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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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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枫涧山高林密,涧深沟横,无数道小沟小溪汇集到山脉之中,成为一道深河,河边高峰耸立,绝壁陡峭,峰间遍生红枫,初冬季节,寒霜将片片枫叶染成银白一片,衬着峰下河涧急流,别是一番美景,故被人称之为“寒枫涧”。
此处地形复杂,地势陡峭,又是由北至南官道必经之处,故天朝大军退出仁州后,便在此处筑起重重防线,准备和燕军在此决一死战。众将士们仁州一役败得不明不白,自是憋足了劲要在这处扳回来,却不料燕军攻克仁州后,却一直按兵不动,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日号鼓齐吹,礼炮声响,灵帝和太后亲率大军终赶到了寒枫涧,听闻皇帝和太后都亲来前线,各营将士无不深受鼓舞,群情激动,恨不得那燕军即刻攻过来或是己方即刻攻到仁州城去才好,也好体现自己一片为国效力,为君效命之忠心。
中军大帐内,皇帝端坐案前,太后坐于帷后,听着前线大将乔庆德和陆卓影汇报战况,皇帝面容肃穆,却是不停用手搓揉着腹部。他身边所立侍卫也是个个面容萎靡,精神不振。
待得乔陆二人退出帐外,皇帝终撑不住伏于案上,叹道:“母后,儿臣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一切由您决断吧!”
林太后自帷后转了出来,玉容冷淡,轻哼道:“皇上怎么这么没出息?也是从小太娇生惯养了,出了京城便闹肚子,这般水土不服,拖至现在才到达寒枫涧。你将来又如何服众,如何立下文治武功?!”
皇帝皱眉道:“母后,不光是儿臣一人如此啊,您看看,侍卫们,禁军们大都如此,看来这些人也是在京城待得太久了,可不能光说儿臣一人无用。”他又轻笑道:“幸好这燕军也没发动攻击嘛,算是来得不迟。”
林太后锦袖轻拂,皇帝忙站起身来,扶她在案后坐下,有气无力地道:“母后,现在也总算是赶到寒枫涧了,这燕军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军又该如何行事,还请母后示下。”
林太后端详着皇帝面容,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冷声道:“皇上,既然是御驾亲征,你自当立下一些战功,方显你圣武天子本色,待过几日你身体大好,你可愿意亲率大军与燕军交战?你不会是怕了上战场,才装病的吧?!”
皇帝被她一激,少年好胜心性发作,暂时忘记了腹内不适,挺直身躯急道:“母后,您是最了解儿臣的,儿臣怎会是贪生怕死之人,儿臣时时想着能亲率大军,踏平燕贼呢。母后您安排吧,不要当儿臣是皇帝,就当是一名武将好了,儿臣任您驱使!”
林太后缓缓点头:“那好,那母后就要做出统一部署了,皇上尽快养好身体,准备上战场吧!”
帐中一角,林归远假扮的韩童立于阴影之中,默默地盯着二人,眼中痛苦之色愈加浓重。
北风刮了多日,雪终于落下来了,这场初雪,先是夹着冻雨,而后是细细的雪粒,待过得一夜,便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却也不甚大,仅将寒枫涧铺成一片薄薄的白色,少了几分凝重,倒是多了一些诗情画意。
燕皇白裘素袍,神情似是有些疲倦,但又似是有些兴奋,他轻策坐骑,在几十名侍卫的簇拥下沿着尚未被冰封的寒枫涧主溪向南行进。
众侍卫望着他清冷的身影,均是心中暗暗讶异: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为何此刻显得如此萧瑟与寂寥?为何他要仅带这数十人孤身冒险?为何他置正被天朝军队力攻的仁州城于不顾呢?
只是众人知他武功盖世,又素日服他威严,无一人敢劝阻于他,也无一人敢来询问于他,都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马蹄踏破薄雪,缓缓向南行去。
燕皇任雪花拂上自己面容,他左手抚上胸前,感受着那封最后的信笺,轻嘲道:燕行涛啊燕行涛,这一日终于来了,二十年的寻找和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了,为何你会是如此意兴索然?你在怕什么呢?不是早就想好任她千刀万剐的吗?到底在怕什么呢?
