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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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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何,她竟是已觉得这萧将军为人亲切,不欲离开。
她正在思忖间,萧慎思已向身边的一个军官悄声吩咐了几句,那军官转身出了营门。
萧慎思又向她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清洛道:“家父替我取名清洛。”
萧慎思轻念道:“清洛,清洛,倒是很贴近小兄弟的气质。”又问道:“小兄弟是怎样与家人失散的,令堂和令妹呢?”
李清洛不由得红了眼圈,低声道:“我是几天前就离开了家中,因为被意外的情况耽搁了到昨日才回到此处,方得知燕兵入侵,我爹爹独力抗敌的事情,我也不知娘亲和弟……妹妹去了何方。萧将军,我爹爹真是你们所说的‘铁胆忠卫’李正益大人吗?”
萧慎思未及答话,见营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笑道:“你看谁来了。”
清洛转身看去,不由大喜,唤道:“杨大婶!”
来者正是杨二愣的娘,杨大婶。
杨大婶见到清洛的装扮,不由迟疑:“你是?”
清洛扑上前去,道:“杨大婶,我是清洛啊。”
杨大婶这才回过神来:“清洛,真是清洛,清洛啊,你去了哪里?叫你娘好生焦急,你怎么这身打扮?”
清洛扑入杨大婶的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大婶,不要说出我是女儿身。”
杨大婶还未及消化这句话,萧慎思已走上前来,笑道:“杨大婶,这位李清洛可是李正益侍卫大人的公子?”
杨大婶茫然道:“公子?”又看看清洛身上的打扮,省悟过来,忙连声应道:“是是是,回将军,这位正是您们所说李正益侍卫大人的公子李清洛。”
萧慎思心底深处仅有的一丝怀疑尽数消去,见林归远正匆匆走过来,喜唤道:“归远,来得正好,你当这位小兄弟是谁?正是李正益李侍卫的公子呢!”
林归远走近来,口中应道:“真是李公子?”公子二字咬得较重。
萧慎思没有注意,笑道:“你这人,杨大婶已经亲自确认了。还会有假?”
这边厢李清洛已拉住杨大婶问起自己那日失踪以后的情形,杨大婶一一说来,清洛如坠梦中。
原来那日清洛去了流光塔寻找雪儿以后,李益和林宛芯从山上遥望河面,发现竟出现大量有燕军旗帜的船只在渡河,便知开州失守,大事不妙,如让燕兵长驱直入,京城将会有难。于是李益让林宛芯立即带上小康去找到陆先生,说明情况,又发动杨家村全体妇孺南下逃难。仅留下陆先生及几位壮年男子爬上靖南山顶燃放狼烟,其中便有二愣他爹,那陆先生也不知洒了一些什么东西在柴堆上便浓烟冲天,而燃放狼烟的堆数和距离正是通知远处的天朝军队,敌军入侵。
李益则不知从何处翻出一身铠甲,又牵上村里仅有的一匹骏马,横刀勒马于小山谷之处,那燕兵渡得河来,进到山谷之前,已见浓烟冲天,又见李益孤身一人立于山谷口,总疑心是诱敌之计。加上统兵的一名将领年龄稍大,曾经在十几年前随燕国前任国主出席在天朝举行的外交宴会,认出拦路者是天朝赫赫有名的铁胆忠卫,更是疑心天朝早已破悉己方计谋,设伏于山谷之中,于是大半日都不敢进攻。后来燕军不耐久等,又派探子去谷中详细探过并无埋伏,终于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但李益一人以一敌万,死守谷口关隘,血染战袍,加上陆先生和那几个壮年村民不时从山上推落山石和树木,方阻得燕军片刻。及至萧慎思的先头部队赶到,血战一番,将燕兵赶回涞水北岸,只是激战之中,李益终于被燕兵擒住,而陆先生则不知去向。
清洛不由落泪,抓住杨大婶的衣襟泣道:“那我娘亲和小康呢?”
