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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浮城_-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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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在打理,可是她过去从来没有留意过男士的内衣裤会有那么多缤纷的选择。  
    赵旬旬看了好几页,池澄的脚还停留在她椅子旁一米开外。她抬头,发现他在这时才流露出类似于窘态的表情,这在两人短暂的相识过程中倒是头一遭。  
    池澄强行把赵旬旬叫到一侧,小声对她说:“完了,我忽然想起登机前我把随身的包一块塞行李箱了。”  
    “然后呢?”赵旬旬也觉得自己不怒而威。
  “钱包也在里面!”
  “有没有搞错?”温文尔雅的那个赵旬旬被逼死了,剩下的那个她七孔生烟。“怎么可能会有人会把钱包和证件放进托运的行李里?难道你不知道机场失窃的概率?还有就是万一行李遗失就意味着你什么都没了,就像你现在这样!正常人会怎么这么做?”  
    池澄理亏地摊了摊手:“正常人只是想把两只手解放出来?”
  “你空出两只手来干什么?钻木取火?”  池澄默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PSP,赵旬旬无语凝咽。
  这个PSP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赵旬旬必须为池澄的内裤买单。虽然她是随时携带身份证及其复印件、登机前会买双份保险的赵旬旬。  
    他们沉默地走向收银台。赵旬旬打开钱包,绝望地对池澄说:“我今天没打算用钱,没有银行卡,只带了两百块,从机场打车回来已经用了一半”
  “不会吧?”后面还有人排着队等待付款,池澄情急下不客气地接过赵旬旬的钱包翻了翻,果然从身份证后面又翻出五十。  
    “那是我备着以防不时之需的交通费。”
  “你肯定还有!”
  “没有了!”
  “怎么可能没有,要是你钱包被偷了怎么办?算我求你,明天加倍还你,三倍,十倍!”  赵旬旬艰难地从手袋里拿出一个钥匙包,“这是我最后应急救命的。”  
    池澄大笑:“现在就是救命的时候。”   池澄拎着购物袋,心满意足地走在脸色不甚好看的赵旬旬身旁。  “行了,犯不着生气。一会去我就让佳荃先把钱还给你,十倍!”
  赵旬旬缓缓看向他:“你敢让我老公和你未婚妻知道这回事,我就跟你拼命。我今天只是陪你到了商场门口,然后各逛各的,事后会合。”  
    池澄满不在乎地笑:“看你说的,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俩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到达酒店之前赵旬旬都没有理他。  她坐在大堂给谢凭宁打电话,池澄坐到她对面。
  “你还不走?”赵旬旬瞪着他。  “我要等谢凭宁下来,当着你的面告诉他刚才你只是陪我到了商店门口。”池澄好整以暇地说。
  赵旬旬翻了个白眼,越想越荒唐,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行了,走吧。”
  “你陪我了好一阵,我陪你坐一会。你老公下来我就走。”他不再不正经,柔声正色道。  赵旬旬摇摇头,就是个孩子,跟他计较什么。
  她眼中的孩子静坐了一会,又打开购物袋看了看方才的战利品,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这真是你的挑中的吗?”
  赵旬旬实话实说:“我自己不会选择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某天睡梦中家里发生火灾,好不容易逃出现场后,穿着条火车图案的内裤出现在邻居面前。”
  池澄用探讨的语气,“肉色的会有所改善吗?”
  “聊什么?”谢凭宁和赵旬旬的公婆终于出现了。其实认真想想,她离开也不过是四十分钟不到,可又觉得像是四十年。
  “聊火车。”赵旬旬飞快地回答,虽然离奇,总好过说在聊内裤。
  谢凭宁困惑地笑笑:“火车,肉色的?”
