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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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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惜生的面具,突地楞在当地,目定口呆,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做梦也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而此刻这美丽的女子,竟己软绵绵地在他怀里。剎那问他但觉心动神驰,神魂颠倒,色欲之心,油然而生,缓缓伸出手掌,向她胸前抓了过去。慕容惜生一见到他面上的神情,已知他心裹在想什么,此刻见他手掌伸出,更是羞愤欲死。但她却连死都无法去死。她只有闭起双目,惨然忖道。“仇恕呀仇恕,早知如此,我就早该将我心中的真情告诉你,你是我一生中唯一使我动了真情的男子……”她黯然一叹,又忖道:“早知如此,我更应将保存了二十多年的贞操,也给了你,那么我纵然死了,也无遗憾了!”心念转动间,长孙策的手指,已触及了她的胸膛。“嘶”的一声,衣襟扯落……长孙策目光尽赤,变得有如野兽一般,身子缓缓倒了下去……就在这剎那之间,仇恕突地奋力击出一掌──原来他方才身子倒下之前,已将全身真力,逼聚在掌上,只是他自知一击若是不中,他便再也无力发出第二掌。而且他身上不能动弹,是以这一掌迟迟不敢击出,他只有暗中默祷,希望长孙策先来揭开自己面具。只要长孙策一近他的身子,他这一掌便要击出,哪知长孙策却偏偏先揭下慕容惜生的面具。他眼看长孙策面上的神情,心中的悲愤惶急,并不在慕容惜生之下,只是那时长孙策离得还远,使得他仍然不敢出手!直到长孙策身子缓缓倒了下去,仇恕再也无法忍耐。他一掌击出,只听“砰”地一响,接着,长孙策一声惨呼,喷出一口鲜血,跌出七步开外,立时气绝身亡!仇恕自己的身子,也被这一掌的惊人力量,带得翻了个身,恰巧落到慕容惜生的胸膛上!慕容惜生张开眼来时,仇恕的眼睛,距离她的眼睛已不及两寸,仇恕的胸膛,已贴在她的胸膛。剎那之间──两人都只觉对方心跳的声音,是那么急剧。两人都只觉对方呼吸的声音,是那么短促。两人一齐闭起眼睛,谁也不敢接触到对方的眼波。仇恕只觉得一阵阵动人心魄的香气,一阵阵传入鼻端,那轻微柔弱的娇喘声,更使他心醉!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的安排,事情的转变,竟变得如此奇妙,这也是他做梦都未曾想到过的!他不敢张开眼睛,只因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意。想到她那种喜怒无常的性格,辛辣冷酷的言语,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有将眼睛闭得更紧!此刻他心中已知道自己对慕容惜生有了情感,但也自觉这一份情感并不甚深,他不住在心中暗暗忖道:“我只不过只见了她一面而已,怎会对她生出情感,我只是已被她不可抗拒的美丽听吸引……”但是,他却不知道情感两字,最是奇妙,他一路上对慕容惜生的怀恨,已全都在她揭下面具那一剎那间变为情爱!这种奇妙的转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更不相信喜怒无常,孤做冷酷的慕容惜生,会对他发出真情!而慕容惜生的情感却是深这而真挚的。她的情感,产生得极为缓慢,却也是由仇恨变成!她本来以为仇恕是个冷酷无情,凶狠奸猾的男子,是以才会对毛文琪那般欺骗,那么狠心。但在她与他同行的一路上,她却发觉仇恕本是个多情的人,只是情感已被强烈的仇恨所掩盖。