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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甲黄沙之血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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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派游骑,探明前方动向!”
话音未落,一人一骑已由远及近,忽於而至。那骑兵气喘吁吁的跳下马来,跪在近前,大声道:“报。小曹将军和三百骑兵前方遭遇流贼骑兵千人,陷入鏖战!”
中军官大惊,略有迟疑。但见曹文诏神色依旧,落子有度。忙大声道:“平安将军,速领骑兵五百驰援曹将军。切忌浪战,脱敌速退!其余诸军,除标营外,山下一里,列阵防御!”没有人异议。大队的骑兵转瞬间呼啸着冲向远方的原野。零散的士兵匆忙的扔下工具,整顿衣装,装配刀枪,敏捷有素的聚集成一列列队伍,像一粒粒水滴,汇集成一股喷薄的活水,没有一丝凌乱,不会被任何障碍所阻隔,从容的向一个方向流动。
曹文诏却还是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落子愈发的从容。时间也似乎变慢了,慢的几乎感觉不到它的流动,仿佛是数九寒天里冷涩的溪流。
中军官焦急的看着曹文诏,又不时地观察着远方已经严阵以待的队伍。几次,他的话语已经挤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又一名游骑一身疲惫的回营,但尽透重衣的汗水却难掩一脸的兴奋。
“报。我军大捷。小曹将军大破流贼。斩首八十,伤敌无数。我军折损三十。”
中军大喜,急切地问:“小曹将军现在何处?”
那游骑一脸的惶恐;“小曹将军率众追敌。距我军十里。”
霎那间,曹文诏的眉头猛地一皱,但随即,自信甚至略带轻蔑的微笑又轻扬在嘴角。他迅速落下一子,笑着对曹文耀说道:“输啦。”
紧接着,他霍然起身,那一刻,几乎凝滞的时间,就像脱缰的野马飞驰起来,快的令人窒息。
“披甲!”“备马!”
两个本不连贯的动作,竟在眨眼间一气呵成。中军官和曹文耀上马时,曹文诏已经单手擎枪,率领着标营三百人马冲出营寨。随即,一个春雷般的声音以不可抗拒的威严响彻山岗:“全军向前!速速驰援曹变蛟!”
第四章
(八)
日色由浓转淡,将薄西山。
曹变蛟已经厮杀了将近半个时辰。手中的双刀也已沾染着殷紫色的凝固了的血痕。这一场厮杀,使他隐隐觉得今天的这股流贼同以往多有不同。
同样杂乱无章的装束,同样劣质的刀剑、马匹,还有同样笨拙的骑术和砍杀技术。但这股流贼却流露着他从未碰到过的杀气和胶着的韧劲。曾几何时,十数倍于己的敌人往往在画角响起时惊恐,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晕眩,在似雪的刀光中惨叫,在喷涌的血泉前崩溃。曾几何时,数百铁骑就可以在这样的人潮里奔腾,感觉就像是在无垠的麦田里毫无阻挡地驰骋。
但今天不同。人数相近的敌人竟然能在劣马上呼号着迎着寒光眩目的刀影冲锋。即使见到了鲜血也丝毫不能使他们动摇。尽管尽落下风,尽管不断有人惨叫着落马。剩下的人却仍然能倔强的战斗。曾经流沙般松散的敌人陡然间变成了一股斩不断的洪流,纵然撤退,也能保持着大致的队形。
这是曹变蛟进剿流贼以来,第一次碰到令他尊敬的对手。所以他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全力追击!
在战场上,尊敬敌人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尽一切力量把他打垮。
游击将军曹平安就在曹变蛟身边。他一边纵马,一边说道:“将军,大将有令,脱敌速归。流寇诡异,以防有诈。”
曹变蛟笑道:“平安,多虑了。此地山川险途我早已烂熟于胸,南原一马平川,并无山林沟谷。贼兵无险以拒,如何设伏?何况,贼兵马劣,不出半刻,必被我军所灭。今日,若能剿灭贼兵此等劲旅,明日定能大破可天飞一干流寇,肃清延绥。”说罢,奋力扬鞭,率众疾驰,紧追不舍。
奔驰间。前方,本队百余骑骑兵队形大乱。人呼马嘶,惨鸣声连连。曹变蛟惊异间,前方一骑匆匆来报。
“将军,前方突现栏马沟,贼骑已过沟而去。我方躲避不及,折损五人。”
曹变蛟把手一挥,身边的掌旗官挥舞令旗,令全军止步。曹变蛟这才问道;“沟有多宽?”
