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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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撬拇恚怕衬诰沃奈傩辛四敲词⒋蟮脑崂瘢璐死窗参颗前О纯拮诺耐隽椤阉慈爰移滓彩钦飧鲈虬扫D―在那个年代里女儿被写入族谱可是无比荣耀的事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种重压忽然压到了我身上。我疲乏之极地在刚才于阳站着钉钉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我这样说是等于承认了于阳所说的外祖父是私生子的假设。也等于认同了曾外祖母是死于新婚之夜的那个传说。
  “说高祖父为了当年他所做的事忏悔而建了寺院和小佛堂,我可是不信的。华家的人都是做什么都要做到底的强硬作风,哪里会半途而废地忏悔起来呢。”妹妹反驳我的语气里带着对我的嘲笑,“把外祖父和他的母亲写入家谱里让他们的亡灵享受祭祀也不会是因为忏悔。可能高祖父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的曾祖母是和当时的一个了不得的高贵无比的人物生的外祖父呢。族里的人为了不惹祸上身才没有记下来。可是家族里的人是知道那人的。他们可能还非常崇拜那人呢。所以曾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名字才被记了下来,得到了家族的承认。记家谱的人在写这两个名字时可能还是充满敬仰的感情呢。”华夏用充满感情的激昂语调说。
  “要是那样的话,外祖父为什么会被藏起来,一辈子也没见过人?还不是家族里的人怕他丢人才把他藏起来的。……啊,可能外祖父真是个私生子,所以家族里的人才不让外人见到这个着家族耻辱的象征。而不是因为他的畸形。”
  这个发现倒使我颓丧而疲乏的情绪里有了一点振奋的波动。
  华夏忽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一大早上起就谈这些无聊的事了。连正事也忘了干,真是的。”华夏说着走出去了。我提到了畸形。
  妹妹以不雅的步态拖着丑陋的身形走出去。弯着的背上仿佛驼着千斤重的“畸形”两个字一样。我不由得自悔失言。
  “你妹妹对你们家族的态度可和你不一样啊。”于阳看着因消失了妹妹身影而显得空空的门口说。
  “华夏对我们家族的过去一直有一种充满理想主义的罗漫的克的幻想。她不顾事实真相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和她的血统比一般人高贵。我们的家族也是值得骄傲的。她这么想还不是维持她那幼稚的自尊?华夏总是无法面对现实地生活在幻想里。”对于华夏的那些幻想,我一向认为是阿Q说“我们先前也阔过”的心理。用自身是流落民间的华族贵胄的幻想生出来的优越感,来弥和身体畸形带来的自卑感,借以达到心理平衡是华夏经常做的。这样做的结果是华夏真的产生了错误的印象,而失去了对自己清醒正确的认识,从而真的产生出虚假的骄傲感来。对于华夏这种错误的印象,我一向充当着纠正者的角色。在这纠正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自己的成就感。
  “你认为华夏对自己的骄傲感是一种错误的印象?我倒认为那是正常人的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呢。……总比我们这些貌似正常人的颓废态度强啊。按理说华夏可是最有理由消沉颓废的。”
  于阳居然这么说。而且,他是在批评我吧?我刚要反驳于阳,就听华夏在灶间里大声说:
  “你们快来帮我啊。”
  我和于阳来到灶间,华夏已经把一张长条桌拉出来。接着,我们一起拿出了一些黄灿灿的面果,雪白的顶心上点了红点的馒头,油炸粉条爆成的染成各种鲜艳颜色的菊花等供菜。她让我们把桌子放到家谱下面,并把那些供菜都摆到桌上去。看来妹妹是要让像什么妆饰画似的挂在墙上的家谱挂满三天。