眼见到了一处岔路口,燕皇眉头轻皱,勒住了马缰,身后一侍卫忙赶了上来,道:“陛下,左边过了这座木桥是去往绝情崖的,那是一处绝崖,右边的是去往青梅谷,天朝军队大营现正驻扎在青梅谷。”
燕皇望向左首密林之后的绝壁高崖,轻叹道:“若华啊若华,你约我到这绝情崖顶相会,难道你就真能做到绝情吗?当日之深情,你让我如何能绝?!”
白影轻飘,掠上木桥,众侍卫忙纷纷下马,见木桥狭窄,皇上又显是要去往那高崖之上,遂都弃下马匹,跟上燕皇,踏过木桥。
燕皇白裘飘飘,向崖底林中小路行去,堪堪到得密林之前,一阵劲风刮来,隐含檀香,他眉头轻跳,心中暗叹:若华,你又何苦将他们请出来呢?你难道不知,我的性命是随时都可交予你的吗?
众侍卫见他停下脚步,忙在他身后立住,抬头望去,只见寒风轻雪中,三位老僧缓缓步出密林来。
仁州城下,数万天朝士兵发声呐喊,架起云梯,向仁州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天朝皇帝策马立于大军之中,看着将士们奋力攻城,十分兴奋,跃跃欲试,终究也明白天子不宜以身涉险,强自镇定下来。
杀伐声,惨呼声,在漫天雪花中远远传散开来,又瞬间被大风吞没,林归远默默立于皇帝身侧,看着这血腥的杀戳在眼前上演,双拳慢慢地握了起来。
仁州城头忽然鼓声大作,城门大开,上万燕军驱骑涌了出来,顿时将攻城的天军冲得有些零乱,两军一片混战,刀光剑影,血水夹着雪花,漫天飞舞。
眼见城前混战,皇帝侧头望向陆卓影:“陆侍郎,现在应该如何行事?母后是如何吩咐你的?她可只叫朕万事垂询于你。”
陆卓影嘴角轻勾,低头道:“皇上,太后吩咐了,说若是皇上欲待立威军中,就请皇上亲率一部分人马将燕军主力引往东面孟家坳,那处太后已设伏兵,皇上亲引燕军,燕军肯定会上当的。”
皇帝听了大喜:“原来母后早有妙计,为何不早告诉朕?就依母后妙计行事。来人,撤往孟家坳!”
黄盖大纛迅速向东移动,燕军眼尖之人大声呼道:“天朝皇帝逃了!快追啊!”
攻城的天朝军士听得皇帝逃逸,不由有些慌乱,燕军骑兵趁势踩踏,渐渐冲散天军阻拦,衔头接尾,声震天地,追赶而来。
皇帝看到燕军大军追得极近,却也并不惊慌,带着身边数千精兵发力狂驱,他心中还隐有一丝兴奋,终于能在这战场之上与燕皇一决高低,也不枉习武多年,只要能成功将燕军引至孟家坳,母后自会在那处布下重兵,给燕军以重击,母后运筹帷幄,实乃女中豪杰也。
奔得十余里,眼见前方峡谷隐现,皇帝暗暗欣喜,扬鞭狂奔,瞬间便到得谷口,他跃身下马,运起轻功,攀上谷顶,众侍卫忙即跟上,眼见谷顶在望,皇帝笑道:“陆侍郎,可以发动攻击了吗?”
半晌不见回音,他转过头来,才发现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与禁卫军以外,竟不见了陆卓影身影,谷顶也未见大量伏兵,他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陆侍郎呢?”
不由他细想,燕军大军已轰然而至,见明黄黄的龙旗在谷顶隐现,齐声呐喊,攻上峰来。
皇帝不由大惊:“到底怎么回事?母后的伏兵呢?”
禁卫军们见敌军攻上谷来,皇帝陷入危局,知已到危急时刻,各各发喊,转身迎住燕军如潮水般的攻击。
皇帝眼见身边这上千人拼死抵抗着山下数万燕军,心慢慢向下沉去,到底怎么了?是母后所派伏兵未到还是那陆侍郎骗朕?
