说，贱宝感动了，觉得这怪教授原来是为我们着想呢。他虚心地问：“您说我们这里搞得，真的是风水好么？”
　　邹教授说：“不是风水好，是环境好。你们看，你们这个村是沿着洞庭湖围起来的，大部分田土都靠洞庭湖，这洞庭湖风清水绿，碧波荡漾，是没有污染的；另外一边呢有一道隔堤，与其它村的田土隔开了，整个村子都有一道垸堤围着，形成了一个小世界，其它地方的污染过不来。并且，昨天晚上我还特地查了资料，这洞庭湖除了冬天外，大部分时候以南风为主，你们这个村正好是在最南边，即使下面的村子里使用农药，也飘不到你们这里来。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想搞生态农业，是完全搞得好的。”
　　夏支书连忙答话说：“我们真的是想搞生态农业，要不，我们会把种子都买回来？”
　　邹教授说：“想搞生态农业是不错，但能不能搞得成，能不能坚持得下去，那可是另外一回事。”
　　贱宝说：“我们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搞成的。从去年秋收后我们就不允许村民使用任何的农药与化肥了，现在村民家里没有一滴农药一粒化肥。邹教授不信的话，可以到村民屋里去看看。”
　　“不用看了，我已经我听小卢说了，这一点你们确实做得不错。但冬天里病虫害少，你们容易做到些，现在一开春，病虫害就多了，你们不用农药控制得住么？”邹教授担心地问。
　　贱宝坚决地说：“控制得住，我们同每家每户都签了协议的。”
　　邹教授摇了摇头说：“你们有这样的决心是不错的，不过你们把生态农业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不用农药化肥就行了。可是，如果病虫害多了，你们不用农药，那有可能让你们颗粒无收的，你们怎么办？村民们还会干么？”
　　贱宝一听急了：“邹教授，我们没有想这么远。您看怎么办呢？”
　　邹教授说：“办法当然有。对于病害，如果你们坚持一律使用沼液，不直接使用人畜粪便，就可以控制一大半。另外，我们科研所提供的种子，也都是抗病抗虫的。对于虫害，单靠你们买回来的诱蛾灯只能解决一部分，还可以使用性诱剂和黄板诱捕诱杀害虫。另外，水稻田里还可以养鱼养鸭，利用稻田里养的鱼和鸭来吃虫子。”
　　卢剑鸣好奇了：“这稻田里能养鱼养鸭呀？”
　　邹教授解释说：“当然可以，这稻田养鱼养鸭是一举几得的事情。先说稻田养鱼，既可获得鱼产品，又可利用鱼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那鱼排泄的粪肥又可以成为水稻的肥料，还有，那鱼不断地在稻田里钻来钻去的，翻动了泥土，相当于我们去给水稻中耕，能够促进肥料分解，为水稻生长创造良好条件。这稻田养鸭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让鸭子在稻田里采食杂草、虫子及水中的小型动物，同时利用鸭子不间断的活动刺激水稻生长，产生中耕效果，鸭子的粪便又可作为稻田的肥料。这样，不仅生产出来的水稻是无污染的有机稻，而且这鱼和鸭子也是没有喂过饲料的有机鱼和有机鸭。这不是一举几得吗？”
　　贱宝说：“这个办法好。那菜园子里的虫子能不能也让鸭子去吃呢？”
　　邹教授笑起来了：“那怎么行，那鸭子不把菜也吃了呀？不过这菜上的虫子好办，硬是多了就人工去捉。”
　　贱宝挠着脑壳说：“没有想到这生态农业这样复杂。”
　　邹教授说：“我看你们决心蛮大，但却缺乏技术，这是难得搞成生态农业的。这样吧，我正要建一个湖区生态农业实验基地，我就把你们这里定为我的实验基地，我马上派我的一个研究生来，具体指导你们搞生态农业，并且给你们免费提供一批黄板和性诱剂。”
　　贱宝乐了，抓着邹教授的手使劲摇：“邹教授，谢谢您，谢谢您！”
　　邹教授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的销路搞好了吗？”
　　贱宝回答说：“我们刚刚开始搞，有些地方已经同我们联系，但东西还没有出来，所以没有定。”
　　邹教授说：“那你们一定要抓紧落实。好多地方搞不下去，就是因为销路不稳定。我看蔬菜问题还好一点，现在许多超市都愿意卖无公害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