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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正蓝-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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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参加了葬礼……现在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你说,带着一种诡异的,我不熟悉的笑意。谁的葬礼?我问。你停了好一会儿,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久久才说:“是我自己的葬礼吧。是的,是我自己的……”我知道你的酒量很好,并没有喝醉,只是过度伤心。
跟你在台北找明信片的事相关吗?
你的声音哽咽:“我的守护天使飞走了。”
很年轻的时候,我们意气风发,总想着要找到一个特别的人,并与他相爱。若他不爱我呢?就做一个默默守护的天使吧。只要他需要,我便出现。不求回报,无尽付出。说的时候理想何等崇高,真正碰上才发现,平凡普通的我们,其实做不到。
我成不了别人的守护天使,也不奢求守护天使在身边,因为承担不起无法回报的好意。你说:“天使一直在身边,我告诉过他,没有用的,你将一无所得。”天使笑起来:“你并不知道我要什么,我只要你好好过日子。你若过得不好,让我照顾你。”天使照顾你,如同家人,如同情人,久了,你也习惯了。前些时候,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断又断不了,一次又一次,爆烈的痛苦中,始终守护在身边的是天使疼惜忧虑的眼神。在那些濒死的瞬间,是他温柔抚慰的话语挽住你生的意志。恍惚之间,你想着,再过些年,彼此都老了的时候,就这么相互照顾,直到生命的最后吧。再也找不到对你更好的人了。心里这么想,嘴里仍没有说,只因为对爱情仍抱着万一的希望。
天使患了癌症,他是学医的,清楚知道势不可回,也不肯以病弱的身体拖累任何人。他吞服大量安眠药,成功完成了安乐死。
“原来在照顾我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状况了。”你回想起来,许多事都有征兆,只是你没用心去想。他果然遵守承诺,不求回报,看见你恢复了,能好好过日子,就好。“我竟然也像当初说的,什么也没给他,什么也没有……”你强自压抑的哭声,如浪潮汹涌。
我到书店、饭店,和所有可能的地方,去寻找台北的明信片,你可以烧给他,就当是寄了。那些明信片上,尽是拥挤的人群、凌乱的招牌、不够好看的巨大建筑物,仿佛充满烟尘吵嚷,令人心浮躁不安。我找不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是因为这城市不够美丽吗?我到底只能寄一张抱歉的明信片给你,说我真的很抱歉,因为,一直守护的天使,以为永远可以信靠的,也离开了;因为,你一直以为还有许多时间,却突然发现完全来不及了;因为,我们所期望的那种爱情和那个世界,好像是不可能存在的……
下过雨的夜晚,空气异常清新,晚餐后搭朋友的车回家,车子驶过台北市愈来愈多的高架桥,桥边是河流,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漆黑如镜的水面上,衬着夜空里皎洁的月。这样宁谧的美丽,令人屏息,令人感动。找不到一张漂亮的明信片,并不代表这城市是丑陋的,只是它的美丽没有被发现。我决定修改给你的明信片的内容。这应该是一张感谢的明信片。
我们应该感谢,自己被无私地爱过;感谢一个高贵的朋友用他自己的方式,有尊严地离开;感谢虽然历经了许多事我们仍然活着,怀抱希望;这世界和爱情或许不是我们所期盼的样子,但我们仍能摸索出合适的方式过生活。
我们还有许多的明天。
你握不住爱情
在一场有关爱情的座谈会上,我向一群高中学生叙述,文学之中表现的爱情,以及爱情所丰富的人生,那些年轻孩子灿亮的眼眸因好奇而美丽。我的讲述告一段落,他们兴高采烈地发问。有个男学生问:
“我们要怎样才能紧紧握住爱情,不让它溜走?”
“你握不住爱情。”我诚实地回答。
我的诚实令那些青春孩子困惑,如蓝晴的天空骤然飘来乌云一片。我听见场内低抑的纷纷议论,嗡嗡作响。
爱情若握不住,为什么还要去爱?还有什么美好可言?我们怎么去相信爱情?
