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之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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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孔爷爷的指导下，两村确定这学校的位置——在西北坡和致富庄交界处的一处山坡——之后，就开工兴建学校了。前面说山河洲中的精神病院中有很多做手工的，还有一些泥水匠，他们都来帮忙。有两位在沿海建筑的时候被砖头砸到脑袋，保住性命经过治疗后，才总算神智时清时糊涂。还有几位是木工，因为吊顶时候房主要求安装的灯具太重和泡沫房地产下的豆腐渣效应，掉下来一个大泥水坯砸成这般状况。不过清醒时候，做的手工活却很一流。

　　学校建好之后，虚法庙竟然一改当前需要人们上香的作风，大手笔地支持这里出现的新鲜事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开学
9月1日，全国统一的报名日，神圣而让人羡慕，在这穷苦之地，虽有议论，但是可望不可及。按常理，孩子们不是随便送去学些技术，就是早早上山放牛下地割草。多年以后，和睦在同一天离家赴京时，站在高高的石头上远望，感慨教育在此地蔓延，教化在此地施行，回想起两次游览九曲河的场景和在校读书的日子，思绪万千。

　　文思小学先前是一个虚法庙在西北坡较高地驻扎的一个老庙，因为房子老，虚法庙里虚法大师的一个弟子传师傅的话说：不可，不可，修缮之事，劳民伤财，南无哦弥陀佛。可是后来人家就到里面堆了柴禾，里面很是阴暗，路上的行人有的时候到里面去撒尿，里面异味弥漫，老鼠窝密布。

　　虚法大师为了显示自己的功德，加上两边村子呼声很高，一改只进不出的作风，大手笔捐了香火钱，从郊区的中学借了几个桌子帮助它改装成一个小学了，说：善哉，善哉，佛法无边，功德万代，南无哦弥陀佛。规定每人买一个桌子，20元一张，没有凳子，自己从家中带凳子。学校不管吃饭睡觉，不管早操和体育课。五个年级，教室少，两个年级一块上。五年级的可以听到三年级的课，他们发笑，三年级的可以听到五年级的课，他们瞪眼睛。还有一个让别人都会瞪眼睛的是墙上挂了一个光头如和尚的画像，不知道是谁，后来被邱校长当柴火烧了，这是邱校长做的唯一一件令人欢呼的事。

　　学校显然没有做很好的清理，虽然摆脱了宗教神学的思想困扰，但到处还可以看见垃圾、干鼻涕和干狗屎。四周堆放的几捆松叶柴火，上面有一些虫子在钻孔，嗡嗡乱叫。

　　电视里时时报道说某位先进人物十年如一日在偏远地区支教，只能说明此地老师稀少，西部偏远地区找老师不是一般的困难。然而资源不足，就会寻求低端供给，于是林兴权请了一位以前训过动物的人。根据他的理论，孩子的心智水平大概和动物的相差无几，能训好动物，教好一群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开学那天，还挺热闹，毕竟新鲜事物就是吸引人。墙上张贴着一个大单子，列出了学费、书本费、水费、电费、书费、书桌费、工本费、场地费、文具费。那边有人在和上面派来的老师争论书桌费是不是包括了书费，老师争论一会看来不行，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看来不行，不能一个争论解释就干脆把书桌费改成了桌子费，总共是300元。

　　讲了一月，老师粗浅的水平就暴露出来了，讲起课来没有教案就讲不下去，上课不吐几口口水就过不了。孩子们非但没能领会到知识的妙处，反而受了不少打骂。打骂的流行，源于家长们的极大支持，好似打了骂了就会听话，学习就会好。

　　卢梭《爱弥儿》有言“孩子们受不了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束缚，所以要想方设法地摆脱它；老师的缺点一被发现以后，就提供了他们达到这个目的的最好手段。因此，他们将养成这样的习惯：留心别人的缺点，以发现别人的缺点为乐。”