一个身影慢慢靠近于他,悦耳的声音响起:“皇上!”
皇帝侧头望去,见是自己贴身侍卫中最不爱说话的那个韩童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烦道:“什么事?”
林归远轻叹一声,右手轻拂,点上皇帝胸口穴道,皇帝软软地倒了下去,惊道:“你要做什么?!谋逆么?!”
皇帝身旁其余侍卫齐齐惊呼,围了过来,林归远袍袖劲拂,将众人扫落开去,卷上皇帝身躯,白影急闪,掠过谷顶,掠过密林,如大鹏展翅,向南逸去。
远处的另一个山顶,乔庆德和陆卓影皱眉看着白影带着皇帝离去,互望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之色,乔庆德道:“陆侍郎,你看现下该如何是好?这带走皇上之人究竟是谁?”
陆卓影眼中闪过阴骘之色:“看来应是那人了,不料他竟离了京城,还这般行事,难道他就真的不愿意登上那个宝座吗?世上哪有如此愚笨之人!不过小子,既然你不愿意当,那我可不客气了!”
乔庆德大惊:“陆侍郎,莫非那人是少主不成?你这话是何意思?”
陆卓影缓缓逼近乔庆德:“乔将军,不知太后允诺你大计成后,授你何等官职?”
乔庆德见他逼近,知他武艺高强,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也慢慢明他意思,道:“太后允授我大将军一职,统率北境十州人马。”
陆卓影冷笑道:“那如果我允你封王封疆,允你北境十州之地,你当如何?”
乔庆德大喜:“一切听从陆侍郎,不,主子您的指挥!乔某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帝被林归远挟在肋下,耳边寒风呼啸,大雪扑面,如腾云驾雾,不由狂呼:“韩童,你想做什么?弑君么?快快放朕下来!”
林归远拂上他的哑穴,再掠过一片树林,轻轻地落在林间。
他将皇帝放落于地,默默地凝望着他,过得一阵,轻叹一声,解开了他的哑穴。
皇帝全身无力,依在树前,此时他也镇定下来,见这韩童目中并无恶意,再回想起刚才在孟家坳的险况,慢慢明白是这韩童将自己救离险境。
他心头逐渐涌起疑云:为何那陆卓影要自己将燕军引去孟家坳?为何那处未见伏兵?为何这韩童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心底深处,他还有一些疑问,却觉那是想想都要遭受天谴,万万不能诉诸于口的。
林归远见他目光闪烁,知他所想,终抬起手来,缓缓除去面上易容之物。
皇帝见他露出真实面容,大惊之下复又大喜,呼道:“林家哥哥,怎么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母后派你来保护朕的吗?”
林归远将他扶起,跃上树干,两人并肩而坐,林归远让他倚住自己肩头,侧头望着他酷似清洛的眉眼,嘴角轻轻抽搐,眼眶逐渐湿润。
皇帝见他异样神情,心中讶异,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他虽大受惊吓,初始有些慌乱,这时却显出天子本色来,平定心神,淡淡问道:“林卿,有事你就直说吧。”
林归远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后道:“皇上,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庆氏这两个字?”
皇帝不意他突然讲起这件事来,点头道:“听过,祖宗遗训,凡庆氏后人,一律杀无赦,他们是血魔投胎,自当格杀勿论。”
“皇上,我今日想先对您说一段延绵两百年的故事,说完这个故事后再带您去听另两个人讲的故事,请皇上用心地听,然后细心地想,以后如何行事,我相信皇上您必有圣明决断。”林归远缓缓道。
皇帝点头:“好,林卿直说,朕知你选择此时对朕讲述,必是事关重大,朕心自有决断。”
那三个老僧步出密林来,也未见他们如何举步,便已飘至燕皇身前。三人皆是白眉白发,宛如青松古树般风华高洁,又似佛门磐钟般肃穆庄严。
三人在燕皇身前立住,微施佛礼:“阿弥陀佛!燕施主,多年未见了!”
燕皇淡淡一笑,回礼道:“明心大师,明鉴大师,明宝大师,多年未见,三位大师风采依旧,燕某甚是欣喜!”