  我们把供桌和供菜摆好后,华夏打量着家谱和供桌说:“看看像不像小时候妈妈做的那样?”她虽然是在问我,可她自己的心里已经肯定了,所以满脸都挂着眯眯的笑意。刚才因我无意犯忌的话而产生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了。我看了看家谱和它下面的供桌,默默地比较着眼里看到的现实与记忆中的虚像有什么不同。
  我们的母亲生前每到正月,就把写着“华家列祖列宗”的厚纸挂在正屋的北墙上,在纸的下方摆一张桌子。上面摆上果品和家人也舍不得吃的好东西。还要在桌子最前端的左右两边摆上蜡烛,中间摆上一个小香炉,上插燃着的土黄色的香把子。香把子日夜都燃着的。蜡烛只有晚上才点起来。白天从窗外射进来的太阳光,照在供桌上的香把子和供品上,把这些东西都罩在一层暖绒绒的色彩当中。在这阳光里,香把子上冒着的黄色烟雾,慢慢地弯弯曲曲地升上来把墙上那张厚纸上写着的六个字缭绕得云里雾里。要是在晚上,在蜡光里那张厚纸上的几个字就更神秘了。小时候的我曾长时间看着那缭绕在厚纸前的烟雾,做过关于祖先们已经成了神仙的梦想。在梦想的同时也没忘了看着桌上的那些好吃的东西涎水横流,并且希望我们的母亲能把那上面的美味分一点给我和华夏吃。可是我们的母亲异常严肃地告诉我和华夏,桌上的那些好东西,是给老祖宗们吃的,不许我们吃。有一次我偷了桌上的馒头,为了不让华夏说出去我还给了华夏一半。胆怯的像小老鼠一样的华夏战战兢兢地吃了后还是经不住妈妈的吓唬,哭着出卖了我偷东西吃的事实。妈妈用扫帚狠狠地打我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挨打,为这次挨打我还和华夏好几天不说话。母亲从不打我们,那次却因为长时间受到贫困克制而营养不良的女儿吃了一点馒头打了她,可见母亲对那仪式的重视程度。村里别的人家年节祭祀祖先的就很少,就是有也是马马虎虎地在桌上摆两盘饺子,两双筷子意思意思。谁都没有我们家里的隆重。现在想起来,从母亲重视着的每年隆重的祭祀仪式里,还真能看出我们家曾是大家族的影子来呢――繁华已逝,只留一点富贵的残烟与空空的形式。这个仪式可能在我和华夏出生前就开始了,但我对家族祭祀的仪式有印象却是在我偷吃了桌上的东西被母亲打了的那一天才有的。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因为我们的姨妈。就是在那天吃晚饭的时候,父亲或许认为有必要纠正从我一直不停地抽泣里所露出的不满情绪,他就说起了我们家族过去的事。那也是他以后对我和华夏的无数次家族史教育的开始。我们吃饭的桌子就摆在供桌的旁边。我,华夏,父亲,母亲和我们的姨妈都围桌而坐。那时姨妈还和我们住在一起,她还不是那么太疯。我一边听着父亲讲过去的事,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看那张写着字的纸,心里就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时候不说别的,就是每年祭祀的时候,家庙里都站满了人。男左女右,司礼的人一声唱:跪――!哗的一下,人就跪下去一大片。男的都绍皮小帽,狐皮大氅。女的都是插金带银菱萝绸缎。放眼看过去,一片珠光宝气,闪得人都直眨眼儿。那势力就更不用说了。看看现在家庙村的人,有几家不是华家家奴的后代?”父亲说这些时我并没有因祖上那过了时的了不起的富贵而生出对那张纸的尊重来。还因为那些好东西都摆着给那张纸吃我却吃不着,而在肚子里把它和它上面的字以及那字所代表的内容咒骂个没完没了。倒是华夏,很认真地听着父亲的讲述,并时不时地发出惊叹声。当父亲说到我们家在这地方无以伦比的地位的时候,华夏就奶声奶气地说:“那祖太爷爷就是这个地方的头,没人敢欺负他吧?”“没人,没人。”父亲一边摇着头,一边呷了一口酒说,“还要人欺负华家?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父亲的得意还没发挥到淋漓尽致,一眼看到华夏,就叹口气说:“哎,要是现在还那样,那你就不愁将来嫁不出去了。再丑些也有人抢着要。”听父亲这么一说,华夏的小脸上就也像大人那样布满了阴云。