　　由于这驯兽师下手太狠，上课不准说话，不准喝水，要时刻盯黑板。下课不准闹，不准喊，不准瞎跑动。对好动外向的学生时时恶眼相向，即便是家长来了也不会奉献笑脸，如果哪天冒出一句表扬，聪明的孩子们会说：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没有半月大部分学生变得喜欢恶作剧，这驯兽师的缺点竟然全然显现在未谙世事的孩子脑中。在孩子书桌、凳子甚至书本里，时常散布着各种版本的“qiuyinzhimu”（蚯蚓之墓），歪歪扭扭，好似真的蚯蚓。

　　邱老师读书的时候会装出入神的模样，闭上眼睛而无视学生们的反应，大家以为老师睡着了，就预备各色恶作剧。他喜欢在底下转，转过小晗子的座位，小晗子就会在后面放一个飞水牛，或者一个放屁虫。天真的孩子在桌下偷笑，等着看老师慌忙丢下书去拍掉虫子的慌乱场景，看他出丑。

　　这种办法可控性不强，因为虫子是不会按照人的意愿走的，有的时候非但没有爬进邱老师的衣服里，反倒在教室里盘旋，甚至飞回晗子。为了避免这个弊端，小晗子酝酿着发明一个更新的方法，经过3年的研究，终于成功了。并且还很正式地把这方法被称为“自我宣言”：“我是蚯蚓，来挖我吧！”。

　　晗子找来一个有粘的胶布，把这张纸黏住，在一堂课上贴到邱老师的背上。因为贴在背后，故而老师不知，但是老师在教室内走动，只要一圈这“自我宣言”便公之天下，引来无数笑声。老师显然对这样的把戏看在眼里，可以说这是教学经验中的一大部分。对于学生，他不会管那么多，只要家长和上级不在，他觉得不爽的，别人一惹他就开始打人，这狠招对小晗子的威慑比一百个“自我宣言”还厉害。

　　“晗子！你给我出来！不要上课了，上什么课！。。。。。。”邱老师扔下书，蹦出一句句土话（用土话骂人显然简单得多，而且更狠得多），气势如虹。此刻孩子们心怀恐惧地低着头，静的吓人。唯独窗外一头老牛在发出嘲讽般的叫鸣。蚯蚓土味越是浓重，骂话越是恶劣，牛的叫声就越想放屁声。

　　因为“我是蚯蚓”的条还没有摘下，小晗子低头笑着。蚯蚓老师见有人在笑，就急了，从教室后面的柴禾堆中抽了一根柴禾，往教室常年有的臭水沟一抽，溅起很多脏水，说：“你笑，你笑，我让你笑！我就让你笑个够，我等会叫你哭！”于是在小晗子身上抽了一下，果然干柴好抽人，蚯蚓非等闲。小晗子身上一阵疼，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老师就很有自尊地说：“你们知道你们像什么吗？就像地里的蚯蚓见空子就钻啊！没王法啦，啊！”说完这话，静下来的气氛又传来几阵忍不住的笑，晗子则是哭中带笑；窗外的老黄牛刚巧拉出一滩屎。

　　“你还知道哭啊，你还知道哭！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们啊，我从来都是很严的！你们的爸妈把你们送到这里是干吗来了，是上课玩的吗？是上课像猪一样睡觉的吗？是用刀子划课桌玩的吗？我现在才知道，你们就是要打才肯听话！就算你们父母在这里我还是要打，我打你们是为你们好！知道吗？等到你们几十年以后就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应试教育不狠一点，有谁能考上好高中好大学？！你们怎么跟猪似的，要我说多少遍才懂？！”

　　此时，孩子们好似一帮被驯服的猴子，驯兽师一个低头手势便低头，一个安静手势便闭嘴。窗外的黄牛不知为何，也没有在戏谑嘲讽蚯蚓的做法，邱校长不得不为自己作为驯兽师而骄傲：没有一句话，那头牛就离去了。不过刚很满意地沉浸在教师的威严中，门口就传来骚动和喧嚣，孩子们大声说：不好了，不好了，一头黄牛冲进来了！一只鹦鹉飞进来了！

　　蚯蚓顿时大惊不已，心想真可气，自己作为一个驯兽师，连一头老黄牛都驯服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于是快步上前，做出一个看似专业的手势，以期黄牛停下来，可是激动不安的黄牛一点也不听话，直接朝驯兽师这边冲来，幸好他作为驯兽知道临危时刻如何逃走，才免于死于黄牛蹄下。