她更发现在仇恕的心中,还存着一份孩子的天真,这一份孩子的天真,便引发了她天性的母爱。相处越久,她越是动心,二十多年来,她连眼角都不屑去看别的男人一眼,而这份积压己久的情感一旦爆发,就变得不可收拾!但是为了毛文琪,她硬生生将这份不可收拾的情感压回心底,于是她心里的矛盾痛苦,便使得她言行失了常态。于是冷静深沉的她,竟变得喜怒无常起来。她也不知道,情感两字的奇妙──你越是要控制它,隐藏它,它便越是不可控制,难以隐藏。此刻!万籁无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经过了一次生死俄顷的危机后,人们的情感,绝对是脆弱的,男女间的情爱,也最易生长。常言道:“患难见真情!”正是千古不移之至理!他们人儿相偎,声息相通,心灵也仿佛已溶会到一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仇恕忽然张开眼来。也就在这同一瞬间,慕容惜生也张开了眼睛。两人眼波乍一相遇,便又一齐阖起,阖起还不到一剎那时分,便又同时张开──于是再也不肯闭起。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言语……他们彼此都从对方的眼波中,读出了爱的礼赞,听到了爱之歌颂,也嗅到了花香的气息。这是奇妙的时分,也是奇妙的配合。绝美的面容上,是仇恕绝丑的面具。心跳与呼吸渐渐正常……两人的情绪由激动而平静,平静地享受着温馨。烛芯长了,火焰的闪动,也变得十分奇妙,像是一个旋舞着的火之精灵,旋舞在爱之礼赞里。奇异的时分,奇异的火光中……地室外突地掠入了一条奇异的人影,她目光一扫,望见了这奇异的光景,立刻轻轻顿住了身形。她的眼波,接触到他们的眼波──他们的眼波,仍在彼此相视,根本没有发现室中多出的人影。她,苍白的容貌,憔悴的神态。赫然竟是毛文琪。眼波无语。眼波若能言语,那么她此刻眼波中说出的言语,不知该是多么悲伤,多么恨毒,多么愤怒的句子!只因她一眼便看出,伏在她师姐身上的人,便是自己心上的人,那多情而又无情的仇恕。她开始缓缓移动脚步,移到床边,她突然怒喝一声,抓起床上的布钮与丝囊,扯得粉碎!这一声怒喝,惊起了梦中的仇恕与慕容惜生!他们心头一震,当他们的眼波接触到毛文琪时,他们心中的惊震,更是永世都不能平息毛文琪将丝囊,布钮得粉碎,心里还不满足,拋在地上,狠狠地践踏,口中连连道:“该死……该死……该死……”她为了这丝囊中的东西,重又赶到这里,只是她再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发觉令她心碎的情景。仇恕、慕容惜生都无法说话──即使他们能说话,此时此刻,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毛文琪最后一脚踏将下去,身子忽然跳了起来,她一步跃到仇恕和慕容惜生面前,竟突地轻轻笑了起来。她笑声由轻而重,由缓而急,满含令人战栗的寒意,像是发自冰窖,又像是发自恶魔的口里。没有欢愉的笑声,听来本就可怖。她恶魔般尖笑道:“好师姐,你说要为他和我解除冤仇,你说要将他和我拉拢到一齐,原来你用的竟是这样奇妙而惊人的法子!”她笑声不绝,接着又道:“你呢?仇公子,你该感激我呀,是不是,没有我,你们怎么会在一齐,你该谢谢我这媒人才是!”仇恕、慕容惜生不能言语,不能行动,也不能解释,只有耳朵却能听到她恶魔般的笑声。那恶魔般的笑声,声音有如尖针,针针刺入他们心里,刺入他们的灵魂最最深邃之处。毛文琪笑声一顿,突地放声嘶道:“你们为何不说话?”她一把拉起了仇恕,扯落了仇恕脸上的面具,将仇恕剧烈地摇晃着,口中又自尖笑道:“好一个漂亮的人物,难怪我师姐喜欢你!”语声中她突地放开手堂,任凭仇恕无助地倒了下去。她目光一转,道:“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身子,为什么像棉花一样,嗯嗯,你们不要解释,我看到的……”她放老大声音,嘶声道:“我看到你们的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语声一顿,又咯咯笑了起来。