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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天下词-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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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趴在地上欲哭无泪——这次他明明很小心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呜呜呜,还是大师兄比较强,一次也没有被暗算到。要不是今晚到处都找不到大师兄,他也不会这么苦命地来追赶师妹啊

晨风吹拂过大地,清早的露珠从草叶上坠下,太阳隐在早晨的薄雾后面,夏天的早晨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候,清新的空气、沸腾的人声让瑞平城从夜晚的寂静里瞬间鲜活了起来。

这个时候,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是早市了,小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大锅里早点的香气、刚摘下来的菜蔬上沾着的新鲜泥土味混合在一起,融合成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

每一个繁华的城市都有它独特的风味,瑞平城自然也不例外。而要吃到最地道的小吃,还是要到民间去寻。早市上张家大婶做的鸡汤小馄饨是一绝,瑞平城人人都知道。张大婶做馄饨的手艺是祖传的,半透明的馄饨皮儿顺滑溜口,馅儿鲜咸中带着一丝甘味,冲馄饨的鸡汤是老母鸡熬制的高汤,从大木桶里扬起一勺倾倒下去,汤如浅黄色丝绸一般落回桶中。就连瑞平城中的权贵,也常常会遣仆人老早地等在早市上,来买一碗张大婶的馄饨。

“大婶,做一碗馄饨,多放些芫荽,少滴点儿油星。”一把爽朗的声音响起,早市上人们的动作有一瞬间停顿——这位姑娘和早市显得太格格不入。丝绸制成的红衣如飞霞,艳丽的眉眼,白皙的皮肤,脚上没有穿姑娘家平常穿的绣鞋,而是踏着一双俏丽精致的鹿皮小蛮靴。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世家养出来的姑娘,只是金尊玉贵的小姐,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市井之中?

张大婶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眯眯地招待客人:“知道了,姑娘请坐。”说着把凳子和长桌都抹了抹。

红衣姑娘一笑,大大方方地在桌旁坐下,带着些许好奇地看张大婶手脚麻利地下馄饨、调汤。馄饨端上来,她在众人偷偷的注目下,依旧泰然自若,如同坐在自家的厅堂里一样,姿态优雅地用着餐,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搭配。

市井之中的一大特产,就是收所谓“护摊钱”的地痞流氓。一大群形容猥琐的人前呼后拥,领头的蓬头大汉看见馄饨摊上坐了一个美貌姑娘,立刻眼睛一亮。再看见她衣饰风度,立刻收敛了色心。规规矩矩地向张大婶要了“护摊钱”,红衣女子只顾吃自己的馄饨,连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大流氓带着小地痞们正欲离开,却被喝住:“给我站住!”

红衣姑娘放下汤勺,掏出手绢轻拭樱唇,接着轻笑:“识相的,把本姑娘的钱袋还来,我还能放你一马。”

“谁?是哪个小兔崽子找死呢?”蓬头大汉立刻向那一群小地痞吼。

没有人答应。

红衣姑娘笑靥如花:“我数到十,没人招认的话,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开始数数,清脆的声音着实好听,但早市上的气氛此时却紧绷到了极点。

“十”的话音刚落,一道乌漆漆的鞭影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如灵蛇一样蹿进流氓群中,一缠一勾,一个小地痞已经被拖了出来,直拖到红衣姑娘的脚下。她嫣然一笑,鹿皮小蛮靴踏上小流氓的胸口:“自个儿把本姑娘的钱袋拿出来。”

小流氓呼吸困难,努力喘着气儿,抖着手掏出来递到她面前。

红衣姑娘接过钱袋,眯着眼笑:“本来你们市井之间自然有你们的规矩,只是你不长眼,没分清什么人能偷什么人不能偷。再者,你虽然有些功夫,但技不如人。我也不难为你,”她下手疾如风,只听“喀嚓”一声,那小地痞的左手已然断了:“你们这些人也自有可怜之处,留你吃饭的家伙,去吧。”说着把脚挪开。

