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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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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的几户当地人,日常生活和话语也都渐渐地变了味。屯子被东山下来的一条小溪流分割成两块,靠山的一部分是后屯,靠江的一面是前屯。村委会的房子就靠在前屯、后屯交界的那条小溪前的一个高土坡上,属于前屯界内。

  老林家、老高家两家给村长提议,考古队的学生来了之后一直下雨,村里也没有什么欢迎仪式,正好借今天第一天上工,开个舞会表示欢迎。村子里的年轻人当然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和那群大学生好好唠嗑。

  四圈依然穿着白天上工穿的那身衣服,早早地跑到村委会坐着,他倒并非怀着其他人一样的心思要找大学生唠嗑,只是想找金凤唠唠嗑。

  说是舞厅,其实不过是村委会西边的一间大屋子而已,东光屯的团委经常组织青年人在这里跳舞,渐渐地便成了舞厅。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夯实的地面,长期踩踏之后,倒也十分坚硬。屋顶上吊着一个转动的霓虹射灯,靠门口放着一个音箱和录音机,里面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年轻人,使得这个小屋也有了许多现代气息。顶头的墙上放了几排长椅,四圈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好长时间了,金凤也没有来。

  看着别人跳得起劲,四圈很想进去舞两圈,可又不敢。一来他觉得自己跳得不好,二来也找不着人跳。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他看不上她们,她们也看不上他。那群大学生里的女孩子,四圈又不敢去请,他就这么一直坐着。

  正在坐着,忽然看见高杨领了一个女大学生走到四圈跟前,说道:“四圈,别干坐着,跳一曲吧。”那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准备和四圈跳舞。四圈赶紧站了起来,傻笑着看了高杨一眼,却又有些慌神,不知所措地迟疑了半天,右手好容易搭在那女孩的腰上,却像触了电一样,再也不敢动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15、俺想结婚
那女孩把手往四圈左手上一放,四圈不光是脸上,脖子上,身上,连左手掌心也开始冒汗。原来练过的舞步全部乱了阵脚,两只脚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像赶路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前上,腰身也不灵活了,带着个女孩跳舞,四圈倒像是两手推着辆装满土的独轮车一般。四圈隐隐闻见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他知道是从对面的女大学生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却让四圈更加紧张。看着四圈跳舞,旁边不时有些本屯的小青年发出笑声。

  跳完一曲舞,四圈比干完一天活还累,全身已经湿透了,连声谢谢都没说,四圈赶紧挤出门去,走到月光下村委会的院里。不停地拿着左手闻闻——手上还遗留着女大学生身上那股特有的香味。好长时间,四圈才放下了手,一个人站着,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二十多年来,这还是四圈第一次这么近地碰女人的身体。以往自己学跳舞,也都是跟着村里的男青年学。这第一次接触,虽然一点不敢用劲,却让四圈热血沸腾,又说不出的空虚。他看着金黄的月亮,有一种恨不能把月亮摘下来搂在怀里的冲动。“俺真该找个媳妇儿了!”四圈想道。

  “四圈,你又犯什么病了?”猛然传来一个声音。

  四圈一扭头,呆住了,他等了好长时间的金凤此刻就站在身前,四圈却说不出话来。金凤看着四圈直愣愣地瞅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你是真犯神经病了还是假的?俺可不扛吓!”

  四圈醒过了神,甩了甩头,说道:“你…你…你刚来?”

  金凤不吭气,上下左右不住地打量四圈,四圈被看得慌了神,问道:“你—你—你看俺干啥?”

  金凤松了一口气,说道:“真没病啊!”

  四圈急忙说道:“谁—谁—谁他妈说俺有—有病?”

  “急什么急,有话不能慢点说?”金凤又笑了。接着说道:“你要学天狗吃月亮你就在外待着,俺可要进去跳舞了!”

  四圈见金凤扭身要进去,忙喊道:“金凤,你先别走,俺有话跟你说。”

  金凤回头说道:“咦,你又不结巴了?俺以为你一跟俺说话就结巴呢!有什么话,快说吧!”