“好亲热呀,那时若有人将你们的头一齐砍下来,你们也不知道,只可惜我偏偏跑来了……”她突然自己反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夹在你们中间,破坏了你们的事,但你们放心,我一定要补偿你们!”她伏下身子,将仇恕又面对面摆到慕容惜生的胸膛上,她摆得十分仔细,让他们鼻对着鼻,嘴对着嘴。然后,她一拍手掌,咯咯娇笑着道:“好了,这样更好……”语声顿处,仿佛突又想起了什么,接道:“不好,这样还不够好,我要让你们一生一世都不能分开才好,好师姐,你说对不对?”爱的力量,是巨大的,当爱变为恨时,那力量更是巨大,竟使得女神般的毛文琪,一下子变为恶魔。她一步掠到短榻前,将枕头抄了起来,从枕头里拿起了一包东西,又一步掠回,咯咯笑道:“乖乖的,不要动。”包里的东西,竟是针线。她取出针线,随手一穿,便将丝线穿入了针孔。然后她右手拿着针线,左手一把拉起了仇恕和慕容惜生两人的手腕,一针刺了下去,刺入慕容惜生的左腕。鲜血沁出,一阵剧烈的痛苦,传入慕容惜生的心底──她皮肉的痛苦,却还远不及心里痛苦的万分之一。毛文琪尖锐的笑声又复响起,她笑着道:“你看,我好不好,我把你们连在一起。”她一针自慕容惜生左腕皮肉中穿出,刺入了仇恕右腕的皮肉里,又自仇恕右腕穿出,刺人慕容惜生左腕。她一针连着一针,绵绵密密地缝了数十针,又仔细地打了个死结,才停下手来,笑道:“好了,你们永远分不开了……”鲜血流满一地,流入了彼此间的手腕里。毛文琪咯咯笑道:“你看,你的身子里,有了她的血,她的身子里,也有了你的血,你们该不该谢谢我?”她突地又似想起了什么,匆匆自怀里取出了半边钢环,摸了半晌,又取出半边钢环,乌光闪闪,粗如拇指。只听“叮”地一声异响,她将两边半环互撞了一下,左面手中的钢环上,还连着一条细练。慕容惜生目光一触及钢环,面色突地大变──她面上的神色,本已十分凄惨,此刻更无人色。毛文琪咯咯笑道:“好师姐,你一定认得这东西的,但是…”她目光一转,道:“仇公子,你认不认得呢?这就是我师傅用万年寒铁,精心铸造的毒龙圈,她老人家造来本为对付一种最最奇异的野兽的,只要这两边一合,便永远分不开了,宝刀宝剑,也斩不断!”这两边钢环,合起来仅有茶盏般大小。她突地双手一合,“咯”地一响,她竟将这钢环,套在仇恕和慕容惜生两人的手腕上,勒得他两人骨头都几乎折断!仇恕始终未曾睁开眼来,此刻额上已流出了冷汗!一滴滴冷汗,俱都滴落到慕容惜生凄凉的面颊上!毛文琪仰面狂笑道:“好了,真的好了,线可能扯断,这‘毒龙圈’却是永远扯不断的,你们真的永远分不开了!”然后,她突然沉默了下来。她缓缓坐到地上,用她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呆呆地凝望着仇恕及慕容惜生相对的面容。她仿佛在想着什么。她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更残酷、更疯狂的办法,来折磨仇恕及慕容惜生,这一双令她痛苦的男女。只因她觉得,唯有使他们痛苦,自己的痛苦与妒恨才能减轻。由强烈的爱转变成的恨,的确是一种可怖的感情!
第三八章
镇江城外,东有焦、象、金三山,西面乃是一片山地,山势虽不险峻,但都连绵甚广,直达江宁府。暴雨初歇,骄阳满天!这一片山地中,突地行来七个蓬首赤足、垢面污衣的乞丐,他们行色匆匆,似乎赶路甚急。这一群乞丐中,老少不一,但为首一人,却甚是年轻,他目光炯炯,瘦削的面容上,淡淡地带着一种冷削之色。一到了无人的山地中,这少年立时沉声道:“快,再迟就赶不及了!”语声中他已展开了轻功身法,当先向前掠去!他身法轻灵,每一起落,都有一丈开外,另六人轻功虽然也有根基,比起他来,却差了许多。这少年丐者满面焦急不耐之色,显见得心中有着急事,但是他仍然不时驻足,等候着其他六人。