小地痞翻滚着爬起来就往回跑。

“慢着!”红衣姑娘又娇喝一声。

小地痞老老实实站住。

“你倒硬气,断骨的痛竟然没喊出声,是条汉子。”她若有所思,笑眼弯弯,扬手抛过去一道银光:“这给你拿去治伤。”

小地痞攥住落在自己怀里的银锭,一溜烟钻进了人群中。

地痞和人群都散去,红衣姑娘付了馄饨钱,优哉游哉地往北城门走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哼,昨儿把温家那个装模作样的假仙女给气得半死,今天更要抢在她的前面,这次京城一行,她势在必得。

此时,黄衣女子已下了长云岭正往岭南方的京城行去,而四面八方,也有数道人影,行走在通往京城的路上。

天下术士世家,因名咒而起的波澜,此刻正在缓缓漾开。

“好热。”曦雨嘟着嘴,用手背抹抹头上的汗,然后往后一仰,四肢大张瘫倒在榻上。

似月装作没看到自家主子的不雅姿势,旁边林子晏瞅她一眼,脸带笑意。

“不过,夏天还是很好的嘛,荷花好漂亮。”曦雨反身坐起来,趴在窗棂上,欣赏外面湖中的荷花。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以苦舟楼为界,外面是铺天盖地霞光一般的桃花林,里面是浩浩荡荡碧玉一样的菡萏丛,真是美极了。

一阵风过来,带着水汽和碧玉圆叶的清香。

“我想吃荷叶粉蒸肉、糯米糖藕、菱角小炒肉、龙井虾仁、蛋黄猪排”曦雨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双眼无神地嘟囔:“我还想吃冰激凌、圣代、雪糕、刨冰、冰棍儿”

“公子,用膳了。”服侍林子晏的陈小园抱着食盒进来,似月也拿出大大的食盒。

曦雨和林子晏在榻上盘膝对坐,中间放着一张方形的桌子。陈小园和似月把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地往上面摆菜。

端阳公主并没有过分地苛待林子晏,当然,他的待遇也不能和正经大家公子相比。京都的权贵之家,夏天的饭菜都做得精致凉爽,然而给林子晏端上来的几碟子菜,都做得油光腻腻,教人看了也没有食欲。曦雨笑嘻嘻地把伸筷子夹了几口:“这几天正巧想吃鸭子肉呢,可巧你就有了。且借我吃点儿,似月,把咱们的菜往林公子那边摆摆。”又向林子晏笑眯眯的:“嗯,这鸭子烧得不错,我就不还席了,你凑合着吃吧。”

林子晏一笑,他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曦雨并没有怎么掩饰,这样的同情施舍,若是让别人做,他只会觉得不屑;但若是凤曦雨这样做,他却会觉得舒熨温暖。

凤府的菜自然好,菊花木耳、粉皮鸡丝、孜然肉串,又加了曦雨喜欢的甜品糯米糖藕,主食不是米饭,而是一大碗用碎花生、芝麻酱、辣椒油调好的晶颤颤红薯凉粉,开胃好吃。

曦雨嘴一嘟,把一根凉粉吸进去,享受地叹口气。

林子晏的眼中充满了笑意和宠爱,伸手拭去她嘴边一点红油汁,揉揉她的刘海。

曦雨继续埋头苦吃,半埋在饭碗里的俏脸飞上一抹霞红。

林子晏笑意更深,幽深的眼睛里闪过明亮的光。

午饭后,曦雨靠在桌旁,头一点一点的,终于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林子晏小心翼翼地挪动,将她揽在膝上,轻轻地拍抚。

曦雨在梦中,回到了故乡。

桂花飘满城,香气袭人。满城水道纵横,青皮白肚的鱼儿猛然跃出水面,再以优雅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下。两三片荷叶亭亭立在水道拐角处,临水人家屋后的大缸里,养了一池萍碎。绿色的萍花在缸里分开又聚拢,拖着长长纱尾的美丽金鱼在缝隙中惊鸿一现。