　　鹦鹉也不示弱，既然来了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鹦鹉竟然吐字异常清楚。

　　“同学们，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我们要是没有了分数我们就会被老师骂，我们就会被父母打，我们就会让亲戚看不起，我们就不是我们！我们没了分数我们就不是我们吗？我们就不会吃饭不会听话了吗？我们就不是天真可爱听话的孩子吗？我们就会变坏变得没有出息吗？不是，我们的教育有问题，我们的老师有问题！”此番充满激情的演讲，煽动性十足，大家惊叹不已，完全没有把眼前的鹦鹉看成是动物，而看成是思想自由的启蒙老师。孩子们正要响应这启蒙言论时，启蒙大师又发出一阵声音了。

　　“滚蛋分数，滚蛋应试教育！滚蛋狗屁老师，迎接简约、实用、信息化、创新的好学校！”，蚯蚓不知所措，黄牛在奔跑，鹦鹉在演讲。情急之下，蚯蚓竟大声斥喝“你是什么人，来这边瞎叫，来这边瞎跑，扰乱教学秩序，分化学生注意力，罪大恶极！赶紧给我出去，你们大家给我闭嘴！你再不出去我拨110了啊！出去！”

　　黄牛在教室打转，孩子们很是恐慌地跟着黄牛奔跑，鹦鹉在讲台上演讲，孩子们跟着念叨。一向不主张孩子玩弹弓的蚯蚓这回竟然自己玩起了弹弓，捡起石子对着鹦鹉打弹，可是石子还没飞出，鹦鹉又来了一句。“中国的孩子就是被你们这种没有素质的小学老师害了！

　　众人大惊，蚯蚓更是惊慌不已，等黄牛和鹦鹉离开之后，赶紧做学生的思想工作和善后事宜，其中一项大有当年毛主席决定知识分子下乡的作风：用劳动改造头脑。

　　蚯蚓同志考虑到学校的厨房最近缺柴禾，就给学生布置劳动任务，说：“同学们！热

　　爱劳动是中华民族的良好传统，热爱学习的同时也要热爱劳动，正所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今天给大家布置一个任务：每个学生20斤柴禾，没有砍到的自己想办法，就是从家里面拿过来也要拿到这20斤！当然你也可以不拿，你可以交钱，两毛五一斤，市场价我没蒙你们，但是5块钱可以砍斤肉，就看你家里舍得不舍得了。但是不管怎样，要弄到20斤柴！先回来的先歇息先回家哦，好了，不说了，赶紧回来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四章：会野猪
劳动任务完成后，已是暗暗黄昏夜。邱校长叫孩子们洗脚回家，也不管乌云已经密布，天要下雨，也不管天际响雷，路途遥远。

　　一路行来，大家无限紧张，因为从小大人们就有“黑夜回家被野猪吃”的暗示，这时节天暗得快，孩子为了避免被野猪吃的危险，使劲跑着。

　　“哎呀，我怕我怕！呜呜！”后背噗噗响，树梢呼呼叫，声音极像学校旁边小卖部鬼片中的鬼叫。思慕听见，心里发毛，大叫起来。和睦见状，前去安慰说：没事，不要怕，没有鬼，没有妖。可在路上却出现了一个野猪。

　　虽然半夜睡觉能听见野猪垂死的叫嚎，但是一大早大人们就上街卖肉，或者按照订单直接送往市区各大饭店，然后饭店制成特色菜卖给那些嗜好野物的人。孩子们起得晚，至今不能未见野猪真颜，这应该算是谈们的第一次和野猪亲密接触了。那厮全身黑毛，嘴巴极尖（便于刨地吃花生和萝卜），尾巴与家养的猪相差无几，细而短，附浓浓黑毛，眼睛和耳朵被黑毛盖住，远远看去有些吓人，四只脚就像四个大殿柱子一样挺立。

　　他们开始惊奇和尖叫，思慕不敢睁眼，躲在男孩背后，尽量远离它，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很是紧张，它往前一步，便后退一丈。晗子倒很勇敢，比泥鳅鲤鱼抓在手还兴奋，他挣大眼睛细细观察，想四只黑脚，为什么这么直，这么稳固？全身的黑毛里面有没有白色的或者其他颜色，听野猪的奇怪叫声，看长嘴巴吐着白色的沫。