到了一处山坳之中,少年丐者突然撮口轻啸了一声。啸声尖锐轻扬,在无人的山地中传出甚远。啸声未了,四面的山扈中,立刻有二十余条人影,飞掠而出,俱都也是蓬首垢面,乞丐打扮的大汉。少年乞丐目光一扫,道:“都来了么?”一个满面胡须的虬髯大汉躬身应道:“都来了,只有会稽山的陈家兄弟,临时变计,退还一了箱银子,坚持要退出我们的。”少年乞丐面色一沉,截口道:“好大的胆子,他们人在何处?”虬髯大汉微微一笑,道:“在那里!”少年乞丐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两个乞丐大汉纵身跃上一块山石,各人伸出手掌一拉。山石后的一株大树下,立刻升起了两具尸身,四肢俱已斩断,身上遍体鳞伤,显见是遭受酷刑而死。少年丐者一笑道:“办得好!就把他们吊在树上,让大家看看,这两人就是叛盟背誓、不守信约的榜样。”众人神情俱者一凛,齐地垂下头去。少年丐者目光缓缓在他们面上扫动了一遍,突然大步向最左面一个乞丐大汉走了过去。那大汉立刻站直身子,伸出手掌,少年丐者目光一扫,只见他掌上的小指,已齐根断去!少年丐者含笑道:“好!”他立刻走向第二条大汉,那大汉自也没有小指。少年丐者身形展动,面带微笑,将每人的手掌都看了一遍,这二十七条大汉,竟然八人没有小指。少年丐者挥手道:“好了!”二十七条大汉,一齐垂下手掌,藏在衣袖里。少年丐者突地笑容一敛,沉声道:“今日之会,危险甚大,生死凶吉,俱却难以预料,各位若有畏惧之心,此刻退出还来得及!”二十六条大汉,一个个面色凝重,道:“生死在所不惜,我等俱都愿去!”他们见了那吊在树上的“榜样”,哪有一人敢说出“退出不去”四字,少年丐者展颜一笑,道:“各位既然如此义气,你我即刻动身,但到了哪里后,却务要镇静,没有号令,不得胡乱行事!”众人自有轰然应了。少年丐者道:“取出麻袋,依计行事!”一阵人声嘈乱,人影展动后,人人都自山洞里,取出了一叠麻袋,五双七双,各不相等。那少年丐者取了九只麻袋之多,背在背上,道:“闭紧嘴巴,依次而行!”要知乞丐背上的麻袋,乃是表示自己在丐帮中身份之用,丝毫错乱不得,错了便有杀身之祸。普通行乞的乞丐,身上最多只有一只麻袋,已是当地乞丐的小小的丐首,有着三只以上麻袋的人,江湖中已然不多。但这少年乞者,年纪轻轻,身上竟背了九只麻袋之多,这已是丐帮中“帮主”“前人”的身份。其余的大汉,一个神情懔悍,也不像丐帮中人,但身上却都背着品级甚高的麻袋,端的是件奇事。只见那少年丐者身形闪动,转出山坳,纵身向山势较低之处掠去,眉宇问隐隐露出了兴奋之色。其余的大汉,一个个闭口不语,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了约莫盏茶时分,只见前面两山对峙,中间一条峡谷,宽仅丈余,其深却有数十丈远近。少年丐者脚步一缓,回首道:“到了,就在这里!”其余的乞丐大汉面色齐都一惊,目光炯炯,望着那一条峡谷,神情中也俱都露出了兴奋紧张之色。少年乞者当先而行,方自走到峡谷人口处,突听一声轻叱,自头顶上传了下来,沉声叱道:“来人止步!”接着,峡谷两旁的山壁上,藤萝最密之处,嗖地掠下了两条人影,也俱都是楼衣蓬首的乞丐。只见其中一人身上,斜背一只彩色鲜红的布袋,袋中插满了竹签,有红有黑,颜色不一。少年丐者微微一笑,道:“两位俱都是大会的迎宾弟子么?”红袋乞丐微一迟疑,道:“正是,不知各位自何方而来?”少年丐者面色一沉,道:“既是迎宾弟子,见了本人还不跪下!”他身子半转,将背后的麻袋少许露出一角。红袋乞丐面色大变,噗地翻身跪倒,道:“不知老前人驾到。罪该万死!”另一个乞丐面皮淡黄,满带病容,手里拿着一本名册,目光上下打量这少年丐者,躬身道:“不知老前人尊姓大名,来自何方?”少年乞者厉声道:“你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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