淅沥沥的小雨开始落下,绵密的雨丝朦胧了整个江南。

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地念:“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她喃喃地接:“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她欲睁开眼睛,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遮住刚刚透过来的光:“还早,再睡会儿吧。”

她听话地又闭上眼,沉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梦境里去。

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了城角。几只鸦雀扑棱棱飞起,“嘎嘎”地叫了几声。

曦雨双颊仍带着午睡醒来的酡红,呆呆地托着下巴坐在马车里。似月早习惯了主子时不时走神,也不去理她。

小四驾着马车,马蹄落地的“得得”声有规律地响着,平稳地向前走。

空气中有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

裙绦上系的串珠蜻蜓轻微地振动了一下翅膀。

马车忽然停住了。

“怎么回事?”似月敲敲板壁。

外面没有一丝声音,寂静得可怕。

似月撩起车帘,前面车夫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小四不见了。马车停在一条幽深的死巷里,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槐树下。

头顶上的枝叶忽然簌簌而动。

“谁?”似月厉喝。

有女子的轻笑声飘飘渺渺地从四面八方送过来。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本来还有夕阳余光的巷子里漆黑一片。

“似月回来。”曦雨伸手,正要将似月扯回马车里,拉车的两匹马忽然躁动起来,蹶着蹄子,低低的嘶鸣,似是深深的恐惧着什么。似月忙回身拉住缰绳,安抚下马匹。

曦雨一把扯下裙绦上的串珠蜻蜓,塞进她手里:“凭着这个,快回家报信去!”似月聪明冷静,明白此时该怎么做,二话不说便向外蹿去。蜻蜓发出一道细细的红光,为她在黑暗中开出一条路。

曦雨坐在马车里,觉得心脏都要僵停,却还是能冷静的思考。来人的目标是她,但愿似月不会受到拦截和伤害。马车的暗格中放有灯笼,是平时为防回家太晚而备下的。曦雨从暗格里拿出灯笼,手微微颤抖,却依然顺利地用火折子点亮。车中顿时明亮起来。

外面开始出现沙沙的声音,曦雨浑身发抖,怕得要命,紧紧地攥住灯笼的提柄。今日龙眼和桂圆都在家里,没有跟来书阁,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忽然,外面声响大作,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曦雨听见有说话声,有蛇虫爬行声,有踩踏地面声,有咀嚼撕咬声,那些声音由远至近,向马车包围来。

她咬咬牙,轻轻撩开车窗帘,举高灯笼,借着光线一瞧——她猛的放下车窗帘,咬住了手背才使自己没叫出来。

外面地上滑行的是美女蛇,走动的是牛头马面,各种各样的小鬼精怪在地上胡乱翻滚,奇形怪状的生物飞舞在空中——百鬼夜行!天啊不知今日能否顺利躲过这一劫。

百鬼围住了马车,曦雨把嘴唇咬出了血,握着灯笼的手反而不抖了,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有人说话。

“为何召唤吾等,又不让吾等饱食?”

“哼,饱食?那你也得先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女子带笑的爽朗声音,紧接着是鞭子破空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惨叫。“凤姑娘,想必您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还是乖乖的配合一些,也好少吃些苦头。”

若不是情况紧急,曦雨真想翻白眼了。她真的、真的不知道名咒怎么使啊!

“我的习惯是从一数到十,若在这十声内,凤姑娘还不交出名咒的秘诀,我可就不客气啦!”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听说凤家的两位千金都是国色天香,不过这些东西可不会因为美貌而心软,到时凤姑娘的花容月貌若是被啃得残缺不全,岂不大煞风景?”