  四圈咬紧了牙,尽力不让自己的嘴巴颤抖,好长时间,才很快地说道:“俺想结婚!”

  金凤一怔,马上又哈哈大笑起来:“好事啊!什么时候结?是不是要请俺喝杯喜酒?”笑了一阵,看见四圈直直地瞅着自己,眼里说不出地复杂。便静下来问道:“你要和谁结婚?”

16、俺想跟你结婚
四圈犹豫了半天,鼓足勇气大声说道:“俺想——俺想跟你结婚!”

  金凤长大了嘴,笑容凝固在脸上,怔怔地看了四圈半天,好一会儿才说:“你真有意思!这可能吗?这怎么可能?”说完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硬梆梆的话:“你要真没病,俺可进去跳舞了!”

  四圈傻傻地呆在原地,一时间竟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看天上的月亮。远处,不时传来一阵狗叫声。

  忽然,四圈听见一声轻笑,四圈赶紧回头看,只见一个人影已进了村委会舞厅的大门,听声音,好像是曲老幺。四圈的心猛然被愤怒填满,只觉得心里憋了一肚子火,身上憋了一身的力气,想要找什么地方发泄出去,却又找不着对象。看见月光下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脚上,朝那黑乎乎的东西踢过去。“哎哟妈呀!”四圈马上蹲下去捂住了脚,原来自己踢的竟是一块一半埋在地里的石头。

  四圈咬牙切齿,骂道:“×养的!早晚有天看俺不整死你!”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静静地照在东光屯的土地上。舞曲依然响着,和着屋后溪流的哗哗声,让四圈心烦意乱。四圈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憋气,飞也似地一阵猛跑,回了家,也不顾老娘的问话,倒在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老太太终于没有问,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昏黄的电灯光下,不声不响。

  许久,老太太才插上了门,关了灯,借着窗口倾泻进来的月光,摸索着躺了下去。

  夜静得出奇,四圈娘仿佛能听见大江流动的声音,恍惚中,她又看见了四圈他爹山一样的身体,只穿了条裤衩站在炕前;看见了当年自家院子门庭若市的盛况,鸡们、鸭们、狗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圈里猪和牛都不住地叫,小中保拿了赶马的鞭子,不住地赶狗;忽然,老太太又看见四圈爹一身白衣躺在木板上,瞪着两只无神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窗外传来一阵狗叫声,四圈娘猛然惊醒。

  月光不偏不倚地从窗外挤进来,洒满四圈盖的被子。四圈却掀掉了被子,倦着身子静静地躺着。夜有些冷,老太太颤抖着手要给四圈盖好被子,四圈猛然喘了口大气,嘴里含糊地说了声:“俺要和你结婚!”

  四圈娘一怔,手抖得更厉害了,四圈却睡得正熟。半晌,老太太才盖好了四圈的被子,自己摸到炕头,躺了下去。

  月光如水,四圈娘闭上了眼,在皎洁的月光下,眼角竟有些闪亮的东西。

  夜,已经很深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7、俺失恋了
此起彼伏的鸡叫声惊醒了四圈,他揉揉眼睛,觉得太阳穴有些疼,窗外,天已经大亮了。四圈呆坐在炕上,脑子迷迷糊糊。他隐约记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他又狠狠地晃了几下脑袋,头天晚上的一幕竟又清晰浮现在脑海。

  “×养的!俺失恋了!”四圈愤愤想道。

  窗外传来几声狗叫,天气很好,四圈的心情渐渐有点好转。他想道:“等俺今后有了钱,你就追着俺的屁股求俺吧。”这样一想,不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四圈下了炕,看见老娘已经弄好了早饭。四圈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抱起水瓢灌了一肚子凉水,脸不洗,牙不刷,就拿起铁锹、推着独轮车往外走。原子里,癞皮狗一瘸一拐地晃着,四圈一见,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骂道:“狗东西,俺让人瞧不起也就算了,连你这狗东西也不给俺长脸,只知道出去找野狗相好。腿断了才好,看你还到处乱跑!”说完,四圈作势向癞皮狗踢了一脚,癞皮狗一怔,也没有躲,远远地看着四圈推车走了,这才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前爪。

