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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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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生意上门。不管怎样,瘸子程是一个完全可以依靠的男人,由此决定,丈夫纵是棍棒加身,她也只怪自己命该如此。她从露于外人的眼泪和苦役犯一样的勤快,表明了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境以及逆来顺受的人生态度。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章(1)
宗雪竹很早以前就吩咐过宗四,生意这事细水长流,他大可不必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宗雪竹从北京回来后,他从族人中雇了三个读过小学堂的年轻人,让他们分管经营、账目和运销,他这才从事必躬亲的劳碌中解脱出来,既有了喝茶聊天的清闲,也有了和街坊邻居插科打诨的乐趣,同时也有了娱乐的机会。说书场与裕民粮行近在咫尺,但宗四却只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就马上退避三舍,从此以后再没有去过。一个来自天津的说书艺人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侠客义士的盖世神功活像传授素女经,说着说着就拉扯到了侠客义士的床上功夫,仿佛盖世神功和御女奇术异曲同工。听书的几乎都是小商小贩和矿工,置身其中,宗四总觉得有失体面,遂对说书场不屑一顾。后来,他只到范家戏园喝茶看戏。
或许因为裕民粮行的大米满足了夏荷、秋菊和冬梅江南水乡般柔媚脆弱的肠胃,只要看见宗四背着双手前来听戏,除了笑脸相迎,她们还争着给宗四安排最好的座位、沏最好的茶叶。但宗四始终不肯搭理她们。并非不习惯漂亮女人的侍候,只因始终没有摆脱掉进鸟窝的感觉,无法言传之下,只好像哑吧一样用眼睛去意会她们的殷勤。尽管她们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尽管连从山里来的瘸子程都说自己听懂了她们的话,可宗四偏偏听不懂一句。对自己这个格外奇怪的毛病,宗四至死都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年作为随从,他跟随宗静涵远赴江南,因为听不懂吴音越韵,反倒叫宗静涵时时处处侍候他的衣食住行,一气之下,宗静涵就把他撵回了老家。
“鸟语!”
一天下午,夏荷、秋菊和冬梅前来裕民粮行搬运她们定购的大米,捋胳膊挽袖子之前的一番评头论足,叫宗四看来分明是说裕民粮行的大米倒是很合她们的胃口,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没有她们思念已久的一个品种,宗四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弄明白裕民粮行究竟缺了哪一个品种,不耐烦之下,就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们反倒都听懂了他的话,花容顿时变成怒颜,唧唧喳喳的样子分明是要宗四解释清楚什么叫鸟语。范鄂生恰巧从裕民粮行门前路过。范鄂生了解清楚了自己的小老婆们何以怒气冲冲的原因,先是歉疚似地冲着宗四笑了一笑,然后就敛去了笑容,直瞪瞪地看着他的小老婆们,露出一脸责怪的神情。
“我当初不也这么说过吗,唧唧喳喳,分明就是鸟叫!”
她们顿时哑口无言,一个个像叫破了嗓子失了宠的八哥儿,安安静静地捋胳膊挽袖子,然后就一起去抬她们定购的大米。从油坊里探出脑袋看热闹的瘸子程顿时乐得前仰后合。
“这仨小鸟还挺厉害,看样子是想叨我几根毛!”
看着范鄂生拾级而下,而他的小老婆们则蹶着屁股,三双小脚和嘿哟嘿哟的声音整齐划一,苦役犯似地抬着一包大米尾随范鄂生而去,宗四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背着双手踱到街上,冲着瘸子程嘟囔了这么一句。
“叨你几根毛?”瘸子程又笑了起来,“拉倒吧,四哥,她们是要拔光你的毛,把你那玩艺儿拔成不敢爬出窝来的光肚儿鸡。”
“她们会是那个意思?”宗四说,“你能听懂她们的鸟语,老磨?”
