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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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卫国的办公室开着门，但徐美晶不在屋里。鲁晨以为她上厕所去了，就坐在屋里等，等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也不见人回来，他感到很纳闷，人上哪去了呢？她是不是自己到招待所去了？
　　鲁晨疾步来到办公楼一层，门口有个固定哨。他问哨兵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军官从楼上下来。哨兵说：“刚才是有一个女少校下楼，往家属院方向走过去了。”
　　鲁晨的头“嗡”的一声，这小姑奶奶想干什么？看来她这次是铁了心非把事弄大了不可。
　　他再也顾不上火烧屁股心不慌的领导形象了，像个毛头小伙似的飞步往楼上奔，把几个正下楼梯的参谋和干事看得目瞪口呆。
　　等鲁晨和李卫国跑进家门时，徐美晶和肖彩凤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肖彩凤呆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面如死灰，一对大大的、目光忧郁的眼睛望着墙角出神，泪水顺着长长的睫毛像一根线似的垂落下来。
　　徐美晶也变成了泪人，哭得一塌糊涂。
　　李卫国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她们刚才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应该先劝谁。
　　徐美晶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对鲁晨说：“鲁政委，我想到您的办公室跟您谈谈，您看成吗？”
　　鲁晨见窗户纸都捅破了，自己还能说啥，一切顺其自然吧！他说句成，扭身往外走。
　　徐美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卫国一眼，跟着鲁晨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李卫国和肖彩凤。肖彩凤还在哭，是那种无声的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到水泥地上，发出带有颤音的、轻微的击打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李卫国打破了寂静，“彩凤，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是爱徐美晶，但我也不想伤害你，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天，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你的病刚好，受不了刺激，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肖彩凤再也抑制不住了，哭得泣不成声，泪流满面。最后，她跑进卧室，一头钻进被子里，放开了声音，直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
　　李卫国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回想起肖彩凤的苦难身世，禁不住长吁短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肖彩凤的哭声停止了，李卫国担心她在激动之下旧病复发，就去推卧室的门，但门被反锁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李卫国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搬个凳子从门上的透气窗向里张望，待看清后才松了一口气，肖彩凤背对着门，像棵枯树似地坐在床边。
　　他央求肖彩凤开门，过了许久，肖彩凤说：“你让我清静一会儿好不好。”
　　李卫国无奈，只好在沙发上干坐着，坐了一会儿，他心里又惦记徐美晶那头，就带上门直奔鲁晨的办公室。
　　李卫国赶到鲁晨的办公室，看到只有鲁晨一个人，就问：“徐美晶呢？”
　　鲁晨表情复杂地说：“我把她安顿到招待所去了。”
　　“唉！”李卫国一声叹息。
　　鲁晨问：“肖彩凤怎么样了？”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生我的气呢！”
　　鲁晨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正想问你呢！”李卫国回答得很无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铁骨柔情（19）
“你知道肖彩凤和徐美晶说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怎么了？”李卫国瞪大了眼睛问。
　　“小徐说她要放弃。”
　　“什么？这不可能。”
　　“是小徐亲口对我说的。这样吧，你到招待所看看小徐，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晚上，咱们再找彩凤谈谈，听听她怎么说。”
　　李卫国点头称是。
　　李卫国来到招待所，进门后发现徐美晶盘腿坐在床上，用很夸张的姿势抽着一支不知从哪淘弄来的香烟。李卫国伸手把烟夺了下来，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
　　徐美晶不看李卫国，紧咬着嘴唇，悄无声息地哭着，眼泪在脸上淌成了河，柔弱的样子甚是可怜，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徐美晶一天不到连哭两场，把李卫国的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他这时才明白女人的眼泪原来是如此的厉害，是敌人的武器远远比不了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徐美晶，想了半天，到卫生间找了一条白毛巾递了过去，徐美晶甩手扔到了地上，李卫国摇了摇头，从地上捡了起来。
　　徐美晶嗔怨：“死人，你就不会说几句我想听的话吗？”
　　李卫国苦着脸说：“我这不是正在想吗！”
　　徐美晶撅着嘴说：“那你过来，坐在我身边想。”
　　李卫国乖乖地坐在了徐美晶的身边。
　　“你摸摸我的手，有什么感觉？”
　　李卫国顺从地握住了徐美晶的小手。
　　“呀！这么凉！”
　　徐美晶撒娇说：“手凉是没人疼，我要你抱着我。”