  到了工地,四圈又有些惴惴不安。他努力不让自己往金凤方里看,一开工便一声不吭低了头干活。金凤依然和探方里的大学生老师大声说着话,不时爆出一串串笑声。那笑声仿佛刀子一般,把四圈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划得隐约生疼。四圈忍不住抬起了愤怒的眼睛,向金凤看去,他想让金凤看见自己的愤怒,看到自己冒火的双眼。金凤却没有看见,甚至根本不往四圈这边的探方望一眼。

  四圈更加愤怒了,手里竟忘了干活,瞪得有些傻了。没想到正好与曲老幺幸灾乐祸的眼神相遇,四圈便狠狠地瞪着曲老幺,曲老幺也不甘示弱,放下了手中的铁锹,装作休息的样子,却仍是幸灾乐祸地瞪着四圈。四圈握住铁锹的手慢慢地紧了,额头的青筋明显蹦了起来。

  “四圈,赶紧干活,别傻站着看!”

  背后却传来了自己探方里老师的声音,四圈狠狠地瞪了曲老幺一眼,挥舞着铁锹死命干了起来,干得满头大汗。林开强诧异地看着四圈,躲开了一些,不时用铁锹铲上一点图,往车里一扬。四圈干得卖力,他就乐得省一些力气偷偷懒。四圈却压根没注意,脑子一片空白,心里熊熊烈火正努力往身体之外烧。

  四圈铲了满满一铁锹土,正准备往车里扬,猛然间,一句话炸雷一般在四圈耳边响起:“俺想和你结婚!”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8、你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儿
曲老幺正对着别的民工得意洋洋,其他民工一阵大笑。金凤厌恶地瞪着曲老幺,骂道:“你这个缺德的,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儿?”

  突然听见四圈大吼一声:“×养的小×崽子!”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工地的人都吃了一惊,停手往四圈这边看。四圈吼完,就着手里的铁锹和土,向曲老幺狠狠地扬去。曲老幺的笑容还没有消失,铺天盖地的泥土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曲老幺头发里、嘴里、脖子里、耳朵里,立即灌了许多土,眼睛被土打得生疼。

  曲老幺晃了晃头,抖掉头上地泥土,握住铁锹,跳过探方,向四圈扑了过来。四圈刚扬完土,心里马上就后悔了,从小到大,他还真没有跟谁动过拳头,一腔怒火也随着那一铁锹土扬了出去,却有些怔怔的。就在四圈犯愣的时候,曲老幺的铁锹拍了过来,四圈本能地侧了侧身子,铁锹不偏不倚地拍在四圈的肩膀上,打得四圈一个趔趄。

  四圈浑身热血被这一铁锹拍得飞速流动起来,直涨到脸上,满脸通红,待看见曲老幺的铁锹第二次拍过来时,四圈猛力地用手里的铁锹一格,把曲老幺的铁锹震得飞上了天。四圈举起手里的铁锹,便要向曲老幺的头上拍,心里突然又害怕了起来,铁锹扬在空中,周围围观的民工都大叫着“拍啊!拍啊!”四圈的铁锹却终于没有拍下去。

  曲老幺一看见四圈愣了神不敢拍自己,挥拳便向四圈脸上打去,这一拳,是曲老幺集中浑身力量打出的一拳,四圈脚下一绊,摔了下去,手里的铁锹也掉到一边。曲老幺得理不饶人,扑上来骑到四圈身上,一手死死地掐住四圈的脖子,四圈死命往外推,想推开曲老幺的手,曲老幺另一只手却不停地朝四圈脸上打。四圈脸涨得通红,出气也困难了起来,再想推开曲老幺,却感觉没有力气,嘴角、鼻孔开始淌出血来。