“我看呀,这街上的老少爷们儿,就你听不懂。”
“就我听不懂?”宗四终于认识到自己经常自鸣得意的想象力其实也有无法涉及的领域,就摇了摇脑袋 。“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通过一次长时间的闲谈,宗四了解了瘸子程的身世之后,便开始一厢情愿地叫瘸子程“老磨”,而不管人前背后,也不管瘸子程是否高兴,是否怀疑他不怀好意。在斜街居民看来,宗四之所以很有人缘,不仅在于裕民粮行的口碑,更在于宗四的狡黠诙谐和古道热肠。尽管宗四狡黠的脾性起初常常被街坊邻居误为狡诈,怀疑他这个豪门大户的养子由于见多识广而不怀好意,但事情过去之后,却发现他并无城府,因为无论他捉弄了别人或是被别人捉弄了,他都处之泰然。他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但在他的好奇心往往满足于自以为是的理解,并无损人利己的企图。
现在,他突然对程记油坊的香油发生兴趣时,在瘸子程看来就不怀好意,很像是刺探商业秘密。程记油坊的香油比任何一家油坊的香油都香,这是他在遍尝了全镇的香油之后才得出的结论。他怀着好奇心询问瘸子程的时候先入为主,说程记油坊的香油里肯定搀了什么东西,否则香味不会这么浓郁。瘸子程格外爽快地回答了他。
“搀花生油呗!”
可是,当他问起搀多少、怎样搀、什么时候搀花生油等问题的时候,瘸子程却守口如瓶,笑而不答。于是他又问道,程记油坊的香油为什么晶莹剔透犹如琥珀。瘸子程又回答了他。
“熬红根呗”
可是,当他追问红根是一种什么药材、如何把香油和红根熬在一起之类的问题时,瘸子程就又守口如瓶了,在他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时候,还拒绝向他说明在烧热的香油里炸几段香葱或一撮香料以提高香度的可行性。他虽然很失望,却还是笑了起来。
“瞧你老磨!难道我会开油坊跟你老磨比着卖香油?我就是想开油坊,我家老爷也不准呀。他炒菜做饭可从不用香油。”。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九章(2)
宗雪竹这时正在家里的竹园里和一个应邀而来的客人交谈。此前他刚刚送走王月波。王月波远赴上海前,果然把妻子儿女送回了雍阳。他不但送回了妻子儿女,还送回了宗四遗漏在虎坊桥的铜爵和铜鼎。
这是宗雪竹的父亲年轻时亲手种植的竹园。辛亥革命那一年,这座竹园竟像大清王朝一样走到了穷途末路,突然开起花来,以至败园荒芜。时隔五年,他从北京返回雍阳之前的春天,原已枯萎荒芜的竹园突然奇迹般萌生出了一丛丛嫩笋新竹。他对竹园的种植培育技艺十分娴熟,却对由败而荒的竹园死而复生的现象闻所未闻。
宁城方圆百里的地域之内,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竹林。这里的竹林早在一千六百年前就因七个著名的文人骚客在这里结伴而游、高纵庄周而天下闻名了。由此产生的一个村子也很有名,这个村子叫七贤村。宗家大院的竹园就是宗雪竹的父亲从七贤村引种过来的。在引种竹园的过程中,父亲结识了竹农阮无为。他今天请来的客人就是阮无为。阮无为虽然只读过五年私塾,却不但精于竹林技艺,而且擅长琴棋书画。他在宗雪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之后,并不需要引导,柱着拐杖就直奔竹园。他在竹园前伫立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竹园里仔细查看墒情和嫩笋新竹的颜色。这显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远远超出了他穷其一生才积累起来的见识。他颤颤巍巍回到宗雪竹身旁,捋着花白的胡子赧然一笑过后,便摇头表示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然而,当他发现竹园里的一丛丛嫩笋新竹犹如排列有序的兵阵,而且屈指一数恰恰是七丛嫩笋新竹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欣喜若狂的样子犹从冥冥之中获得了一个伟大的灵感。
“这不是败园复壮,也不是废园复生,这可是竹林七贤回到人间的吉兆!”