母亲忙说:“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华夏,华春,你们两个要记住,人要敬鬼敬神敬祖先,只有这样人才能不忘本,做一个好人。像那些人什么也不敬,心肠都变坏了,坑蒙拐骗,什么事都敢干,那还叫人嘛?咱们可不兴那样。”我对母亲教育意义很浓的话并没在意,刚得意地想到我以后不会愁嫁不掉的时候,就听我的姨妈嚆唠一嗓子说出一句:“打倒抱残守缺的牛鬼蛇神!无产阶级最伟大!”这声音吓得我把想说的话忘了。父亲也一愣,然后他无比厌恶地说:“还打倒什么呀?你醒醒吧,大运动已经过去了。前几年就过去了。上面都说了,那个运动是个错误。”姨妈就直直地看着他硬硬地又说一句:“造谣生事的反动派是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敌人!我们要坚决把他们挖出来彻底打垮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母亲往常遇到这种时候总是拉着姨妈的手顺着她说话。可那天她也说:“小妹,你啥时候才能醒呢?那场运动是过去了,上面说那是个错误。我早就想过那是个错误啊,把祖先的一切都打倒了,什么都敢干,人都不像人了那还不是错?可那时候上面说它是对的,老百姓说错也没用。现在上面说它是错的,那老百姓就跟着说是错的呗,你也别倔了。”姨妈听了母亲的话就乱摆着身子慌乱地在椅子上动个不停,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看来看去,嘴里嘟嘟嚷嚷地说:“错误?错误?”我和华夏见妈妈点头,爸爸点头,我们俩也就跟着点头。姨妈就哇地一声,像个小孩似地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错误?错误?……”再也不肯吃饭,站起来就在屋子里像要逃跑一样一圈圈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哭喊着“错误!错误!……”怎么按也按不住。就是那次妈妈请来大仙为姨妈跳那个舞蹈的。后来姨妈就住到那个大石屋子里去了。从那以后,姨妈就没回来过。在姨妈发疯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时,我和华夏都跑到供桌底下躲了起来。华夏还担心我们躲在供桌底下,老祖宗的亡灵们会不会生气。因此从供桌下钻出来后,我们俩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张纸上,有没有什么痕迹表明那些亡灵们是否生气了。
第二天(上)(9)
  那时我们看那张纸的神情和现在看这张家谱时简直是一模一样。记忆里的那张家谱没什么个性因而回忆起来会有些亲切感。妹妹新找回来的这张家谱上那些犯冲的颜色让人一看就会激起心底里某种阴森恐怖的联想,因而在情绪上对它产生厌恶的心理。妹妹还要让这样的一张东西挂在墙上真是苛意地在模仿母亲以前的做法了。现在胆小如鼠的华夏居然效仿起母亲来了。她或许还要效仿着姨母当年作恶那样也做点什么吧?这么一想,华夏作为村里大仙的形象就在我的思维里像同色信纸上微微凸起的人物画一样凸现了出来。
  “这些祭品做得很漂亮啊。”于阳拿起供桌上的一朵黄灿灿的粉条炸花说。
  “这些祭品做得很漂亮。”看着妹妹望向我的渴望得到别人认可的眼睛,我这样说。可我装出来的热心并没有骗过妹妹。她很不满意地溜了我一眼,半晌又说:“这些东西算什么,摆摆样子罢了。今天晚上的祭品才是作为华家的后代向祖先们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昨天,老校长,娟和村长的关于今天有事发生的暗示一下子清晰起来。“华夏,咱们明天就走,离开这地方,这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你可别再做什么糊涂事了。――你以前做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做什么事是糊涂事了!我讨厌你用这种指责的语气说话。……今天晚上的祭品,是村里要唱大戏。哼,这不是什么糊涂事吧?”
  “啊,村里又恢复正月十五唱大戏的风俗了吗?”