  “子弹头火车。”池澄补充。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谢凭宁莫名奇妙,不过也没有多大兴趣继续问下去。
  赵旬旬暗道:你当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因为全是满嘴跑火车。

    第三章 我们都曾陌生

  与丈夫一道回家的路上,旬旬打了个盹。她真的有点困倦,和池澄打交道是一件挺磨人的事,连着回到住处张罗着洗漱,也懒得开口,实际上,她平时一周也未必说得了今天那么多话。谢凭宁性子偏冷,不喜聒噪,工作又忙,下班后夫妻俩的交流也仅限于家庭琐事,两人连吵架都从未有过,因为争吵也是需要一些共同话题的。
  也许因为这段婚姻打从一开始赵旬旬就处在相对弱势的地位,再加上她从小受到的温良恭俭让的教育,让她显得对丈夫多了几分敬畏,所以家中的话语权多在丈夫一方。以旬旬的性格,小事特没原则,你跟她说什么,只要不触到底线,她通常不会激烈反对。至于大事,婚后至今未发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有多宽广。
  谢凭宁也不会主动去触碰她的雷区,在他看来,妻子是个基本上靠谱的女人,只是刚结婚的时候,他对赵旬旬极度浓厚的忧患意识有些难以忍受,比如说她要求家里防盗网的每根304不锈钢管里藏着实心铁条,钢管与钢管之间的距离必须确保人体在借助轻型工具的情况下无法顺利穿越,还在最适合逃生的地方预留了只有家人(实际上只有她)知道钥匙在哪里的逃生门,家里所有的玻璃都改成钢化的,还额外增加红外线报警系统,床底下存着紧急备用物资,保险柜里随时都有整理好的重要票据证件,以便最短时间能够取出带走。但是习惯之后这都无损生活质量,完全可以当做一个女人特有的小神经质随着她去,除此之外她孝敬公婆、尊重丈夫、行为检点、仪表整洁,家务娴熟虽然与她在一起不适合进行深度交谈,共同兴趣爱好也欠奉,然而她其他方面的省心妥当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他娶一个女人是为了共同生活,而不是为了追求所谓的灵魂碰撞,火花是不宜日复一日出现的,否则就成了安全隐患。他从未期待过黑格尔的灵魂住在刘慧芳的躯壳里。
  睡前,旬旬照例认真检查了一遍家里的门窗水电是否安妥,回到卧室,谢凭宁已经倚着床头翻看杂志。她躺下来,闭了一会眼,又忍不住对丈夫说:“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小姨。”
  “她不常回来,我也没把她当小姨,不过是家里的老人讲究这些辈分规矩。”谢凭宁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以前也在外婆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上学,外婆家离学校比较近。”
  “说起来你不就是和佳荃一块长大?这也挺好的。”旬旬说得很谨慎。
  “有什么好不好的。”谢凭宁放下杂志,翻身抱住旬旬,关了一侧的台灯。这是他们夫妻俩约定俗成的暗号,旬旬默默迎合。其实她对这事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恰巧谢凭宁也不是沉迷此道之人,只是他们年纪已不小,老人催得急,正打算要个孩子,于是功课也得抓紧。  
    谢凭宁嘴上没说什么,可旬旬能从他的动作中察觉出一种有异于往常的焦躁。他的手心很烫,湿湿的全是汗,旬旬紧闭双眼。很快,脑子里那副虚幻的画面再度悄然出现,蚕食她的神经。与现实隐藏在黑暗中的摸索截然不同,那是浮在云端的年轻躯体,真实的肉搏,剧烈的抽气,被一层难以名状的朦胧金色覆盖,看不真切,但嗅得出活色生香的欲望气息旬旬并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这方面的经验也平淡乏陈,可这画面就好像是长在她内心深处,不需要浇灌就暗暗滋生。或许每个女人心里都有这样的一个春梦,她默许这个梦的缠绕,但这一次,透过那层金色的屏障,她隐隐看到了一张脸。
  旬旬心里警铃大作,正暗自惊心,身上的谢凭宁竟也无端停了下来,她回过神,发觉警铃声并未消失,尖锐的鸣笛仍不绝于耳。这不是她良家妇女的道德感复苏,而是安装在阳台的红外线报警器被触动,期间还伴随着几声猫叫。
  “我都不知道那个红外线防盗系统有什么用!”