“竹林七贤?”宗雪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笑了起来,“竹林七贤死而复生可不是什么吉兆。”
阮无为吃惊地看着宗雪竹,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雪竹先生何以……”阮无为,“令尊大人一向尊崇竹林七贤,所以才从七贤村引种了这个竹园,可雪竹先生出言何以如此不恭?”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竹林七贤并不都是贤人。王戎王司徒贪吝成性,为富不仁,尚未得道升天,就被时人鄙夷唾骂。”
“雪竹先生高中二甲进士,诗文俱佳,尤喜咏竹明志、清谈喻世,所师从的难道不是竹林七贤的遗风吗?那王戎可是善于清谈的呀!”
“无为先生只管无为,可晚辈却不肯和光同尘,仅靠清谈喻世了。至于竹林七贤的遗风,晚辈一向师其风骨,并不言听计从;至于王戎,尽管他善清谈却不清白,那也不必因人废言。”
“刚才老朽从小学堂门外路过,听小学堂的学生高声颂读一首咏竹诗,文字尽管十分陌生,可听在耳里却仍然很像是雪竹先生的风骨雅韵,明白如话,通俗易懂,不知老朽是否年老失聪?”
“无为先生果然深藏不露。晚辈冬观竹园,有感而发,所赋之诗力求有变,却还是被无为先生听出了其中的陈词滥调。”
“雪竹先生冬天观竹,且面对一座荒园,实为目中无竹,如不承接竹林七贤之悠思,诗兴何来?莫不是无病呻吟吧?”
“居而无竹并不等于胸中无竹,胸中有竹并不等于胸有成竹,唯胸有成竹,才会目中有竹。”
宗雪竹一说完这话就感到后悔的是,面对一个长辈,自己应对了这么多,显然失之不敬,况且他们一经交谈便南辕北辙,所问所答不知从何说起,由头何在。他打算适可而止,阮无为恰巧也无言以对,于是他们都绝口不提竹林七贤。可是,阮无为却显然有点生气,向他传援了几句如何使败园再生复壮的口诀,拎起拐杖就拱手告辞。尽管他一再挽留阮无为吃午饭,而且说一吃过午饭就叫佣人把阮无为早早送回七贤村,阮无为却坚辞不从,坐了马车就离开了村子。
宗老夫人见阮无为离去的样子很不高兴,就问儿子是不是在阮无为面前说了竹林七贤的坏话。宗雪竹起初不肯承认,只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话不投机。见母亲根本不信,他又说自己不过说其中的一个贤人有点贪财罢了。宗老夫人一听,果不其然,鼻孔里哼了一声,把跟在她身旁的宗怀玉往怀里拽了一把,转身便朝餐厅走去。宗怀玉正专心致志地用一只手往另一个手上练习写字,毫无防备,冷不丁被祖母拽了一个趔趄后,一双让父亲挨了祖母三天责骂才终于解除束缚的双脚踉踉跄跄,居然先于祖母进了餐厅。
“他就怕外人说竹林七贤的坏话。”走进餐厅前,宗老夫人回过头来说,“他起先只说那个阮什么是他家的先人,可另外那六个什么人,后来照他说,也都成了他家的先人。一个人家有六七个先人,普天之下恐怕就他一家!”