杨大婶也擦了一把眼泪,又告之清洛那日林宛芯携小康带上瞎婆婆(公孙大娘)和全村妇孺向南边逃难,逃至十余里外,林宛芯终不放心丈夫和离家未归的清洛,要返回杨家村查看,众人劝阻不住,小康执意相随,这时那瞎婆婆忽道可将小康放心托付于他,他日到京城盛府找盛府二爷家的大小姐即可。林宛芯虽感诧异,但见瞎婆婆素日对清洛极好,无奈之下只得将小康托付给瞎婆婆,自己一人重返靖南山,只是之后便不知去向了。及至萧慎思收复靖南山,二愣的爹和大哥都胸存热血,意图报国,执意参军,杨大婶放心不下丈夫和长子,无奈只得将二愣托付给亲戚,自己随军做些杂洗的活,方能与清洛在此相见。
一番叙述下来,清洛忍耐不住,低声哭泣,只是见众多兵士在旁,不敢放出声来。
萧慎思见她悲苦,走上前来拍住她肩膀,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方道:“小兄弟,现在你爹爹陷身敌营,娘亲不知去向,你不如暂在军中安歇,待我军异日收复开州,定当替你救回亲人。”
林归远也踱了过来,道:“将军说得有理,你有伤在身,如何能救出李侍卫,只能随着大军,再行图谋。”
李清洛见他二人都安慰自己,心下稍定,想了一下,看来目前只有暂呆在军营,待大军攻过涞水,夺回开州,自己才有希望救出爹爹。那时再去寻找娘亲不迟。遂慢慢的止住了泪水。
杨大婶见萧慎思留清洛住在军营,不由有些着急,欲出声阻止,见林归远正眼神焯焯的望着自己,要说的话只好缩了回去,告退而去。
萧慎思见清洛止住泪水,不由朗笑道:“小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当记住才是。”
这时常何二位副将从远处走来,萧慎思道:“小兄弟,你自己好生歇着,闷的话就在军营四处走走,只是不能走远了。我还要同部下商议破敌之策。”说完转身向军帐行去。
清洛见他离开,心情渐渐平复,忽觉无事可做,茫茫然向军营外行去。
不知不觉中她又走到那杨老爹藏船的地方,跳上隐藏在芦苇深处的那艘小木船,清洛抱膝而坐,将头埋在膝间,放声大哭。要知她终究只得十六岁,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呵护之下,以往虽经常梦想着行走江湖,任意豪侠,但终究只是梦想而已,这几天之内迭遭变故,战火纷飞,亲人离散,饶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何况她一小小姑娘,此刻她只觉茫茫大地,烟波渺茫,何处去寻找亲人,又何时能一家团聚?先前在军营强自忍着,这刻到了隐蔽所在,终得放声大哭。
正哭得昏昏沉沉之际,耳中隐隐传来水响,清洛想起昨夜燕朝的刺客正是由此上岸,不由得紧张起来,一边假装仍在哭泣,左手则紧紧抓住了船上的一根竹篙。
水响声越来越近,一个影子划水而来,清洛再不犹豫,抓起竹篙用力向水中掷去。只听“唉哟”一声,从水中钻出一个人来。
清洛细看,不由大惊,呼道:“怎么是你?”
十一、自古余恨东流水
那人面目英俊,形状却狼狈得很,额头有鲜血流下,正是那军医林归远。
清洛见他额头出血,不由慌了神,忙将他拉上船来。口中急问:“林军医,我不知道是你,可真是对不住了。你伤得怎么样?只是你怎么会到水里去的?”