“爱情根本是握不住的。”我试图把话说清楚些,“因此,我们应该先有不爱的准备,然后才具有爱的能力。”
一直坐在角落,面无表情的中年老师,此刻忽然抬头望住我,轻轻点头,并且绽开一个知解的微笑。
我的心被触动。
因为知道,她也是爱过、痛过,辗转挣扎过,才能有这样的知心一笑。
爱情,就像小时候在沙滩玩徒手运沙的游戏。求功心切的我们,双手紧抓握一把沙,快步狂奔,跑得愈快,震动愈大,细沙从指缝间往外流渗的速度愈快。握得愈紧,愈感觉到不可挽回的失落。
在爱情中,我们恐怕失去,于是每时每刻都想厮守在一起,我们常觉不安,所以想充分掌握对方的行踪甚至思想,结果彼此束缚,失去自由,爱情宛如牢笼,痛苦愈多,快乐愈少。最后,就算可以留住所爱的人,却彻底失去相爱的美好感受。
在运沙游戏中的优胜者,常常是双手捧着沙,从容自在行走的人。不急不缓,沙粒固然也有流失,却流得很慢。海边的风吹走一些沙,却也带来一些新的沙粒,正像爱情中的新陈代谢。旧的感受也许渐渐淡了,而在岁月中培养出新的情感,更为可贵。
爱情是握不住的,只有小心捧持着,若一定要流逝而去,也只有随缘聚散。
但,曾经爱过,便有过幸福,就不能说一切是空,宁愿选择相信。
我对那位老师点头微笑,我们在无言之中交换了一种爱过的心事。
你过得好不好
男孩喜欢不下雨的冬天,即使冷一些也无妨,何况,这是个有阳光的日子。
新鲜人特有的好奇青涩,仿佛才是昨日,转眼间,小大一便在身后赶着叫学长了。而自己竟也权威又温厚地灌输大学生活须知,担负起保护者的责任。
冥冥中一定有着无法追赶的力量,操纵人生型态的转换,多半的时候,人们并不觉得,这也是上苍的慈悲吧。
什么都在改变,就像这条铁路,比他二十年的生命长得太多,如今却已报废,火车被驱赶到了地下。站在天桥上,他突然想到,再过二十年,这城市将会如何?他又将在哪里?会做些什么?许是季节的缘故,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善感情绪笼罩,脚步也轻缈了。
桥上卖绒毛玩偶的摊贩,将猩猩、绵羊、白兔、浣熊排成几列,一只比一只规模巨大。前几年,女孩不是喜欢小巧的动物吗?掌中鸟、天竺鼠、迷你兔、小绿龟,因为玲珑,所以可爱;因为生命短促,所以令人疼惜。现在流行的却是庞大朴拙的填充玩具,因为没有生命,永远不会死亡。
几个女孩伫立在摊子前,费力捧抱体积最大的兔子,雪白身躯,粉红色的长耳朵,约有大半个人的身高。摊贩宣布价格以后,女孩们的面孔浮起不甘愿的神色,却仍舍不得放下,从这个臂弯交给那个臂弯。
他在一旁静静注视,蓦然觉得明白了,却也感到悲哀。
这世界愈来愈冷漠,人际关系愈淡薄,情感愈不可信任,然而,在人类的内心深处,拥抱与被拥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而原始。
他于是想起自己,和四周的朋友,大多数时间,也是寂寞的吧?欢聚一起的时候,可以稍微得到抚慰,所以特别热衷。就像这一天,为了替一个女孩庆生,大伙儿准备好好闹一场,更准备了礼物,要给她惊喜。迟疑地,他看着手上提的彩色包装纸盒,女孩真的会喜欢吗?或为了取悦他们,只得喜欢?人们诚心相交时,总亟亟给予,却往往忽略了对方的需要。因此,收到的馈赠,无用的永远比有用的东西多得多。
相约在闹区的速食店,为了早些来占座位,他甚至跷了一堂课,当然不是很重要的。反正已经离开,便是不重要的了。
然而,透过明亮玻璃往店里看的时候,他真觉得沮丧,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从哪里蹦出这么多人?他们都过生日吗?他们都跷课、跷班吗?看情形,别说是占一张桌台,便是一把椅子,恐怕也很困难。他沉重地登上二楼,因为不抱任何希望,所以看见那张白桌子,以那样完美的姿态空着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载欣载奔,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了,伙伴们注定错过最精彩的这一段。
其实,桌子并非完全腾空,角落里犹存一份折叠的报纸,但,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他把背包、安全帽、礼物和外套散放在椅子上,非常满意地抱住手臂,对自己宣称:这就是我们的桌子啦!
快乐地,在大局已定以后,他到楼下柜台买一杯可乐,加冰的大杯可乐,慰劳自己的一场虚惊。
可是,再回到座位时,他才发现,风云瞬息变幻,报纸的主人回来了,端端正正在座位上。这、是、人、家、的、座、位。
没来得及采取应变措施,他也坐下。对面鬈发女子抬起头看他,一面取下随身听耳机,微笑着,准备谈话的神气。
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很自然地问:
今天行情怎么样?
不太好哦。女子回答,对他如何知道自己在听股票行情,一点也不惊讶。
跌了两百多点,还好,我只是小赔。她继续说,并没有气恼,仍是笑着的。他因此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你买了什么股?他忍不住问。
她对他说了,他便把股票行情分析给她听,并且给她建议。她仔细地听,在他的话告一段落的时候问:你在做什么?
学生。他笑起来,我念大学,经济系。
怪不得了。她问:
你过得好不好?
好哇!他把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向她报告,包括上课的科目、社团的活动,还有前半年与同学合资买股票赚了一笔钱的事,绝少向人提起的,也说了。
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做母亲了。
真的?真的?