其实,即使没有阮无为传授的口诀,宗雪竹也能把一座死而复生的败园侍弄得茁壮繁茂,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十分喜欢出游,出游的时候从竹农那里熟记了许多关于竹林培育、管理和采伐的农谚,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按照农谚,他先是清园除朽,把妨碍竹园来年发笋行鞭的枯竹挖掘一空,然后又起土垫埂,疏松土壤。直到把竹园整理得埂畦分明,面貌一新,他才拍掉手上的泥土,直起腰来欣赏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娇嫩和翠绿的竹子。 。 想看书来
第十九章(3)
这期间,从上海寄来了两封信,一封出自王月波,一封出自范嘉言。王月波的信中除了称赞上海滩畅所欲言的政治环境,还说了说他和于右任一起办报的情形。范嘉言的信却对此事只字不提,谈着一件自己感到迷惑不解的事情时,心无旁鹜,滔滔不绝。他说,活像遇上了天下大赦,上海的豪商巨富仿佛一夜之间就彻底摆脱了由来已久的束缚和恐惧心理,把原本秘不示人的巨额钱财争先恐后地抖落出来,纷纷涉足原本只有洋商洋行才敢于涉足的行业;而在他们涉足的行业中,纺织行业一枝独秀,不只上海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一批纱厂,就连远离上海的江南水乡,也纷纷传来上海商人在那里创办纱厂的消息。尽管他在信中只谈了他对这一现象的迷惑,并没有明确的问题求教于宗雪竹,但宗雪竹仍读了出来,他正面临着一种选择。因为这正像宗雪竹当年对他的劝喻,与其把一部分钱财备作商业资本,不如把这部分钱财变成一家铁矿公司的工业资本,而他又一次面临这种选择时,心里已在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从这一劝喻,因而只肯把自己迷惑不解的事情悉数相告,却羞于把自己无所适从的尴尬直言不讳。
邮差把这封信送到宗家大院时,恰是宗雪竹把竹园整修一新的这天下午。晚上,他把这封信仔佃读了一遍。从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他搅扰得夜不成寐,即使在营救吴浩宇和朱洛甫的日子里,面对难以预见的结果,他也能高卧安寝,酣然入睡。可这一夜,他虽未彻夜不眠,却似睡非睡,在脑海里忽隐忽现搅扰睡眠的东西,不是远在欧洲的战火,便是这封来自上海的信。
第二天早晨,一吃过早饭,他便来到了书房。他开始伏案写信时,宗怀玉走了进来。她见父亲落笔如飞,就一声不响地帮助父亲研墨。他看了女儿一眼,露出慈爱的微笑,然后埋下头来继续写信。他在信中告诉范嘉言,早在去年就在西夷燃起的战火,对我族而言是不是天下大赦姑且不论,但有一点却业已昭然:洋人自顾不暇之时,便是国人发愤图强之日;你范嘉言明明已经看到了机会,却还在犹豫观望,岂不坐失良机。他用冷峻的措辞写完这封具有世界眼光的信,并不急于把它装入信封,而是反复看了几遍。把信装入信封之前,他又在落款的后边添了一句话。
“嘉言弟,”他写道,“倘若没有成功行业可资借鉴,为一举成功计,不妨依照物以类聚之理,择定纱厂而一荣俱荣一枯俱枯。”
做完了这件事情,他叫女儿从村里的街道上找来宗怀孝,让他们兄妹俩一起把信送到镇上的邮局。他则从书房里走出来,去看已被他整修一新的竹园还有没有活干。
竹子长到一人高的时候,宗怀元从省城毕业回来了。他最先告诉父亲的不是他优异的学习成绩,而是父亲关于白朗匪患的预言,因为他回来之前,正在省城流传的一个消息已经得到证实,白朗果然身首异处,死在了窝里。
大孙子终于从省城毕业归来,宗老夫人高兴坏了,一连三天亲自入厨精炒细做,口口声声地说她至少要替大孙子作一个月的主,一直把大孙子养得像他离开家门时那样白白胖胖,她才会罢手。可是,三天后,当宗雪竹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命令她的大孙子去镇上的华英学堂学习英语时,她却没敢反对,只能以含泪不语的态度默默服从这个书香世家根深蒂固的传统。
华英学堂是最早为路矿学堂输送生员的英语私塾,创始人严郁先生来自上海,是第一个在镇上教授英语的私塾先生。路矿学堂的教材都是舶来品,包括留学归来的中国教授在内,无一例外地使用英语授课。布朗教授规定,凡是报考雍阳路矿学堂预科班的学生都必须首先参加英语考试,先是笔试,然后是口试,优胜劣汰,绝不含糊。英语私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宗怀元来到华英学堂学习英语时,他的朋友朱光然却去了北京,去报考那里的国立大学堂。
与此同时,关于宗怀孝上学的事,宗雪竹也有了安排。一天上午,宗怀玉走进父亲的书房时,父亲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她并不惊扰父亲,轻手轻脚地把书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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