林归远苦笑一声,叹道:“唉,只怪我这人心软,见不得人家伤心,本来想和她开一个玩笑,到头来竟伤了自己。”
清洛脸上一红,忙去详看林归远额头,幸好那竹篙不甚尖利,加上清洛情绪激动下左手力道不足,伤得不深。她忙用力撕下军衣的下摆,帮林归远包扎起来。
她从未帮人包扎过伤口,加上右臂有伤,过了半晌仍未弄好。林归远头低下来,离她胸口仅半尺之遥,眼睛正好对着她纤细的腰肢,耳中传来她的嗔怪,一时竟心神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方。
林归远自是昨夜便发现清洛是女儿之身,只是他生性洒脱,于男女之事看得清淡,故也不甚是在意。见萧慎思误认清洛为小兄弟,也不予揭破。但先前见清洛闻亲人讯息压抑着哭泣之时,不知怎的,心中竟动了怜惜之意。看着清洛伤心,竟如同是自己的亲人在伤心一般,隐隐有心痛的感觉。后见清洛出了军营,便远远相随。清洛在船上痛哭之时,他本意是想潜入水中再到清洛面前悄悄钻出,吓清洛一跳,以分散她的忧思,不料竟受此伤,心中暗叹只怕是自己的“劫数”到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清洛总算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好了额头,笑道:“好了,我可比不上你这大神医,回头你得叫不死不活上些药重新再包一下。”
半晌,林归远还是一动未动。
清洛再叫几声:“林军医,林公子?”
林归远仍未回过神来。清洛细看了一下自己与他隔得如此之近,回过神来,不禁大羞,急切下将林归远往外一推。林归远猝不及防,猛往后跌去,下意识两手用力去撑船舷,清洛见他往后猛跌,觉得不妥,忙又起身去拉他,一来一去,小船哪经得起几股力道同时摇晃,顿时翻了过来,两个齐齐掉入水中。
幸好那小船停在芦苇丛中,此处水只齐腰深,两人无比狼狈的爬上岸来,清洛远远的坐在岸边,看也不敢看林归远一眼。
林归远见清洛不理他,索性躺了下来,状极潇洒的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悠悠的道:“唉,今早起的卦可真准啊,叫我远离有水之地,实是不听卦象言,吃亏在眼前啊!“
清洛见他浑身湿透,头上有伤,却还在胡说八道,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归远拍掌而起,道:“好了好了,总算笑了。”
清洛这时方知他是故意在排解自己的忧愁,心下感动,但转眼想起刚才尴尬的情景,不由脸又是一红,只是此时下身衣裳尽湿,不好回军营,只得默不作声。
林归远见她沉默,一时也无话说,秋天爽朗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随着轻轻摇荡的水浪一闪一闪,映得清洛的小脸明明暗暗,林归远一时竟瞧呆了。
清洛想了一番心事,猛然记起一件事来,从怀中掏出雪儿,向林归远道:“林军医,麻烦你帮我瞧一瞧它。”
林归远清醒过来,“哦”的一声,双手接过了雪儿,翻了翻雪儿的眼皮,又将耳朵放在雪儿的肚腹上听了一听,惊异的道:“咦?这可真是罕见。”
又问清洛:“它是你养的么?是不是吃了什么奇特的东西?”
清洛道:“它是由我自小养大的,叫雪儿,在一个熔洞里喝了一点五色水就一直昏迷不醒了。”她将在熔洞中所见所闻一一述来,只是略去了那熔洞是在靖南山流光塔下以及那顶悬珍珠的石室的事情,因为她心内总觉得那处所在和义母所说菁菁公主有莫大的关系,自是不宜告诉外人。
林归远听得她也饮了那五色水,面容一肃,抓起清洛的手腕,搭起脉来。
清洛见他面容严肃,一时心内忐忑,不敢出声。
林归远半晌方将手放下,皱起眉头深思着,似是有一个极大的难题在困扰着他。
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服过什么极热性的东西?”