　　李卫国张开双臂，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一种妙不可言的幸福感顿时弥漫全身，他的心中生出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情。
　　徐美晶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刚开始还有些抽泣，后来蜷缩在李卫国的怀里婴儿般地入睡了。
　　李卫国用手指刮了刮她脸上的泪痕，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细细地端详着她美丽的面容，久久地凝视着她，后背往床头上一靠，就这样抱着她睡着了。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不知过了多久，肖彩凤清醒过来。
　　其实人生本就是一场梦，只不过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李卫国原本不爱自己，他违心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兑现对二柱的诺言；假使自己没那个毛病，给李卫国生个一儿半女，他的心也不会叫徐美晶抢去；男人要是爱上了别的女人，你就是套上十头牛，也拉不回他的心；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抢走的女人，竟然是帮忙治好自己病的那个女人；既然他没爱过自己，自己又何必夹在他们中间，还不如成全了他们……
　　唉！这就是自己的命啊！
　　她坐到写字台前认认真真地给李卫国留了封信。然后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她想回东北，离开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家。
　　肖彩凤拎着箱子出门时，心里止不住地发酸，想哭，但眼泪已经哭干了，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师部大门，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大脑一片空白。
　　一阵狂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浑然不知。
　　走着走着，肖彩凤出现了幻觉，弟弟肖二柱在不远处向她招手，亲切地喊着姐姐，我想你了，你快过来啊！
　　肖彩凤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见到了亲人百感交集，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
　　“吱！”
　　刺耳的急刹车声过后，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披散着乱发的肖彩凤躺在地上不动了。
　　街上的行人大喊：“天哪！有人被车撞死了！快找警察！”

第四章　铁骨柔情（20）

　　徐美晶睡醒了，想坐起来，她一动，李卫国也醒了，想站起来，但大腿被徐美晶压得发麻了，动弹不得。
　　徐美晶关切地问：“你累了吧？”
　　“没事，就是腿有些发麻。”
　　“来，我给你揉揉就好了。”
　　“千万别碰，过一会儿它自己就好了。”李卫国说。
　　徐美晶犹豫了一下说：“卫国，我和你商量个事，行吗？”
　　“你说吧！”
　　“咱们，咱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分手？”
　　“对！分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肖彩凤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我不让你走！”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走吧！把我忘了吧！”
　　“不，我不让你走。”
　　徐美晶突然站起，猛地把窗户拉开，斩钉截铁地说：“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就跳下去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李卫国彻底晕了，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怎么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往日的山盟海誓怎么顷刻间变得无影无踪？
　　当满腹狐疑的李卫国带上房门出去时，徐美晶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泪水，扑到床上号啕大哭。
　　当肖彩凤向她哭诉了自己的身世后，她的心湖里就荡起了阵阵涟漪。虽然她知道爱情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既不能同情，也不能怜悯，既不能赠送，也不能转让，但她实在不忍心伤害眼前这个无辜、可怜又无助的弱女子，她瞬间决定放弃对李卫国的爱。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将来会不会后悔，更不知道李卫国能否原谅自己，她问天问地问自己，为什么爱一个人这样累？为什么爱一个人这样难？为什么？……
　　李卫国神情恍惚地来到鲁晨的办公室，心有不甘地问：“政委，徐美晶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鲁晨说：“我怎么知道，但肯定和她们之间的谈话有关。走，我们去看看彩凤，听听她怎么说。”
　　李卫国在前推开房门，鲁晨随后跟了进去，客厅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物品放置得极为有序。
　　客厅里没有人，李卫国又去推卧室的门，也没有人，李卫国房前屋后找了一圈，还是没见肖彩凤。
　　李卫国突然有种不祥的念头，她会不会离家出走了？
　　他和鲁晨小跑着来到大门，问哨兵看到我家属没有。
　　哨兵说看到嫂子了，刚才提着箱子出去了。
　　李卫国急得直跺脚，忙问哨兵：“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哨兵用手一指，李卫国和鲁晨撒腿就追，刚追出几百米，就看见快车道上围了好多人，像是出车祸的样子，找人的念头驱使他挤进人群，当他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谁时，他的头发立刻竖了起来，魂魄飞出九霄云外。
　　肖彩凤！
　　李卫国大叫一声，顿觉心如刀绞，万箭穿身，一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师医院的病床上，师常委们全都围在病床左右，脸上写满了复杂的表情。