众侍卫面面相觑,这才知面前这三位看似极老的僧人竟是名闻天下的少林三大长老,只是听说他们二十多年前败于剑谷燕大公子剑下之后便一直闭关不出,今日为何会在这绝情崖底出现?有那等心细之人隐隐已猜到自家陛下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敢妄加论定而已。
左侧明心大师微笑道:“燕施主,岁月流逝,不料施主竟已得登大宝,贵为帝皇,实是令人唏嘘啊!”
燕皇叹道:“不瞒大师,燕某这帝皇生涯实是过得辛苦,还不如当年一人一剑游历江湖来得痛快。”
“既是如此,燕施主何不眷顾苍生,体恤百姓,即刻退兵,天燕两国永保平安,可好?”右侧明鉴大师道。
“三位大师,是贵朝太后请你们来的吗?”
“太后为平定战事,传信予我等,言道燕施主亲率大军前来,我等一来为与施主了结旧怨,再次向施主讨教剑谷绝学,二来也想力劝施主以苍生为重,如能退兵,这旧怨便不了也罢。”中间的明宝大师盯着燕皇,左眉轻跳,冷竣言道。
燕皇淡淡一笑:“三位大师,退不退兵,并不是燕某自己所能决定的。只请三位让路,让燕某上这绝情崖,之后不管是三位要了结旧怨,还是要燕某退兵,都可商量。”
三僧齐颂佛号,明宝白眉轻扬:“燕施主,既是如此,贫僧三人就再度向你请教了,这绝情崖是绝对不能让你上的。”
燕皇欲待再说,三僧身形齐齐闪动,僧袍劲鼓,燕皇胸口一窒,知这三人自二十多年前败在自己剑下之后,潜心修炼,武功日精,已臻化境,自己当年胜得本就极为侥幸,多年来忙于政事,武功未曾精进,今日实是胜少败多。
他心内暗叹,知多说无用,遂敛气凝神,内息运致极处,剑气自身前缓缓推进,气流暗鼓,卷起丝丝雪花如剑气纵横,涌向三僧。
三僧也未见动作,只是手手相抵,也卷起雪花成团,迎向燕皇剑气。
燕皇身后侍卫中有那等性急之辈,见陛下与三僧斗在了一起,便冲上前来,欲行效忠之能,甫入四人气团边缘,便被远远震了开去,倒于地上,口鼻流血,哀哀呻吟。其余之人相顾骇然,这才知燕皇与三僧一对阵便是生死相搏,拼上了内力,此时正是生死关头。
雪越下越大,四人之间雪团也越卷越是狂烈,激得燕皇身后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向后退去,燕皇心中焦虑,知这样下去必是两败俱伤,又如何能上绝情崖去见若华?若华啊若华,你就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
他稍一分心,剑气中便有了一丝细微的缝隙,如果是对阵他人,当可轻松弥补,但三大长老武功已臻化境,自是捕捉到了他这丝破绽,心中暗喜,三人真气互融,催动气团攻入那破绽中去。
眼见燕皇危在顷刻,忽然一道寒光递来,堪堪补中燕皇剑气中破绽之处,那寒光似是与燕皇剑气相通,能够融合在一起,与燕皇剑气一道迎上三僧真气,‘轰’声巨响,雪花四溅,三僧齐齐身形剧晃,嘴角沁出血丝,燕皇急退几步,手抚上胸口,片刻后猛然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而那寒光则飞向数丈之外,倒落于地。
燕皇压住体内翻腾血浪,转头望向地上之人,面色大变,强提真气,疾纵过去,扶起那人,唤道:“小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二哥呢?”
及时赶到,持剑相助燕皇之人正是清洛。
清洛与解宗秀带着萧睿方从京城附近三州调来的五千亲信,尾随大军悄悄到了寒枫涧南面的大围屋便秘密驻扎了下来。
这五千人马都是原来萧慎思军中旧属,自萧慎思被罢职以后,林太后清洗军中旧将,将他们纷纷调离原职,分散到了各州各地,萧睿方利用假太后谕旨和兵部文书短短两日将他们调集起来,由秀雅公主和清洛带领驰援寒枫涧。
清洛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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