  谢凭宁长叹一声,兴致全无,重重躺回自己的枕头。
  旬旬整了整略凌乱的衣衫,起身查看。果然是家里的猫夜间疯玩,不小心跳得太高,进入了红外线扫描的范围。她关掉报警器,猫咪见主人起身,绕在她脚边讨食。
  其实旬旬自小对饲养小动物很是抗拒,除却卫生习惯方面的问题,重要的是那些猫啊狗啊的寿命最长不过十余年,在正常的情况下,不管有多爱它们,迟早是要中途离主人而去的,到时又免不得伤心,还不如趁早保持距离,珍惜那点感情和眼泪。
  她没想到的是谢凭宁竟然养猫,还是一只老猫,神情倦怠,举止迟缓,据说是从外婆家抱回来的。他工作繁忙,三年来与这只猫朝夕相处的反而是赵旬旬,所以渐渐地,那只猫也与旬旬比较亲。
  伸手摸摸猫咪骨瘦如柴的背,关掉的警铃声仿佛还在旬旬耳边喧嚣,许多不好的、灰色的念头就像滚动的毛线球,可她脑子里有无数只野猫在疯狂的乱窜,每当她感觉到一丁点头绪,却缠进更难解的结点。她不知道自己蹲在那里有多久,夜里的穿堂风经过,冷得她打了个寒战,猫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这才想起床上的丈夫,赶紧回卧室,占据大床一侧的谢凭宁却已酣然入睡。
  旬旬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半躺着,借窗外的微光端详身边的男人。她躺在他身畔三年,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熟睡的样子,那张端正的面孔看起来依然悦目,可是就像像个陌生的人。
  诚然,世间所有的伴侣都曾是陌生人。三年前的赵旬旬还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谢凭宁这个人的存在。
  旬旬继父的姐姐是谢凭宁家一个亲戚的老同学,当初他是曾毓的姑姑作为金龟婿隆重介绍给亲侄女的。那时曾毓刚回国,家里开始为她的终生大事做打算,出身公务员家庭,才貌、事业出众的谢凭宁被视作她的理想对象,谁知横里杀出了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旬旬的亲妈,这要从头说起。与旬旬的平淡人生相反,旬旬的妈妈是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女人,今年正好五十岁,依然杏脸桃腮,风姿不减,是她生活的那一带中老年人心中的女神。她酷爱跳交际舞,常常一身绚丽长裙,脸上浓墨重彩,被曾毓暗地里称作“艳丽姐”,这原本有几分恶作剧的戏谑成分,但赵旬旬无意中听见,也觉得很是贴切,最后传到“艳丽姐”本人的耳里,居然也默默认可了这个称号。毕竟艳丽不是罪,“姐”更比“阿姨”来得给力。
  艳丽姐当年是郊区农村的一朵野花,方圆几里谁都想摘。
  结果二十岁不到的她不顾家里人反对,跟着一个甜言蜜语的男人进了城,生出了女儿后才知道那男人不是什么成功人士,而是个职业神棍,以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为生。愤怒的艳丽姐在女儿五岁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带着女儿踹了那个男人,自谋出路。她被招工了,下岗了,恋爱了,被抛弃了,再恋爱了,又把别人抛弃了日子过得有今天没明天。但是贫乏的物质生活无法阻挡艳丽姐的精神追求,旬旬十岁那年,艳丽姐迷上当时最时髦的交谊舞,很快从频频踩脚的狼狈变为了舞厅里的皇后,并因舞结缘结识了时为G大建筑学院教授的曾毓之父。
  曾教授当时身边还有妻子以及一子二女,曾毓排行老三,哥哥姐姐分别大她五和七岁。说不清是阴差阳错还是中了什么蛊毒,堂堂大学名教授遇上艳丽的下岗女工,竟然天雷勾动地火,从眉来眼去到一触即发,就此开始了两人长达两年的偷情生涯。