　　大家见他苏醒过来，都长出一口气，轮流说了几句安慰他的话。鲁晨把大家叫到走廊里，嘱咐说要坚守岗位，不要扩散消息等。随后，众人都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李卫国、张击西和鲁晨三个人。
　　鲁晨坐在床边，先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肖彩凤的后事我会替你处理好的，当务之急是你要配合医生治疗，医生说你受的刺激太大，要多注意休息。”
　　张击西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第四章　铁骨柔情（21）
李卫国问鲁晨：“政委，彩凤有没有留下书信？”
　　鲁晨一声长叹：“唉！本来想等你身体恢复了再给你看，既然你问起来了，那就给你吧！”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卫国。
　　李卫国挣扎着坐了起来，往日轻飘飘的信纸此时却变得无比沉重。
　　卫国：
　　我的爱人！我最爱的人。我和你生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在选择离开你之前，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们名义上是夫妻，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尽到过做妻子的义务，连个孩子都没能给你生下。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只有来生再报答你了。
　　现在我想明白了，美晶妹妹不论哪方面都比我强，既年轻又漂亮，还有知识，你们俩是郎才女貌，有她来照顾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卫国，家里还有些积蓄我放在了写字台中间的抽屉里。你脱下来的衣服我已经给你洗好了，我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饺子。
　　美晶妹妹，谢谢你帮我治好了病，今后请你照顾好卫国，他这个人有时很粗心，你得多提醒他点。
　　鲁政委，我是自愿离开这个家的，我回东北了。请你们不要责怪卫国，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些年他挺不容易的，都是我拖累了他。
　　卫国，我走了，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嫁给你，一定要好好侍候你，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李卫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病床上看着信任凭泪水滂沱……
　　“嘭”的一声，病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室内刮起一股风，搁在床头柜上的茶杯盖子，被风旋得咕噜噜乱转。
　　徐美晶扑到李卫国的床头，关切地问：“我听说你出事了，就赶快跑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李卫国直勾勾地看着徐美晶，一句话也没说，抡起巴掌就是一耳光，打得徐美晶愣了足足有半分钟。张击西和鲁晨也被李卫国这个出乎寻常的动作惊呆了。
　　“你凭什么打我？”徐美晶明白过来后，杏眼圆睁，厉声质问。
　　“彩凤死了！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你不来闹腾，她会死吗？你知道她有多可怜吗？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李卫国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女人发了脾气。
　　徐美晶哪能受得了这个，自己在家是公主，在单位是月亮，长这么大没人敢动过一指头。自己对李卫国一片真情，心都掏出来了，却换来一记耳光。
　　她悲愤交加地吼道：“李卫国，我恨你！”
　　随后，她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鲁晨一拍大腿，点指李卫国说：“你好糊涂呀！”
　　说完，他赶紧追了出去，拦住徐美晶，一再替李卫国说好话。徐美晶被李卫国的一巴掌伤透了心，执意要回北京，鲁晨再三挽留也不留不住。他怕再出什么意外，特地让老伴一路陪同护送徐美晶。
　　几天后，军里来了调查组。
　　李卫国声明：他对肖彩凤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自己主动追求徐美晶的，徐美晶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自己完全服从组织的任何处理。
　　半个月后，李卫国再一次受到记大过处分，随后被调离“王牌师”，到即将被解散的步兵旅当上了末代旅长。
　　李卫国觉得自己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好不容易升到了半空，正要绽放光芒时，却突然被人装进一个袋子里提走了。
　　说到这儿，李卫国动情地看着田行健：“首长，我已经对不起一个肖彩凤了，不能再对不起徐美晶。这些年，我打过仗、立过功、流过血、出过汗，扪心自问，对得起党和部队的培养。离开部队我会感到遗憾，但遗憾归遗憾，我还要面对现实。我现在别无他求，只想成个家，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第四章　铁骨柔情（22）
田行健听完李卫国的诉说后沉默不语，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墙上的石英钟发出“嗒嗒”的走动声。
　　许久，田行健起身对李卫国说：“我要出席你们旅的告别军旗仪式，在此之前，你要把这支部队带好，让我和各级首长放心。”
　　“老首长，您不能进去，司令员和军长都在里面呢！”这时门外传来争吵声。
　　“司令员和军长怎么了？我正要找他们算账呢！你给我让开，你再不让开，我就用拐杖揍你！”
　　王平安闻声吓得面如土色，心说“鬼见愁”啊“鬼见愁”，你怎么属穆桂英的，哪有事你往哪冲？你找司令员和军长干什么？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李卫国也听出是牛翻身的声音，纳闷他怎么来了。司令员和军长来此，他是怎么知道的？
　　田行健问：“什么人在吵？”
　　王平安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李卫国也面露难色，担心牛翻身上楼会带来麻烦。
　　向玉良白了他们一眼，气得抬腿往外走，他想看看是谁敢这么放肆，把他和司令员都不放在眼里。
　　他刚要去开门，门咣地被人推开，他差点和来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气势汹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