“宽约一丈,绵延数里。”
曹变蛟顿时释然。傲然道:“此等沟堑,安能拒我。令全军掠沟而过!”
近八百名骑兵又旋风般的移动起来。像一朵黑云,在大地间低沉的滚动,掠过一道道栏马沟。
不远处,黄尘滚滚。敌人的骑兵一点一点的,慢慢的,近了!
(九)
黑云散了。突现的是银澄澄的刀光。
八百骑兵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像一支巨大的箭头,堪堪刺破弥天的黄雾。
但就在此刻,眼前的黄雾也散了,散成了两朵黄云。分别向两边飘散。黄云散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际的木桩!
曹变蛟的脸色变了。他来不及等待掌旗官挥舞令旗,拨转马头,迎着铁流冲去,不停的大喝着;“全军止步!全军止步!”
但真正令全军安静的,是那在电光火石间,掩盖了雄壮的呼喊的乍起的哀鸣。数十匹战马倒毙在木栏丛中,陪伴它们的还有它们曾经的主人。
身经百战的曹变蛟已经预感到事态的严重。如果,不是他机警的呼喊,伤亡一定会更大。此刻他已来不及用更多的时间思考,果断大喝着;“后队转前,前队向后!撤!撤!”随着,他的声音,训练有素的骑兵们,摆脱了暂时的无序,敏捷的行动着。
可惜,梦魇既然已经开始,就意味着不会这么快的结束。
木栏的尽头,一种声音陡然响起。像是风。只不过,那不是五月里难得的那微微薰人的夏风,而是劈空而来,刺破耳膜的金风!密如飞蝗的箭雨瓢泼而来,准确地散落在如麻的人群里。顷刻间,又是数十个身影落马。人们不再镇定,慌乱的狂奔,乱的像一锅煮沸的不停搅拌的粥!
这不是最坏的结局。大地在颤抖。两侧隐闻雷声。是骑兵!
这一次,飘逸而去的黄云变成了两支锋锐的牛角,从最不经意的角度斜刺了过来,刺进沸粥,刺进人群,刺进曹变蛟的心里,顺便把他的队伍冲成六七段。
白广恩笑了。他挥舞着大刀同样大喝着冲进人群。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想法,他要打败曹变蛟,不,他已经打败了曹变蛟。他要把胜利进行的更加彻底!
(十)
曹变蛟恢复了冷静。刺耳的嘈杂,眩目的刀剑,骇人血色,却是他镇定的良药。风雨飘摇中,他和他的两百标营却岿然不动。他铜铃般的双眼在纷乱的人潮中搜寻着什么。突然,他大喝一声,一骑绝尘。眨眼间,一个义军头领,已被他一刀刺倒。两百多标营紧随其后,像是一柄利刃破开一团团乱麻。
风驰电掣。曹变蛟依旧像是在无人的荒原里驰骋。刀起刀落,把一个又一个的身披盔甲的敌人放倒。一切同时也在瞬间颠倒。敌人的攻势似乎因为缺少了指挥而戛然而止,变得无序,变得混乱,变得四分五裂。厮杀,还是厮杀。杀红了眼的人们,咒骂着,狠斗着。但胶着的战斗,通常预示着胜负即分的时刻即将来临。
不远的地方,白广恩也在苦斗。但他却知道,胜利越来越远了。非但如此,他还明白,如果这样的激战在持续一刻,最后崩溃的一定是他。于是,他奋力的砍倒一个敌人,竭力的呼喊;“风紧啦!风紧啦!”