清洛想了一下,道:“好象没有哦。”又问:“林军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归远道:“照你所述,你们服用的那五色水是五色钟乳水,普通的钟乳石水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但五色钟乳水是至寒至凉之物,虽然对习武之人有莫大好处,但必须以极热性极霸道的药物相配才能起到效果,不然就会象雪儿现在这样一直昏睡不醒。只是你既然未服过至热至霸道的药物,怎么能够中和五色钟乳水,很快醒过来呢?刚才我观你心内尚有寒意未曾消去,想是寒气积于此地,只怕以后发作会忧及性命,需得寻到相应药物化解才是。”
清洛虽担心亲人,对自身的生死却不是太在意,笑了一笑,站起身来,道:“生死有命,既然已经饮过五色水了,想也无益,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只是雪儿,要劳烦林神医费心了。”
林归远不意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看淡自身,暗暗佩服,也站起来,作揖道:“林某自当尽力,李公子的臂伤尚需换药针灸,请。”
两人一前一后向军营走去。
李清洛在林归远的带领下绕开萧慎思的主帐,进入林归远的帐篷。不死不活两个药僮正一个在煎药,一个在给几个伤兵换药。见两人湿漉漉的进来,对望一眼,眼中尽是取笑之意。个头稍高的一个笑道:“公子,你们是不是摸鱼去了?”
另一个接道:“太好了,这军营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公子摸的鱼在哪里,也让我们打打牙祭才是。只是公子怎么被鱼给咬了呢?”
林归远笑骂一声:“真是惯坏了你们啦。”
不一会儿功夫,那几个伤兵换好了药。林归远使了一下眼色,不死不活将伤兵们弄了出去。林归远打开药箱,将清洛的衣袖高高捋起,替她换好药包扎好,又在几处穴位扎上银针。又替昏迷的雪儿灌下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肚腹处插上银针。这一连串动作下来,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清洛不觉赞道:“林军医,你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
林归远笑了一笑:“你倒是猜猜,我为何要学医?”
清洛想了一下:“因为你有一颗仁爱之心,想济世为民?”
林归远大笑:“哈哈,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好呢。我呀,只是小时候一心想离家出走,但想到离家之后没有银两可怎么过活,得有一技之长才行,想来想去觉得学医最好,学好了医术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过得很潇洒呢。”
清洛不禁也笑起来。
林归远忽然向她挤挤眼:“李兄弟,刚才不死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军营里的饭菜真是要淡出鸟来,你生长在这涞水河边,不如我们下午去摸几条鱼来,要不就上山打点野味,改善改善伙食,可好?”
清洛自从离家后,尚未进过饮食,闻言意动,又想到大军只怕还要几日才会与燕军决战,终究是少年心性,便欣然答应。
林归远又嘱咐道:“咱们自己去,可别告诉那死脑筋的萧慎思。”
清洛只是笑着,抿嘴不答。
草草的吃过中饭后,李清洛便与林归远偷偷出了营门,两人溜到离军营较远的一处河滩,施展浑身解数,至黄昏时分,总算是收获颇丰。这其中细节自不必详述。清洛虽有离乱之痛,但知多想无益,加上少年心性贪玩,又觉在两军对阵之时,几十万人马的眼皮底下摸鱼,真是痛快又刺激。
而林归远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眼里心里切切皆是李清洛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看她似自家小妹,又如天上的精灵,明知她是女扮男装,却不去揭破,只觉若能一辈子和李“兄弟”在这涞水河边摸鱼该有多好,几十万大军、迫在眉睫的决战在他心中竟似不值一提,只有眼前这个精灵似的可人儿才是他的全部。
趁着天刚刚黑,两人悄悄的叫上不死不活,拿上油盐等物,偷偷的溜出军营,转到离军营约几百步的一处避风的土堆后面,由于没有锅碗,四人最后决定将鱼烧烤来吃。
不死不活拾来干柴,架起火堆,林归远清去鱼的内脏,抹上油盐,上架烧烤,清洛欲待帮忙,林归远便推说她右手有伤,不宜劳作。
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烤鱼的香气,四人不由暗自咽着口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的四只手齐齐地伸向架上的鱼,终究是林归远手快,一把将穿鱼的铁条抢过来,闻了一下,叹道:“啊,真香!”伸到清洛面前,让她先吃,不死不活自是笑着不依。
林归远又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来,不死不活惊喜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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