是啊!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女儿都五岁,上幼稚园了。
她毫无防备地向他说,每天接送女儿;去超级市场买菜;到号子里凑凑热闹;与昔日姐妹淘逛街、喝咖啡;假日里全家开车往郊外踏青。说着,从提袋里取出女儿在花丛中天真烂漫的相片,推到他面前。
看!我女儿。
好可爱!他的眼睛从相片抬起,停留在她脸上,仔细端详,跟你很像呢,笑起来的样子。
是吗?她的笑意更深,宠爱地凝视着相片。
你、过得好不好?他问得很固执,令自己诧异。
她不说不笑,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回答:我现在很好,过得很安静。
三十五岁的女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堪细究的烟尘往事,却没有什么比此刻的心境更重要。
我很好。她笃定地,再一次说。
这样就好。他说了这句,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并且发现,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彼此其实是陌生人。可是,在那些紧密接合的交谈中,仿佛一个三十五岁女人的沧桑,他都懂得;一个二十岁男孩的飞扬,她都熟悉。
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分开了一下子,又回来了,看见彼此,仍不放心,所以还要问一声:好不好?
约了朋友吗?她笑着问,这时才省悟到所在的时空,他们原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
是啊!你也是?
她点头,不说话,再没机会对他说话了。
他的朋友到了,她的朋友紧接着也到了。当他转侧时,赫然发现,楼上的客人不知何时散尽了,阳光大片地映照在那些空出的桌台和座位上。
这是一则冬天的故事,到了春天,他们也许就忘了。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忘记。
男孩把这故事说完,窗外寒风细雨,我坐在他身边,静静聆听着。
那些突然到速食店的人,好像只是为了让我和她相遇,在一张桌子上。所以,他们突然都不见了。他说。
会不会是很久以前,我们都记不得的一次前生,她过得不好,我很担心,所以记着,下次看见她的时侯,一定要问问她。有没有这种可能?他问我。
我把热茶捧在掌中取暖,有没有这种可能?今生怎能印证前世?来世能否记忆今生?
我也有依然牵挂而已经失去的朋友,不能再通讯息。岁末年初,互寄问候的时节,偶尔会对着卡片柜怔忡。
梦魂却是拘管不住的,黎明前,挣脱了形体,千山万水苦苦寻去,直到那人面前,筋疲力尽、按捺着喉头的澎湃,喑哑地问:
你过得好不好?
还没等到回答,便转醒过来。因为谜底未曾揭晓,于是有了愈深的惆怅。
必然有人不大相信,但,我相信这样的事。记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念却在轮回中沉淀下来,于是,在极珍贵的机缘邂逅,为的只是问一声:
你过得好不好?
像是一个悠远的回声,被苍凉追逐。如果有朋友,在今生便这样问你,请你一定要用心地、诚实地,告诉他。
爱,是一种道德
十二月一日,世界爱滋日,许多人都在胸前佩上一枚小小的红丝带。打开电视,美国政府的各部门发言人,不管就哪个问题发表何种评论,胸前都有红丝带。
几日之后,美联社发出了这样的新闻稿:
“力争同性恋权利的一对五十四岁女同性恋者,七日被发现遭人谋杀。两人是于四日晚上失踪,尸体则在七日于俄勒冈州梅德福德附近的一辆货车后被人发现,这桩谋杀案令同性恋团体惊骇不已。”
死者罗珊?艾莉丝和米雪?艾布迪儿的合照刊登在报纸上,她们的眼眸炯炯有神,灿烂地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给人乐观、勇敢、有自信的感觉。两人都是短发,穿着合宜的衣裳,很像中学老师,或是邮局的办事员,常在生活中出现,而且会微笑招呼、寒暄两句的人,和我的母亲差不多年纪。她们却已为了自己与其他身处同样困境的人们,努力不懈地奋斗了半辈子。
同样是爱人和被爱,为什么异性恋可以玩弄爱情、利用爱情、亵渎爱情,依然理直气壮;同性恋却要为自己的爱情争取合理的空间,不惜以身相殉,甚至前仆后继?
有一段相当长的时日,同性恋甚至背负了爱滋沉重的十字架,再加上“天谴说”的诅咒。我不明白,是谁赋予异性恋评判的权力?又是谁剥夺同性恋相爱的权力?
近年来,男同性恋的境遇比起女同性恋显然顺遂得多,藉着各种传播媒体和艺术活动的演出,男同性恋已渐渐走出“孽子”的悲情,在国内外嘉宾面前办桌摆“D宴”了。女同性恋却只有在自杀或他杀事件上社会新闻版的时候,引发人们一点窥秘的好奇,很快就船过水无痕了。
我最近读到两本以女同性恋为描绘主体的小说,故事皆精彩动人,真情可感,巧合的是两本书分别叫做《恶女书》和《逆女》。
为什么是恶女?是逆女?爱,是一种道德,何恶之有?何逆之有呢?
爱就是一种道德。
与仇恨、怨毒、妒忌、贪婪……相比,爱当然是道德的。只要两个相爱的人拥有幸福愉悦的感受,就是一种善的力量。
旧的一年即将结束,旧的杀戮期盼可以终止,尤其是对于爱的、有形和无形的杀戮。
我衷心祝愿摆脱“恶女”“逆女”枷锁的恋人,早日在阳光下办属于她们自己的“D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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