  旬旬十二岁的时候,纸包不住火,这奸情终于被曾教授那同为知识分子的发妻察觉,自然又是一场兵荒马乱的家庭大战。正当曾教授决定为了传统道德和家庭的完整痛别艳丽姐回归发妻身边时,意外降临。曾教授的发妻突患急病,没过半年就撒手人寰。曾教授为发妻守节了一年半之后,正式迎娶艳丽姐,将她们母女接进了自己家。曾毓那时也十四岁,羽翼未丰,但她那两个已经外出求学的兄姐从此断绝了与父亲的来往。
  旬旬也讨厌第三者,但她又能够理解自己的母亲。初中未毕业的艳丽姐在舞池中旋转时,她只想从那些追随的目光里挑选一个菜篮子,谁知道到手的是只LV,叫她如何能用更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成功嫁给曾教授后没两年,合该她命里有福,曾教授上任建筑学院副院长,LV成了爱马仕。院长夫人艳丽姐很久之后一觉醒来都还想捏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做了场梦。
  那个时候风度翩翩的曾教授年岁日增,心也收得差不多了,一门心思地守着第二任妻子过日子,艳丽姐的俗辣和生动给他刻板的学究人生带来了不少乐趣。但是生活的改善拉大了艳丽姐心中的落差,她生怕自己与别的教授、院长夫人相比落了下风,追求完漂亮的衣服,开始追求教养。首先就是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赵旬旬打造得如天生淑女,决不能再带有一丝职业神棍和下岗女工结合出来的气味,她什么都要旬旬做得比别人好,至少不能输给名正言顺的院长千金曾毓。
  旬旬年纪与曾毓相仿,两人时时都被拿出来作为比较的对象,在艳丽姐的不懈努力下,她无论外表、教养、学习什么都不逊于曾毓,除了大学毕业那年她自己拒绝了出国深造的机会,艳丽姐认为旬旬这是孝顺的表现,而且女儿留在身边,也找到了体面的工作,艳丽姐很满意,剩下的最后一项工作就是给女儿找个好过曾毓的丈夫。
  曾毓姑姑在曾教授面前提起谢凭宁的时候,艳丽姐的天空就亮了。在对谢凭宁的家世背景和个人条件作了深入详实的调查后,她坚信这是个再好不过的结婚对象,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体面殷实、教养良好,谢凭宁本人也一表人才、前途无量,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战胜曾毓及其身后以姑姑为代表的一系列对艳丽姐不以为然的亲戚们的时机到来了!
  胆大心大的艳丽姐该出手时就出手,首先打听到了曾毓姑姑出面和谢家约定的见面时间,然后当天早上用公共电话反复骚扰曾毓姑姑,直到对方不胜其烦主动把电话搁起,再以曾毓继母的名义知会谢家人,说因为某种客观因素希望将见面的时间往前挪两个小时。谢家人不明就里,尊重了对方的决定。艳丽姐就借着这个时间差,堂而皇之地将她并不情愿的女儿赵旬旬半逼半哄地带到了谢家人面前。她自信同为曾院长的女儿,旬旬绝对比曾毓更容易让谢家的儿子一见倾心。
  两家人于是坐到了一起。原本姓曾的姑娘换成了姓赵,谢家人万分纳闷,尤其得知旬旬其实是曾教授后妻带来的继女时,虽没有当场给对方难堪,但也全当是受到了介绍人的糊弄,再加上那一天的赵旬旬状态奇差,面色惨淡,双目无神,这也就罢了,更要紧她心不在焉,谈吐木讷,游离如同梦游,纵使恨铁不成钢的艳丽姐在桌子底下掐青了她的大腿,旬旬也未见回魂。
  没等两个小时过去,艳丽姐还来不及撤退,以早到为美德的曾毓姑姑带着正牌曾小姐从天而降,发现差点被人瞒天过海,当面就指着艳丽姐鼻子,骂她一辈子就只能是不入流的下作角色,恍然大悟的谢家人也脸色铁青。
  艳丽姐丢人又丢面,才明白自己苦心积虑想的是个昏招,恨恨领着旬旬败北而去,一连数日憋屈得落落寡欢,水米难进。
  谁都没想到,一周之后谢家态度大逆转,主动与艳丽姐取得联系。原来那一天鬼魂似的赵旬旬竟然歪打正着地入了谢凭宁的法眼,对方家长提出,如果旬旬愿意,两个年轻人可以自行交往。
  胜利的曙光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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