  “是我恢复的。戏班子还都是你嘴里所说的我的追随者们组成的呢。”华夏说着看我一眼,毫不掩饰洋洋得意的炫耀。
  村里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在家庙前搭台唱大戏的情景,我没有见过,可是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传说大戏要唱到天亮才散。那时候别说全村的人,就是更深更远的山里也有人赶来看呢。这个唱大戏的风俗起于何时没人说得清,可是在我出生前好多年,大概是那场大运动开始的那一年就结束了。那一年演了最后一场,演的就是老校长写的关于我们家族中老祖奶奶的故事。后来我们的姨妈借着这个戏把老校长打成了反革命,大戏从那以后也就停演了。对老校长的被打倒,我没有听到村里人有什么意见,倒是对大戏的停演,我小时候可是听到过村里人的不少抱怨呢。华夏要把没见过的可以说是被姨妈取消了的风俗恢复起来,不知是不是借以收卖人心,像老村长说的那样恢复华家对这个地方的影响力。
  早饭刚吃完,娟就来了。娟今天没有扎村里的女人们都扎着的颜色鲜艳的头巾,在这大雪的早晨,她没穿大衣只穿着一件合体的棉袄,干净利落地站在地当中一言不发,气乎乎地打量着我和于阳,像是我们不离开她就绝不会和华夏说一个字。在娟的心里我和于阳这两个城里人是什么都敢干的坏人吧,或许她还认为我们这两个城里人对她丈夫的死也有些微的责任。让我们这样的坏人知道任何她们的事都是危险的吧?对于这种猜测我并不想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头脑简单的村妇的想法。我只借着洗碗的理由走了出来,也把于阳叫了出来,这样我们就给了她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洗碗的时候我不禁想起华夏现在那不明不白的“领袖”的身份。看起来华夏是受到村民们不一般的尊重啊。这可不像小时候啊。华夏小时候是那么可怜。
  我和华夏还小的时候,村里的小朋友不仅不和华夏玩,还恶毒地讥笑她。作为她孪生姐姐的我,虽生得健康而美丽,却也因她的迁累,被村里的孩子们排斥,讥笑。为此,幼小的我曾痛恨过华夏,曾比别的小朋友更恶毒地做弄过她,打她,骂她。华夏异常胆小,我欺侮她,她也不敢对母亲说。是我不让她说的。我威胁她说,她要敢告诉母亲我就不和她玩。这一威胁比什么都让华夏害怕。我是她唯一的玩伴呀。华夏的胆怯懦弱也令活泼好动的我心生厌烦。华夏看到什么都怕,凡是带毛的黑的,有一点带有危险性的东西都让她怕得要命。下地劳动的母亲无暇照顾我们时就利用她这个特点不让她掉到地下去--在炕沿上放上几块棉花,华夏就会远远地躲在炕里一动也不动。村里的小朋友也利用这个特点来捉弄她。他们把毛毛虫,狗尾巴草丢到她身上,她就吓得尖声哭叫起来。听着她的哭声,看着她吓得簌簌发抖的样子,村里的孩子们开心的哈哈大笑。若不是我把那些东西从她身上拿掉。她就会哭没气的,最后总会昏过去。有一次,村里的孩子们结伴去山上采野菜,像许多时候一样,我和华夏也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去了。那天到山脚下不久,天就阴了。不一会,乌云打着卷滚过来把天地间罩得阴暗一片。“要下雨了!要下雨了!”孩子们叫着嚷着往村里跑。我拉着华夏也跑起来,匆忙中和他们跑到了一起。村里的孩子们见了我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大声叫着“瘸子瘸子你慢点走,走一走来抖两抖,转眼跌个啃泥狗……”并抓起泥巴和石块打我们。华夏吓得大哭起来。我抱着华夏和村里的孩子们大骂着。忽然有一块石头打中了我的额头,接着一股热乎乎的暧流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抬手一抹,满手鲜红。孩子们见了血吓得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我没有哭。我放开华夏,一边没好气地催促华夏快走,一边在心里憎恨着。我憎恨我为什么会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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