19、熊色还想喝牛奶
一旁的民工兴奋地看着四圈和曲老幺打架,有人拼命叫着“掐,使劲掐!”那些大学生上去了几个男生,使劲想拉开曲老幺,却根本拉不开。

  曲老幺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得意洋洋地骑在四圈身上,用手掐着不让四圈动,另一只手停止了打人。他要把这个姿势保持很长时间,让大家看看自己的厉害。

  就在曲老幺得意洋洋时,却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前。曲老幺不抬头,只是欣赏四圈的狼狈相。忽然,感到眼前黑影闪过,曲老幺感到眼冒金星,自己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脚,牙似乎有些松动,人丛四圈身上滚了下来,摔得老远。还没等他往起跳,又是一脚踢到他的肋骨上,曲老幺钻心一般地疼,失去了跳起来的力气。正在呻吟,一道黑影压到曲老幺身上,左右开弓向曲老幺脸上打去,曲老幺鼻孔、嘴角也渗出了血,发出痛苦的叫声。

  四圈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二狗子嘴里衔着根青草,轻蔑地看着自己。四圈禁不住一阵惭愧,二狗子说道:“小样也敢搞对象?熊色还想喝牛奶?长得跟牛一样,还被这种癞皮狗一样的人打成这样,亏你长了一身牛肉!”

  四圈木讷地说道:“俺,俺怕打出人命来!”

  二狗子骂道:“熊色,你不死命揍他,他就会把你往死里揍,要不是俺今天过来溜达,你今天还不得死在这儿!”说完,轻蔑地向本屯的民工看了一圈,说道:“你看看有谁救你,他们都巴不得看热闹!”

  这时,李老师的声音又响起来:“大家各回各方,赶紧干活,有什么事中午我们跟你们村长一起解决!”

  曲老幺艰难地爬了起来,狠狠地瞪着二狗子,二狗子轻蔑地一笑,说道:“还想打架,俺随时奉陪。只是别耽搁了你挣钱!”

  李老师赶紧上去拍拍曲老幺的肩膀,说道:“有事过后解决,别搁这儿给你姐夫丢人!”

  曲老幺回到自己的探方,看见四圈正在瞪着自己,两人同时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 。。

20、怎么?你害怕了?
二狗子走到四圈跟前,说道:“你还行不行?不行俺帮你干一会儿活?”

  四圈赶紧说道:“没事,没伤着啥!”

  二狗子笑道:“你活得可真窝囊!这次就记一个教训,以后要跟人打架,先往死里揍,要不然就会给人家揍死!”

  四圈又擦擦鼻孔和嘴角的血,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二狗子打了一声唿哨,走远了,工地上的人看见屯子里另外两个惹事的闲人跟着二狗子比比划划。

  四圈伤倒没有伤成什么样,只是感觉到很没面子。他偷偷地朝金凤看去,却见金凤也在看自己。四圈扭过头,不觉又有些高兴,原来,原来金凤还是关心自己的。再想到反正曲老幺也给二狗子打了,没占着什么便宜,心里便渐渐平静下来。但他很快有了新的担心,他担心因为在工地上打架被考古队开除,便去看李老师的反应,李老师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方停停,那个方看看。

  四圈憋得心里实在难受,到了收工的时候,赶紧跑到李老师跟前,说道:“李老师,你,你不会开除俺吧?”

  李老师先是一怔,又笑笑,说道:“怎么?害怕了?”

  四圈傻笑说道:“俺今天惹这事,真是对不住你们!”

  李老师说道:“你们村里人之间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你放心吧,高老爹一家一再跟我说你们家困难,你就好好干吧,只是别再惹事了。干得好的,工地结束最后结算时我们也会加钱。”

  四圈挠挠头,憨笑着,推着独轮车赶紧往家跑,他怕有人回去告诉他娘打架的事。

  四圈和曲老幺在工地上的风波并没有在村里掀起什么大浪,村长根本就不想管这种事。曲老幺是让二狗子打的,村长并不愿意招惹二狗子,何况曲老幺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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