曦雨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心下大定,嘴角慢慢扬起。

马车的车帘被缓缓撩开,一点灯光透出来,在这片漆黑中显得无比显眼。

那些妖魔鬼怪们突然在一瞬间静止了动作,然后集体往后退了三步。

“咦?”隐身在暗处的女子惊讶,她能感觉到,自己从鬼门内召唤出来这一群精怪的异常,它们本能地避开那盏灯笼,并不是恐惧害怕,而是一种奇特的感觉驱使它们远远闪开——不是说凤家的小姐不会法术吗?原来还有这么一手。

曦雨翘起嘴角,果不出她所料。自己虽然遗传到了两大术士家族的血脉,但从小并未进行术法上的修习。慧眼未开,术力未在经脉内流动,为什么自己还可以看到那些不属于人间的无数精灵鬼怪?手中的灯笼是唯一的解释。

这盏灯笼用微黄的桑皮纸糊成,实在是一盏极普通的灯笼。它是上元之夜,曦雨和林子晏比赛猜灯谜,和串珠蜻蜓一起从一个奇怪老者的手中赢来。串珠蜻蜓已经于危难之中救过她两次,这盏灯笼自然也不是凡品。

女子的声音又飘飘荡荡响起:“没想到凤姑娘也深藏不露。百鬼现下虽被灯光所阻,但再等上一会儿,它们饿极了,我就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安分了”

曦雨柔和悦耳的声音也传出去:“这位姑娘既是为名咒而来,我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不妨告诉姑娘,我并不知道名咒如何施法,表姨妈生前交予我的,只是她的一箱珠宝积蓄。”

“凤姑娘就是想撇清,也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信。”

“我也知道,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但是姑娘请想,第一,我虽然与国师府有亲,但毕竟不是涂山氏的嫡裔血脉,名咒事关重大,国师府又怎会将这不传之秘告诉我?第二,天下术士皆知,名咒自古以来,只有嬴氏皇族施用。皇室中的争斗比之术法之争,何止残酷十倍?名咒既为他们所用,那便绝不会被外人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若是真知道了名咒之法,别说是国师了,就是术法通天,也护不住我。皇帝陛下也不会容我活到现在。第三,别说术法了,连武功我也是一窍不通,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弱女子,平常更是足不出户,养在深府大院。我没有和任何人结怨,而且以凤府的财势,我想要什么没有?名咒之法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我是真的不晓得名咒之秘,骗你对我有任何好处吗?还请姑娘三思,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便妄害人命。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何必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呢?”

暗处没有声音,似是她正在思索。

忽然,这片黑暗如雪融般快速褪去。

“来得好快,好强的术力,不愧是天下术士世家之首。”暗处的女子惊叹,又轻笑:“凤姑娘伶牙俐齿,不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表兄已来了,我在他手下可讨不了好,后会有期。”语音刚落,一道黄光飞进来,那女子闷哼一声,接着隐去。

涂山瑾焦急的面孔在黑暗融去后出现:“阿雨?有没有事?”

曦雨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哇”地一声扑到涂山瑾怀里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乖,不要哭了。”在死巷尽头寻到了昏迷的小四,凤府和国师府的仆从们重新驾起马车。曦雨仍在抽抽噎噎,涂山瑾抱着饱受惊吓的表妹,心疼得要命:“乖阿雨,不哭了。我知道今儿召来百鬼夜行的是谁,瑾哥哥已经打伤了她,咱们也去堵她一次,给你报仇好不好?”

曦雨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要。她其实没什么恶意,并不想伤我性命。”

“这我自然知道,要不然今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她走。”涂山瑾笑笑,给曦雨倒了杯热茶:“好好地喝些热茶,回家吃了东西就睡,今晚吓得不轻吧?”

曦雨轻轻点头。

“不要怕。”涂山瑾揉揉她的头发:“也是我们疏忽了,没让你学些术法的常识。那些人不敢、也不会伤你的性命,尽可放心。”

为什么?曦雨用眼神问,今晚的阵仗这么吓人,连百鬼夜行都出来了。

“为什么他们这么想要名咒?它施起来无声无息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它是唯一的死咒。”

哈?曦雨有一瞬间的愣神。

“你以为术士是可以随随便便做法置人于死地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任何术法的施展,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们绝不随随便便施法,大的术法施展出来,全身积攒的术力都要被耗费一空,需修养很长时间呢。”涂山瑾毫不掩饰眼底的笑意。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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