　　野猪见小孩在场，玩着口中唾沫，根本没有一丝惧怕，好似嚼着口香糖的混混，天不怕地不怕。他们想偷偷离走时，那野猪竟移动粗黑敦厚的身躯将众人拦住。道狭路窄，不可硬挤，即便是挤过去了，也会沾上野猪身上的泥土和脏物，留下浓烈的野猪野味。要是那野猪突然发飙，甚至有可能丧命野猪蹄下，到时即便你是阿都尼，爱神降临来救你，也没有用。想到这里，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办啊？现在怎么过去啊！怎么办啊？！”思慕只是着急，用手抓住和睦的衣服，向后退着。

　　诗科顺手折了一个路边的低矮植物，对那野猪甩了一下，呼呼作响，以期吓走那野猪，可野猪分明看穿了这小儿科的把戏，没有理会。和睦拿着自己的书包护着身体，顺便护着思慕，随着野猪的步伐向后退去；其他孩子都在地上拣了一个石头，准备时刻向野猪掷去。只有晗子还在那里发呆的看着，还在那里研究，但是脚步还是后退的。

　　“怎么办啊，怎么办！它好像要过来吃我们了，怎么办啊？”思慕抓着小晗子的衣服并用劲地拉了一下。这时小晗子才结束了他的研究，注意到野猪野性的散发，也心生恐惧，但见大家面带惧色，又不禁发笑：“这有什么好可怕的啊？不就是一头猪嘛！我们谁家没有养猪啊？就跟猪一个样，大家不要怕，猪和人能比吗？别怕，有我呢！”小晗子试着引开野猪的注意力，往前抛石头发出声响。大家看见后也学着抛石头，抛了之后那黑猪倒还有一些关注，也会转身向前看上几眼，然而此猪非蠢猪，发现仅仅是几颗石子，又转过头向着几个小孩。野猪看不见的眼睛和耳朵，以及黑长的嘴，伴着向前的猪脚步，形成的整体感觉，好像一个黑衣的黑社会分子向你走来，让人非常害怕，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

　　情急之下，他们用书包作为抵挡，快速向四处跑开。那个猪到底还是个猪，没有挡住所有人的去路。思慕和睦他们已经过来了，小晗子和诗科却还在那边，盯着野猪不敢妄动。那野猪此刻不知为何，性情顿时暴躁起来，没有规律地上窜着，乱蹦乱跳，好似发了癜疯。这可让英雄情结的小晗子直喊救命，慌乱不已，可细细一看却是：雨天走后，那些爱飞的蜻蜓出来逗它，它以为那是一个美妙的食物，就奋力上跳企图食之，不过多次弹跳证明不能食用，故而转为与之嬉戏。

　　小晗子和诗科看见这可爱场景，和大家一样忍俊不禁。大家没有急着要走，而是细细欣赏这幅野猪捕蜓图：野猪上窜下跳，蜻蜓上下飞舞，蜻蜓飞向那边，它便追向那边，蜻蜓飞至这边，它便飞来这边。可惜那野猪不会飞翔，不够高长，不够灵巧，故而好像被蜻蜓戏弄，让旁人想笑。它们一路嬉戏，渐走渐远。

　　好奇心使然，孩子们一直跟着。看见野猪再次跳起，便发出惊异之声，互相转告。最后看见野猪和蜻蜓双双走向刺丛，隐没林中，最后载笑而回。一场雨洗干净了他们身上的疲惫，他们竟然蹦跳加哼唱，路上谈论着野猪和小蜻蜓的故事，欢快无比。

　　雨渐渐停下，孩子们很惬意地享受这雨天带来的清凉。诗科大声吼了一声“大雨一泼，边走边洗！”，顿时诗兴大发想作诗一首，可是思慕却提前唱起歌来，“‘小丫吗小儿郎，小丫吗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空着肚子回家去，路上花，天上鸟，池塘里的小鱼泡，不怕割稻，不怕放羊，不怕野猪，不怕天黑听鬼叫！”大家觉得这歌声很是美妙，都学唱起来。

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