零散的,在一个个角落里激战的人们,终于等来了这最令人兴奋的消息。追逐的游戏又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和规则。本来交织在一起的人们迅速地向两个中心汇聚,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留在旷野上的,只是三百多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不想恋战的主角已经变成了曹变蛟。他急令全军。
“即刻北归!与大军会合!”
但归途,从来都不是坦途。
窄窄的栏马沟,突然向天堑一般难以逾越。不知什么时候,沟边也突然竖起了一根根木栏。映着斜阳绽放而耀眼的是那一排排待放的箭光!
曹变蛟舔了舔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笑道:“老子今天还真遇到对手啦。冲出去时抓个活口,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带的兵!”
他一边拨马一边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敌人,对身边的人说:“咱们可不触这个霉头。我就不信这群流贼能把沟挖到天边。走!找个地方绕过去!”
话音未落,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来。曹变蛟心中一喜,笑道;“大将到了,咱们的大军到了!”他正兴奋的挥舞着双刀,鼓舞着激战半日,身心俱疲的兵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高叫着:“中军官,快,传令,择路归队!快!”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再次腾起了一片片的黄云,就像是驱赶不散的鬼魅和幽灵。曹变蛟彻底的安静了。他和他的不到六百名骑兵,整齐的整列着队伍。
就在这支队伍正对面不到七百步远的地方矗立着白广恩和他的八百人,就像是四周遍布着的令人生厌的木桩。
曹变蛟和白广恩分别挺立在各自的队伍里。尽管,他们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尽管他们都无法看到对方。但在这一刻,他们两人心中却几乎同时升腾起同一个念头
“终于要分胜负了!”
第五章
(十一)
曹文诏的两千人多人,刚刚开进南原,就遭到了几乎五倍于己的敌人的进攻。广阔的原野被密集的人流所覆盖,九千多人潮水般的从四面八方涌来。
可天飞的想法很简单。一个字,乱。用乱战的方式打破官军的严阵,然后用不尽的人流把一切湮灭。
办法简单,操作起来很难。
密集的箭雨和威力无比的鸟铳在长枪林的掩护下,给了冲上来的人群,极大的杀伤。数百人就此倒下,鲜血红遍了大地。缺少了骑兵的冲击,五百步的距离,对奔跑的人们而言,太过遥远。
尽管四面俱敌,尽管兵力悬殊,但战事的进展表明,这显然不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可天飞望着人潮中严整肃然的军阵,突然对中军道:“本陈前移阵前。把老子的帅旗打高点!”
一旁的头领急了,一手攥住他的马缰绳,道:“大当家,万万不可,你若有不测,恐军心动摇!”可天飞一鞭子打得他缩回手去,怒道;“此战不胜,哪还有什么今后。”他一边催马疾驰,一边道:“速令左右两军,但见曹兵杀来,休要救我,只管将他的兵马截断!”随即,他带着本部标营的千人,驰上阵前,身后的掌旗官将一面帅旗扛在肩上,各路人马四下望见,喊呼顿起,士气大振。
曹文诏也看到了可天飞的帅旗,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立刻上马擎枪。曹文耀和中军紧忙跟上。曹文耀道:“将军,莫不是要直取贼兵帅旗?万万不可,流贼狡诈,恐有不测。”
曹文诏摆了摆手,道:“我军不利,身陷重围。天色将晚。无险可依,我军夜战难胜,进退两难。更何况,从子变蛟身陷敌阵,生死未知,安能不救?我观贼人,定是见咱们军容整肃不敢进兵,故而明举帅旗,诱我军出阵。殊不知,兵者,诡道。我军速出,夺此旗,贼众难辨真伪,自当夺气。我等正可借机破贼!”
曹文耀甚是折服,道:“将军用兵,不拘常理,更是洞悉贼人心机,文耀佩服。”
曹文诏亲点了曹鼎蛟等四五员偏将,除标营外,另点了八百精兵,悄然从军阵一侧杀出,径直扑向可天飞的帅旗。
可天飞远远的就望见了扑面而来的那面曹字大旗,暗道一声:“终于来了!”他暗自定了定神,正了正头盔,长吸了一口气,把心一横,手举大刀高声喝道:“传令!前军右军疾进,速破敌阵!左军迂回,围堵来犯之敌退路!中军列阵,长枪手上前,弓箭手居后,迎敌!阵前投敌者,杀!临阵脱逃者,杀!妄退一步者,杀!”
杀字出口,来杀他的人已经到了!
(十二)
从任何角度来说,弓箭手都是一个非常讲技术的职业。力度、准度还有速度,是衡量一个优秀弓箭手的标准。尽管,在新败之后,可天飞一直竭力的搜集弓箭并组织队伍日夜操练。但无论是对着毫无防备的敌人射冷箭,还是去瞄准一百多步外的傻乎乎的稻草人,都与两军面对面的对垒和冲锋相去甚远。集中在可天飞阵中的五百弓箭手大半还是第一次参加真正的如此激烈的战斗。很多人已经被可怖的气氛所感染,甚至没有力气拉开手中的弓。而反观曹文诏,冲在最前面的,是他标营的一百多名骑兵。当一帮半生不熟的弓箭手碰到了一队真正的骑兵,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无一命中。
冷汗已经不断的渗在可天飞的额头,他没有办法阻止这支奔雷般的骑兵。除了大小头目外,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骑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硬生生的在他的队列前,撕开了一个口子,橡赶鸭子一样把他的弓箭手赶的四散奔逃,然后长驱直入,冲向他的本阵。
身边的亲兵关切的对他说:“大当家,风紧,扯吧”
他一瞪眼睛,“扯?此为何地?生自为家,死亦为冢!”他大刀一举,纵马向前,大喝一声;“可天飞,还没死呢!都给老子冲!”一千人在他的呼唤声中,迎着一百多名骑兵,列成方队徐徐地向前。
曹文诏手中的枪依然是雪亮的。即使已经冲进了敌阵,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四周的敌人都被紧紧围裹着他的亲兵砍倒,驱散。他一直还没有机会刺倒一个敌人。
突然,他看到了可天飞和那移动的队伍。但他并不急于冲上去,他要继续蹂躏那些濒临崩溃的敌人,他要继续扩大敌阵的创口,他要等待身后的步兵,集中力量给可天飞致命的一击。
但是,他突然发现,即便是他的骑兵也很难自如的向前。地动山摇中,他的身后竟然再也听不到任何熟悉的声音。他霍然回首。
曾经存在的缺口已经没有了。曹鼎蛟和他的八百人竟没有一个人能跟上来。他们在三百步远的地方和刘道江的两千人马陷入了苦斗。在战场上,三百步的距离,有时候就像是海角和天边。
曹文诏真的被包围了,他和他的一百多骑兵被近三千人包围着,就像是暴风雨里,巨浪滔天的大海上的一叶小舟!
(十三)
曹文诏笑了。自信和轻蔑的笑容跃上嘴角。笑容里,他和他的马冲出了亲兵的围裹,白马黑枪,一人一骑,把整列整列的敌人,驱赶成一群一群四散的蝗虫。他的骑兵追赶上了他的节奏,他们裹着风,卷着尘,更带着凄厉的杀气,踏着诡异的弧线,绕过遮天的刀牌和火红的枪林,像一把匕首深深的插进了可天飞军阵的肋部,一下子就到了可天飞大旗的面前,好像伸手可及的不止是可天飞的大旗,还有胜利。
可惜,曹文诏身边的骑兵太少了;可惜,可天飞的帅旗周围密布着一百名弓箭手;可惜,这是可天飞最为倚重的精锐;可惜,这一次的距离只有五十步。五十步的距离,一百名弓箭手,三发连珠箭!二十几名骑兵在突发的箭雨中落马,可怕的是倒下的还有曹文诏的掌旗官!蓝色的大旗陡然在厮杀的人群中倒下,连同曹文诏瞬间被淹没在涌动的人潮里,最可怕的是,一同消失的还有获胜的欲望!
数千人几乎在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呼喊:“曹文诏死啦!曹文诏死啦!”胜利的气息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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